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吗？不如以后再说吧。”夜祈逍不解地看着微影。
“现在一起说吧。”微影笑笑对他说道，却没说出她的后半句话，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我就想出一个，还有一个以后再说吧。” 夜祈逍沉思了一会儿，鬼使神差一般地问出了那个看似不重要，却改变了他们一生的问题，“你在夜辽的时候，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以什么身份存在？”
微影心知不能再强求，只是平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上京品茗轩，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萱。”
夜祈逍一瞬间愣在了当场，微影以那种平淡无波地语气说出来的话，却让他犹如五雷轰顶。上京？品茗轩？原来，原来，你便是萱，萱便是你。
我们那么久以前就相见，我对你那么久以前就相恋。只是这时光蹉跎了众生，我竟无从知晓，却还要将你错过。
夜祈逍不记得他是怎样失魂落魄地出了房门，微影自是不知晓他此时心中的排山倒海，只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今日，也许便是诀别。忘了我吧，夜祈逍，也许，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只愿你，忘记我，一生长安。
☆、二十四、回首已红尘万丈（1）
湮夏和莫枫收到那所谓的微影病危的消息之后急急地赶上括苍山，却恰巧错过了已然下山的微影。两个人忙赶到夜辽在亓云的公馆，却见夜祈逍一袭黑衣，斜靠在庭院里的柱子上，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丢失了什么的无限后悔。
湮夏听云沁说了夜祈逍此行来的目的是为了救姐姐之后，一种不好的感觉便油然而生。她无法解释什么，只能带着云沁和莫枫急急地赶到公馆。
“微影呢？”湮夏顾不得休息，直接奔向了六神无主的夜祈逍。
夜祈逍被她冲过来的气势唤醒，指指房间里说道，“里面。”
“她答应救你姐姐了？你姐姐是中了剧毒对不对？”湮夏一急，话语就连珠带炮地吐了出来。
夜祈逍并不知晓她这般急切的原因，只能对她轻点点头。
湮夏一下子愣在了当场，然后突然不顾一切地对夜祈逍喊道，“她会死的你懂不懂，微影会死的，你明不明白啊！”
夜祈逍一下子愣住了，莫枫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湮夏，似乎在他的记忆里，湮夏永远是那么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竟没见过她这般失控的样子。她口中所说的微影会死的，更让他甚是不解，心中升起了一丝担忧。
“你不懂，你不懂微影是要怎么救你姐姐。”湮夏满脸痛心地对夜祈逍摇摇头说道，“她是要用自己的血换你姐姐的血啊。微影从小就身中剧毒，她的血是最毒的毒药，却对中毒者来说也是最佳的解药。你姐姐中毒已深，你让她救你姐姐，就是要用她的血来换你姐姐的血啊。她会死的你懂不懂，失血过多是会死的。”
夜祈逍一下子石化在了当场，他今天受的打击似乎也太多了些，人世间的大喜与大悲似乎就在这一天里让他尝了个遍。微影，会死？
夜祈逍一下子明白了微影古怪地让他提出所有的要求的用意了，她就是早已知道自己以后很可能不能偿还那三个要求了，她就这样，义无反顾地为自己，救姐姐。可她知不知，她在他心里，也是一样的重要啊。
莫枫被湮夏说地也是一瞬间愣在了当场，一刹那之间的震惊与愤怒让他的理智无所去从，一拳打上了夜祈逍的身躯。
夜祈逍也不躲不闪，硬是受了他的那一拳。就在他们震惊的时候，房门却突然打开，微影一袭白衣，脸色苍白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对夜祈逍勉强地一笑，虚弱地说道，“好了。”
