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
“我知。”汪永昭漠然地说了一句,眼睛并未睁开。
“您知就好。”张小碗轻吐了一口气,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处,“山花遍野的光景,我也是很多年未看见过了,明年要是您真能带得了我去,我不知有多欢喜。”
那些常盘旋山中的旧去时光确实艰辛,但如今想来,却也是轻松的,那时她的心间只有那么几个人,那时他们的未来也不分明,自没有太多的忧虑,现在多添了一座都府,里面的人人事事俱是纷扰,熬过了这个难关,下个难关都不知道在哪等着她闯,跟当初比,世道没有更艰辛,却是更难了。
汪永昭卧床歇得了几日,张小碗便在床上歇得了几日,这段时日,两人说起了一些家中的琐事,比如把家中的院子给哪个孩子住,那习字的时辰和练武的时辰怎个安排,还有教书教武的老师要请上哪几位,夫妻俩都谈了谈。
汪永昭身后一好下了地,都府来了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汪永昭的几个旧将按照汪永昭的指示,辞官投奔他而来。
节镇缺水,也缺人,汪永昭很快把他们用到了实处。
这时,马帮也送来了这一年的收成,陆续有马车运银过来入库。
张小碗见得银子后,才知汪永昭到底又弄了多少银子在手里,她又被小吓了一跳,只得与汪永昭商量,要另找他处藏银。
这么多银子,藏到库房是行不通的,她也听得闻管家说了,靖皇已经在六月颁布圣旨禁令民间用银,凡用银者则会被送官审押,重则宰头,轻则坐牢,所以都府藏有这么多银子根本不保险,按张小碗谨慎的性子,要是这些银两藏到库房中,她恐是会日夜难安。
对此她的胆小汪永昭早领教过了,不过这次他没再嘲笑妇人的胆小怕事,而是叫了人秘密在漠中寻了地方,把金银珠宝装车,他带领他的几个亲信亲手驾车把财物都运了过去。
这时已是八月底,张小碗腹中胎儿三个月出头,老瞎子把她的脉,一口一声“不可能”,但到底也是说明了张小碗母子的脉息已稳。
月底,汪永昭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此时驿站传来信,说皇帝怜他劳苦功高,大镇西北有功,指了朝中两位小臣的两位庶女当他的贵妾伺候他。
情报到了,圣旨却未到,得知皇帝非要跟他对着干,汪永昭一边传信给了汪怀善,另一头传信让人把公主的丑事掀个底朝天。
那两位说是要赏给他的贵妾,听闻与公主有闺阁之情,汪永昭不知,到时皇帝还有没有脸把这圣旨下给他。
不过是汪怀善不想要他那个公主,他便派了这两个女人来下善王怀孕母亲的脸,这事他们要是再忍,便无路可退了。
汪永昭这边的人日以继夜送信,那厢他的忠心干将知晓汪永昭最厌被人掐着喉咙要挟,当初永延皇非要铲除他,他这将军便是长剑一挥,先忠当时的靖王,替凌家做掉了永延皇,这次,靖皇一而再,再而三下他的脸,料他是不会再忍,便自作主张派山贼把那已经出发的送旨队伍做掉,从领头的太监到那两个庶女的丫环,一个都没留。
汪怀善那边收到急信后,便把靖皇当年赏给他的短剑拔出埋进了当年他们作战的草地里,回得头,他自行一人去见了那东野王,与他约法三章,割指发了血誓。
九月,朝中旧相突死相府,新相上任,颁布新令,大凤朝的靖康新政就此开始。
、184
得知自己干将已然动手,汪永昭又再另写了信过去;所幸那厢因自己已先擅作主张;这时接到信,犹豫了一翻;怕会火上浇油;便先没有动手;等得些许日子,再得另一封信,便安心地把两封信都付之灯火。
到底,他们还是臣子;皇帝可以连着好几次要他们的命,他们却不能不顾着皇帝的面子。
九月下旬;事毕后;张小碗才从汪永昭这里听得了这次事件的一些情况,得知汪永昭原本要置公主于死地,驳靖皇面子的打算,她都不禁拍了拍胸口。
汪永昭见状奇'www。kanshuba。org:看书吧'怪,“怕什么?”
