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小姐,她作为温家小姐的丫鬟必然要听她的话外,还传达了另一个讯息——你听澜的卖身契可是在温家手里。因此,我们都是绑在一起,生死利益息息相关。你不仅要帮着隐瞒我的身份,还要全权听我的。
或许温袅这么做有威胁的成分在里面,但她也是逼不得已。在秦府这种复杂的大家族里,她要生存下去,要安然无恙的呆到离开那一天,就得给自己铺好路。对温袅来说,与其去相信听澜作为一个丫鬟对主子那看不到摸不着的忠心,不如握住最能让她听话的东西。
听澜没有回答,温袅也不催她,只是貌似心情甚好的迈着轻快的步子带着听澜听韵往回走去。
三个人转过长廊,迎面看见一个少妇打扮的年轻女子由丫鬟陪着,袅袅婷婷的朝这边走来,于这不算宽敞的长廊上和她们几人狭路相逢。
别样朱门 「起」 第十九章 双斗(一)
“这是四少爷的妾室。”见温袅神情疑惑的看着那女子,听澜忙靠近提醒到。
温袅点点头,愈发觉得拉拢听澜是对的的同时,也开始打量起对面的人。
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的样子,瓜子脸,肤色白皙,五官精致,是个极标致的美人,只是脸上没有什么笑容,看起来有些冷淡。身上穿着一件秋香色鸡心领罗纹纱衫,束八幅鹅黄绮罗高腰长裙,只在裙角处有精致的绣花,和她并不繁琐的发饰相得益彰,倒是显得这个人越发的清淡了。
“弟妹。”在看见温袅的时候,范千月眸中极快的拂过一道隐色,而后很自然的唤了她,“五弟可在花厅?”
闻言,温袅皱了皱眉,泛起一丝不悦,只是被压在眸底未曾给人看到,“夫君应该在花厅,四嫂有事找他?”
“嗯。”范千月淡淡应了一声,然后朝她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便绕过她径直往里去了。
“五少夫人,你看她——”瞧着范千月的样子,听韵来了气,刚说了半句,就被听澜给拦了下来。
温袅眯着眼看了那袅娜背影一眼,回身对满眼愤怒的听韵笑了笑,道,“你这是生什么气呢。”
听韵“哼”了一声,道,“看看她什么态度!不过一个小妾,咱们少夫人称她一声‘四嫂’是给她面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居然叫您弟妹!还有,五少爷是谁的丈夫啊,当着咱们少夫人的面去找五少爷,有没有羞耻心!”
“听韵!”听澜压着眼角看着听韵,似乎在说不要乱讲话,隔墙有耳。
“听澜——”听韵嘟着嘴,神情间很是不爽。
温袅看着听韵毫不掩饰对范千月的反感,忍不住笑出了声,抬手捏了下她的鼻子,“瞧瞧你这样子哟!”
听韵被温袅逗笑,一边揉鼻子,一边朝她们吐舌头。
逗完听韵,温袅收起些嘻笑之色,有些随意的问了句,“她经常来找五少爷?”
