针,放在鼻下一闻,脸色更加沉重。
龙宸宇瞧他那模样,知道情况不好,心中一惊,不敢出声详询。
乔安沉默了半响,终于开口了,声音不似往日的沉着镇定:“这是用北疆的一种毒草”笑春风“炼制而成的,毒性极烈,一般一炷香的功夫便能要人性命。你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了。最要紧的是。。。。这种毒是没有解药的,就算找着了下毒的人都已没用了。”
龙宸宇只觉得全身冰凉,小心翼翼地问道:“没有解药,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已经无药可救了么?”
乔安没有说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背转了身子。
龙宸宇却已懂了她的意思,心中一片冰凉,苦笑道:“连“怪杰”关荣的高徒都说没有解药,看来,今日还真是我的毙命之日呢!“他转过了头,瞧着周围的枫林,一语不发。
又是一阵秋风吹过来,树上的枫叶纷纷飘落,萧索没有生机,犹如他的生命。谁又能料想,他经过了那许多的努力与辛苦,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却都在这一朝之间付之东流。过往的一切都已是镜花水月,过眼浮云,没有了生命,有再多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绝处逢生,本是人生大幸;生后却又面临死亡,那却就是人生大悲了。偏生,这一日,他便经历了这大喜大悲。
枫叶仍在一片一片地坠落,轻盈又沉重。周围的空气斗的压抑了起来,几乎叫人踹不过气来。
龙宸宇却忽然笑了起来,道:“安,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吗?我十三岁那年,总觉得自己会死。那时我还觉着好害怕,觉着死亡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可是如今,我竟反觉着有些放松的感觉。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进步呢?不过,说真的,我倒是蛮高兴在我死之前有你陪着我的。安,倘若我死了,你会为我流泪么?”
乔安依然背对着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我师父死的那年,我才十三岁。闭心诀刚到第二层,我却忍住了。所以,我没有掉一滴泪。”
龙宸宇叹了一口气,心中觉得难以言语的哀伤,道:“所以,现在你更不会为我落泪了,是也不是?我真的开始好奇了,我的死讯传开,会有谁为我落泪呢?”
“人如果已经死了,在掉眼泪又有什么意义呢?”乔安转过了身,定定的瞧着他,又转开目光,问道,:“你为何会替我当下那一指呢?倘若他再偏上一偏,只怕你连命都没了。而如今,那一指也已经。。。。”
龙宸宇这才恍觉这个问题,轻声的问着自己,却也不知为何自己会那样做。他是龙宸宇啊!把自己看得比谁都重要,从不会轻易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龙宸宇,更遑论舍己救人了。只是,当时。为何自己会想也不想的便当在了前面呢?这不是替慕容锦儿挡的那一剑。那一剑,他早已计算好角度,知道决不会致命,而这一指,却极有可能会送了他的小命!为何会这样做呢?除非。。。他觉着乔安比自己都还重要!
想了半天,龙宸宇的神色也变得复杂起来,最后依然摇摇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也没有想过。”
乔安瞧着他,却不说话,龙宸宇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一样的不说话。乔安的眼光依旧如水一般清澈,却渐渐带上了丝丝迷乱,不在澄透。第一次,龙宸宇感觉那是她为他而有的情绪。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难以言语的喜悦与甜蜜,甚至超过了对死亡的畏惧与不甘。似乎,有了乔安这样的眼光,一切都已不再重要,包括了皇位乃至她的生命!他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在想的问题,对乔安的情绪,似乎是有些危险的,但又似乎是有些甜蜜的,似乎像是。。。。。究竟像是什么呢?
秋风吹了,秋叶落了,秋思起了,秋心乱了。
只是,这样的眼光,他穷尽一生,却只瞧见了一次,再不会也第二次了。就像是一个渴望光明的人,终于瞧见了光明,却只能看一眼。虽然说心愿已了,却有着难言的不舍与遗憾。是太贪心了么?