张小碗迟疑了一下,却没有说出心中真正的想法,嘴间只是道,“怕您真这么做了,这事便没有这么容易完。”
新政当口,朝中百臣争论不休,这时靖皇已无心再探他深浅,但如若不是他的心腹干将先行一步,真如他所定的主意那般把公主拉下马,毁了靖凤皇后的女儿,削了皇家的面子,怕是靖皇也不会像现这般平静。
山贼杀的太监,两个没身份的小姐,几个侍卫丫环,这事说大很大,但若皇帝想不追究,这事也可化小。
尤其现的新政面前,任何事都有些显得小了。
实则现想来,当时他也是有些意气了,公主再不堪,她也是公主,皇家的脸不是那般好打的,所幸,他当时糊涂了一下,但他的心腹没有,说来这也是运气。
汪永昭不语,张小碗也若无其事转过了别的话说,“老太爷的身子怎样了?”
“还好。”
“是么?”张小碗拉过他的手,放了肚子上,又转过话题说道,“瞎大夫说了,怕是个男孩。”
汪永昭听得斜了她一眼,“本就是男孩。”
张小碗叹道,“家中闺女甚少,要是生上一个,怀善怀慕也有亲妹子,也是好事。”
汪永昭摇头,很是理所当然地说道,“有个像的弟弟也好,不必女孩。”
张小碗听得嘴边泛起吟吟笑意,看着他说了句,“多谢您。”
他这时的话中之意,也算是对她的恭维了。
节镇进入十月,白间夜晚温度相差甚多,有时白间只须穿得那单衫,夜间便要裹上那棉袄。
这时几个镇的买卖已经做起来了,马帮只这里交易,那往来的行商也只这做买卖,这几个月来,不少这里讨得了商机,那西来的行商之便也由得带路的寻到了这处,做得了几次公平的买卖后,沙河镇的名声就传开了边境几地,来往的便更多了。
节镇来往商日益增多,那边,马帮所得的银两都由府内之过了手,便由得他们私下中原购入麦种,黑炭,与边境的夏进行交易,换得他们手里的牛羊烈马。
夏那边,也接受了几个大凤进入了他们的族内,让他们正式教他们怎么辩别山中可食之物,和利用身边所见之物填饱肚子。
大凤这边,也有得那些饱受战争之扰的流民与山民聚拢了起来,自建山寨,号仁寨。
这些中不乏有才能之,不得多时,便有一些来了沙河镇做买卖,开店铺,给这个节镇带来了另一波生机。
边境之地的夏也陆续会穿过不长的沙漠,陡步过来与得大凤这边交易他们手中的之物,来往得多次,便有越来越多的来到了此处。
有节度使都府坐立的节镇里,不管是夏还是大凤,只要交够了税银,便由得了做买卖,但凡谁要是为旧日夙仇开战的,只要问清缘由,便会大打板子,打个半死逐出节镇,并永生不得再进一步。
这等严苛的规定,却保障了两国的节镇正常的商贸往来。
汪怀善这段时日时常有信送来,张小碗看着信中他说的那些他带兵打仗的那些事,看过后便笑。
以前是三四个月,最短也是半个月才来得了一封,现是隔个六七天便有得一封,想来,这送信之也不是专门送给她的,必是还有另外要紧的信要送罢。
张小碗没有去问汪永昭,但她旁静静看着,心里多少也能猜出点模样出来。
府中出去了多少银钱,马帮首领腾飞来此的次数,还有怀善信中所说的他去过的地方,无一不说明,当初汪家边境埋下的线,现又再动了起来。
