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未打扰他,只是更放松地靠在他的胸前,静静地歇得一会。
她确也是有点累了,这上上下下都需打理,这三十来天,只要早上醒来一睁眼,她哪天都未曾歇息过半时辰。
沐浴完,汪永昭便把张小碗抱回了房,在她梳头时,对得她淡然说道,“这几日你在房中歇着,哪儿也不用去,府上镇子里的事,我会处置。”
“这……”
汪永昭便看得她一眼。
他眼神很是严厉,张小碗便把话咽下了下来,朝得他苦笑。
“黄大夫说了,你胎像有些不稳,这孩子要是生不下来,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汪永昭把话说了出来,站起去呼那婆子进来给她擦头发,喊完人,又回头朝得张小碗说了一句,“这是我的命,你得替我管住他,别的就无须费神了。”
他说罢,这时匆匆回来的萍婆子就走了过来,还没朝得汪永昭行礼,那披着头发的汪大人便大步而去了。
汪永昭把闻管家的叫来,待问清了这些时日这妇人所做之事后,良久无语。
江小山在旁看了看他的脸色,见得后头他还是无话,才小心翼翼地说,“还好,咱们夫人身子骨好,便是辛劳了些,咱们的这小公子也还是安安稳稳地在她的肚子里头。”
闻管家已经得讯,答话时他都是一直跪在地上,听得这话,他竟哭了出来,与汪永昭道,“是老奴无能,竟大大小小的事都要过问夫人,让她劳心劳力,差一点害了她肚中的小公子……”
“呸呸呸,什么叫害?小公子好好地呆夫人肚子里头呢。”江小山闻言连忙呸道了三声。
闻管家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是,是,是,小公子正好好地呆在夫人肚子里头呢。”
“好了……”汪永昭揉了揉额头,“休得胡言乱语了,你把府中管事的人,汪忠他们,还有那几个婆子夕间叫到前院,我有事要与他们交待。”
“是。”闻管家领命。
“小山,扶着闻叔起来。”
“是。”
“闻叔,”汪永昭轻呼出一口气,看得闻管家,他脸上此时已无先前的疲态,现一片沉稳,“夫人脾性你是知晓的,对着我,她都未曾怕过什么,日后,我要是不在府中,想来你们谁的话都是不管用的,所以我会把她看在内院里,到时,不管她用得什么法子,不要把她放出来,让她好好歇着……”
闻管家闻言好半会都未语,开口,他声音也是哑的,“老爷,这是不行的,您不知,这里里外外的事,要是没得夫人插手,怕是乱成一团麻了,老爷,夫人能干您是知晓的,这种安置各路人马的当口,有些事,还得她做主,不是老奴想累着她,而是有些事真得她才管得了,与其到时出事了再找她,还不如现下就有事寻着她商量先头解决,想来,只要不要像前些日子那些劳累,怕也不会,不会……”
这时,汪永昭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他,他的话便无法再说下去了,只得垂下了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汪永昭看过他,手支着脑袋撑着脑袋想得半会,才苦笑了起来,“在京中的日子,怎么求都没求来,现下这当口,偏生却来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对江小山说,“去把黄大夫接到府中来住。”
“知晓了。”江小山忙回道。
“拿着这个去取那党参还有人参,以后一日三顿熬着鸡汤让婆子看着她喝下去。”汪永昭从衣袖里拿出他从床头盒子里拿过来的一大串钥匙,给了闻管家。
闻管家没有接,朝得汪永昭苦笑着道,“不瞒您说,这党参人参放在哪奴才是知的,但哪条钥匙打开哪扇门,老奴全不知,夫人这次(www。kanshuba。org)看书吧出来的库房甚大,这等事奴才也不敢知晓。”
