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粪便的几人这才发现他们的关注点不应该在蛇粪上,桓澜一 想。指着石棺灯架上地小宫灯道:“奇怪。这个我们在赤峰四翼蛇腹中见过,就是说,它是赤峰四翼蛇认定的宝物了。怎么入侵此处的赤峰四翼蛇没有吞了它呢?”
几人一想,果然觉得不对,这墓室显然被赤峰四翼蛇扫荡得什么都没有了,就连石棺上也有它们侵入后留下的痕迹,而孤零零剩了一盏灯在这里,着实显得古怪。
唐谧想:难不成是这里随葬宝物太多,妖蛇已经胀得吞不下了,装不下一盏小灯?但带着无数珍宝入葬又似乎不是王凛的行事作风。
她这样一想,才发觉至今为止,灯的事情总是有说不通地地方,于是安下心来,仔仔细细地梳理了一番与这盏灯有关的一切线索,在那些松散地事情一点点在脑海中聚合之后,她发觉似乎抓住了什么,急切地问:“芷薇,华瑛死后,她的遗物有没有可能流出?比如,被堕天大人取走?”
白芷薇不知道唐谧为何突然会这样问,抿唇细想了好一会儿,说:“她深得当时楚王的宠爱,叫她自尽的王令下得突然,故此,她连援手都来不及找,否则虽然华璇死了,有她一手营建的赤玉宫为后盾,怎么能那么容易束手就擒。而她被赐死之后,所住的宫殿就立刻被封闭,据说她心爱之物全部随葬,以当时王陵外防范地程度和陵寝内机关地设置,就算堕天大人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也绝非易事。但是,二、三十年前,曾发生过一场动乱,波及颇广,王家陵墓也受到毁坏,许多陵寝的随葬珍宝大都被盗。”
唐谧一听这事和自己心中所想之事恰恰契合,便对众人道:“既然如此,你们听听我推测的有没有道理。这灯是庆贺华璇与华瑛两姐妹芳辰之用,现在挂在此处地便是送予华瑛的。当时这两姐妹只有十六岁,与堕天大人仍然交好,这灯按说一定是送出去了,那么就应该分别在两人手中,但现下却在此地,一定有原因。”
“什么原因?”白芷薇问。
“原因是堕天大人想要拿来做纪念。按理说,华璇手中的那盏灯堕天大人在攻入赵宫时容很易取回,而华瑛这盏放在楚国陵墓却并不易得,所以,他如果想留什么华瑛重要之物做纪念,入赤玉宫取走未霜剑更合理一些,毕竟赤玉宫是他出入过也更熟悉的地方。这样看来,这个特质的灯架上原本放置的,若是华璇那盏灯就更说得通。”唐谧答道。
“那么为什么此处是华瑛的那一盏?”慕容斐问道。
“依照我的想法,这里原本挂着的就是华璇那一盏。当时堕天转世出了意外,陵墓外面的防护结界消失,以赤峰四翼蛇对宝物的敏锐,应该很快就会侵入陵寝偷宝物,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见到的赤峰四翼蛇身上有华璇的灯和我那把小梳子,那只蛇一定进入过这里。而当时,殿监他们还只是按照遗信去补防各处结界,没敢侵扰陵墓,所以,他们见了才不知道这是墓中之物,速速毁了去。但如果华瑛那盏灯随楚国陵墓中众多珍宝一同被盗,很可能机缘巧合被什么人在后来得到,此人若要每日把玩这灯,不难如慕容斐一般发现这灯的来历,而这人要是又能进入此陵墓,便可以看到这个特制的灯架,再加上要是再读了石匣中的信并且知道赤峰四翼蛇那里曾找出来过一盏,那么很容易判断架子上放着的是什么。”唐谧说到此处,停下来,看看众人的反应。
每个人都没有说话,屏息等着唐谧的下文,但是就连张尉都听得明白,唐谧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点出这人是谁,可符合条件的却不过那寥寥几人。
