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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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词-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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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气呕卧床几月,那便是妾的不是了。”
  
  齐耦生重重哼了一声,思及纪贵姨娘确是这般性子,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面上的恼意,隐隐又深了几分。
  
  大少奶奶见他默认了,这才起身微微福礼,然后出了门,只是转身低头间,那张端庄美丽的面孔上,隐约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
  
  片刻后,大少奶奶便亲切地拉着纪贵姨娘的手进来,口中笑语不停:“纪妹妹身体素来不好,难得到姐姐这里来,今儿既来了,可要多些时候,用过了饭才许走,不然姐姐可不依啊……”
  
  纪贵姨娘仍是淡淡的表情,对齐耦生道了一个万福,然后与大少奶奶一起落座。池玉跟着一起进来,躲在纪贵姨娘身后道了万福,道完万福,又见纪贵姨娘入了座,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她,她也不在意,自发自动地寻了个角落待着,假装自己是木头人。
  
  站在大少奶奶身后的梦菊见到她居然跟着纪贵姨娘一起来了,正在疑惑中,忽见大少奶奶借伸手捋发的工夫,暗自横了她一眼,梦菊顿时领悟,便开口笑道:“往日除了晨昏,可是难得见池姨娘一面,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和贵姨娘一并吹来了?”
  
  原本自纪贵姨娘落座后,屋内气氛便有些凝重,大少爷有些恼她,不想搭理,大少奶奶又自持身份,故意不在中间打圆场,因而便示意梦菊将池玉拖了出来。
  
  池玉被梦菊一下子给拖出来,不提防下顿时怔住,忽又见大少爷的目光往她身上扫了一下,便觉得心中砰砰乱跳,慌乱得脑中一片空白,手脚都快不知要摆放在何处。
  
  “婢、婢、妾、妾……妾……”她“妾”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慌得额头、背上、掌心里,都出了一层细毛汗。
  
  砰!
  
  一声轻响传来,却是齐耦生将茶盏放下,盏底磕在桌面上,发出了声音。池面本就心慌,被这一吓,顿时就跪了下来。
  
  “我与你少奶奶和纪贵姨娘有话要讲,你先下去罢。”齐耦生冷冷瞥了她一眼,并不追问她为何如此惊慌。
  
  池玉如蒙大释,赶紧行了一个礼,逃也似地退了出去,直到跑出很远,再也看不见正院的屋角飞檐,这才一处假山角落里停了下来,吁吁气喘,以手抚心,暗道了一声:好险。
  
  其实她虽是小户出身,未曾见过什么世面,但本性也不是那般怯懦,何至于会被一声轻响就吓得魂飞魄散,实在是被梦菊拖出来的那一刻,她忽地想明白了,自己跟着纪贵姨娘一起来到正院,真真正是做了一件蠢不可及的事情。
  
  想那大少奶奶平日里就跟纪贵姨娘有些势同水火的架势,只是上头有夫人镇着,不敢明面上闹翻而已,自己一个没有后台的小小婢妾,居然当着大少奶奶的面跟纪贵姨娘同进同出,不是找死是什么。
  
  纪贵姨娘名义上虽然有平妻之称,但是她到底没有为大少爷生下一男半女,实质上还只是个贵姨娘,这一点从府中人对她的称呼就能看出来,若她真的坐实了平妻的地位,早就应该改称姨奶奶了。既然还只是姨娘,就永远也比不上大少奶奶在府中的地位权力。
  
  梦菊的话池玉没有办法回答,因为无论她怎么答都是错,她也是急中生智,干脆就假装慌了手脚,连个囫囵话都说不完整,原是想借此蒙混过关,倒不料大少爷竟直接将她逐出了正院,此举虽是冷漠无情,但却无形中为她解了大围,以至于此时再想来,池玉竟也不知道是该感到开心,还是伤心了。
  
  那夜她见大少爷生了一双薄唇,便想这必是个薄情负幸的,如今看来,竟是半点不假了。纪贵姨娘那样标致的人物,他竟连个正眼儿都没落下,自己假装惊慌失措,神情必也是楚楚动人的,他亦是一眼不瞧,直接逐出。
  
  晚香的事儿,只怕是一丝儿希望也无了。
  
  池玉呆呆地立了半晌,出神地想了半天,越想便越觉得一颗心直沉入江底。亏得自己明明知道大少奶奶才是这后院的天,为何却仍是一时糊涂犯下这等大错,晚香这般可人的人儿,难道除了二少爷,竟再也无机会寻一个归宿了么?
  