汪永昭听得沉默了一下,朝得他道,“跟我来。”
、173
汪永昭进了屋;张小碗卧在榻中,手中拿着本册子。
见得他进来,朝得他笑道,“您回了。”
汪永昭坐到她身边,摇了摇手中的钥匙,就听得她笑着说;“您拿着就走了,都顾不上叫您。”
说着就细细跟他讲起了哪柄钥匙开哪几扇门;哪几柄钥匙可以交给管家使。
汪永昭听她慢慢说罢;垂下眼看着她淡淡地道;“这些你可以先交给闻管家。”
“总得跟您说过才成。”张小碗笑着道;打了个哈欠;就半闭上了眼。
她不想谈下去,她过于聪明就在这点,太懂得怎么回避。
汪永昭没再说话,给她盖上了被子,把那几柄可以拿给管家的钥匙拿了出来,出门给了站在门口的闻管家,让他去取物。
夕间,他听了管事的人一圈的话,发现妇人已把权力分发了下去,她并没有把什么事情都大包大揽,并且人尽其用,哪个擅长什么,管的便是什么事,她已经把人用到了恰当处。
汪永昭知她能耐,却不知她能耐至此,便连出去逞逞节度使夫人威风的事,她也没去做过。
时至如今,汪永昭还是弄不明白她,她身上有太多他不解的东西,日复一日的迷惑了他的眼。
所以,在他没有完全了解她之前,彻底掌控她之前,他怎能让她出事。
晚膳时,张小碗也未多语,她看得汪永昭一直沉默,膳后,她想了想,便还是说道,“大夫还跟您说了何事?”
“让你歇着。”汪永昭拿着水漱了口,让她拿着帕子给他拭手。
“为何我见怀慕都见不得了?”她温和地笑着问,一如往常。
她总是像这样,平静得不可思议,像什么事在她心间都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活着,这世上就没有难得死人的事,她便是这样想的罢?汪永昭看着她苍白的脸,并不言语。
她总是想活着,那他就让她活着。
见她看他,眼里有哀求,他闭了闭眼,微有些讽刺翘起了嘴角,又如了她的愿,“怀慕会分你的心神,从今日起,他早间午间能与得你用膳,夜间便罢。”
见得她又笑,汪永昭看着她的眼,慢慢地说,“要是有意见,那午间便也免了。”
她的笑便僵了僵,汪永昭
看着她,便起身拉着她起来,扶她进房。
她太喜(www。99down。net…提供下载)欢用她的方式操纵他了,他不说顺着她,不过只是让她知道,他是愿意顺着她的。
但,她总不能过份,他是她的天,他说不行时,那便是不行。
汪永昭又变得冷硬起来,张小碗只得听着他的话,一天只有在巳时,午时这两个时辰,处理得了这内外的事,其它时辰,只得呆在院中静养,连握根绣花针也不行,连那书,也是不许看的。
更过份的是,他还把怀善给她的书都搬得走了。
张小碗忙习惯了,什么事都做不得,第一天就憋得难受,或坐或站了好'TXT小说下载:www。99down。net'久,总不得安宁。
还好,一天还有得两个时辰让她忙事。
大概休息得了两天,她也渐有些气短起来,那位黄姓大夫也是早晚两次请脉,从他的神气间,张小碗也大概知晓自己的身体没她以为的好。
张小碗也知,她到底是年纪大了,生怀慕时又是那般九死一生,哪怕这几年她也精心对待自己,到底还是伤了底气。
这日夕间,汪永昭还未得回来,大夫便按时来了,探过脉后,这黄姓大夫便说,“夫人再这样歇得一阵,等反胃过了,便可会好上甚多了。”
“孩子可好?”张小碗摸了摸肚子,平静地问他道,“你就跟我说实话罢,要是无事,你也不会早晚两次请脉,我家老爷也不会让我这后院都离不得一步。”
黄大夫闻言摇摇头,苦笑看着她。
这位夫人很是聪慧,但他到底是不能违抗大人的命令。
张小碗没等来的大夫的坦白,但在这晚入睡时,汪永昭看得她的肚子半会,便和她说,“这三个月间,要是哪天胸闷得厉害,这孩子便不要了罢。”
张小碗听得半会都不知说话,好一会才轻轻地说,“怎么了?”
汪永昭伸出手按了按鼻梁,静得了半会,才说,“你喜脉甚显。”
“这话,何解?”
