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兰只是冷冷哼了一声，道：“是好人还是恶人，菩萨自然会知道。”
话到这份上，也没什么再可说的，四人哪里还有心情寻找宋姨娘，便各自回了屋子，一夜俱都无眠。
隔日池玉起身，刚洗梳完毕，忽见庵主带了几个姑子过来，一脸严峻的神色，道：“池姨娘，请与我们走一趟。”
池玉莫名所以，但见素兰也跟在后面，一脸冷笑的神色，心中便有些不详之感，也不多说什么，便跟着庵主去了。
一具尸体躺在观音殿前，虽然脸上已经没有了正常的肤色，但容颜依旧清晰可辨。
“白芷？”
池玉惊骇不已，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却被两个姑子一下子按住了胳膊，不容许她动弹半下。
“庵主，事情一定是她做的。”素兰再次出来指证她，又把昨夜的那番话说出来了，“白芷的尸体已经找到了，还不知道宋姐姐现在在哪里？”
“池姨娘，你还有何话说？”庵主冷冷地道。
池玉咬了咬唇，心里说不出是惧还是恨，到底是谁，好狠的手段，为了陷害她，竟然就害了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
“庵主，我没有做过的事，我是不会承认的。白芷之死，宋姨娘的失踪，大有可疑，请庵主报官，还我清白。”
她不知道大少爷有没有得到消息，也不知道这次大少爷还会不会来救她，但她是绝不会这样认了的，要么不闹，要闹就闹大的，报了官，谁还能一手庶天？
庵主皱眉，尼姑庵里死了人，这种事情怎么能报官，以后哪家的女眷还敢到庵中来烧香。但见池玉一脸被冤枉的神情，她也不好随意处置，毕竟池玉是清远尼点名带进定慧庵的。
左右为难之下，庵主索性道：“来人，先把池姨娘关入静室，此事，待禀告侯爷知晓后，再做定夺。”
静室很小，也很僻静，被关在这里，池玉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几个人能听见，她索性就省了力气，坐在蒲团上思索这件事，却不知道，侯府里为她几乎已经闹翻了天。
“这才是警告。”
这五个字写在一张字条上，现在这张字条正静静地躺在齐藕生的书房里，书案上所有的东西都在盛怒之下，被他扫落在地上，涤尘蹲在地上收拾，时不时抬眼偷偷看他的脸色，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大少爷，看来您失算了。”
碧姨娘半倚在窗边，神色间也不太好看。现在出事的是池玉，那下一个，会不会就是她？看来她和大少爷都有些小看对手了，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把她和大少爷的每个举动都收入眼底。
咬死小赵姨娘的那条狗，莫名其妙被人放跑了，结果断了线索，而池玉那边也跟着出了事，而且还捅到了侯爷那里，让大少爷插手的余地都没有。侯爷现在震怒不已，要将池玉沉塘。碧姨娘只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背后那人下手太狠，他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要人命，她虽身处于大少爷的羽翼之下，也有种自身难保的预感。
“你后悔了？”
齐耦生冷冷看了她一眼。
“那倒没有。”碧姨娘叹了一声，“我早知侯爷不是善地，既然答应来了，自然便有了准备，横竖我是英王妃的人，那人要对我下手，还得有几分顾忌，了不得就是拆穿我假怀孕的事，让侯爷和夫人将我赶出侯府罢了。我只是可惜，池妹妹的一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我既然应承了她，就不会让她送命。”语气顿了一顿，齐耦生又道，“你也一样。”
碧姨娘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道：“多谢大少爷了。”
涤尘将笔墨重新摆回书案上，怕齐耦生一怒之下再次扫落，摆得稍远了些，谁知耳边却听得大少爷的声音传来：“研墨。”
“是。”
涤尘一怔，连忙取了水，开始研墨。
齐耦生抓起一支笔，却在纸上写道：赵琦（小赵姨娘）－柳絮（柳姨娘）－屈兰（屈姨娘）－素兰－宋姨娘－白芷。
然后又在这几个名字下，对应写上：三年－三年－五年－五年－五年－一年。
“你看出什么没有？”他把纸条交给了碧姨娘。
碧姨娘仔细看了，却茫然不解。
“三年前，赵琦流产，入了清园。同一年，柳絮也流产了。五年前，屈兰流产，同一年，素兰和宋姨娘入了清园。还有这个白芷，她是在去年二弟成婚时调去伺候二少奶奶的，辛姨娘流产前一个月，她才被二少奶奶派去伺候辛姨娘。母亲认为，这是二少奶奶对辛姨娘下的手，所以狠狠教训了二少奶奶一顿，又把白芷发落去了洗衣房。”