  “姨娘……姨娘……”
  
  不知过了多久,晚香的声音将她唤醒。
  
  “咦,天怎么黑了?”池玉怔怔地看着眼前模糊的景色,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这角落里呆立了整整一个下午。
  
  “姨娘,您这是怎么了?”晚香担心地望着她,“您自出了小院后便一直没有回来,奴婢担忧,在园中寻了许久。”
  
  池玉左右看看,见周围再无他人,轻吁一声,出了一口长气,方道:“今日好生危险,且先回去,我再与你慢慢说。”
  
  

第 25 章


  二人回到小院中,小丫头们都在,见到池玉,只有芙蓉面带笑容,欢喜道:“姨娘可回来了,好生让人担心呢。”
  
  “姨娘如今可不同往日了,出去这许久,连声招呼都没有,差点让奴婢们跑断了腿去寻,若再晚些,奴婢怕得报给大少奶奶知晓,恐有人在咱们园中迷了方向不认得回院的路了呢。”
  
  这般阴阳怪气的,自然只有水荷了。
  
  池玉这时心中另有心思,自然懒得搭理她,只道了一句:“逛园子忘了时候,让你们几个辛苦了,我心中过意不去,行了,今儿晚上都不必伺候着,各自歇息去吧。”
  
  小丫头们顿时大喜,纷纷行了一礼,欢天喜地退去。水荷哼了一声,心中暗骂池玉假模假样的收买人心,面上却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表情,道:“既然姨娘不用人伺候,那奴婢就偷一回懒,回去歇着了,回头姨娘又想使唤人,还请喊大声些,声儿小了,奴婢怕听不见,误了伺候姨娘。”
  
  池玉知道她的小心思,便道:“是我的不是,逛园子误了时候,让水荷姑娘今儿累着了,我既发了话,让你们今儿晚上都不用伺候,自然便也不食言,你便回房好生歇着,今儿内房里……”
  
  她环视四周几个还没走远的小丫头,原是想点名让芙蓉进房,但一想今儿给芙蓉改名的事儿没能办成,水荷本就看她不顺眼,若再让芙蓉进房,必会激怒水荷,今日自己处事不周,刚得罪了大少奶奶,若再让水荷跑去告一状,自己必要受到惩处,于是便改口道:“就让晚香在房里伺候吧。晚香,今儿晚上就要辛苦你了。”
  
  “伺候姨娘是奴婢的本份。”
  
  晚香也是二等丫头,还是夫人派过来的,论地位和水荷相当,论后台,比水荷还高了那么一点,池玉点明要她伺候,水荷虽然气闷,却也无话可说。
  
  夜深了,晚香在小院里转了一圈,回来后才道:“姨娘,她们都已睡了。您今儿究竟出了什么事?奴婢寻着您的时候,见您的脸色极不好。”
  
  池玉一想起自己做的蠢事就郁闷,叹了一口气,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苦笑道:“若不是我见机得快,又被大少爷赶出正院,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晚香怔愣了半晌,才突然一笑,道:“大少爷还是疼惜姨娘的。”
  
  池玉心中一羞,嗔道:“胡扯,你是没见着大少爷当时的脸色。”
  
  “姨娘您才来几个月,不知道咱们府大少爷的脾性,便是当年大少爷迎娶大少奶奶的时候,都没露过笑呢,府里头都有人传言,说咱们府大少爷天生就不会笑的。”晚香随便扯了几句,逗得池玉微微开怀,然后才又道,“也是奴婢的不是,早前没把纪贵姨娘的底细跟您说说,你若早知晓了,今儿也就不会进退失据,犯下错儿。”
  
  “纪贵姨娘?”
  
