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慧安放下刀片,用温水侵了帕子,给关元鹤抹了脸,这才在美人榻上坐下,关元鹤也坐起了身来,探手欲抱慧安,慧安却是一躲,反倒抬手捧住了关元鹤脸瞪着眼睛,笑着道: “别动,叫我好好瞧瞧你呀。”
关元鹤一愣,先还以为慧安是太久不曾见到自己想要好好看看,一如他一般,怎么都瞧不够她,可片刻就觉出不对来了,慧安面上的神情怎么就那么的古怪他狐疑地睡了两眼慧安,道: “怎么了?”
慧安闻言见关元鹤一脸的懵懂,却是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关元鹤抬手一摸,却是在嘴角两边摸到了两片硬岔,他不觉狐疑的挑眉,起身走向那边的梳妆镜,借着镜子一照,却见镜中人嘴角留着两片八字胡,偏还歪歪扭扭地倒似嘴上趴着两条虫子。
关元鹤愣了一下,这才哭笑不得地瞧向慧安,道: “调皮!”
慧安平日最爱他那般宠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也爱极了他责中带宠的语气,可如今他的样子陪着这表情却是异常的滑稽,慧安一个没忍住便爆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竟是有些控制不住,倒在了床上。
关元鹤见她如是,无奈摇头,接着便也跟着失笑,只他唇角笑意还不曾扩大,慧安却突然停了笑,接着便捂着肚子哼了一声。
关元鹤登时一惊,忙奔到了美人榻边扶住慧安,见慧安蹙着眉,心中咯噔一下,慌着问道: “怎么了?”
“好像动了胎气,似是要生了……”
方才笑着她的肚子便是一阵抽疼,和平日里胎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似像要净手,却又不像,而且这会子功夫肚子便又疼了两下,隐隐的,却极是难受。慧安说着,竟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下。
这才倒是惊到了关元鹤,他的面色蓦然一白,接着才反应过来,忙大声叫起了起来。方嬷嬷和春儿几人闻声冲进来,见关元鹤一脸惊慌失措地扶着慧安,而慧安面色极为难受,登时便也有些傻眼,弄不明白将才在外头还听着少奶奶和爷正开心的说笑,怎么这片刻功夫竟是就要生了。
待关元鹤吼了一声,方嬷嬷才猛然反应过来,忙上前两步,又吩咐着秋儿等人出去准备。虽说稳婆等早已找好,生产要准备的东西也都是齐备的,而孩子也已进入骨盆两三日了,可灵儿预测的产期却是在三天后,故而一时间倒还真有些人仰马翻,府中乱糟糟一团。
待慧安被关元鹤抱进早已准备好的产室,阵痛已是一波波越来越强烈,频率也越来越快了,见慧安蹙着眉,脸上也出了一层汗,关元鹤忙用手给她抹着汗,轻声安慰着, “莫怕,我在这里呢。”
说话间产婆已进了屋,刘灵儿也到了,高嬷嬷上前福了福身,却是欲把关元鹤赶出去, “爷,您快出去吧,男人是不能在产房呆着的。”
慧安见关元鹤只拉着她的手,紧紧攥着,却似未曾听到高嬷嬷的话般,一脸的担忧和心疼,便冲他一笑,道: “你快出去吧,我还好,你放心。”
关元鹤闻言面露心疼,怎么可能还好,她的面上明明写着不好,慧安不是娇气的人,从来不怕苦,不怕疼,如今面上已露苦意,想来定是极疼的…关元鹤的唇紧紧抿起,可这会子却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而且这时候他越是慌乱,只怕慧安也会不安。旁边高嬷嬷和方嬷嬷还在催着他出去,关元鹤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单膝跪下,当着众人的面亲吻了下慧安的额头,道: “我就在外头守着你,莫怕!”
