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到此。
御驾亲征1
“当年,燕国的两位公主,小王子才三四岁,就被先帝打发去了封地。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小米妃更是惊吓:“姐姐……如果是这样,如何是好?”
米贵妃自己也六神无主。
如何是好?
这一天,她暗地里其实等了很久了。宫廷里的女人,从未有过真正安稳的时刻,时时处处的算计,小心翼翼,整天都在上演着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比你死我活,更加可怕。
“姐姐……这些年,陛下一直没有册封皇后……”
米贵妃咬牙切齿:“当然是因为她!你还不明白?都是因为那个贱人。她那么大的权势,她不开口,陛下敢封谁为皇后?”
大家心凉如水。
等了那么久,谁不曾幻想过皇后宝座?
现在,是不可能了。
皇帝变成太上皇帝了,哪里还有皇后一说?
“姐姐,我们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啊?”
米贵妃冷笑一声:“不坐以待毙,还能如何?我们有什么办法?”
再是心机深沉的女人,再是宫斗的高手,这能如何斗?
和太上皇帝?和皇帝?和太皇太后??
谁敢和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三个人斗下去?
“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陆泰大人呢?”
“陆泰,我看他都自身难保了。”
而且,就凭借这个大臣,他敢怎样?和太上皇帝或者皇帝争斗?
米贵妃,这么多年浸淫宫廷生涯,当然比妹妹看得准。陆泰已经连续几次处于危险边缘。上一次,如果不是冯太后放他一马,他早就和李欣一样死去了。
再说,弘文帝的警告,言犹在耳。
如果再和陆泰勾结,谁知道什么结果?
到时,睿亲王就不是润亲王了。
或许,是下一个三王爷了。
这一点,弘文帝是非常忌讳的。
这样的隐私,只怕稍微走漏了半点风声,便是诛灭九族的惨祸。
御驾亲征2
“这……”
此事,若是认真清算起来,要倒了冯太后……如果不是举国的力量,众多大臣联手——除非把小皇帝赶下台,处死——
这么大的规模。一个女人能够完成?
米贵妃想也不敢想。
就如明知道一件事情,明知道一个人的把柄,却没有一点办法。
米贵妃盯着妹妹:“此事,你半点风声也不许走漏。现在,那个女人既然敢回到平城,一定就是有恃无恐了。再加上小皇帝登基,她已经掌握了绝对的权利。我们若是被她发现蛛丝马迹,一定只有死路一条。”
“那,姐姐,我们到底怎么办?”
“讨好她。加倍的讨好她,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宫廷的法则便是如此。
对付不了强者,便只能匍匐在强者脚下。
米贵妃懂得很清楚。
清晨。
阳光从树缝里照射下来。
平城的春天,真的慢慢的要来了。
弘文帝睁开眼睛。
怀里的女人,睡得可真熟啊。
她昨晚折腾了那么久,一夜未眠。快到清晨时才稍稍闭了眼睛。
此时,她的呼吸均匀,只是眼神那么憔悴。睡梦里也掩饰不了的憔悴。
他在清晨的微光里,轻轻的抚摸她的脸。
她还是没醒,只是在他的臂弯里,轻轻地侧了侧身子。
仿佛躺在一个很安全,很舒服的地方。
许多年,都不曾如此安稳,舒服了。
一个女人,无论情感上,身体上,其实,都需要男人。
已经太多年了——太多年的活死人生涯,将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好最激情的岁月,全部埋葬。
只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空度青春。
这一个夜晚。
她什么都忘记了。
连罗迦都忘记了。
只记得自己也是血肉之躯。也需要一点点温暖。
睡梦里,如此的无忧无虑。
那时,天气晴好,空气清新,林木葱茏。
御驾亲征3
他如一棵开花的树。
她是从树下走过的少女。
两个年岁相当,几乎算得青梅竹马的人。
他给自己苹果,他爱惜自己,他在冷宫援手,他送自己去北武当……他在刺客来临的时候,以身舍命,救护自己……
他的一切情谊,从不容怀疑。
她也但愿自己,如果真有来世,只遇到一个人——千万千万别多了!