  池玉有些疑惑,她以前还真没有注意过纪贵姨娘,主要是因为这位贵姨娘的性子实在太过清高淡然,人也整日待在院子里,既不见客,也不出来,让人难以亲近。
  
  “纪贵姨娘的父亲,原是梅阳县上的县令,他与咱们侯府的七老爷原是同榜进士,交情极好,那一年,黄河改道,梅阳县遭了灾,饿殍盈野,梅阳县令私开粮仓,以官粮赈灾,虽说救了无数灾民,可自个儿却获罪被斩,妻儿也被卖做官奴。七老爷上疏求情,言辞激烈,圣颜大怒,将七老爷贬到瓜州,一去八百里,可怜当年太夫人仙逝,七老爷也没能回府丁忧。七老爷临去前,仍念着与梅阳县令的旧情,托咱们侯爷代为寻访其独子下落,侯爷几经周折,终于将纪公子找回,留在府里,给大少爷做了伴读。那纪公子长大后,生得一表人才,又极善谋略,若不是个奴身,做个状元怕也是有可能的。侯爷念在七老爷的面上,并不把纪公子做奴才看待,只是纪公子有些心气,不肯白受咱们府的恩惠,便毛遂自荐,做了侯爷的幕僚,着实立了几桩大功劳,深得侯爷倚重,侯爷问纪公子要什么赏,纪公子不要金,也不要银,只恳请侯爷为他寻回失散多年的妹妹。”
  
  “这便是纪贵姨娘?”池玉一听就明白了,可是转而又疑惑,“纪贵姨娘虽是县令之女,可是她的父亲早已经获罪被斩,唯一的兄长又是奴身,如何便成了大少爷的贵姨娘?”
  
  “姨娘且听奴婢说完。”
  
  晚香说得有些口干,便倒了杯茶水,润了润喉,方才继续道:“纪贵姨娘是妾室所生,但自幼便聪颖非凡,梅阳县令爱之如珍宝,珍惜之情犹胜独子,当初梅阳县令决意开仓放粮,知此举必会祸及家人,然仁心所在,义无反顾,纪公子是独子,无论如何都解脱不出,唯有纪贵姨娘,因是女身,又是妾出,于是梅阳县令一狠心,休了妾,令她带女返回娘家,因而一家获罪时,纪贵姨娘反而平安无事,其外祖是平阳一位富商,颇有家资,那几年锦衣玉食,过得十分地好。实在是纪公子思妹心切,侯爷这才将她接了来,让兄妹俩个见了面,后来侯爷见她生得品貌非凡,又兼对纪公子十分倚重,于是便做主,让大少爷纳了她为贵妾。”
  
  “这么说来,纪贵姨娘的靠山,正是那位纪公子,可无论侯爷怎么倚重,纪公子始终是个奴身……”池玉听到这里,更不明白了,纪贵姨娘连大少奶奶都不太理睬,固然是本性使然,可是若背后的靠山不硬,也是不成的,而这位纪公子,怎么看也不像很硬的样子。
  
  晚香轻轻一笑,道:“姨娘想岔了,纪公子是个奴身,如何能做得纪贵姨娘的靠山,实在是……”她顿了顿,斟酌了一下,“听闻纪贵姨娘嫁入府中时,嫁妆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抬,另有田庄六座、铺子十余间,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的,谁又知道呢,府中倒有个传言,说是自从纪贵姨娘来了后,咱们府里的赏赐都比往年多了一成。”
  
  池玉恍然大悟,原来是财可通神啊。
  
  “再有,七老爷听说大少爷娶了故人之女,特地命人送了礼物来贺,还给侯爷带了一封信,信里殷殷嘱咐要善待纪贵姨娘。虽说七老爷远在瓜州,但他的话,侯爷还是极看重的。”
  
  池玉琢磨了一下,再次恍然:“兜来转去,原来纪贵姨娘真正的靠山是侯爷啊。”
  


第 26 章


  晚香轻吁一声,道:“姨娘可算是明白了。纪贵姨娘自入府后,仗着有侯爷做靠山,一向不太买大少奶奶的帐,大少奶奶虽是正室,却也不得不顾着侯爷,只能对纪贵姨娘礼让三分,心中不知恨得跟什么似的,屡屡要拿她的错儿,奈何纪贵姨娘又素来小心,从无把柄落入大少奶奶的手中。姨娘这回实在是做得错了,明日还是要去向大少奶奶解释一番才好。”
  
