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问他身边的近臣,可是,没有任何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李奕也不知道。他只是东宫的谋臣,还没在朝廷上大显身手,他根本没有上朝的资格,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且,太子连他也不见,只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他们甚至能听见屋子里不时传出的嚎啕大哭。
太子竟然如此恸哭!
李玉屏更是着急,李奕却叫住她,低声说:“娘娘,您万万不可声张。”
她也泪流满面:“我知道,我不会声张的。”
“娘娘,您先去歇着,小臣会照顾殿下的。”
她百般无奈,只能退下。她和太子并不住在同一寝殿,她的寝殿在东侧。按照礼仪,本是半月后才分开,但是,太子殿下说他很忙碌,第一次上朝监国要准备许多东西,所以要一个人静处,她便立即贤淑地主动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刚刚组合成夫妻的两个陌生人,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什么有效的沟通,所以,她只能早请安,晚请安,不料,这一日却得到这样可怕的消息。
太子竟然独自关在书房里嚎啕大哭。
又见新台1
李玉屏出生大户之家,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禁止一切下人进出。然后,她也悄然退下,心里忐忑不安地等候高太傅的到来。
此时,众人便只能指望高太傅了,毕竟,殿下对他最是信赖。
高太傅来时,太子终于开了门。
高太傅也上朝了,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太子泪流满面,不禁叹息,这个年轻人,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幸好没有当朝就在朝廷上发作,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他上前,正要劝慰太子几句,却见太子伏坐的案几上摊开着一本书。他一看,顿时神色大变。
这是一本诗经,翻开的这一页正是国风里的一首新台》: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蘧篨不鲜。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蘧篨不殄。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高太傅心里一震,只见那书页已经被泪水打湿。
他当然知道这个典故。宣公构筑新台于淇河之上,替自己的儿子娶齐国的美女姜珏为太子妃。这新台重宫复室,雕梁画栋,极尽奢靡,太子见父亲如此厚意,自然非常高兴。新台建成后,宣公遣使者到齐国,迎娶姜珏到新台,不料,这时一个小臣报告宣公,说姜珏美如天仙。公公好奇之下,便去偷窥儿媳,果然立刻为姜珏的美色所震惊,立即起了贪念,竟然将姜珏纳为己有,是为宣姜。可怜姜珏一代美女,原本要嫁的是英俊少年郎,现在却不得不委身于一个“蘧篨”(老癞蛤蟆),其悲切之情可以想见。
高太傅见了这首诗,立即明白了太子的悲愤。可是,他直觉这又微微有点不同,芳菲,并非是陛下替太子定下的妃嫔。李玉屏才是太子妃!罗迦又不是盯上了李玉屏,所以,就算不得什么!
但是,无论如何,这总是很不好的事情。
饶是高太傅平素替太子出谋划策许多年,现在反而无计可施,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劝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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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新台2
以宣公比罗迦,要是让陛下知道了,这可是废黜诛杀的大罪啊。高太傅急忙伸手替太子收起书,神色颇为不安。“殿下此举,再也不能出现了!否则,必将招致祸端。”
太子大为悲愤,父皇如此行为,自己竟然连发泄的权利也没有。他难道不是好色贪花的宣公?
“殿下万万不可如此……”
他忽然站起来,一把抓起桌上的诗经,用力撕扯,充满愤恨。父皇,这就是自己所敬重的父皇,自己心目中的敬仰的一代君王。原来,竟是如此不堪。
他撕扯得那么用力,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一地的纸屑。
高太傅惊恐地看着他,甚至无法安慰。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是父皇啊,他欺骗我……他欺骗我!我本是要娶芳菲的,当初你们为什么会阻止我?为什么?”如果自己当初无所顾忌,先下手为强,还能是今天这样么?
“殿下,她身份特殊,你根本就不可能……”
他彻底爆发了:“特殊,特殊,有什么好特殊的?既然那么特殊,为什么她会变成冯昭仪?”
“因为他是皇帝!”
“是皇帝就可以肆无忌惮么?就可以不顾北国的法律和神殿的尊严么?大祭司呢?他口口声声要我们信仰大神,他呢?他在做什么?现在立她为昭仪,以后是不是会立为皇后?……”
自己最心仪的女子,变成了父皇的枕边人。他简直血红了双眼,昔日的温文尔雅完全不见了,整个人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要把自己或者他人彻底点燃!
不能饶恕的痛苦!
无法原谅的欺骗!
双重的背叛。
从小没有生母,贵为太子爷温情缺乏,可是,现在自己竟然又被最爱的两个人同时抛弃。付出慈爱的父皇,那个细心体贴,温柔善良的少女……不见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两样,顷刻间全部化为了泡影。
又见新台3
他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动手的,乒乒乓乓,碎落了一地的花瓶,古玩……其中许多都是父皇赏赐的,一些还是自己前两天去朝拜他时,他赏赐的。当时,父皇给的赏赐,连李玉屏都悄悄咋舌。现在才明白,他是做贼心虚!