慧安笑着点了头,又回握了下关元鹤的手,关元鹤这才起身而去。高嬷嬷令慧安将双腿曲起张开,检查了下,却道: “才开了两指,还早呢,少奶奶忍住点,先吃些东西。”
慧安已是被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弄的一头大汗,闻言点了头,就着方嬷嬷的手用着人参燕窝汤,又耐着疼痛就着春儿的手吃了好几块糕点,疼痛来临时却只咬着牙,用手使劲地抓被子,一声不吭,疼的厉害了才溢出呻吟。只因之前便听灵儿说过,要尽力保持力量。
她这般却是令外头关元鹤急的不行,站在门口瞧着丫鬟们进进出出,偏里头一点动静都没,他心中只觉有万干只手在抓,焦躁的几欲大喊两声。
屋中,慧安疼痛已是难忍,每次都必要呻吟出声才能抵住那波搅疼,她死死咬着牙,只觉阵痛竟是没有边际般漫长,听着外头关元鹤暴怒的嘶喊声,发火声,这才觉着心安,身体中充满了力量和勇气。
她一点也不怕,因为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定然能够安然地生下他们的孩子,她有这样的自信。
不知这般疼了多久,慧安只觉身下已被汗水浸的湿湿一片,高嬷嬷才道: “开了三指了,少奶奶且再忍忍。”
灵儿给慧安灌下了催产药,方嬷嬷一直握着慧安的手,见她不管多疼都咬着牙不嘶喊出声,虽是知道慧安这是在节省力气,但却越发心疼。
外头一阵功夫,二夫人和童氏已是得知消息赶了过来,没片刻三夫人也到了。童氏见关元鹤面色苍白着,脚似钉在了房门口,从她来到现在少说有半个时辰了,他竟似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只握着拳头,目光直盯着门帘,偏屋中竟是半点声响都没,童氏心中也有些不安,却还是上前劝道。
“女人生产都是这样的,疼疼就过去了,说不准一会子就生出来了,你莫太过担忧,坐着等吧。”
二夫人也劝了两句,关元鹤这才回头冲二人笑了笑,却仍旧没动,二人瞧劝不住他便也未再多言。月上中天,屋中才不时传出隐隐的痛呼声,关元鹤听着那声音只觉心都揪成了一团,双腿都有些发起抖来。
里头,慧安已满头大汗,大口喘息着,高嬷嬷这才道: “宫口开了,少奶奶,您听我喊,使劲用力!”
慧安闻言死死抓住床单,点了点头,灵儿按着慧安的肚子,和高嬷嬷对视一眼使劲按压起来,慧安跟着高嬷嬷的指示使劲吸气,用力,呼气,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只觉着身下已经被撕裂了,才听高嬷嬷提声道: “快了,看到头了,少奶奶再加把劲,孩子就要生下来!吸气,用力!”
慧安听到已能瞧见孩子的头,只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咬着牙拼命用力……再用力……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她禁不住大喊一声,接着便觉身子一轻,有东西自体内滑出,方嬷嬷已是率先大声道: “生了!生了!”
听到慧安那一声大呼,关元鹤的身子不觉一软,竟是禁不住踉跄了一下,好在一旁的二老爷扶了他一下,这才不至摔倒,接着便听里头传来丫头的惊呼声。
听闻生了,众人神情皆是一松,关元鹤已是箭一般冲了进去。屋中高嬷嬷还在给慧安处理身下的脏污,哪里能想到关元鹤这会子便冲了进来,登时惊呼声一片。
关元鹤却是不管不顾,直奔至床边,单膝跪地紧紧攥住了慧安的手,见她面色苍白,头发粘在脸上,虚弱的喘息着,手都不自主的抖动着。
慧安却是睁开眼睛,急切地盯着关元鹤,道: “快!快瞧瞧我们的孩子,他为什么不哭?”
关元鹤闻声也觉出不对来了,这半响竟是都没听到哭声,他身子不由一僵,握着慧安的手也是无法抑制地一抖。慧安怀这孩子不容易,两人都经受着莫大的心理折磨,也因此对这孩子充满了疼惜和重视,憧憬和希望,如今孩子好不容易生了下来,慧安曾不止一次的在信中提及孩子,他会是男孩还是女孩,长的会像谁,怎样的名字才能配得上他……若这时候出现问题……关元鹤筒直不敢去想那后果。
他心乱如麻,可瞧着慧安惊恐不安的模样却是不敢露出分毫面色来,只不迭的道: “没事,没事,会哭的,不哭也没关系,我听说有些孩子是不哭的,莫怕……”
哪里有孩子是出生不哭的,慧安耳听着关元鹤骗人,登时心中只觉一阵冰凉,眼泪就落了下来,撑着身子便要起身,方嬷嬷本还笑着,闻言也变了面色,心中咯瞪一下,瞧着慧安伤心欲绝的模样,忙道: “少奶奶莫哭,月子里可不能落泪啊!”
