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教合时程敏瑜的嫡出姐姐便对她冷嘲热讽了几句,聂霜霜是听到了的,如今提出要请聂霜霜到她府上玩,也是出于好心。
程敏瑜虽明白聂霜霜的好意,但却不敢答应,她只怕自己明日去了永宁侯府嫡母和嫡姐更加记恨自己,于是忙感激地推辞了。
聂霜霜也不意外,只笑了笑,便示再多言。几人说着话出了院子,又寒喧了几句便各自回教舍去。
慧安和文思存一路,两人边走边聊,因是上课期间,路上空无一人,通往画艺院的甬道两排遍载梧桐,落叶在甬道上落了厚厚一层,慧安一面走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文思存的话。心思却聚集在脚下,听着两人的鞋子不时踩到枯黄叶子上发出的沙沙声只觉异常舒服,唇角就带上笑意。
冬日的阳光从树缝间穿擦落下,洒在慧安身上,她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文思存能清晰地瞧见她脖颈上细密的绒毛,见慧安心不在焉,只忙着去踩树叶,每踩一步听着那沙沙的声音就会开心一笑,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童真的一面,文恩存便也觉着心情很放松,很舒服。
于是便就安静地伴着慧安,随着她的脚步和节奏也去踩那叶子。直到临出甬道,教舍在望,他才突然望着慧安,开口道:“明日沐休,沈妹妹有没兴致与我一同到西郊马场跑马踏雪?’
慧安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文思存是要趁沐休给她指点骑射,但想着三日后文思存也是要参加画艺比试的,怕打搅到他,又恐惹来闲言碎语,便有些犹豫。
阳光照在慧安白净的脸上,她丰润的唇讶异地微微张开,犹如海棠花瓣般娇美动人。
文思存侧了侧脸,阳光的温度让他的脸颊微散发烫,过了一息才笑着道:“画艺非是一朝一夕能有所进益的,倒是沈妹妹在骑射上一向颇有天赋,勤加练习,定能有所助益的。还是沈妹妹瞧不上我的骑射?”
慧安听他这么说,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忙是一笑,道:“如此就烦劳了。”
“刚巧这两日三妹妹一直念叨气闷,明日也好一道去西郊散散心。那明日辰时正,我和三妹妹便在通正街口等沈妹妹可好?”
听文思存这么说,慧安心里晕后一丝顾及也没了,扬起笑脸,很是真诚愉悦地冲文思存点了点头。
西郊马场景色极姜,如今虽是冬季,但远山苍茫,雪色未脱,映着蓝天白云,让人望之心胸开阔,心情愉悦。
马场因只供皇家及士族阀门京城贵介们游幸狩猎,故而修整了宽敞的马道,路边还建有借人休息的暖阁,瞭望小楼。另还专门从栖霞山上引了一条清溪,绕着马场四周建筑流倘其间,若是夏季浅溪淙淙,鱼儿欢游,又有远山葱翠才叫人心情舒爽呢。
慧安一行到西郊马场时天色已不早,太阳挂在半空中,已散发出了热度和暖意来,并不让人觉着很冷。
平坦的马场上黄草铺地,在阳光下远远望去金光一片,慧安见丫头们服侍着文景心在路边小亭中安置妥当,便迫不及待地跳上了马背。
慧安今日穿着一件紫红色团花的窄袖短衣,浅紫色的长裤,脚凳云纹翘尖皮靴,腰糸皮带,上绣貂尾蝉蛟花式。一头长发如男子一般尽数绾在头顶,外面戴着一只雪白色的长貂毛皮帽子。肩头亦披着一条同样的皮毛短围巾,黑色的弓袋系在腰带上,垂在右腿前面,箭筒也系在腰带上横在朐前,箭头整齐地朝向右侧,标准的骑射装扮。
她身段本就比一般女子高挑,穿着这一身骑装昂然马上端的是英姿飒爽,飞扬明媚。文思存见慧安上了马,便匆匆和丫头们又交代了几句,也出了暖阁翻身上马。
两人一道策马进了草场,眼前豁然开朗,远处丛林山野起伏铺展,似要和远天混成一片,广阔连绵,正是被圈在西郊马场中的百兽山。说是山其实只是栖霞山连绵起伏中的一峰,被圈入马场放养了百兽,供人猎苑,故而称了百兽山。
慧安仰望着那远山,笑着看向文思存,一扬马鞭遥指前方道:“怎样先赛上一程?”