“孩子才得一月有余,脉息过显,你的脉息可能会被他慢慢吃掉。”汪永昭放下手,闭着眼睛淡淡地说。
意思是,孩子会吸干她的精血?张小碗听得苦笑起来,“这才得一个来月,您说这话,莫是吓我。”
“医术的事,黄岑
甚是高明。”汪永昭睁开眼,看着她的肚子,眼睛终是难掩悲伤,“我盼了这么久啊。”
说罢,他伸手拦眼,浑身疲惫无法掩饰。
他太想这个孩子了,可是想来想去,也不能拿她的命去换,只能不要他了。
张小碗躺在枕着上看着身边的男人半会,她长长地吐了口气,才说,“只是可能罢了,您莫要自己吓自己了……”
见汪永昭看她,她吸了吸气,恢复了平静,道,“我会养好身子骨的,孩子没事,我也会没事。”
汪永昭伸过手抱住了她,过得一会才哑然道,“如此便好。”
到第二天,早间汪永昭被急事召了出去,黄大夫如时而到请脉,张小碗在他探脉时开了口,说,“我家老爷昨晚便把事告诉我了……”
“啊?”
“说孩子会吃掉我,让我把孩子落了。”
“这……”
“不过我有一事不知,还想问一下你。”
“您……问……”
“我家老爷既然不要孩子了,为何还要天天拿着那等珍贵的补药往我肚中灌?”
“这……”
“说罢,”张小碗淡淡地道,“若你还把我当夫人看的话。”
黄大夫无奈,但有得了汪永昭先透了话,现下夫人又拿话拿住了他,他便也斗胆补道了细节,“您现在吃的人参是在固元,到时胎儿落地,您便也会无事。”
“如若现在孩子下地呢?”
“这……”黄大夫低得头拱了拱手,“您会血崩,如当年之态一般。”
“我会血崩至死?”张小碗渐渐摸清了脉落。
“可能会如此。”
张小碗收了手,也把帕子叠好放到一边,看得窗外崭新的朝阳,它真是美得让人心旷神怡。
她不由笑了笑,道,“我还舍不得死。”
“大人也是。”黄大夫低着头,低低地叹了口气。
“我也舍不得我的孩子死。”张小碗转过头看着他,淡笑着说,“你便想一个万全之策罢,孩子与我,都得保住。”
“手下无能,”黄岑跪下了地,言语艰涩,“这种事,手下不敢肯定,要是有,早就与大人说得了,现下如若您要保孩
子,哪怕您能活着到生下他那日,您也会没的。”
“这种以后的事谁说得定?”张小碗云淡风轻地说,“我跟老天爷斗了一辈子了,便再斗上一次也无妨。”
“夫人……”黄岑失声惊叫了一声。
“不要再给我人参吃了,那个太热,活血之物,要是真把我这只得一个来月,就胎息明显的调皮孩儿落掉了,到时我去找你们大人哭去,你们大人也陪不了我一个原样的。”张小碗说得笑了起来,眉目淡然。
黄岑听后抬得头看她一眼,见她那平静从容的模样,他长出了一股气,磕得一个头道,“如此,手下便知了。”
“起来罢。”张小碗朝得他微笑,便又对站在门边的萍婆子说,“萍婆,今日的那碗参粥便不吃了,给我端一碗清粥来罢。”
萍婆子朝她施礼,轻道了声“是”,轻步走了出去,走到院中,她侧头看着那刚刚升起的太阳,沉重地叹了口气。
命这种事,凡人几个能说得定以后的事?但不斗上一斗,夫人那种人,又怎可能认输。
午时大仲来报,说厨娘都找齐了,他已经领着她们走了一道,午间时就可做得那上万的馍馍,夜间那大通火铺一开火,便可把它们全蒸上,明早大军一到,就可吃上新鲜热腾腾的馍馍,还有那热粥了。
张小碗听得很是高兴,办了这桩大事的大仲也甚是兴奋,他脸都是红的,忍不住兴奋地道,“您要不要去瞧瞧?”