听到这话,听澜神情有些微的变化,回答也含糊着,“五少爷少在府中,所以奴婢也不清楚。”
瞧瞧,这听澜说话越来越会避重就轻了。
似乎看出温袅的不满意,听澜在绕过这个话题后又特地补充道,“这范千月是商贾之女,虽也是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却也只是良妾,做不得少夫人。但是,因为四少爷只有她一个妻子,所以下人们也会叫她一声四少夫人。”
当今皇朝本就重农抑商,而这为官的人就更看不起商人了。这秦四少秦南之是标准的官宦子弟,以秦南之的身份,也只能将范千月聘为良妾。
听到这些信息,温袅淡淡瞥了听澜她一眼,见她低着头,一副静顺的模样,便也不再继续这个问题,而是再度提起提听澜做大丫鬟之事。
这次听澜倒没见多犹豫,只稍稍沉默了下,就点头了。
温袅便笑,要是让她那师傅来形容,就是一小人得志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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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的天热的跟烧火一般,从早到晚都让人透不过气来。
王嫣命人从地窖取出冰块,将新鲜瓜果用冰块冰镇着送往各院,然而这也只能解一时之热,冰块有限,而这夏天的燥热还要持续一两个月的时间,大有不把京城烧着不罢休的劲头。
作为秦府之主的秦邺在温袅归宁后第二天就随着当今圣上外出避暑去了,王嫣自然暂时肩负起一家之主的责任。这一个月过去了,府中还算安宁,只是在秦邺刚离开的那几天女眷闲聊中,香彤有意无意的嘲讽过王嫣几次,包括说大少爷秦栋之成婚多年无所出,五少爷秦遇之平时怎么的吊儿郎当不务正业,连陈菱悦也跟着她把温袅乱刺一通。
而王嫣从一开始的懒得理会到后来的平静抵回,几次三番把香彤说得哑口无言,让温袅乐得在一旁观战不用开口。只是这香彤和陈菱悦二人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都不肯收敛,倒似挑刺挑上了瘾,乐此不疲。
直到那天聊天中途突然下起了暴雨,李妙灵旧疾复发,香彤送她回去,再后来的闲聊小聚中她就再未曾给王嫣说过嘲笑的话了,就像是醍醐灌顶般没有明显的去招惹王嫣。
没有香彤的找刺,陈菱悦也收敛了,倒让温袅有时候生出想和她吵吵架打发打发时间的念头。
后来,天气越来越热,这午后闲聊倒像是成了午后淋浴,即便四处窗户大开,随便坐个几个时辰也都罗裳半湿了,所以王嫣自然取消了这项消遣活动。
只是,这么久的女眷闲聊,温袅一次都没看见过传说中的绮兰。
时间转瞬到了八月初,这期间秦遇之不知道日日都去干了什么,晚饭都少有在府中吃的时候,少了一个貌似试探她的人,温袅乐得逍遥。
可是,逍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让温袅有些抑郁的是,但凡秦遇之在家中用饭,五次中总有两三次范千月会来寻他,这倒让温袅生出一种自己貌似才是外来者的感觉。
虽然她确实是外来者。
不过,说来也奇怪,范千月来的这么频繁,作为她的丈夫的秦南之从未出现过,也没有传出过什么不好的言论,像是谁都不知道般,或者知道的人都不敢去乱传。而作为五少夫人的温袅对自家挂名夫君的私事向来也没有什么兴趣,与其看着他日日用温家小姐的喜好试探自己,倒不如当做没有看见过范千月出入自家院子。
然而,温袅不在意,有的人却在意的不得了,恰逢当时温袅心情不好,这便引发了她和秦遇之之间首轮不算争端的争端。
别样朱门 「起」 第二十章 双斗(二)
那日秦遇之难得回府用饭,饭后范千月又来寻他,温袅自然带着听澜听韵远远的躲回房去。
后来听韵想起厨房的小灶上还给温袅炖着银耳莲子汤,便说去端来,结果一去就不回来了。温袅便让听澜去看看,片刻后,听澜面色沉沉的回来,说是听韵在花厅犯了错,秦遇之要杖责她。
见听澜神情间除了担忧还隐隐带着愤怒,温袅猜想这听韵犯的错可能有些问题,便问了听澜具体情况。
听韵出事时听澜并不在当场,所以她也不是很了解情况,只是把方才在花厅外小丫鬟那儿打听到的事大致给温袅说了一遍,温袅听后思索了片刻,觉得于公于私都要亲自走这一趟。
还没到花厅,温袅和听澜就远远的看见门口的空地中间放着一张条凳,条凳两边各相对着站了两个身体壮实的男人,手中俱杵着一根半人长的木棍,粗壮结实。在他们身后站着几个丫鬟,正凑在一起指着中间窃窃私语。而花厅门大开,里面的场景一目了然。
虽然范千月常往此处来容易招人口舌,但显然秦遇之没有给人添油加醋嚼口舌的可能。他故意将门打开,为的就是让外面的人把里面看的一清二楚,这样外面的人虽然听不到他们说话却能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样将自己变相的置于所有人的眼皮之下,想来过分的非议自然是形不成的。
“五少夫人,是听韵。”温袅正在打量时,听澜靠近提醒她。
她抬目望去,见一个瘦弱的女子被两个婆子架了出来,直直朝条凳走去,确实听韵无疑。而她此时情绪似是极为低沉,没有叫喊,也没有丝毫挣扎,任两个婆子将她拖到条凳旁,面朝下按在凳子上。
“打!”两个婆子分开两边,将听韵死死压住,然后其中一个朝执行杖责的壮汉指挥了声,就见那两个壮汉抡起木棍就朝听韵身上招呼了去。
“嘭!”