他是愧疚,所以企图用金银珠宝堵住自己的嘴。
可是,再多的赏赐,能抵挡得了这样无情的伤害?他生生剥夺了自己心目中多年的慈父形象!彻底坍塌了自己对他的全部的敬仰。
高太傅不停地躲闪着随时可能砸到脚背上的碎片,李奕等人更是侯在门外,根本不敢有任何的语言。
甚至连劝解都不敢了。皇帝要一个女子,当然不费吹灰之力。而且,高太傅这么多年,自然也了解罗迦的强势个性,他要的东西,根本就无人可以阻止他。
“她是喜欢我的,明明是喜欢我的,是父皇强迫她……是他强迫她……他抓了她,逼她就范……她本该是我的……”
“她不是你的!她其实跟你没什么关系!”
“就是我的!父皇这样是乱伦,她是他的养女……她决不可能喜欢他……我要见芳菲理我要亲自问她,她难道真的愿意做什么冯昭仪?”
“陛下圣旨一下,她做不做都由不得她,再说那个女子不爱荣华富贵?”
“太傅,你说,为什么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出来阻止的?这算什么?难道他们忘了自己的大神?甚至李大将军,他都这样,他完全顺着父皇,他真是一个谄臣,到今天我才知道,他根本就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奸臣,比乙浑更加混蛋,枉我那么敬重他……”
李大将军深受罗迦宠信,君臣有非一般的默契,尤其是在女儿的婚事上,得以许配东宫,他的显赫一时无两,对罗迦就自然分外感激。而且他又不知道芳菲的真实的身份,所以在皇帝纳妃这样的“家事”上,他自然会鼎力支持他了。
又见新台4
“太傅,这可不行,这是亵渎北国的大神,我要阻止此事,一定要阻止!”
“你怎么阻止?”
太子一时无言可答。
“殿下,你万万不可乱来。在北国,除了大祭司,谁也无法阻止此事。可是,若是被大祭司知晓,不但芳菲完了,必死无疑,陛下也会遭到很大的诘难,北国必然会引起不可想象的内乱。这样的后果谁负担得起?你负担得起么?”
高太傅想,再说,罗迦既然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肯定早就做好了准备。
可是,太子这一刻,却迁怒到了许多人身上,觉得那个所谓的岳父,李玉屏,统统都是自己的敌人,统统都在跟自己作对。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对自己好,就如林贤妃,三王子,随时随地都在算计自己。
父皇要自己娶李玉屏,本身就是一个阴谋,一个可怕的阴谋。
他歇斯底里,又语无伦次:“我要赶走李玉屏……赶她走……”
高太傅大惊失色:“殿下,为什么?太子妃贤淑温柔,她又没犯错……”
“她是奸细,是父王安插在身边监视我的奸细……她是奸细……滚,叫她滚……”
“殿下,请你冷静。”
“我还要怎么冷静?你们一辈子都在叫我冷静,叫我忍,忍忍忍,我忍来忍去,不是被谋害就是被欺骗,有什么意思……”
高太傅忽然抬起手,重重地一耳光就掴在他的面上。
他惊呆了,却也立刻停止了歇斯底里的哭嚎。
高太傅声音沉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自你六岁起,老臣就开始教导你。对你付出的心血,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多得多。可是,你为了区区一个女子,竟然如此不识大体,东宫的屹立不倒,你的安危,你知不知道凝聚了多少人的心血?你现在大吵大闹算什么?是要毁掉自己这一切?如果陛下知道了,会饶恕你么?”
迁怒太子妃
太子颓然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年轻的脸上浮起一丝憔悴的惶恐。
“殿下,冯姑娘只是陛下为你请回来的一个医生。她治好了你,你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到此结束了。你该记着的是陛下对你的恩义和父爱,而不是去仇恨他!陛下从来不曾答应过你什么,是你自己僭越了!”
太子呆呆的,一声不吭。
良久,他才疲惫地吐出几个字,挥挥手“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高太傅长叹一声:“殿下,这宫里,必须步步为营,小心谨慎,你今日失态了。”
他摇摇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殿下,你这几日先好好休养,老臣明日再来。”
他疲倦地闭着眼睛,没有再吱声。
门口,传来李奕焦虑的声音:“殿下,太子妃送来了参汤……”
“出去,滚出去,叫她滚开,我不想见任何人,滚,你们都滚开……”
李玉屏站在门口,满面的惶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无从知道。本是怀着极其喜悦的新嫁娘的喜悦,怀着陛下和天子双重宠爱的喜悦,为什么一夕之间就天翻地覆了?
满天雪花飘飞,他走到窗户边,推开窗子,任风雪肆无忌惮地吹在自己的脸上,身上,心疼如裂。原来,遭到双重的抛弃,竟然是如此的滋味。
生母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从小就依靠着父皇,享受着他格外的宠爱,在一众兄弟姐妹,王子王孙里,父皇的宠爱是无以复加的,甚至自己生病,他也天天来探望,百般地照料;绝境里,又是芳菲,给予着毫无保留的精心照顾,和她一起起居,和她一起下棋,和她一起畅游御花园,自己的心事都可以告诉她,有她一起分解……可是,为何偏偏是最亲的两个人?为什么是他们给予自己这样的打击?