唐谧接着说:“那人知道,要诱使穆殿监在八月十五,也就是华璇她们姐妹两个的生辰进入幻海之湖,好让我看见穆殿监使用邪术,这灯是必不可少的,可如今原来的灯已经被毁了,他一定十分庆幸自己得到了这一盏,就挂在了这里。”
讲到此处,唐谧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一直压在自己心上的千金巨石刹那轻了不少,说:“所以,如果异宝馆老板能探听出是谁得到了从墓中流失的这盏灯,我们就有了证据。”
第092章 四月杂记
几个人从陵寝出来后一商议,都觉得既然离八月十五还早,没办法马上去幻海之湖探查,只好每个都各自留意,看看还有什么可疑的事值得探寻,特别是从萧无极到顾青城这一干蜀山巨擎,大家要多加留心,随时用魂兽互通消息。
接下来的日子唐谧格外忙碌,蜀山的机关修缮工程仍在继续,她大多数空闲时间都被祝宁拉了壮丁,和欧阳羽两人在蜀山各处跑来跑去检修机关,顺便打听“避室”与“夕照峰”的所在。
然而她在蜀山三宗和掌门所在的各处跑了不少地方,却未打听到有什么屋室叫做“避室”,更不用说蜀山十二峰里根本就不曾有“夕照峰”这么一座山峰。因为不敢直接去问宗主或者掌门,唐谧只得向祝司库和诸位相熟的殿判佯装不经意的打听——
“‘夕照峰’吗?如果你觉得这是咱们蜀山内某座山峰的别称,那么我觉得你大约是听错了。”胡殿判抚着花白的胡子,十分肯定地说,“五十年前我刚入御剑堂,当时的掌门因为得了牛皮癣,每天都要去碧玉峰青石的硫泉浸浴,所以那时我们都管青石峰叫‘洗澡峰’,你所说的应该是洗澡峰才对吧。嗯,应该是洗澡峰。”
不待唐谧有所反应,路过打酱油的莫殿判不屑地瞧了胡殿判一眼:“胡说,那哪是洗澡峰呢?明明是泡澡峰!真是个老糊涂,赶快自插双目自废武功自我了断,别在这里误人子弟了。”
“‘避室’么?我觉得这个和传说中的‘御剑十大谜’有关。”气走了胡殿判,祝司库托下巴,坐在长几后万分笃定道,“这个谜就是当年剑童慕容烨英在夺得蜀山第一枚转红的彤管草之后,究竟送给了谁?因为当时有捡到慕容烨英所作的一首打油诗……百刃遂风竞初彤,锈剑指西却走东。问君得之何所与,笑指避庐乌金童。我以为,那‘避庐’就是‘避室’,是慕容烨英是为了音韵而改了一个字而已。”
唐谧松了一口气,心中庆幸这次总算是遇到个靠谱的,于是顺着线索去找慕容烨英。孰料慕容烨英摆出十二万分防备的架势:“避庐吗?谁叫你为打听的?”
“祝司库啊。”唐谧一想这也不算是胡说,当时祝司库透露给她这消息的时候分明是一脸想要“借口探秘”的贼兮兮。
“他想要知道,为什么不自己来问?你个小丫头瞎掺和些什么啊?哼,你刚才说话走神,这招‘一剑断流’的力道不够,罚你留堂练习一百遍。”慕容烨英凶残道。
唐谧欲哭无泪,暗叹这哪里是“借口探秘”啊,根本是“借刀杀人”呀。
唐谧如今所在的这一殿,为了给五殿大试的最后一试做准备,功课十分繁重,殿监的要求也比以往严格了上百倍。按唐谧的话讲,单单慕容烨英对御剑术的要求就已经到了十分变态的程度,任何一处稍稍出错,就要被罚反复练习一百遍。所以,尽管桓澜仍然是大家的督导弟子,但在操练场上早已没有女剑童还会分神顾念他。对于这些聪明的少女们来说,遥不可及的美少年远远没有血淋淋的惩罚来得更切身。即或真的仍然存有一点遐思,在这种关键时刻也要给强压在心底。
唐谧想:其实大多数人大约都和庄园差不多吧,嘴上叫得响亮,其实并不一定真的有多么的喜欢。而真喜欢的,则一定都埋藏在心底,并不会轻易说出口。
这样想来,她就觉得有点对不住君南芙了。那女孩儿是真的喜欢桓澜吧,就是因为看明白了这一点,自己才会在出手的时候又准又狠。于是忽然间,唐谧有点理解那时候张尉气愤的原因了。
