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厉声道:“还不扶冯昭仪回去?你们这些狗东西,是不是想死?”
芳菲更是心寒到骨子里,他急于威胁这些奴婢算什么?她淡淡地看他一眼:“陛下,你就慢慢赏花吧。”
她也不要任何人搀扶,转身就走。
她已经身怀六甲,脚步仓促,加之个子又娇小,如此疾走,就显得如一只蠢笨的企鹅,样子十分可笑。
宫人们急忙追上去:“娘娘,您慢点……走慢点……”
躲藏在床底下的张婕妤,看着这个大肚婆一阵风一般来去,气得简直要大骂这个死肥球,心里早已一万次诅咒她怎么不难产死去。
罗迦面上红一阵白一阵,重重地一跺脚,转身就要走。
张婕妤从床脚下爬出来,她头发凌乱,早已哭成了泪人,瘫软在地,浑身冰凉,只是凄切地反复:“臣妾活不下去了,臣妾受此奇耻大辱……”
罗迦又岂能不感到屈辱?长叹一声:“爱妃,都怪朕,让你受屈了……”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那个小肥猪仔,竟然敢这样胆大妄为。
打了一辈子鹰,却被麻雀啄瞎了双眼。
张婕妤终于爆发了,哭道:“冯昭仪侮辱臣妾,臣妾也就罢了,可是陛下堂堂天子,竟然被她如此藐视。她究竟凭什么这么猖獗?天啦,以后臣妾还怎么做人啊……”
“爱妃,你快起来……”
他正要去搀扶张婕妤,忽然听得外面的惊呼:
“娘娘,你怎么了?”
“娘娘,你慢点,天啦……”
……
报复的手段1
罗迦立即缩回手,也顾不得再看张婕妤绝望的目光。芳菲怎么了?那个小东西又怎么了?再怎样,她可是大着肚子啊,身子本就不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
“爱妃,你好好照顾自己……朕先走一步……唉,以后再来看你……”
“陛下……”张婕妤泪如雨下,再次企图拉住他的手,可是,罗迦却匆匆忙忙就甩开了她,几乎是慌不择路地,急忙就冲了出去。
张婕妤倒在地上,慢慢地收敛了恸哭之声,才发现自己还是赤足。
宫女们围上来扶起她,七嘴八舌地劝慰她:
“娘娘,您可不能气坏了身子……”
“冯昭仪真是太猖獗了……”
“她凭什么呀?立正殿的宫女说,她连弹琴都不怎么会,唱曲子也不怎样;而跳舞就更不会了,长得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陛下不是向来喜欢能唱会跳的美女么?怎么会突然变了口味?……”
“别提她那相貌了,一脸的妊娠斑。至于跳舞,就她那个又矮又胖,跟一个肥球似的身子,若是跳舞,人家会以为是肥球在滚动耶……唉,真不知陛下到底被她哪一点吸引了……”
“以前她没进宫时,宫里太平,人人快活,她一来,就变了样子……真是个狐狸精,不知用了什么狐媚的手段迷惑了陛下……”
……
张婕妤一挥手,阻止了众人的劝慰。现在任何人的劝解,都是对自己更添一层的屈辱。这个死肥球,竟敢如此侮辱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的目光缓缓地投向在一旁小猫咪一般替自己揉捏着双腿的小怜,心里无限酸楚。其实,哪个女人又真正想把另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送给自己的男人,眼睁睁地看着她分享自己的宠幸?她张婕妤以前一直不认命,总觉得自己魅力无边,手段出众,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总有一天会重新赢回陛下的宠爱。
报复的手段2
今日受辱,方断了这个念头。陛下,他在那样的时刻,竟然怕了,软了,就像奸夫一般——竟然把自己当成了偷情的淫妇,要自己藏在床底下!
罗迦不是不可一世的战神么?他不是九五之尊么?需知他不是傀儡,在北国有着绝对的权威,就算是乙浑、李峻峰这些重臣,也不敢在他面前弄什么鬼。堂堂天子,现在成什么样子?竟然被一个女人吓得魂飞魄散,狼狈不堪。
需知自己也是他的妃嫔,是他公告天下纳娶的婕妤,而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宠,小星。这算什么?他那里有半点人君的威严?简直比民间的耙耳朵,妻管严更不如。
甚至,他都不敢扶自己一把,就去追逐那个死肥球了。
她双脚冰凉,双手冰凉,心也那么冰凉。唯有怒气是火热的,充满报复的仇恨。
难道那个悍妇从此就会横霸六宫,只手遮天?
自己等人这一辈子,就是完全的守活寡了?
“除了小怜,你们都出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小怜惊慌地看着她,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即将出现重大的转机。
满屋子的凌乱已经被宫女们收拾好了,可是,心里的狼狈却是收拾不了,只剩下无比的愤恨和怒火。张婕妤一字一顿:“小怜,本宫以后就指望你了!”
“娘娘,奴婢卑贱之躯,岂能帮得了你?”
她仔细端详着那张娇艳如花的小脸:“小怜,你知不知道,你的相貌足以称得上国色天香,倾城倾国?”