无论是谁,一个就行了!
老天不会让人贪心。
她在睡梦里,也依偎着他的胸口。
弘文帝悄悄地看她湿漉漉的睫毛。睡着的时候,就像宏儿,总是悄悄地,希望靠着一个人——内心里,希望有一个安稳的依靠。
自己,便是她的依靠。
这些年来,一直是。
他非常喜悦。
也非常悲哀。
已经明白,这是自己生命里的最后一次了。
她以这样的方式和自己告别——终究是这样。
终究,是以这样的方式,和自己做一个温情脉脉的诀别。
他更紧地搂住她。
在晨曦下,亲吻她的脸,嘴唇。
她的嘴唇,还是鲜艳的——没有老去。
她还不老,正是一个女人,最盛最好的年华,浓烈,丰饶,成熟,温存,体贴……一切,恰到好处。
他再一次的亲吻。
她一直闭着眼睛。
他不放过,一直贴在她的唇上,非常轻柔,反复掠过,甚至她的湿漉漉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黑色而憔悴的眼眶——并不激烈,但是,非常的温情——甚至不是因为情欲,而是真正出于内心最真挚的情感——
那种情感上的最深层次的需求。
需要一个灵魂相依的伴侣。
不离不弃。
他柔声地贴在她的耳边:“芳菲,你累了。好好休息。我先去上早朝,一会儿回来陪你。”
她还是睡着,一直不曾睁开眼睛。
直到他穿好了衣服出去。
她才悄然睁开眼睛。
御驾亲征4
看到他做的手脚——从太上皇的寝宫,到太皇太后寝宫的一条密道。
修筑得非常隐蔽,在一条林荫道边。绿树c葱茏,专人把守。如果不是他来过,她绝对不会发现。
其他宫女们也没法发现。
所以,外界的揣测里,知道太上皇在这里,却不知道怎么来的,或者,怎么离开的——除了极少数的关键人物,没有任何人知道。
就连米贵妃派来的人,也只知道一星半点。
此外,再也不敢靠近。生怕惹祸上身。
这便是弘文帝做事的手段。
弘文帝,这个狡猾的人。
他比罗迦还狡猾。
这是他多久就准备好的?
看这样的规模,起码想了一两年了——或者更长?
他深谋远虑到了这样的地步?
竟然不知道,他腹黑如斯。
她还是没有起身,慢慢地躺在床上。
许久了,不曾如此轻松——不是精神上的,而是身体上的——至少,自己不再操心了。短时间内,有他看顾着儿子。
如何上朝,也是他们父子自己的事情。
弘文帝,在京城一日,便有义务,一日看管儿子。提携儿子,彻彻底底教会儿子如何做一个皇帝。
她一直躺着,觉得如此的疲倦。自己需要休息。
最好,把一切都放掉。
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做了。
最好,一切的一切,都抛得远远的。
现世安稳,就做一个无忧无虑,无所事事的太皇太后,安度晚年,这难道不好么?