那边高嬷嬷正给孩子抱上厚厚的襁褓,哪里想到众人竟是如此的心急,她挥手将婴孩口中秽物抠出来,又拍了一下那孩子,登时便溢出一声哭声来。
那声音虽是细弱,慧安却扑捉到了,登时身子一松倒在了床上,经此一吓,眼泪却是非但没有收住反倒流的更凶了。关元鹤紧绷的心弦也为之一松,竟是跌坐在地,浑身上下已是被冷汗湿透,见慧安哭泣,忙又去哄着她,拉着慧安的手却是还颤抖不已。
“慧安,我们的孩子很好,很好,莫哭……”他的声音竟是也隐隐带着哽咽。
方嬷嬷见此匆忙将孩子抱过来, “少奶奶快别哭了,孩子好着呢,你快看看啊,长得真好看,是个小千金呢。”
她说着将襁褓轻轻放在了慧安的身边,慧安泪眼朦胧的去瞧,见那婴孩小小的皱着一张脸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这才停了哭声,关元鹤便也劝道:“莫哭了,哭的我的心就乱了,瞧我们的女儿多漂亮,像你啊……”
慧安抹了眼泪细细去瞧,却见那孩子头发竟是极为浓密黑亮,红红的小脸,红红的嘴巴,嘴巴和眉毛都像她,眼睛却像极了关元鹤,小手握着举着小胳膊放在脑袋边儿上,透明的指甲竟也长的老长,她竟是已睁开了眼睛,黑黑的眸子如同墨染一般,纯净的让人动容。
慧安只觉怎么都瞧不够一般,盯着一直的瞧,方嬷嬷便劝着道: “少奶奶快睡一会吧,要做好月子才行,不然落了病很难治的。”
关元鹤闻言这才将目光自孩子面上移开,笑着道: “睡会儿吧,她就在这里,醒来再瞧。”
慧安却是摇头,道: “我要再瞧一会,就一会……”
“她怕是一会便该饿了,少奶奶还是歇息会儿吧,奴婢抱孩子下去喂奶。”
乳娘上前福了福身,慧安这才点头,依依不舍地瞧着她抱走了孩子,关元鹤又劝了两句,慧安才闭上眼睛,几乎同时便累的沉睡了过去。
那边关元鹤却是坐在床边盯着慧安瞧了半响才出了屋,外头童氏等人已瞧过孩子,因是个女孩,童氏不觉有些忐忑,见关元鹤出来细细打量了两眼,见他虽是面带倦意,可眉宇间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喜悦和轻松,童氏这才放下心来。
二夫人便笑着劝道: “守了一夜,又是刚刚从外头赶出来,姑爷还是快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招呼着便好,安娘一时半会也醒不来。”
关元鹤闻言瞧向二夫人,点头道, “如此便辛苦婶婶了。”
他言罢见二夫人盯着他的脸,神情古怪,不觉询问的挑了挑眉,二夫人却是转开了头,嘴角抽了抽。
关元鹤经这一番折腾哪里还能想到脸上还顶着那可笑的胡子,见二夫人转开头他便也没精力再问,又去瞧了眼孩子,听灵儿说一切都好,这才算彻底安下心来。他这几天日夜兼程的往回赶,几乎未曾下过马,回来后又忙着进宫面圣,接着便是慧安生产,一番折腾吓得腿软了好几次,冷汗也不知湿了几回衣裳,早已经极累,只觉这一日竟是从未有过的忐忑,胆战心惊,此刻放下心来,却是闭上眼睛便倒头沉睡了过去。
只他睡到夜半,却又猛然惊吓过来,一下子坐起身来,似内心中的不安还未曾离去一般,在梦中潜意识地又来骚扰他,头脑清醒的紧,关元鹤知道是睡不着了,索性便起了身,披上衣服又往产室而去。
大辉女子生产是不能在平日的寝室中生的,一般都是另外备下了产房,产房密不透风,窗户都被封死,以免进风,产妇要在产房中做上一个月的月子这才能出门。
关元鹤到了产房,屋中慧安仍旧在沉睡着,春儿伏在床边打着瞌睡,察觉到动静见是关元鹤进来诧异之下忙站了起来,关元鹤抬手止住她请安,阔步上前瞧着慧安微笑了起来,接着才回头冲春儿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春儿见关元鹤那模样竟似要宿在这里,张了张嘴,到底没吭声,悄然退出了屋。
她出了门,厢房中方嬷嬷也听到动静出了屋,见春儿出来,忙道: “可是少奶奶醒了?”