小怜嗫嚅道:“奴婢岂敢跟娘娘相比?奴婢……”
“小怜,这宫里的女人,加起来也不如你漂亮!”
“!!!”
“小怜,从今日起,你的任务便是悉心打扮。”
“啊?为什么?”
“本宫会帮助你,让你成为宫里第一受宠的女人!也成为北国最尊贵的女人。”
“娘娘,这……”
报复的手段3
“小怜,你听好。本宫之所以帮你,是为了洗雪今日这口怨气。只愿他日你富贵,别忘了我们昔日一番情意就是了。”
小怜作为她的贴身宫女,当然亲眼目睹了今日张婕妤受辱的全过程。她做梦也想不到,张婕妤如此清高孤高之人,竟然会沦落到钻到床底下的地步。张婕妤自来要强好胜,孤高自诩,这一口气,如何肯咽得下去?
“娘娘,您……冯昭仪那么猖獗,陛下一定会惩罚她的……您不要伤心……”她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可怜的女人。
张婕妤只是摇头,打量着她的面孔。以前,为了防止她抢夺自己的风头,总是不让小怜怎么打扮。可是,就算她不打扮,那份清丽的少女风采也是掩饰不住的。她的柔媚,绝代佳人的风范,正在一天天成形,就算是那些青衣小袍,素面朝天,也完全遮掩不了。更主要的是,她擅长弹琵琶,自成一绝,这对喜好艺术欣赏的罗迦来说,自然更具杀伤力。
秘密武器,终于藏不住了,必须马上出动了。
“小怜,你记住,以后富贵了,不要忘了本宫!”
小怜跪在地上,只是叩头:“若非娘娘救助,奴婢的亡父只能抛尸荒野,奴婢也逃不脱沦入青楼的命运。娘娘的恩德,奴婢就是上天入地,也不敢有丝毫的淡忘。奴婢这一生,无论会变成什么身份,只要娘娘差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否则,奴婢九泉之下的老父,也饶恕不了奴婢!”
小怜卖身葬父,孝顺之心殷殷可鉴。她今日以亡父的名义起誓,可谓献上了赤胆忠心。
张婕妤点了点头:“来人,给小怜换衣服。”
一屋子的绫罗绸缎,精美宫装搬上来。
小怜在一众宫女的细心装扮下,不止张婕妤,其他宫女也看呆了眼:
“天啦,小怜,你竟然这么漂亮!”
……
报复的手段4
“天啦,小怜,你竟然这么漂亮!”
天生丽质难自弃,六宫粉黛无颜色!
原来,说的是这么样一回事。
小怜第一次被打扮成这样,摸着那些华丽的纱衫,少女天性的爱美,穿成这样,方觉人生不枉白活一场。她像在做梦一般:“娘娘,我真的可以穿成这样?”
“对,一直穿成这样!”
张婕妤酸楚地笑一下,摸着自己冰凉的脚背,一滴眼泪悄然掉下来。自己其实也才二十五六岁,可是,心却已经老了,在这杀机顿起的后宫,厮杀得伤痕累累,沧桑不堪。
以色侍人,色未衰,恩先断。
只因不再新鲜。
男人,都是贪图一时的新鲜。
看她冯昭仪,又能新鲜到几时。
下一个江山,该是小怜的了。
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娘娘,左淑妃求见……”
她断然道:“回绝,本宫休息了,不见任何人。”
后宫本就是个八卦地,一有风吹草动,消息传播得比风还快。左淑妃这么快就来了?她这半是安慰,半是看好戏呢!
看自己的好戏,她左淑妃又算得了什么?
她暗地里冷笑一声,拉起舒服的锦被将自己蒙上。要在后宫里生存下去,付出的代价和心血,几人能知?
门口,左淑妃十分没趣地打道回府。
在宫里,当然会注视着其他妃嫔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这些日子,春暖花开,人人都蠢蠢欲动,张婕妤再天衣无缝地夺宠,她岂能丝毫不觉?早在罗迦去琉璃殿时,她已经得到了禀报。当即又羡又妒;未几,却听得冯昭仪跑到了琉璃殿,陛下慌慌张张地就跟着走了。
这算什么?
难道是一场好戏开锣了?
无论如何,对她来说,都是有利的。只要静观其变就可以了。
又很心惊,冯昭仪如此狗胆包天,难道不会怕遭到陛下的惩罚?陛下会不会惩罚她呢?就算是因为怀孕,难道就能免除惩罚?
杀鸡骇猴1
再说芳菲,几乎是一路飞奔回到立正殿。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走得健步如飞,不但宫女跟不上,就连一阵一阵的腹疼也感觉不到。
其实,立政殿距离琉璃殿的距离,真的不如想象的那么远。沿途,甚至能看到昭阳殿,那是北国最大最华丽的宫殿。昭阳宫中日月长,那是皇后才配享有的,在北国等同于昭阳殿。因为罗迦未曾立皇后,昭阳殿一直是空着。给了冯昭仪后,也照例地空着。但有许多宫女在此,保持着它的华丽和整洁。
得势时,就是这样;失势时呢?
她甚至还能看到那些宫女遥遥地向自己行礼:
“冯昭仪……”
“娘娘……”
……
娘娘!