看得几日,她隐约猜出了汪永昭所做之事,回得头再看看这都府,再看看努力念书的怀慕,她也大约明白了汪永昭为什么非再要个儿子不可了。
家业太大了。
就是他现下打下的江山,怀慕都不一定能接得住,再多添些,怕是要断怀慕手里了。
说起来,身为母亲不能轻易去否定孩子的未来,但张小碗却想过,怀慕不像他的哥哥,更不像他如狼似虎一般的父亲,他心肠太软,心思太柔,以后就算只是守成也怕是只会越守越少。
这个世道,只有争夺才是最好的守成,怀慕要是没得个扶持,依他谁疼得一声他都要去安慰几句的脾性,他能做个好,却不能做一个很好的领头之。
她知汪永昭现下不这么看,他对怀慕抱以厚望,张小碗也不跟他说她的想法,哪怕现他们之间已能多说得了很多事了。
再说怀慕的以后还很长,张小碗也不知他以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的,只能静观其变,先用心教导他。
无论如何,她对怀慕的爱意说来也不比对他哥哥的少,只要怀慕欢喜,她也定会舍她的全身力气去护卫他,哪怕他以后只愿意成为一个单纯的好,张小碗都不愿意改变他,哪怕她死了,她也会想个周全之法护着他好好地活下去。
而现下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有得四个多月,却胎动甚是厉害了,她肚子里已经左一拳右一脚的了,惊得汪永昭夜夜瞪大了眼睛瞪着她的肚子瞧,张小碗猜这个比他的哥哥们她肚子里那时要厉害得多的孩子定不是个安静的,于是看着怀慕更觉得怀慕可贵起来。
怀慕善良,温柔,又体贴入微,竟是她生下来的孩子,与她与他父亲都不像,都不知像极了何。
他如此美好,张小碗都不忍心他长大。
这夜晚膳后,汪永昭带得怀慕练了一阵武,便和张小碗去了浴房。
因着孩子水中胎动得更是明显,汪永昭这些日子日日都要叫烧了水倒满浴桶,与得张小碗泡一阵。
这段时日,府中的水也是够用,尽管这种地方天天泡澡有些奢侈,但张小碗觉得只要用水不勉强,泡泡澡还是可以的,于是便对汪永昭的此举很是接受,为此接连两天都泡澡的那天,她对汪永昭多笑几下,还引得汪永昭奇'www。kanshuba。org:看书吧'怪地多看了她几眼。
进了浴房后,进了浴桶没一会,孩子便隔着肚皮动了,汪永昭摸着她的肚子感觉孩子踢他的手,孩子里头踢得他一脚,他的眼睛更会抽上一抽,要是孩子连跳了他几脚,他便会瞪大了眼……
张小碗最近养得甚好,汪永昭找来了不少瓜果进府,府中也牵回了一头奶牛,连她要的豆子也给她寻了回来,她日日吃着喝着这些食物,皮肤也光滑了些,脸都要较之前细腻了不少,最近连气短也甚少有了,所以孩子踢得她几脚,她也没觉得多难受,但看汪永昭老盯着她的肚子瞧,她泡得一阵还是起了身,怕还是损了自己身体。
“还要得五个月才能生?”待擦干了头发,上得了床榻,汪永昭摸着张小碗的肚子纳闷地道。
“是呢。”张小碗笑着点头。
汪永昭伸过头吻了吻她翘起的嘴角,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他很调皮,怀他大哥时,也像他一样?”