只是,只有在乎,才会贪心!
龙宸宇突然生出肝肠寸断的感觉,他闭上眼睛,不再看乔安,只轻轻地道:“安,那块伤心草的玉佩还在吧?我死了之后,你替我到妙心庵一趟,将那块玉佩交给一个法号忘尘的师太,告知她我的死讯,顺便,替我瞧瞧。。。。她可会为我,落下一滴眼泪么!”他不再说些什么了,有了妙心庵这个名字,以安的能耐,自然找得到。
乔安美目流转,瞧着他瞧了天,忽然一字一字的道:“我不会替你去做任何事!你想把玉佩交给她,你想要问她什么话,全等你自己身子好了之后自己去做,我决不会为你做任何事情!”
龙宸宇一呆,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道:“安,你不是说这毒,是没有解药的么?”
乔安眼帘半垂,道:“没有解药的毒难道就无救了么?只是,我也试过那法子,究竟能不能治好,可还有一般在老天爷的手上呢!”
龙宸宇瞧着她,笑了,柔声道:“安,我信你!”
乔安又瞧了他半天,抓住他的手,轻声说:“我要将内力送入你的体内,别抗拒我的内力。”
龙宸宇点点头,只觉一股奇寒无比的气流由右手的太渊穴涌入体内,缓缓向上蔓延。他瞧着乔安的容颜,只觉眼前开始有点模糊了, 脑袋也有些昏沉。龙宸宇闭上眼睛,忽然用极低的声音道:“安,我想了很久,那种情绪。。。。以前,我说自己在玩火,现在,我恐怕真的是。。。。引火烧身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终于抵不过毒性的发作,昏了过去。
隐谋篇 第十一章 情丝妖娆(1)
等到龙宸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龙宸宇慢慢睁开眼睛,揉揉有些酸痛的脖子,睡眼惺忪地向四周瞧去。经过昨夜一夜秋风,醉仙亭四周的地上已是铺了一层的红叶,如红地毯一般。空气中带着些深秋的凉意,有些叫人泛冷。太阳尚未升起,只有东方泛起些鱼肚白。四周还微微有些模糊,但是寂静异常。
昨日的事情渐渐回到了龙宸宇的脑海之中,他低头环视已身,发现自己靠在醉仙亭的亭柱上,左肩的伤口早已被人用白布包扎得好好的,或者是敷了什么药的缘故吧,早已不甚疼痛了。身上的麻木感也已经消失,只是觉着全身无力,应该是重伤又失血又中毒的后遗症吧!看来,乔安所说的在老天爷那的一半性命,已经取了回来了?
乔安!龙宸宇猛地一惊,四下环顾,却见乔安在离他不远处盘腿而坐,双手捏了剑诀,闭目宁修,便如她在密室中的模样一般,心中才渐渐定了下来。因为离得不远,龙宸宇甚至能看到她的脸色苍白,额际隐隐有着些细细的汗珠。看来她为自己刚驱毒完没多久,且耗损内力甚多,不然也不会这幅模样了。
想起昨日里的事情,龙宸宇的眼眸骤地幽深起来,直直地瞧着乔安不语。肯那样子地去救她,是因为她对他而言是重要的吧?甚至比自己都还重要!为什么会这样子呢?有什么人会是比自己还要重要的呢?
是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的一个念头突然浮上了心头,吓了龙宸宇一大跳,急忙压下这种荒谬的念头。只是,在内心深处,又似乎隐隐在同意这样的观点。是喜欢,所以自己才会变得这么奇怪;是喜欢,所以自己才分外受不得她的气;是喜欢,自己才会对有着对别人没有的深深怜惜;是喜欢,所以愿意对她许下诺言,绝不杀她;是喜欢,所以才会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救她。。。。。。越想越是觉着有理。
可是,自己可以风流皇子龙宸宇啊,倘若是喜欢,自己又怎会不知呢?他想着想着,却又失笑了。那些所谓的“情”,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逢场作戏,利用玩闹,怎么这样的情多了,反倒叫自己分不清真假了?