“这是在做什么呢?”
和闷棍声同时响起的是温袅淡淡讶异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那两个壮汉见温袅突然到来,一时不知道这责罚还进不进行,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花厅中。
温袅亦将视线投到花厅中,见紫檀木桌上的饭菜早已撤了,秦遇之依然坐在主座上,半靠着椅背,长腿伸直了出去,面前放了一只豆青釉印花碗。他的右手边,范千月换了一身桃红色云烟衫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身边散着一堆碎瓷片。
“五少夫人。”那些丫鬟婆子似是现在才反应过来,都知道这听韵是温袅从温家带来的人,猜不透温袅来是不是为了救人,当下全部悬了心,小声讨论的闭了嘴,按人的松了手,扬着粗木棍的也将木棍头朝地抵在了地上。
闻声,温袅随意点了头,凤眸半眯,“这丫鬟怎么了?”
那两个婆子相视了一眼,由之前指挥的那人答了话,“回少夫人,这丫鬟摔碎了碗,惊扰到四少夫人。”
“如此,是该重罚。”温袅听后微微点头,一脸赞同。正当婆子们松口气时,她忽的再问了句,“可我瞧这四少夫人好端端的坐在那儿,哪里惊扰到了?”
婆子丫鬟们面色僵了僵,还是由那婆子回了话,“是这丫鬟摔碎碗的时候,不小心把粥溅到了四少夫人身上。”
温袅“哦”了一声,眨了眨眼道,“那确实是太不小心了,待会儿要重重的打才行。”
那婆子在心里抹了把汗,这会儿还没来得及松懈一下,便听见温袅带着笑意的声音又响起,“呀,我是说四少夫人的衣裳这么换了,方才明明不是这件呢……咦——身上的衣裳这么眼熟,好像是大娘之前为我准备的吧?”
一直答话的婆子这回不说话了,只得由另一个婆子便硬着头“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既然是我的衣裳,你们谁能跟我说说,这是什么时候拿来的?怎么都不知会我一声,嗯?”
这下所有人都哽住,没有一个敢回答,一个个全部明白了温袅此番下来是话中套话,果然是来者不善。
这五少夫人看起来清清淡淡温温柔柔的,原来也不是好糊弄的主。
“夫人,是我。”
正当所有人都低着头,瑟缩着避开温袅的目光时,一道低低懒懒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顿时惹得所有人大呼一口气。
虽然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但温袅故意走到花厅里,见秦遇之亦是挑着眼角瞅了瞅她,嘴角勾着一道让她讨厌的笑,心里就来气。但面上还要做出“原来是这样”的恍然大悟的表情。
“呀,原来是夫君啊。说来,你是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这身衣裳的?也不怕四嫂笑话,若是你拿了我喜欢的那件,我定是要厚着脸皮向四嫂要回来的。”说着,她扭头看向范千月,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洋溢。
在看见温袅忽的出现又听见她刚才的那几句问时,范千月就是满心不喜,此刻听到她这番话,倏尔一阵火气,手指紧紧攥了一攥,好在脸上还没露出太难看的色彩。
她什么意思?!不喜欢的就扔给我?!当我是什么?!
范千月眼眸冷重,缓缓开口道,“我并不知是五弟妹的新衣,五弟拿来给我换,我便换了。当时见这衣裳颜色艳了,还以为是没有人穿的呢。若弟妹要拿回去,我回去便换了洗净送回来可好?”