碧姨娘心思聪慧，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才一惊道：“大少爷，您是说，辛姨娘流产，是白芷做的手脚，那么二少奶奶授意……不，不对，这种事情，二少奶奶怎么可能交给才伺候她还不到一年的丫头去做，是有别人指使这丫头……甚至有可能原本那人的目标是二少奶奶，只是谁也没料到，先有了身孕的是辛姨娘……是谁把白芷调去伺候二少奶奶的？”
“是柳妈妈。”齐耦生一笔将柳絮的名字圈了起来，“她是柳絮的姑母。”
“柳妈妈？”碧姨娘摇了摇，“她既是柳姨娘的姑母，便当没有问题了。”
“我让柳絮去问了她，柳妈妈回忆起，这个白芷，原本是李姨娘院里的丫头。”
第 132 章
“李姨娘？”
碧姨娘更想不明白了，侯爷身边的女人有什么道理要做这种事？难道是为了五少爷？这也没道理呀，五少爷年纪还小，李姨娘总不会盘算着要让五少爷生下侯府的长孙，那得等多少年呀，再说了，五少爷是庶出子，就算生出长孙来，也不顶什么用，侯爷不会因为这个，就改立五少爷为侯府继承人的。没了大少爷，还有三少爷在前头挡着呢。
齐耦生在纸上又添上李姨娘的名字，却在下方写上六年。
“六年前，五弟出生，也是同一年，已经空置了很多年的清园，多了两个女人，赵三娘和春娘。”
“您的意思是，李姨娘这个人并不简单，赵三娘和春娘都是被她送入了园子。可是这并不能证明李姨娘有问题呀。”碧姨娘摇了摇头，她出自宫中，自然知道女人间的争斗虽不见血光，但凶险之处，却比什么都可怕，李姨娘有这样的手段并不奇http：//www。345wx。com怪，不然也不会盛宠不衰了，奇http：//www。345wx。com怪的是，她有什么理由要害了侯府所有的子嗣。如果真想让五少爷上位，头一个要害的是大少爷才对，而不是只害大少爷的子嗣，大少爷还年轻，现在没有子嗣，将来有多少子嗣都可以。
“我只是觉得，清园里一定有那个幕后黑手的人。”齐耦生淡淡道。
碧姨娘一愣，忽然一惊，道：“您的意思是……赵三娘和春娘可以排除。因为争宠而进了清园的女人，自然不可能当李姨娘的帮手，那么紧随其后进去的宋姨娘和素兰，就十分可疑？”
“宋姨娘可以排除，她进园子的原因我知道，正因为这个，我才找她帮忙。”齐耦生在纸上一划，宋姨娘的名字给划掉了，“有问题的一定是素兰，我甚至怀疑，素兰进园子，就是盯着宋姨娘的。你大概不知道吧，素兰原本也是李姨娘身边的丫头。”
碧姨娘倒抽一口气：“这么说，真的是李姨娘？可是……大少爷，你先前不是怀疑纪云卿？”
齐耦生面无表情，许久才道：“素兰伺候李姨娘之前，在我的身边也待过，那时候她和纪云卿的感情很好，亲如姐弟，后来纪云卿去了父亲身边，素兰才主动要求去伺候李姨娘。”
碧姨娘愕然，白芷是李姨娘身边的丫头，素兰也是，而且素兰跟纪云卿还关系亲密，难道幕后黑手真的是纪云卿？若是这样，他是怎么搭上李姨娘的？没道理呀，李姨娘已经给侯爷生下了五少爷，根本就不用担心失宠，为什么还要跟纪云卿搅和到一块儿？万一被侯爷知道了，这对李姨娘可十分不利呀，说不定她也得到清园里去关一辈子。
而且这到底是纪云卿收买了李姨娘，还是李姨娘收买了纪云卿？她觉得自己想不明白。
“大少爷，你和纪云卿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记恨到如此地步？”
更让碧姨娘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不管是谁收买了谁，原本一起长大的两个男人，本应该建立起最牢固的主仆关系，突然间就反目成仇了，而且其中一方还下了这狠的毒手，要绝人子嗣，这仇恨该有多深？
齐耦生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似疑惑，似愤怒，又似悲哀。
“我不知道。”他低沉着声音，碧姨娘问的，也正是他最想知道的。
“当年，他是我的贴身小厮，我告诉他，有朝一日我成为侯爷，就让他做我的首席幕僚，那时候他还雄心万丈地发誓，要辅佐我把侯府经营得更加昌盛，还说侯爷这个爵位太小了，他要辅佐我建功立业，让我做国公，甚至是异姓王……很可笑是不是，当时我跟他都只有十四、五岁，可是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更有雄心壮志，那时候我们一点也没觉得这个志向很可笑……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变了，他告诉我，等我成为侯爷能当家做主至少要三十年，他等不了那么久，所以他决定去辅佐我的父亲……我当时非http：//87book。com常愤怒，把他狠揍了一顿，将他赶出了留云轩……留云轩这个名字，也是那时候改的，原本这里叫照影阁，我希望有一天他能改变主意，回到我身边，所以把照影阁改成了留云轩，但是他从此却一去不回头。”
齐耦生说到这里，一拳捶在书案上，表情隐约有几分狰狞之色。
“其实当时我也没有怪他，如果他到了父亲身边，能替父亲出谋划策，能让侯府更加兴盛，我可以原谅他的背叛，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不但成为了父亲的男宠，更坏了侯府好几个大的进项，父亲被他灌了迷魂汤，不仅没怪他，反而更信任他，连累我这些年来为了挽回侯府的败落，东奔西走，什么雄心壮志都抛弃了，只能不停地收拾烂瘫子。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我万万料不到，他竟然会对我的子嗣……不，是对侯府所有的子嗣都下黑手……原因是什么，我比你更想知道……”