文思存微挑眉梢,瞧着慧安的眸中再次闪过惊艳,道:“赛上一程倒是也可,只是须得有个彩头。”
但凡比赛,有彩头才会有趣,慧安闻言毫不容气地扬着明眸道:“听闻文二公子保存了一套极为精美的女子马具,我若赢了便将那套马具送我如何?”
文思存见慧安满面狡黠,不由心神一荡,笑道:“宝剑配英雄,今日沈妹妹若能赢了我,那套马具也算是找到了归宿。只我若赢了,沈妹妹须得应我一件事,如何?”
慧安闻言一愣,但知文思存不会故意刁难她,便想也未想爽快地应道:“好,我们便以前面山口为终!”她说着,也不待文思存答应,出其不意地反手扬鞭便住文思存身下的白马身上抽去,引得那马儿一惊之下扬蹄嘶鸣,原地打转。
“开始。”而慧安丢下一句,咯咯娇笑声落,已一甩马鞭飞冲而去。
她身下那匹枣红马虽不及凌风、流云乃是罕见的马中之王,但也是从小就跟随她的良驹。感受到慧安的急切和欢悦,马儿似也浑身是劲,犹如离炫之箭,瞬间就跑出极远。
文思存俊眉一扬,纵马紧追其中,少年英姿,怒马如龙,时而你前时而我后,你追我赶地向远处而去。
文景心依在暖阁的栏杆上,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眸中不免闪过羡墓,神情便有些黯然。片刻她似想到什么,眸光一亮又瞧了眼早已空无人影的草场抿着唇笑了起来。
且说慧安和文思存在马场上尽兴奔跑,痛快淋漓,但慧安终是略输了文思存一筹,和他前后脚地一奔到了百兽山的山道口。
“文二公子赢了,不知要我应你什么事呢,”慧安一向是个愿赌服输的缓了口气,便笑问文思存。
“我这要求极简单,沈妹妹和三妹妹亲如姐妹,妹妹待祖母亦犹如亲长,只何必单与我见外?以后便唤我一声二哥哥如何?”
慧安闻言一愣,见文思存含笑望着自己,眼眸晶亮犹如溪水中的墨玉清澈幽黑,不由心一跳,狐疑了一下。但输了便是输了,何况人家这也不是什么很难为人的要求,故而慧安便也不多想地点了头,当即便叫了一声:“二哥哥。”
文思存闻言清风一笑,两人正说着话,却忽闻东面的山道传来一阵银玲般的笑声:“三哥哥,你快点啊!呵呵,都要追不上我了。”
慧安一愣,只道这今日马场上的哥哥妹妹可真是多,侧目去看,便见山道处一前一后奔入马场两匹骏马,定晴一看。那跑在前面棕色马上乘坐的少女,竟是端宁公主李明华。
她奔出山道还不时地回头观望,咯咯直笑,芙蓉面上晕红一片,满是女儿的娇媚之态,而此时马道上又冲出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端坐的男子挺拔俊美,俨然便是关元鹤。
058几位皇子
一眨眼的功夫,两人两骑已经到了近前,马匹轻嘶,稳稳停在慧安二人面前,端宁公主脸上笑容明丽,冲文思存和慧安一笑,双眼滴溜溜在慧安二人身上打了个转,道:“真巧呢,文哥哥和沈小姐也是来骑马的吗?怎么就你们二人啊?”
慧安不喜她的眼神,又觉她的话别有意味,不由觉着怕是方才她和文思存的话被端宁给听着了,又想着方才端宁那声笑响起的极为突然,不由就想难道方才她突然出声是提醒他们,怕瞧见什么不成?
慧安见关元鹤也瞧过来,目光黑沉沉的让人瞧不出在想什么,只道你们不也是两人,何必竟把别人往歪处想!
却闻文思存已笑着答道:“三妹妹身子弱,在前面暖阁里休息,公主和关大哥好兴致啊,皇后娘娘今儿怎就放公主出宫了呢?别不是公主又偷偷溜出来的吧?”