找时间去向君南芙道个歉吧,她这样想的瞬间,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像是一个少年了,无意间抬头看见蜀山四月晴朗明媚的天空,澄蓝通透,不禁微笑。
但要唐谧抽出时间来还真的很难。她晚间如果有空闲,多半是叫上白芷薇偷偷入地宫继续细读王凛留在“静室”中的书籍,看看能否找到更多解惑的线索。而蜀山月报的生意也还在继续,彤管转红的四月正是月报最为忙碌的八卦季节,她和李理的闲暇时间基本都搭在了这上面。唐谧因为觉得辛苦,想出一个抢钱的新点子……把与彤管草相关的内容挑出来做了一期增刊,而月报的价格就顺理成章地抬高成两个钱,如此一来,实质内容没有增加多少的小报便多赚了一倍的钱。
说来唐谧也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今年四月蜀山的热点人物居然又是自己的熟人……白芷薇。至于白芷薇为什么会走红,倒是显得有点莫明其妙。
白芷薇并非不美貌,只是年纪尚幼就带着清冷的气质,远没有同龄那些眉眼灵活、笑容甜美的少女们打眼。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们都觉得她难以接近,更是不曾多想些什么。但是这一年,她长得极快,已经比唐谧高出了一个脑袋,转眼间便完全脱去了幼女的外壳,身姿婀娜修长,眉目精巧清丽,展现出真正的少女韵致。
最先注意到这朵悄然绽放之花的,倒并非御剑堂的剑童,而是在某日清晨,白芷薇和唐谧、张尉走在去气宗的青石价上,一人穿月白袍服的气宗少年不知从哪里杀将出来,低着头,额上豆大的汗珠清晰可见。那少年嗫嚅了半晌也不说一句完整的话,最后猛地一伸手,递出一株红色的彤管草,扭头就跑掉了。
白芷薇有些茫然地看着那迅速消失的淡蓝色身影,问向一旁呵呵直笑的唐谧:“唐谧,那人都没说他叫什么吧?”
此后,传闻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只说是山上的蜀山弟子们之中有好多人说,山下御剑堂的第一美女其实应该是一个叫白芷薇的剑童,而不是大家常说的君南芙,这一下子就引发了一场“谁是蜀山剑童第一美女”的激烈大辩论。
开始的时候,“白粉”的人数少、气势也低,但人往往在身处逆境时会激发出无限的爆发力,通过“白粉”们不断自爆,很快白芷薇就成为新一代的“人气小天后”。
唐谧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话题人物,将她关在屋子里做了独家专访:“你觉得谁是御剑堂第一美女?”
“我觉得谁是她就是么?”
“支持你是第一美女的人大多是女剑童,对此你怎么看?”
“有点惊讶。”
“什么样的人,你会回赠他彤管草呢?”
“你说过我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不说。”
“据说你会让男剑童产生压力,你怎么看?”
“这你要去问男剑童啊。”
然而虽然隔三岔五地就有人会送白芷薇彤管草,史瑞却始终没有来送草,这不免让唐谧觉得有点奇怪,她找个机会抓住史瑞问道:“你是怎么回事啊?你不知道芷薇今年收到多少株彤管草了吗?你的那枚呢?”
史瑞有点沮丧地说:“那些有什么用,不是第一株转红的,送了也是白送。”
“那你怎么不去找第一株呢?现在迟了吧。”
说起这事,史瑞就一肚子委屈,他苦着脸答:“我听了你的,说是最行转红的彤管总是在术宗,因为那里有温泉,所以我就特意花了不少心思和术宗的杂役结交,总算让他答应帮我盯着术宗那两眼温泉的泉眼附近,一有转红的彤管草就替我摘来。可谁知那家伙只是稍微松懈了一点,就被别人抢了先。”
出于一个狗仔的职业素养,唐谧好奇地问:“是谁采走了?”