“不了,不了……”要是昨日,张小碗兴许还会去瞧上一瞧,但现下却是不了,她笑着道,“前些日子腌上的盐萝卜你可看着好了?”
“按您的吩咐,我尝了尝,是有些酸味了……”大仲立马道,“我这还带了一碟过来与您尝尝。”
“拿过来罢……”张小碗朝得他道,见他把带过来的食盒打开,把碟子放到桌上,她便朝得萍婆招手,“您尝尝味。”
说着见着大仲还在站着,不由笑着说,“坐着罢,你爹平日也是能在我面前坐的,你也且去坐着。”
说时她朝得他挥挥手,让他去坐,转头便又去瞧尝味道的萍婆去了。
大仲知道她和善不是一日两日了,但她到底也不是让谁都坐在她面前的,她说了这翻话,便也是认可了他管事的地位,他便不由得有些激动地退了几步,手
摸着身后的那张椅子,摸得了几下,才试探着坐了上去。
他家四兄弟,只有他和那甚是机灵的三弟弟被父亲接进了府中,说来,来府中快六年了,他总算还是没让爹失望,能为得了这府中做事,做大事。
这边萍婆子尝过了味道,便朝得张小碗点了点头,“味道还成,酸。”
张小碗便放了心,说道,“那辣椒也磨成了粉末罢?”
“磨得了,磨得了。”大仲立马接话道。
“那便了,拌上一拌,当是让大伙开胃的小菜,大伙多吃得了一口便是一口,要吃得饱些,干活才有劲。”张小碗朝得大肿道,“到时就用大盆抬得了一盆盆摆着,跟大伙说明白了,碗不够,这让他们一起够着大盆吃,也别争别抢着……”
这时,许晏正好过来与张小碗说事,听得她这话,便在门口施了个礼,得了应允进来,便笑着与她道,“这个夫人您放心,大人治军严厉,在他的都府当口,便是给了他们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会争抢,只会按命令行事。”
、174
大军明日即到;汪永昭当晚回来用过晚膳,便即要回外营驻扎处。
他快要走之际,张小碗给他披了厚厚的披风,让他换了皮靴,忙前忙后了一阵,又让萍婆子把那罐子姜汤交给江小山提着。
这时;她又偏得头,朝江小山道;“要是忙到夜间了;便热一热给老爷喝两碗;你自个儿也记得喝一碗。”
“哎;知晓了。”江小山弯腰道。
张小碗又回得头叮嘱汪永昭;“夜间要是闲得半刻,您就打个盹,眯得一会是一会,精神也会好些。”
汪永昭漠然的脸上这刻还是没有神情,他抬起手替她紧了紧发间的钗,对得萍婆子道,“看紧夫人,哪也不能去。”
“是。”萍婆子恭敬地回道。
汪永昭便转身急步而去,那披风因他大步的走势在风中凌厉地飞扬着,带着几许霸道的锐利。
张小碗看得他走得看不见人影了,才转回身,回了堂屋。
“您去歇着罢。”萍婆子上前劝道。
张小碗摇摇头,“去帮我把七婆八婆叫过来罢。”
“夫人……”
“去罢。”张小碗朝得她淡笑着道,她身子往后一退,半躺在了椅子上,眯起眼闭目养眼。
萍婆子只得在门边叫了丫环,让她去叫了在伙食房中忙碌的七婆八婆来。
见得两个婆子,张小碗没让她们多礼,开口便问道,“甚是忙得紧罢?”
七婆身上挡油渍的围布还没摘下,这时她在上面又擦了擦手,忙回道,“忙得紧,那些个媳妇丫头的都在忙着,吃食都准备得甚多,耽误不了明早大军的吃食,您便放心罢。”
“这些时日,我记性也不怎地了,这才想起一事,怕又得你们找些人忙一会。”
“您说。”
“我记着这次运过来的土姜还有得那六百来斤,稍会,你带人去分一半出来,洗了切好丝,明早备好铁桶与得锅子,叫伙房的人现煮了,许是不能让每人喝得太多,但能吃上一碗两碗热汤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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