对乔安,那才叫真的情,信任,依赖,眷恋,至死不休!
想通了这些,龙宸宇忽然觉着全身心都轻松起来了,如同得到了新生一般。他重新瞧着乔安,用看自己喜欢的人的眼光来看她,那样完美的容颜,那样沉静如水的熟悉神情,那样带着淡淡的出尘气质。。。。。。总之,乔安的一切都叫他着迷。
喜欢她,不因为她美貌,不因为她聪慧,不因为她是无名谷谷主,不因为其他一切,只因为,那是乔安,是他信任喜欢的乔安!不关其它!
是的,只是喜欢而已。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乔安的呢?龙宸宇依然痴痴地瞧着那白色的人影,凝神冥思,却发觉根本说不清楚,只是觉着,从很久很久之前,乔安对自己而言,就跟别人不一样。或者,远在自己知道喜欢她之前好久,这种情绪就已经开始了吧,只是自己并不知道,只任由岁月将它慢慢发酵,散出醇美的气息。
之前,自己一直想着要将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或者,自己想要挽留的,并非是她的才能,更是她的人,她的心吧!
只是,自己原说不会动心的也知道,感情是帝王之大忌,何况,以乔安的性子,喜欢她也只是自讨苦吃罢了,根本就没有希望的。只是。。。。。。一想到可能会失去乔安,心头撕裂般的疼痛却又叫他不得不去面对自己的心。昨日在生死线上绯回了一圈,当是心头的遗憾与痛楚还不够明显么?
就算是帝王,也只是凡人,难道就不能喜欢一个人么?何况,那是乔安啊!只一意帮自己,从不曾伤过自己的乔安啊!难道还怕些什么吗?
但不管怎么样都好,既然自己已经知觉,便绝不会叫她从自己身边溜走的。不管她的性子有多冷淡,不管她有多绝情,他不相信,凭自己的真心,难道就打动不了她分毫么?他龙宸宇喜欢的人,绝不会放弃的!她以前吃过那许多的苦,今后,他一定会给她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想着想着,想到甜蜜处,龙宸宇嘴角渐渐弯起了幸福的弧度。
时间一刻一刻地流逝着,东方忽然燃起火红的朝霞。宁修以恢复功力的乔安眼睫毛忽然动了几动,接着便慢慢睁开眼睛来,正好对上龙宸宇炽热的视线。乔安微微一怔,似乎在那眼光中发现了某些叫她抗拒的东西,侧转了脸,不看他。
龙宸宇却丝毫也不觉尴尬,只是笑了笑,柔声道:“你醒了?好些了没有?昨日辛苦你了!”
乔安冷冷地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轻易死了的。你觉着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龙宸宇心情正好,语音轻快,道:“我觉着一切都好,看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全身似乎都没有力气一样,想是重伤之后的正常反应吧!”
乔安身子一僵,缓缓地转过了视线,瞧着龙宸宇,眼神中似乎带了些哀伤与不安,看得他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果然,只听得乔安低声道:“你觉着全身无力,有一半的缘故是重伤失血加上剧毒刚清,只是,更重要的是,那黑衣人那一指正好戳在你的琵琶骨处,且力道及其凌厉,琵琶骨已经全碎了。我虽已尽力给你接好了,可你那一身功夫,却已。。。。。。”到后面,她似说不下去了,低下了头。
龙宸宇的笑容一僵,身子猛地挺直,却牵动了左肩的伤口,一阵剧痛,彻骨透心。他木然地问道:“你是说我已经武功尽失了么?而且以后也再不能习武了?从今往后,我就要像个废人一样了么?”