“大少爷，照你这样说，纪云卿不应该恨你呀，是他背叛你在先，你也只不过打了他一顿而已，总不至于他为了这顿打而记恨你至此吧。”
碧姨娘思忖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猜想：“大少爷，您和侯爷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
这一点其实她早就有怀疑，自从进入侯府，除了年节一家团聚，侯爷就没有主动召见过大少爷，大少爷每次去问安，都被挡了下来，就连夫人对大少爷也不亲不热的，远没有对三少爷那么宠溺，虽说一般人家对长子的要求都比较严格，但是不近人情到这份上，她也算开了眼界了。
“吵过几次。”齐耦生没有多说，这个问题似乎让他感到了尴尬，手一挥道，“你猜得太离谱，父亲对我再不满意，也不至要害自己孙子，母亲更是想抱孙子都想疯了……”
碧姨娘连忙低头，没敢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眼下看着可疑的就是李姨娘和纪云卿，但没有任何证据，一切只是推测。
“大少爷，明儿我去李姨娘那里转转？”
如果李姨娘真的有份，那明天就是下手的最好机会，碧姨娘肚子里可有着一个“孩子”呢。
第 133 章
齐耦生摇了摇头，道：“这个不急，我这边还没做好准备，不要打草惊蛇，眼下要紧的是把……她救出来，幕后那人下手太狠，为了给我一个警告，竟然连白芷的性命都肯不要，哼，恐怕还是这次的动作太大了，我们把几个可疑的人都弄到了定慧庵，就是想借机从她们口中找到证据，但幕后之人还是察觉到了，所以抢先下了手，白芷肯定知道得最多，所以才头一个被灭口。可恶，本来以为他的手还伸不到定慧庵里，没想到……”
“是啊，池妹妹的处境，现在很危险，大少爷，你可有良策？”
“没有，这事情我不能出面，我一出面，纪云卿正好在父亲面前告我一状，以后我再想做什么就难了。”齐耦生冷着脸，身上释放出丝丝寒气。
“啊？”
“但是我肯定，有一个人，能救她。”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越发地冰冷难看。
齐耦生口中能救池玉的那个人，这会儿正在暴跳如雷，对着自己的贴身小厮大吼大叫：“扫墨，我再说一次，你开不开门？”
“不开。”扫墨的头摇得像个博浪鼓。
“好，好，你这狗胆竟然敢翻了天，把本少爷锁在屋子里，你信不信本少爷出去后，立刻就能打断你这双狗爪子。”
齐耘生气得真是要怒发冲冠了，他堂堂侯府三少爷，竟然让自己的小厮给锁在屋里不让出去，传出去，还不得让一帮子狐朋酒友笑掉大牙。
扫墨苦着一张小脸，几乎都快哭了，道：“三少爷，你就行行好，饶了小的……上回你半夜溜达到清园边上，虽然是救回了池姨娘一条小命，可是夫人责怪下来，你屋里伺候的几位姐姐都被罚了月银，各自降了一等，小的还挨了十板子，这回你再去救她，小的这个贴身小厮恐怕就不是屁股开花，而是小命呜呼了。”
齐耘生三更半夜的，为什么会跑到清园那边去，夫人没追究，也没精力去追究，只把儿子屋里几个上夜的丫环给罚了，摆明就是在警告儿子，同时也警告儿子身边的人。这么多人守在园子里，竟然还让儿子半夜溜出去，甚至连一个察觉的人都没有，养条狗恐怕都比他们有用。要不是夫人现在顾不上这头，恐怕满园子的人都要受到牵连。
齐耘生却让扫墨这番话给气得真跳脚，道：“我这是去做正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个小王八蛋懂不懂，别拿绿莞和红蔻她们向个受罚的事来说事，她们被罚的月银，本少爷都加倍赏了，降等更算不上什么，还不是一样在本少爷的屋里伺候，等隔几个月母亲消了气，她们自然照样升等，至于你这个小王八蛋，本少爷的银子都白花了，那十板子打在你在身上，还不如本少爷甩你一个巴掌重吧，还屁股开花，你敢不敢现在脱下裤子让本少爷看一看，有一丝儿红肿都算是我不对……”
扫墨一缩脖子，无可奈何道：“三少爷，小的知道你体恤咱们，可是……池姨娘这次犯的事太大了，你罩不住的，再说了，她出事，有大少爷在呢，你一个做弟弟的，不要次次都冲在前面好不好？”
他真是悔呀，悔自己干什么要多嘴多舌，告诉三少爷池姨娘被关静室的事，还有上次清园的事，也是他多嘴，说什么园子里死了人，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结果三少爷当天夜里就溜出了园子，在清园外头徘徊，一连好几天，要不是出了池姨娘落水那档子事，恐怕没人知道三少爷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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