  这是要去向大少奶奶表忠心了,池玉明白晚香这番话的意思,思忖几分,慎重地点点头,却道:“不知大少奶奶有什么喜好,需得挑个合她心意的赔罪礼才好。”
  
  晚香顿时苦笑,道:“奴婢没有在正院伺候过,姨娘可问错人了,若真想知道……”她的手指一转,向水荷房间的方向指了指,“只能问她了。”
  
  池玉顿时也跟着苦笑起来,去问水荷,这丫头心存怨念,还不知道肯不肯说呢,她若一口咬定不知道,自己也拿她没办法。
  
  晚香心思灵动,一看池玉的面色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又道:“水荷若是知道,必然会说的,只是……”她犹豫一下,“只是不如还是让奴婢去打听吧。”
  
  水荷是丫头,池玉问话,她自然要说的,只是她也是嚣张惯的,呛池玉几句也是必然的,晚香想来想去,总不能让姨娘去受一个丫头的气,这事只能她自己担下来。
  
  池玉盘算了一下,自己亲自去问,未免太给水荷面子了,先低下了头,以后再想抬起来是很困难的,晚香出面去问,自然是最合适的,当下便道:“这般最好,如此便有劳你了。”
  
  “时候已经不早了,姨娘早些用膳歇息。”
  
  池玉点点头,晚香便服侍她用了晚饭,洗浴净身后上了床。待吹灭了灯,晚香轻手轻脚退出了房,来到水荷的房外,想敲门,又犹豫了一下,转身回了自己的房,开箱挑了半天,捡了没用过的几块帕子叠好放入怀中,然后才又来到水荷的房外,敲了敲门,低声道:“水荷妹妹,你睡了吗?”
  
  水荷自然还没睡,今天一天都不顺利,先是被芙蓉把落叶扫到身上,两人大吵一顿,后又闹出池玉出门不回的事,整个小院里的丫环们为了找她几乎跑断了腿。这便也罢了,谁让她是丫头,主子不见了,只有认命去找的份,可是池玉一回来,居然让晚香在房里伺候,这可把水荷气坏了,进了房就想砸个花瓶出气,才要砸,想想又舍不得,这只白釉花瓶可是以前大少奶奶赏的,色泽温润,质地细腻,值一两多银子呢。
  
  舍不得摔花瓶,就剪帕子,反正帕子又不值钱,剪了再绣就是。晚香来的时候,水荷已经剪了一堆的帕子,这时候正望着满地的碎片后悔呢,帕子都剪了,明儿个她用什么呢,现在赶着绣也来不及呀。
  
  “你来做什么?”水荷也不收拾地上,打开门,看着晚香一脸的不高兴。
  
  晚香也不在意,进了屋,惊呼一声:“哎呀,你怎么把帕子都剪了?”
  
  “剪了便剪了,我高兴,怎么,难道我剪几个帕子,你也要管?”水荷越发地懊恼,“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一个后进的二等丫头,还想管我?”
  
  晚香是池玉进府的时候才升的二等,而水荷比她早了一年升等,所以论资排辈,还真是水荷比晚香老,尽管论年纪,晚香比水荷要大两岁。
  
  “咱们姐妹的,说什么管不管呀,水荷妹妹你心情不好,拿些帕子出气有什么打紧,又不是什么稀罕值钱的物什,妹妹这会儿心情好了没有,若还不好,我这里还有几块帕子,你尽管剪,不够呀,我回屋再拿去,让你剪到心情好为止。”
  
  晚香是有求而来,又哪里会跟水荷一般见识,当场便笑盈盈地把怀里的几个帕子拿出来。
  
  水荷狐疑地看看她,接过帕子一看,上面的刺绣一针一线都精致无比,显然是用心绣的,不是随便拿出来应付人的绣品。
  
  “这么好的帕子,不知花了你多少功夫,真肯让我剪?”
  
  “几块帕子而已,剪了再绣就是,哪里及得上咱们姐妹间的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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