春儿忙道: “不是,嬷嬷快进去休息吧,是爷又回来了,在屋里呢,像是要宿在这边。”
方嬷嬷闻言一愣,这一般都说女人生产不干净,晦气,男人是不能留在产房许久的,爷这般这不合规矩。只是关元鹤不嫌弃慧安,这倒叫方嬷嬷心中高兴,半响才道: “宿在这里便宿在这里吧,反正这府上也没长辈在,爷高兴便好。”
屋中关元鹤已是脱了鞋,他在慧安身边小心翼翼的躺下,侧着身子静静地盯着慧安的睡容瞧了半响这才又闭上眼睛睡去,这次却是再未醒来,一觉已是天亮。
慧安再次醒来已翌日尽正午,睁开眼睛便撞上了关元鹤关切而温柔的目光,慧安怔了怔这才笑着道: “我睡了很久吗?孩子呢?”
关元鹤闻言却答非所问的道: “可是饿了?身上还疼吗?”
昨夜折腾了大半宿,用力过度,浑身上下都僵疼着,身下更是撕裂般,稍稍动下腿便觉一阵拆裂般的疼,可慧安却笑着摇头,道: “不疼了,我想瞧瞧孩子。”
见她一颗心都记挂在孩子身上,竟连自己个儿都不顾,关元鹤心中有些郁结,但也无法,忙唤了声,片刻乳娘便抱着孩子进来,慧安盯着那襁褓便笑了,忙道: “快抱过来我瞧。”
待乳娘将孩子放在慧安臂弯,慧安细细瞧了半响,才道: “文轩,给我们的女儿娶个名字吧。”
关元鹤闻言瞧着襁褓中安静的小宝宝,笑着道: “便唤明珠可好?”
明珠……她是他们险些失去的珍宝,是失而复得的宝贝呢,如同珍珠一般经过苦难的磨砺才愈见光彩夺目,才愈发迸射出明华万丈。
慧安心知关元鹤的用意,不觉笑着道: “明珠吗?有些俗气呢,不过我却喜欢,便叫明殊吧。”
言罢却又抬头,笑着道: “取个乳名吧,明殊,明殊唤着不亲切呢。”
关元鹤闻言挑眉,却道: “恩,乳名吗?你来取可好?”
慧安想了想便道: “叫果果可好?我希望她能像果实一般,虽是历经风雨却还是能慢慢成熟,生长的丰满茁壮。”
关元鹤闻言点头,见那小小的婴孩睡的香甜,红艳艳的小嘴嘟着,小拳头依旧放在脑袋边儿上,瞧着软软的,那般可爱,他不觉抬手摸了下孩子的小手,道: “果果……”
果果许是感受到了父亲的呼唉,竟是动了动小手指,关元鹤却是吓了一跳,忙将手缩回,盯着果果瞧,慧安倒是扑哧一笑,道: “她睡觉呢,你莫吵醒她。”
谁知她声音刚落,果果便哇哇的哭了起来,竟是一点征兆都没,慧安登时便手脚失措起来,乳娘忙上前,道: “许是尿了。”
慧安有些慌乱地瞧着乳娘打开襁褓,果真尿布湿了一片,乳娘便笑着道: “果真是尿了,奴婢抱小姐下去。”
慧安点头,眼见着乳娘将孩子抱出去她才瞧向关元鹤,道: “文轩,我和你商量个事好不好?”
关元鹤见慧安面带慎重不觉微笑着道: “你说。”
慧安这才抿了抿唇,道: “我想自己来奶这孩子……”
关元鹤闻言一愣,半响才本能地重复着慧安的话, “自己奶?”
慧安点头,道: “是啊,你能不能让我自己来奶她,我想这样。”
关元鹤蹙起了眉,又不是寒门小户,哪里有自己奶孩子的,这样不合规矩不说,叫人知道也是徒增笑话,只这些都不是大事,重要的是带孩子何其辛苦,慧安如今刚刚生产正是需要养孩子的时候,哪里就能自己来奶孩子。
关元鹤正欲开口拒绝,却见慧安目光带着恳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