她说完那话，便脱力地向边上倒去，夜祈逍迅速地奔到她面前，抱起她虚弱的身躯，满脸的焦急难以掩饰。他抱着微影进了一边的房间，脸色煞白，满是担忧，不断地默念道，“微影，微影，你可不能有事，你若出事了……我怕是会后悔这一辈子。”
“我来看看。”云沁随着两人之后进了屋子，看着面无血色地微影，一手撩起她的袖口，却见她纤细的手腕上有一道深深地血痕，云沁心中一动，翻起她的另一只手，却见那手上也是一道还未干涸地血线缠绕在她月白的皮肤上。夜祈逍看着她手腕上的伤痕，心无以复加地抽痛，洁白的肌肤上那样诡异的血线，触目惊心地心疼。
云沁搭上微影的手脉，可爱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她眉头紧锁，对身后的众人道，“她失血过多，我只能给她吃下这药丸，至于能不能醒来，还要看她自己的造化。”她想了想，伸出了三根手指，“三天，如果三天之内她不能醒过来，那我也束手无策。她能不能醒来，还要看她自己的求生欲望到底有多强烈。”
湮夏听到云沁的话几欲崩溃，不知何时出现的夜祈韫一脸歉意地看着她，“湮夏，她，会醒来的。”
湮夏深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道，“对，她会醒来的。一定会的。”
夜祈逍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微影平静的脸，那一刻，他无比清晰地看清了自己的心，默默许下了一个诺言。
微影，若你能醒来，我便再也不会离开你。你的苦，你的罪孽，都由我来替你承担，我愿守着你，世世轮回，直至时间化为灰烬，直至我的灵魂毁灭。若你醒不来，我便也愿长醉不醒，只愿存着我的执念，这一世，舍你无她。
＇ 一天后 ＇
湮夏担忧地看着床上依旧沉睡的恬静脸庞，一天过去了，她却依旧沉睡着，丝毫没有要苏醒的迹象。湮夏看着自微影昏睡过去之后，便一步不离地守在微影床前的夜祈逍，心中泛起了一丝悔意，自己那日对他，好像是过分了些，夜祈逍，恐怕比谁都苦吧。
湮夏朝他投去了一个抱歉地眼神，夜祈逍平静地摇了摇头，她只能哀叹一声，问云沁道，
“沁儿，你说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云沁默默摇了摇头，“难说。湮夏姐，我觉得她，是自己不想醒了。她好像，自己不愿意再活过来了。”
“不愿，再活了吗？”湮夏喃喃地重复道，看着夜祈逍难看的脸色，终究是哀叹一声将云沁拉出了房间，为他们两人关上了房门。夜祈逍也许才能唤醒微影吧，湮夏心想着退出了房间，现在这种时候，她倒也不怨夜祈逍了，只因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浓浓地悲哀的感觉，是只有深种的情根才能有的。
夜祈逍看着微影宁静的脸，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了微影光洁的脸庞，拂过她浓密的睫毛，直到她冰凉的唇。夜祈逍看着一动不动地微影，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微影，求你醒过来吧。没有你的前路漫漫，你让我带着这满腔的后悔与怨念，我该怎么走下去。你当初对我说，此情无果，此心无涯恨无垠。可我对你，却是此心无涯，此情无悔，此生无他。微影，微影……”
夜祈逍一遍遍低唤着她的名字，在那无人瞧见的细微处，微影的睫毛，好似轻微地颤动了那么一下。
＇ 第三天 ＇
“沁儿，她这……”湮夏望着床上昏睡着的微影，担忧地问道，“已经三天了，她怎么还不醒？”
“小姐……”流黛看着微影安然的睡颜，心中默默念叨，小姐，你可一定要醒来啊，五皇子已经在你的床前寸步不离地守了三天了，莫统领亦是等了你三个日夜，你可一定要快快醒来啊。
“成不成，就看今日了，走吧，我去熬点药，流黛你去熬过热汤，我有预感，她会醒的。”云沁拍了拍流黛，又回手拉着湮夏出了房间，回眸地那一瞬间，她那清澈无邪的大眼睛对夜祈逍眨了眨，像是在说，“我把影姐姐交给你啦，但愿你能唤醒她吧。”