乔安不敢看他的表情。身为习武之人,她深知武功尽失对他意味着什么。而这,全是自己惹出的。龙宸宇不知道,昨日里,她本可赢的,只是因为想见识北疆的功夫,才故意不用全力的。那一指,她本能躲过的,只是,早先的形势误导了龙宸宇,才会使他以为自己已经无暇理会,遂挺身替她挡下的。而这一指,却叫他。。。。。。
龙宸宇明白了那深默的含义,只觉全身更加无力,颓然倒在了背后的亭柱上,怔怔地瞧着周围已显得有些光秃秃的枫树,心头一片冰凉。如同一个巨富之人在一夜之间变得一文不名一样,一个武功高强的这突然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那种巨大的反差与失落,任谁也难以承受。只是,纵使心中有着千百般的不甘与苦闷,龙宸宇却仍发现,假使时间可以倒流,他还是会去偷挡那一指的。
瞧了一眼他落寞的表情,淡漠如乔安,心头也泛起丝丝愧疚与歉意。
沉默了半晌,龙宸宇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振作起精神,出言相慰道:“安,你不用不安,更不用愧疚。若不是你,我如今恐怕已是个死人了。我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了,至于。。。。。。我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现在只不过名副其实了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话虽如此,他的心中却仍就有着挥之不去的苦涩。
这一点,乔安又何尝不知?只是她很少安慰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反倒是龙宸宇想了半日,低低地笑了:“好了,安,不用这样颓丧,只是没了内力而已。这世上,不会武功的人多了,不都过得好好的么?再说,这世上,许多事情都不是靠蛮力可以解决的,头脑可远比武功有用得多了。再说,有你在我身边,我害怕些什么呀!好了,不说这些了。对了,安,你昨日里怎么知道我被人围攻,来得这样及时?”
乔安低声道:“我并不知道你被人围攻。昨日里,你刚出绿幽苑,我就瞧见了有人放出无名谷的信号,所以赶去瞧瞧。到了才知道没什么大事。回来的途中似乎听见了你的声音,所以就过来瞧瞧,结果刚好碰见。”
龙宸宇瞧着她,左看右看也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为何昨日应敌的经验那样丰富?想了半日,他还是问了出来:“安,你难道平日里经常出手么?”
乔安闻弦歌而知雅意,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难道你以为我的功夫就只是靠潜修修来的么?无名谷自有无名谷的规矩,我的是寒冰真气,由谷主亲传。其他则为旁系,要么由其他人传授武功,要么干脆虽是师父的嫡系弟子,却也免不得这些。二月到三月,便是无名谷试练之期。每年的那个时候,师父都会为我挑好对手,给我一个月的期限去击败他。师父的眼力奇高,每次挑选的对手都比我高上一线,且那些人都是些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巨盗恶匪,我想要击败他们便要花尽心思,营造种种形势创造对我有利的条件。从八岁开始到十三岁,我经过了五年的试练,每次都凶险无比。”
龙宸宇倒并没有太担心,笑道:“有你师父暗中助你,虽会有些凶险,却也应该不会致命。”
乔安摇摇头,缓缓地道:“你错了,他从不会施以援手。我记得我说过的,有时候,我师父是一点也不会在乎我的生死的。早在试练之前,他就跟我说了,倘若我击败敌手,那就死在那人的手里好了。那也只是我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
龙宸宇悚然而惊,世上竟有这样的师父?想着乔安一个小女孩却要去对付那等凶恶的人物,他心中的怜惜愈加深重,声音温柔地道:“安,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的!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嫡系旁系,同为无名谷的弟子难道还有许多区别吗?哦,这是你们谷中的事情,我原不该多问的。”
乔安却并不在意,淡然地道:“只要你不说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名谷的弟子分为嫡旁现两系。只有无名谷谷主可收取嫡系弟子,修习就丢给他们内功心法,从旁加以指导。且无名谷谷主之位只能由嫡系弟子继承。我师父就只收了我一个嫡系弟子。”
龙宸宇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乔安突然盈盈起立,面向东方,像是瞧见了什么一样,目光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