这是这么长的时日来,他第一次跟她问到了怀善的小时候,张小碗听罢点了点头,对他说,“有点像,但怀善还是要好些,而且他肚子里时,就很听的话了。”
说到这,她汪永昭的手臂中直起了身,正面对着他说道,“也只是随便说来给您听听,怀着怀善时,家中并无太多嚼食,他肚子里六七个月那段时日,还得去山中寻些野物回来,家中土里的活,也是要做上一做,有时他肚子里闹得欢了,让他听听娘的话,他便安静下来,后来生下来了,他性子也如此,急躁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可让他听听的话,他便什么也去做。”
“您懂吗?”张小碗探进他的眼底,随即把头靠了他的肩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您别怪他性子急,也别怪老念着他,如若不多心疼他一分,他便什么都没有啊。”
“嗯。”汪永昭轻轻地抚着她的黑发,把被子掀起盖住了她的身体,她耳边淡淡地说,“可现还有怀慕,过得几月还有怀仁,莫要把心全偏到他那头去了。”
、185
怀慕九月已有五岁;十月就是汪怀善的生辰了,说来他已有十八;等到后年就要及冠了,这婚事张小碗不急,却有得是人急,自有汪永昭的手下夫人前来打探;为的不是自家闺女就是被人所托前来问意思;想问问善王家想要个什么样的。
还好的是因张小碗怀孕,汪永昭已对她下了令,不准她见外客;张小碗也就老神在在地躲过了这些夫人;也算是躲了个闲。
她倒是真不着急汪怀善的婚事;汪怀善也与得她说了,他自有主张,在这两年,就由得了他去。
他说了这话,张小碗当然会应承他,自会替他抵挡些旁的压力,哪怕汪永昭对此有些不满,她也是该装糊涂时就装糊涂,不正面拿这事跟汪永昭冲突,也不接他的话。
汪永昭提得两次,见她不接茬,就知她是什么意思,但这当头她肚子里还有个小的,身体他看着也是孱弱得很,这事也就顺了她的心,随得了她去了。
十月末,这时京城的信又来了,信中一道汪观琪还能支撑个一两年,二道婉和公主下嫁了司马将军,公主大义,舍弃京城繁华之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跟得将军驻守边疆。
这两件事,汪永昭都告知了张小碗,张小碗听罢后瞪大了眼,见汪永昭看着她,硬是在等她就婉和公主的事说话,她只好眨眨眼说,“听说云州物产甚丰,西临大夏的观山,东临我大凤朝的长云江,那是个好地方,想必公主也是住得惯的。”
汪永昭嘴角泛起浅笑,“离我节镇五天车程。”
“您这话是何意?”张小碗忍不住道。
“她兴许会来上一趟……”
张小碗摸着肚子里的孩子,轻吐了一口气,摇着叹道,“她来不得。”
汪永昭没料她这么说,嘴角笑意更深,“为何来不得?”
见汪永昭逗弄她,张小碗无奈地说,“不管她来是何意,我怀着怀仁,只想小心谨慎为上,您知我怕事,就给我好好想个主意罢。”
汪家与婉和公主的的恩怨,想必是结下了,公主是皇帝的女儿,而她现下不过还是个二品的节度使夫人,平时也就罢了,可她怀着孩子,这公主要是一时有想不开的,非要拿她怎么样,她怎敢赌?
她不敢,想来汪永昭也是不敢的,无非就是想听她说几句违逆上意的话。
他总当她因着靖凤皇后,不仅对皇帝毕恭毕敬,连带对那公主也是容忍之余还有所偏袒。
汪永昭这般想她,张小碗也是不在意的,他们是完全不同两个朝代的人,观念差得不是那千千万,要让汪永昭明白她对公主的感叹不过是因有物伤其类之感,那是不可能的事,换言之,哪怕那个公主跟她同是穿越之人,她们相差的也是甚多,公主那作派,她再活一世都不可能如此,她这般的,想来就算公主知情她同是穿越之人,也会不屑她的为人处事,怕是嫌太窝囊罢?
说来就算是在现代,思想如此开放,人与人之间的深壑都不是那般轻易横跨,所以,要让一个处在女人是附属品的朝代,思想完全不同的男人明白她的想法,那无疑就是天方夜谭了,这般不可能的事,张小碗也就从没想过跟他说那些不应该说给这个人听的话。
她要是那样做了,把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那不叫沟通,那叫愚蠢。
他想当然耳的,那就想当然就是,再道说来,男人天性,自己认定的事情不喜被人否定,尤被妇人否定,张小碗暗测汪永昭是有胸怀的男人,但她不愿去挑战他的权威,她已经在她的这个丈夫手里早认清了现实,哪怕时至今日,跟以前相比,他对她已是云泥之别,但张小碗还是很清醒地知道,她要是越过界了,男人的那份喜(www。99down。net…提供下载)欢,也很容易变成厌恶。
情份这种事,要是不攒只用,就跟积蓄一样,很快就会用光的。
见得张小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