自己只是娘娘之一;立政殿也罢,琉璃殿也罢,昭阳殿也罢;甚至还有椒云宫、玉堂……以及其他许多的宫殿。
就如罗迦所说:你不过是昭阳殿的主人!
自己不是立政殿的主人么?怎么又变成了昭阳殿的主人?
罗迦,他在这一刻,将自己的身份提醒得一清二楚:芳菲,你可不要僭越!朕宠幸你,你就可以上天!若是不宠幸了,你就什么都不是。
甚至藏在床底下的张婕妤,她又算什么呢?她也什么都算不上。
芳菲不知是在同情自己,还是在同情张婕妤。
其实,在罗迦的世界里,哪个女人都算不得什么。
她只顾健步如飞,走得如有风在耳边吹过,脚下如踩了软软的棉花。宫人们一路小跑追着,却又无人敢去搀扶她,怕反而伤着了她。一个孕妇跑成这样,她不怕,看的人也胆颤心惊,几乎生怕下一步她就倒下去了。
回到立正殿,要跨过门槛,她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在地,幸好两名宫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躺下的,但觉双眼发黑,浑身都失去了力气,既不气,也不恨。
杀鸡骇猴2
这算什么呢?
自己十月怀胎,辛辛苦苦,体会着女人一生里最苦楚的时候。难道这个时候,丈夫就该以“不能忍受无法OOXX的痛苦”,去正当地追求自己的“生理需要”么?
他是天子,他有正当的权利;不对的都是自己。
张婕妤也是他的妃嫔,甚至进宫在自己之先许多年;严格来说,不是她夺宠,而是自己夺了她的宠——错的,也是自己!
千错万错,都是自己。
自己到底又算什么呢?
到底留在这个可怕的皇宫干什么?
天色渐渐地黑下来,却没有罗迦的脚步声。她凄然地想,他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红云和红霞战战兢兢地守在床前,她们是这场“捉奸”的肇事者,只因为多了几句嘴,酿成了滔天大祸。她们正在担心自己的命运,更是不敢开口。果然,她听得高公公的声音:“红云,红霞,你们两个奴才滚出来……”
两人面色大变,互相对视,却不敢不从。
在她们后面,两名宫女擦身而过,站在了她们的位置,代替她们,开始了伺候。
“多嘴多舌的奴婢,不知宫禁,竟然敢私自传播小道消息,不顾娘娘的身子,如果动了胎气,你们担待得起么……”
瞧瞧,都是在替自己着想呢。
“来人,将这两个奴婢拖下去,每人重责100棍……”
她忽然想起悦榕,太子府的悦榕。就因为稍微八卦了几句,就被安上了奸细的罪名,最后惨死,连尸身也找不到。
太子如是,罗迦也如是。
每一次都是欺骗。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高公公,他这不是在责打红云和红霞,是杀鸡儆猴,是在责打自己呢。
是罗迦在打自己的耳光呢!
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可是,肚子却剧烈地疼痛,额头上也冒出汗来。
两名宫女急了,忙按住她:“娘娘,你不能动了……”
杀鸡骇猴3
两名宫女急了,忙按住她:“娘娘,你不能动了……”
“娘娘,快躺下。”
她躺下,气喘吁吁,可是,很快又坐起来,听着门外红云等人就要被拖下去了——只要自己一睡着,她们就会死无全尸,就跟悦榕一样。
“住手……你们住手!要打就打我,是我逼她们说的……住手……”
“娘娘,你不能起来……”
“高淼,你给我进来!”
高淼弓身进来,声音不阴不阳的:“娘娘,老奴这是依法责备多嘴多舌的奴婢。宫规如此,老奴是依法行事,还请娘娘谅解……”
她冷笑一声:“依法如此?是我强迫她们说的。就算犯规,我也是主犯,她们不过是胁从而已,罪魁祸首是我,你何不责打我一百棍?”
高淼跪了下去:“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这宫里的规矩,奴才就有责任扶持主子,替主人着想,而不是给主子添乱,招惹祸端。所以,她们理该受罚……”
“高淼!”
“娘娘可万万不能动怒……可不能动了胎气……龙胎要紧,龙胎要紧……”
龙胎?除了龙胎,自己还有什么?
就如在神殿的时候,除了祭祀的身份,自己什么都算不上。什么恩宠,什么宠爱,都是假的。自己就是罗迦的一个玩物,是被他强迫的一个禁脔,一旦惹怒了他,颜色就来了!
这是给自己颜色看呢。
“高淼!你放了她们,此事跟她们无关。”
“娘娘,你好好休养,其他事情,就不用操心了……”
她几乎是在嘶吼:“高淼,你今日竟敢如此藐视于我?好,你要责打她们,就先来责打我!”
高淼终究还是不敢,迟疑一下:“老奴不敢,老奴马上就去放了那两个奴婢。”
她重新躺在床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肚子里的孩子似是感到了她的愤怒,也在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不停地拳打脚踢。
她的手按在腹部,想起那个可怕的被强迫的夜晚,若非如此,自己岂能困在这里?就算是吃燕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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