“一处是谢殿监,另一处是顾宗主。”
唐谧一听到是顾青城的名字,心下黯然,便没了追问的兴趣。
而唐谧自己仍然和过去一样,没受到多少人的青睐。尽管好她和男剑童们的关系还算不错,平日也称兄道弟的,可是彤管草是没有人会送给兄弟的,倒是邓方说去年因为唐谧拆台,他手里还积压了十来株彤管草没卖出去,如果已经压晒成干草了,如若今年没人送唐谧,他可以尽数送给她,拿去撑场面。自然,邓方说完这话就被未霜剑那裹着华丽丽赤蟒皮的剑鞘在脑袋上砸了个大包。
至于去年送给她彤管草的慕容斐,今年却是不会再送了,这倒并非是她的猜测,而是慕容斐亲口说的。
那天清晨,唐谧和白芷薇、张尉刚刚到了术宗的无优峰,远远就看见晨光中有一对男女相对而立。那少女穿着剑宗的玄衣,身姿秀美挺立,可脊背的僵直线条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三人在远处只见她似是说了些什么,随后递上一株红色的纤细嫩草。几人再走近几步,便看清楚接过玄衣少女彤管草的少年正是慕容斐,他的声音也随即飘了过来:“多谢,但斐从未回赠何人彤管,想来今年也不会例外。”
玄衣少女定定道:“我知道的,不过是想送你罢了。”她说完,便填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倒也让唐谧心下佩服蜀山女儿的爽利。
三人走到慕容斐面前,唐谧鬼头鬼脑地笑着说:“这不像你的作风啊,过去你说话可比这个委婉多了。”
慕容斐见是他们三人来了,微笑道:“今年忽然想开了,不想再做无意义的老好人,当年不是你笑我谁都不得罪么。”
白芷薇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道:“可惜你说了谎,你曾经回赠给唐谧彤管的。”
慕容斐却神色坦然:“不是回赠,那是我先送唐谧的。不过,今年我不会送唐谧了。”说完,他下意识地看向白芷薇,补充了一句,“也不会送任何人。”
“啊,为什么?为什么?你可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我每日眼巴巴地等着呢。”唐谧哭丧着脸,带着哭腔。
慕容斐见了忍不住想笑,聪明如他,已经明白唐谧并非没心肝,白芷薇也不是心冷如冰,只是她们的心思都并不在此间,若是为此二人伤神,不异于庸人自扰。他心中感叹,眼前的花朵虽然迷人,却散发出诱人陷入烦恼的迷香,唯有庆幸自己并非陷入得太深,只要抵御得心底的欲望,有此二人为友,一定是人生幸事。
“因为,我觉得送朋友彤管草太古怪了,就算那朋友是女的也显得古怪。”他答道。
“哦,那你是说我古怪啊?那么今年我也不送了,反正她们如今也不缺这个。”张尉在一旁点头道。
唐谧苦着脸,心想:今年可算是颗粒无收了。
这日,唐谧他们在剑宗练剑完毕,负责督导的桓澜走到她身边,低语道:“唐谧,你一会儿没事吧?”
“没事,就是吃晚饭而已。”她随口答道。
“那先别去吃,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桓澜说完,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唐谧跟在桓澜身后,心中隐约觉得有事。在这个季节里,男男女女都变得格外敏感些,更何况她已经知道桓澜的心意,便不由道:“去哪里,有事在这里说吧。”
但桓澜的脚步却越来越快,见她还在后面磨蹭,一拉她的袍袖道:“在这里没法说,快些走。”
彼时夕阳西下,橙金色的太阳有一半已经隐入蜀山最西侧的山峰之后,桓澜带着唐谧跃上一块凸起的巨石,指向蜀山十二峰最西面的一处山峰道:“唐谧,你知道那座山的名字么?”唐谧放眼望去,只见那座山生得甚炫……玉屏一样的山峰中间却好似被斧子砍了一刀,裂开一道又深又细的罅隙,直直通到峰底。
她虽然知道这峰的名字,却故意插科打诨道:“知道,叫断背山。”
桓澜一愣,却没有理会她的胡来:“不是,叫一念峰。”
说话间,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一念峰之后,整个蜀山也在瞬间陷入黑暗,唯有一念峰上那道细长裂罅内透出的金红光辉,将一丝光亮渗入到沉沉的黑夜。
桓澜深深吸了口气,控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