文思存和端宁公主历来熟络,故而说话也随便,他知道端宁最近被皇后固在宫中学习女红女德,故而有意调侃地道。
端宁却是扬眉一笑,道 “今儿可是父皇特许的。”
她话音刚落,就听小径上又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接着一行十多骑少男少女,鲜衣怒马,锦衣华裳呼啦啦地策马而出,直向这边奔来,显然和端宁二人和一起的,只是稍有落后。
慧安望去,见那十几人中倒是有好些熟面乳,那打头的男子弱冠之龄,仪容不俗,一身骑装偏给他穿出几分文雅之气,头戴皮貉帽,帽檐上一道明黄锦缎压边,上绣百种倒福字花纹并在额前缀着一块品质极佳的翡翠,竟是平王李云谈。
而和平王前后脚策马而来的却是李云昶,他今日也穿着窄袖骑装,没有戴皮帽,只用镂空雕花的金冠束着头发,一身黑衣袖口禄口也缀着明黄缎边儿,瞧着比平日多,几分英挺和潇洒,端的是意气风发。
大辉只皇子能以明黄缎带饰衣,慧安打眼一望那一群人中除了李云谈和李云昶,竟还有三个皇子,前世慧安大婚时倒是都见过,分别是二皇子泰王李云谨,三皇子淳王李云毅和八皇子李云祥。
而女子中慧安识得有关礼珍和关礼洁,另还有两个长相肖似的女子,穿着同样花色和款式的骑装,让人一眼便知是一对姐妹。
慧安目光落在那年纪稍显大点的女子身上,不由心里咯噔一下,眯了眯眼。
那女子瞧上去有十四五的模样,长相很是甜美,粉嫩的面颊笑起来犹如带着两个深深的酒窝,一双晶亮的眼眸乌黑灵动似能照进人心里去,让人瞧着就觉是个单纯无害的性子,想要多加疼爱她照顾她。
而这女子却是威钦侯家的女儿,明霞郡主,她的母亲威钦侯夫人正是杜美珂一母同胞的姐姐杜美晴。
威钦侯姜家亦是大辉的功勋世家,原是南疆一带的军阀割据势力,在圣祖建立大辉派兵讨伐时归降了大辉,得封威钦侯的爵位,如今的威钦侯姜单,已年过四十,可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一嫡一庶,这明霞郡主姜红玉可谓姜单的掌上明珠,疼爱有佳。
明霞郡主前世嫁给,平王李云谈,和慧安倒是多有接触,又因为杜美珂的这层关系,按理说同为皇家媳妇,两人该亲厚些才对,但是事实相反,慧安总觉得姜红玉对自己颇有敌意,好几次都弄的她大为丢脸。
前世时慧安只当她是因平王的关系,男人在前朝的争斗波及到了后院,今世想来,怕这事也和杜美珂母女脱不了关系。
想到前世每次她和平王妃发生不快,孙心慈就两边跑的做和事老,慧安不觉讥诮地挑了挑眉梢,只觉自己果然像个傻子一样被玩弄的彻底。
只是这明霞郡主何时到的京城,她竟一点都不知,府中缺少个主母,再加上凤阳侯府前院原先的老人几乎被孙熙样换了个遍,使得她完全没有消息通道,真真成了闭塞视听的瞎子聋子,看来她真得早点想法子改善下处境才行。
慧安这边暗自打量姜红玉,那边文思存已和几位皇子们打了招呼,慧安也忙跟着一一见礼。
徽王李云祥见文思存看向姜明玉,便笑着道:“文二哥可能还不认识,这两位是威钦侯家的明霞郡主和姜二姑娘。”
明霞郡主是内定的平王妃,威钦侯镇守南疆,统领兵马无数,乃是皇后费劲心思为平王拉拢的外势。听闻明霞郡主过了年便要及笄,这次威钦侯夫人带着女儿上京,怕是有意让女儿早日接触京中权贵,好营造名声,结交人际,为将来嫁人后成为平王的贤内助做准备。
威钦侯夫人和两位小姐进京的事,文思存是知道的,文府已收到了威钦侯夫人的拜帖,故而他听了李云祥的话也不惊讶,忙冲明霞郡主笑着道:“早听闻郡主骑术尽得威钦侯真传,很是了得,今日恰巧得遇,郡主一会可要一展风采令我们一观才是。”
他话语一落,李云祥便一拍双掌笑着道:“今儿明霞郡主到宫中请安,恰巧我们兄弟要出来跑马,便邀了郡主一道,到了马场才听闻关家的公子小姐们都在西郊庄子上,这便一道去他那里将人拉了来,没承想这会子又遇到了文二哥和沈小姐,倒是极巧的。七哥,我们方才正说要打马球人不够,如今可不刚巧又添了两人,甚好甚好。”
李云祥今年只有十二岁,长相肖似其母佟妃,稚气未脱,正是好动爱玩的年纪,说话时眉彩飞扬,一双桃花眼虽和李云昶极像,但却少了那份稳重温和,倒是跳脱的紧。
文思存闻言却未做声,只瞧向慧安,倒是平王见慧安身上还背着箭囊,笑着问道,“听闻今年国子监和太学的五艺比试名轲和沈小姐都有幸被选,两位今儿是出来练习骑射的吧?八弟,咱们还是别打搅的好。”
李云祥闻言却眼晴一亮,更是兴奋,叫道:“如此更好了,方才郡主不是说她也要代太学参加比试嘛,郡主是不是也要参加骑射比试?今儿正巧碰上沈小姐,就先来打场马球熟悉下岂不更好?郡主说是不是?”