温袅要咄咄逼人,她便贤淑示弱,看谁人更得人心。
果不其然,范千月这听起来有些委屈的话一出口,门口那堆丫鬟婆子们便偷偷的瞥眼进来,看着范千月的目光都带着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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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样朱门 「起」 第二十一章 双斗(三)
见范千月如此,温袅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一声,面上却也笑的自然无害,“瞧四嫂这话说的。我方才也只是说笑而已,若最喜欢的衣裳四嫂想要,我自然也是要给的。何况这件我并不喜欢呢?”
温袅这话说的巧了。比委屈,她此时的话更委屈。范千月之前的话显得她不大度,而她现在的话可就说的范千月蛮不讲理了。她故意将范千月穿自己衣裳的事说成是她强要的,而自己是勉强的不愿的,结果范千月还反咬她一口,说她小气计较,这听在别人耳里可就是范千月不对了。
于是,众人由同情范千月变作目光指责她。之前范千月虽然让他们错以为是温袅不对,但再怎样她也是他们的女主人,自然不能说她的错的。此番温袅将话逆转过来,他们便用最直接的眼神表达对范千月深刻的不满。
范千月被温袅的话激的心头一颤,尤其是最后一句又提醒她,她身上穿的这件可是温袅不要的,顷刻那张冷淡的脸越来越像被冰冻般,恨不得马上将身上的衣裳撕下来扔在温袅面前。
秦遇之见两个人之间隐隐有火药味蔓延,便轻轻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问温袅,“夫人怎么来了?是不是之前没有吃好,要不要我让人再做点东西?”
明知故问!
温袅瞥他一眼,却也顺着他的话说到,“是啊。回房间后觉得还是有点饿,我便让听韵去厨房弄点吃的。谁知她去了这么久也没回来,我就让人去问问呀,这一问才知道她往花厅来了呢。”说着,温袅故意看向四周,奇怪道,“说来,怎么没看见她?”
似是没想到温袅不说衣服了却又扯到听韵,秦遇之抬手摸了摸鼻子,貌似尴尬的笑了笑,也不说话。
范千月也笑,却是带着冷意的一声。她还不信温袅方才没有看见挨打的那个就是听韵。很明显现在温袅是故意的,而秦遇之又不说话,范千月心里一转,便也装作惊讶道,“外面挨打的那丫鬟莫不就是五弟妹要找的那个?”
温袅轻飘飘的瞅了她一眼,也没见恼,只是向门外细细打量了番,才按住唇道,“呀!这是怎么了?听韵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挨打?”
范千月脸色泛僵了,刚刚温袅还问了婆子怎么回事,现在又当做不知道!
但范千月气归气,脸上的神情在冒出青色的下一秒钟马上换做一片歉疚,“五弟妹若是不清楚,可以问问五少爷。我本是不想怪这丫鬟的,可这是五少爷判的,我也不好做主。”说着,她目光瞅向秦遇之。
温袅瞅来那才叫一个含情脉脉,当然,可以认为是她主观色彩太多了些。
“既然四嫂这么说了,那可否请夫君为我解惑?”
又被扯了出来的秦遇之身体软软的靠着椅子,像是没有骨头般。那双墨色的眼轻轻的一转,掠过温袅落在听韵身上,一脸的忒不耐烦,虽然,这争斗和他脱不开干系,“不如夫人先坐下,让听韵自己同夫人说?”
“那自然是好的。”温袅见秦遇之的态度很是随意,她便走到他的左手边坐下,然后摆出一副稍稍严厉的表情看向不远处的听韵,“听韵,你说说到底怎么惹着五少爷了?记得每一点都要说清楚。要是哪里说的模糊了,休怪我罚你。”
温袅这话乍然一听像是在责怪听韵,但仔细一琢磨却琢磨出要替听韵出头的意思。范千月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不由得看向秦遇之,见后者仍然是一脸笑容,连嘴角都没动一下,而在范千月看来的时候,他也回她一笑,那叫一个尴尬万分。
在听出温袅话里对自己的维护意味时,听韵咬了咬唇,还是撑着条凳站了起来。因只是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