他觉得头疼欲裂,双腿也站不稳,踉踉跄跄回到床上就倒下,但觉这个世界,彻底晦暗了,比绝症的时候更加绝望。
妃嫔争斗1
同太子一样震荡的还有罗迦的后宫。
尤其是左淑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大家都毫不知情,陛下就要册立妃嫔了?而且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昭仪。
甚至连大家都还没有见过那个女人的样子——通灵道长的侄女,这算什么人?
林贤妃在的时候,一切可以向林贤妃打听,现在林贤妃不在了,她便如失去了主心骨一般,虽然焦虑,却无可奈何。而且,她并不知道自己当初流产是林贤妃所为,罗迦对此并未声张,所以,她对林贤妃自然就更是怀念。林贤妃之外,便是张婕妤以前最受宠,她本要去向张婕妤打听,但张婕妤是南朝才女,自来清高,不愿意卷入这样的争宠斗争里,整天在她自己的寝宫里写诗作画,赏花赏雪,自得其乐,十分风雅。左淑妃历来跟她不是很合拍,所以,她根本无从商量。
就在她惴惴不安的时候,张婕妤却主动寻上门了。
左淑妃非常意外,但此时正需要盟友,立刻惊喜地说:“哟,是什么风把姐姐吹来了?”
张婕妤穿一件雪白的毛裘,更是映衬得面孔雪白。她脸上仍旧是那种孤高娇弱的神情,“唉,自贤妃娘娘走后,就无人组织活动了,这宫里,端的是越来越冷清。”
左淑妃再也忍不住了,冷笑一声:“会冷清么?马上就要侧妃昭仪了,热闹着呢。冷清的,怕只是我们这里,是我们这些苦命人啊……”
“哦?又要有一场热闹了?”
“姐姐,你可真是不闻闲事啊,陛下又要纳妃了,而且一来就做昭仪,真不知是如何显赫的千金小姐……”
“妹妹可不能这么说,妹妹你还是尊贵的公主呢!”
左淑妃更是来气:“我可没那么好命,做不成昭仪啊,唉……对了,姐姐,你知道通灵道长么?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的侄女来头这么大?”
妃嫔争斗2
张婕妤心里一惊。她进宫已经好几年了,得宠的时候就很善于揣摩罗迦的心思,知道陛下十分厌恶北国的大神,而推崇通灵道长,所以将北国的一座山命名为北武当。北国朝臣只知大神,殊不知通灵道长早已崛起,他引领的道观,早已成了罗迦度假的首选。近年来,罗迦的一些政策和大计,甚至计出北武当,而一些汉人大臣,也是通灵道长引荐的。
但这些,左淑妃肯定不会知道。
张婕妤想了想才回答:“我们南朝也有武当山,但是,跟北国的北武当不太一样。陛下信奉道教,几乎尊通灵道长为国师……”
“原来是个牛鼻子老道?那也不怎么样嘛。”
张婕妤见她鼻孔里出气,她虽然也好奇那个女子究竟是谁,究竟如何的国色天香,却还是淡淡道:“也许是她特别倾城倾国吧?”
左淑妃是小国公主,自来被称为该国的第一美人,向来自负美貌,而张婕妤才貌双全,更是自视甚高,现在听她夸奖那个神秘女子为美人,不禁嗤之以鼻:“难道天下还有谁能比姐姐还美?”
张婕妤一笑:“妹妹可是过奖了。”
“唉,姐姐你听说没有?陛下竟然让她常住立政殿。这像话么?上次我编排了一支新的曲子请陛下欣赏,陛下竟然不来,想必是她施展狐媚手段,一定是她教唆陛下,不让陛下来欣赏……天啦,姐姐,你说,以后陛下是不是再也不会理睬我们了?难道我们就要在宫里独自红颜老去?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狐媚子独霸三千宠爱?姐姐,你快拿个主意啊……”
张婕妤不以为然,她进宫的这些日子,早已看惯了花谢花开。想当初,自己刚来时,凭着南朝美才女的身份,罗迦是如何神魂颠倒?宫里来来去去,每一段时间,总有人得宠,有人失落。罗迦博爱,从不专宠任何妃嫔,虽然某一段时间里,总是有妃嫔特别受宠,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总体倾向。
以色侍人的悲哀
这女子新来自然新鲜,可是,新鲜感一过去,自然就容不得她娇宠了。所以,她最是佩服林贤妃,任陛下有多少新宠也不管,只在任何时候都保持住自己最美丽的容颜,最温顺的态度,最出众的特长,——如此,陛下厌倦了新宠时,蓦然回首,那人总是在灯火阑珊处。
这才是博得长宠的必须手段,如果仗着一时的宠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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