姜红玉闻言,笑着看向慧安,道:“八皇子说的是呢,我早先在南疆时便听说京中小姐马术最好的就是凤阳侯府的沈小姐了,恰我的骑术也还看的过眼,便就一直想要一会沈小姐,这次能参加两学五艺比试知晓国子监骑射比试选中的是沈小姐,我还很是感叹了一番,不想今儿就在这里遇到你了,我正有邀沈小姐比上一场的打算呢。”
李云祥听了大乐,哈哈一笑就又逼问慧安,道:“沈小姐,后日二哥,三哥,七哥还有关大哥可都是受邀的评判,今儿你若不应,可就显得国子监怯场了哦。”
慧安倒不知姜红玉去了太学,不过想想也是,姜红玉来嫁到京城来,自是少不得要先认识些人,经营些人际关系的,而最好的法子便是进国子监和太学,太学的李院士乃是平王的外祖父,明霞郡主去太学是理所应当。没想到,后日的两学比试,自己的对手竟是姜红玉,慧安只觉这可真是造化弄人。
李云祥已将话说到这份上,哪里还有慧安拒绝的余地,她只和文思存交换了个眼神,便点头笑道:“我之荣幸。”
李云祥见慧安应下,忙催着大家往马场的专用马球场跑,他自己更是一马当先,一甩鞭子便跑出老远,还不时回头催促大家快点,一时草地上马蹄四溅,骏马嘶鸣。
慧安见众人笑闹着跑马离去,这才慢悠悠地跟在最后,倒是姜红玉和她那妹妹姜红如也刻意地留在了最后。
见众人跑远,姜红玉策马跑近慧安,斜睨着慧安上下打量了下,冷声道:“你就是沈慧安?穿的倒是像模像样,只希望不是个花架子,哼,后日别输的太惨。”
威钦侯夫人既已到了京城,定然会去杜尚书府看望母亲的,那杜美珂的事她不可能不知晓。姜红玉对自己满是敌意,也不难理解,见她一脸高傲不屑,慧安自也不会好脸相对,只不咸不淡地道,“是不是花架子等下便会有分晓,何必等后日?”
说着也不搭理姜家二女,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大辉儿女素来酷爱两项运动,一是马球,一是相扑。京城的官宦子弟大都会打马球,一行中慧安知道的,淳王、秦王、八皇子和文思存便都是个中高手。
慧安到达马场入口处精修的马球场时,文景心已被接了过来,一番商议,由秦王、淳王、关元鹤、关元卓、关礼珍和关礼洁并慧安为一队。而平王、秦王、徽王、文思存、端宁公主、姜家姐妹则为另一队。
马球场东西两边分别竖着大木为球门,门高一丈有余,顶尖刻有金龙,下部设石莲花座,加以彩饰,球门两旁还放着二十四面绣旗,每中对方球门一球,球平就会在架上插一旗用以记分,这球平自然而然便落在了文景心的身上,文思存将她送上球场中间架起的高台,众人便策马进了场。
顿时马场上的小厮将鼓钹击响,角逐搏击的气氛瞬间便浓了起来。
慧安手执杖头形似月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