待她们出去后，夜祈逍看着微影，长叹了一口气，在她耳边喃喃道，“微影，只要你醒，无论要我付出怎么样的代价，我都心甘情愿。”他的手指轻轻掠过微影的脸庞，却见那紧闭的双眸间，一颗冰凉的泪珠沁出，滴在了他手间，湿润的触感清晰地显示着，这，不是梦。
微影沉寂在一片黑暗的虚无境界里，没有光，亦没有时间。谁的声声呼唤要将她从这万物皆空的梦境中唤醒；谁在阻拦她饮下这一瓢忘川水，忘记那前尘往事，重投六道，再生为人；谁的低语呢喃引领她穿过这死水一般的境地；谁的手，抚上她的眸，要让她看清这残酷却也真实的世间百态，重蹈这人间的悲欢离合。
谁，日夜唤她醒来。冰凉的泪珠从她眼睑滑落，一声哀叹好似穿过了几千几万个世界，微影睁开眼，视线渐渐聚焦，夜祈逍那写满了焦急的脸如释重负一般，满满的喜悦覆上他的脸庞又快速退去。他将手拢在袖袍里缩回，脸上只余下无言的苦涩与满面的憔悴。两个人沉默着无言以对，许久，夜祈逍勉强地笑笑，后退着出门，“我去通知湮夏。”
一群人环绕着围着微影，云沁乐呵呵地端来了一碗苦涩的药汤，硬是给微影灌了下去。
“我没事啊。你们能不能别用这种看死人的眼神看我啊。”
“死丫头还没良心，我看你就是差不多变成死人了。”湮夏气鼓鼓地瞪着微影，不满地说道。
微影撇了撇嘴，再没说什么，云沁看着她无奈地表情，出来打圆场说，“好了好了，这下就真没事了，你们也去好好休息吧。”
“切，才不管她啦。困死我了，睡觉去了。”湮夏瞪了微影一眼，反手拖着夜祈韫和流黛就往外走。
“哎，哎，夏小姐，这汤。”流黛急急地端着汤水进来，差点被湮夏拉着直接打翻了碗。
“放那吧。她自己会喝。走了流黛，这里不用你操心了。”湮夏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把流黛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放，意味深长地看了房间里一眼，就拉着他们出去了。
微服赶来的云立雅轻声一笑，一本正经地问微影道，“你还记得你刚到亓云那会儿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说过，什么啊？”微影疑惑不解地看着云立雅。
“我说，你若是有想要的，就说，就拿。对吗？”
“对啊。”微影默默点点头，云立雅对她的好，她不曾忘记。
“那我今天还是这句话，你若是有想要的，就去追寻，去争取吧。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云立雅起身往外走，看着想要说什么的莫枫，轻叹了一口气，拍拍莫枫的肩膀道，“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二十四、回首已红尘万丈（2）
莫枫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云立雅出了房门，刚才一直站在墙边远远看着微影的夜祈逍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那么一丝喑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算我事先告诉你我要怎么救你姐姐，你会怎么选择？我本就欠你一条命，就算还给你又如何？”微影别扭地扭开了脸，不去看夜祈逍明亮的目光。
夜祈逍缓缓走向微影的床边，端起流黛放在那里的碗，舀起一勺送到微影的嘴边，“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命。我是难抉择，那难道你以为你用自己的命换了我姐姐的命，我就会开心吗？”
“可你姐姐死了，你绝不会开心。”
微影看了他一眼，温顺如小猫一般凑过去让夜祈逍手里的勺子送进自己的嘴。夜祈逍的眸光复杂，像是在苦苦挣扎，却只是一勺勺地喂着微影。
许久，他的动作一滞，直直地注视着微影的眼睛，开口问道，“微影，我只问你这一个问题，你可曾有，那么一丝一毫地爱过我？”
微影一呆，定在了那里，夜祈逍的眸光寸寸黯淡下去，化作自嘲的一笑，手里转动着勺子，舀起一勺汤，喃喃自语道，“算了。当我没说吧。”
微影没有靠近夜祈逍递过来的勺子，而是低垂着眼睑，缓缓笑了笑，“何止一点呢。”
“嗯？”夜祈逍的动作猛地一滞，手里的碗差点打碎。
“如果不爱你，为什么要在乎你的背叛，如果不爱你，为什么要在乎你的曾经所爱。”微影苦笑了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有了这样的情感。是逐星原上他无怨无悔地追随自己跳下悬崖，是夜辽时的朝夕相处，还是早在亓云的三年前，人生的那场初见。
夜祈逍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里是明媚的星光，“你不明白吗？你亦是她，她亦是你。那个让我一见倾心的萱，那个让我日久生情的微影。我两次爱上你，你说这算不算是命运。如果我们两个的缘分是命中注定，我该怎么拒绝？我已经错过你一次了，这一次，无论如何我再不会放手。”
“我？萱？你？”微影只能呆呆地看着夜祈逍，惊讶地说不出一句话来。茫茫人海，就算是遇见也谈何容易，更何况那爱情，几万分之一的几率却能连续两次发生在他们身上。是否这，才叫做命中注定。
“是啊”夜祈逍满脸都是如春日一般灿烂的笑容，他笑着将微影拥入怀中，两个人紧紧相拥。
他再没有矛盾与挣扎，她再没有隔阂与猜忌。情到深处已难自已，任凭那时间白驹过隙，这份情，至死不渝。
门外的莫枫静静地看着屋内两人和谐的画面，心中不免抽抽得疼痛，身后的云立雅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他走出了你那尴尬的境地。
“莫枫，放手吧。”云立雅静静地看着莫枫心有不甘的脸，静静地说道，“他们共过的患难太多了，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拦他们了。莫枫，你知道的，微影把你当哥哥的，放手吧。”
莫枫沉默着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但我放不了的，放心，我不会打扰他们的，但我说过的话也不会改变的。我愿意只在他身后，默默地守着她就好。”
“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也许未来有一天你也会碰到一个真心爱的人的。”云立雅无奈的看着莫枫，造化弄人，她何曾不想自己的部下都能幸福，但命就是命，莫枫落入这魔障，恐怕再难抗拒了。
“我明白的。”莫枫淡淡地回答道，转身向回走去。
夜祈逍端着碗从微影的房里出来，便被莫枫拦住，跟着他走到了无人的庭院之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怪我，要恨我，我都无法辩解。”夜祈逍抢先一步说道。
“是啊。我怪你，恨你。你欠微影那么多，可我却动不了你，只因为她爱的是你。夜祈逍，好好待她吧。”
“你什么意思？”夜祈逍看着莫枫变化万千的神色。
“我的意思是，我以一个兄长的身份，把她交给你，你要好好待她，若你将来再有一天负了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现在决定放手，你带她走吧，别让我后悔了就不会再放开她的手了。”
“我，夜祈逍，负天负地，决不再负她。”夜祈逍郑重地看着莫枫，缓缓说出了他的誓言。
夜祈逍从莫枫那回来，便径直走入了夜卿玥的房间。斜靠在床上的夜卿玥见他进来，开口道，“她醒了？”
“嗯。”夜祈逍松了一口气，疲倦地靠在墙上。
“这一次，该怎么谢她呢？”夜卿玥看着他，又想到昏迷了三天的微影，心疼地说道。
夜祈逍对她邪邪地一笑，“姐姐不用思考了，我已经决定了。不用怎么谢她了，因为我会用我的余生来补偿她的。”
“你决定了？不再怕那个预言了？”
“是啊，我决定了。我欠她的，就用我的余生来还。至于那个预言……”夜祈逍苦涩地一笑，“以前就因为担心那个预言，结果我们两个都痛苦地过了一年。可你知道吗？她就是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