所以,内心才会一再的慌乱——不,自己其实一点也不希望弘文帝出征。希望他留下,留下来,主管这一切,掌控这一切。
一点也不希望弘文帝抛下了京城这么巨大的摊子给自己——那样,便意味着,又是终年累月,不得休息的劳累。
她心乱如麻。
却知道,自己留住他,唯有一条途径。
只有身子上,留住了他,才行。
御驾亲征5
男女之间的情感,自来如此。
需要身心合一。
任何一方残缺了,都不完美。
弘文帝,他也不是逼迫自己。实在是,他自己受够了这种煎熬和折磨——他也需要一个女人,全心全意,日夜相伴。
他退位了,希望一个女人,柔情蜜意,听花弄月,希望夫妻缠绵,相敬如宾——事实上,他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如果做不到,他便只能放弃。
只能远远的逃离。
芳菲睁开眼睛看阳光——觉得阳光也很刺眼。一如自己这一生。
早已做出了选择——所以,不得不继续痛苦,绝望下去,承担一个女人不该承受的一切。
她没有再倦怠,很快起床梳洗。
然后,自己悄然封堵了,那条密道。
从此,一切恢复原状。
生活再怎么累,还不是要继续下去。
早朝。
早朝,其实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这种日复一日的刻板礼仪,除了祭祀天地祖宗,籍田、和颁历这样的周期性仪式外,每天的早朝,皇帝按理都应该出席。
早朝必须在拂晓之前举行,很多皇帝,因此苦不堪言。
冬天太冷,夏天太热,这也意味着,日日早朝的皇帝,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丰富的夜生活——必须早早就寝——
所以,才有很多君王,到了后来,干脆沉溺于享乐“从此君王不早朝”。
弘文帝,自从登基以来,从来没有废弃早朝。
这也侧面证明了,他在皇宫内的夜生活,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么丰富。
所以,当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小小的宏儿,穿着龙袍,还揉着惺忪的睡眼,面对着黑压压的大臣的时候,才觉得无限的心酸。
这便是孩子的宿命。
他才六岁。
如果他寿命够长,想有很大的作为——那么,他的这一生,必然是非常艰苦的一生。根本不会有人们想象中的,天子天下第一那么多的乐趣。
御驾亲征6
台下,大臣们絮絮叨叨地奏着事情。
奏折,一封封地递上来。
弘文帝觉得这一切都很虚幻。
天子,到底算什么呢?
皇帝,本来就活在一个虚无缥缈的自我陶醉的境界里。他拥有四海,吃穿用度以及医药,必然是彼时代的最精华。可是,太有限了,人不能长生不死,也没有永恒,和凡人一般,生老病死;
他可以一言九鼎,血口喷人,想打谁打谁,想杀谁杀谁,一句话,就血雨腥风,但是,能把天下人杀尽么?遇到一些权臣,一些朝廷平衡,还得破费思量,彻夜难眠;
他高高在上,圣明德智,可是,明明被很多奏折气得吹胡子瞪眼,但还是只能标榜自己是“雅量,圣人度量”——
他拥有三宫六院,无比多的女人,但是,为何连一个由心爱的妻子,骨肉组成的家庭感觉都没有?
难道,这就是做皇帝的幸福?
这又何尝不是自欺欺人?
所以,古往今来的皇帝,才一个个都自私冷漠,残酷无情?
实在是因为他们本身就生活在虚无缥缈的境界里?
弘文帝面对着自己的牌位——皇帝,不过是个牌位而已。
现在,这牌位,又变成了自己的儿子。
一个大臣上书后,宏儿听得很仔细,但是,无法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看着父皇。
弘文帝也看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转向了群臣:“今天廷议的和南朝的战和之事,也该定下来了。朕决定,御驾亲征。”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弘文帝不等众人反对或者谏议,已经点将了:“这次亲征,陆泰做先锋;京兆王做主帅。粮草调度,后勤军中,王肃负责……”
众人一一领命。
这一次,是鲜卑贵族和汉人大臣,第一次一对一的合作。
彼此的人数,第一次达到了旗鼓相当。
众人都觉得奇怪,但是,没有人敢于质疑。
生离死别1
当弘文帝每每真正下一次决定的时候,向来都是如此。
绝不会允许群臣有任何的抗议。
他宣布退朝。
群臣跪安。
然后,他牵着儿子的手,父子二人,扬长而去。
直到进了御书房,孩子才忍不住问了:“父皇,什么叫御驾亲征呀?”
他和颜悦色,和儿子并坐在龙榻上:“宏儿,御驾亲征,就是皇帝亲自率军作战,在前线鼓舞士气。”
“可是,父皇,您为什么要亲自去作战?”
“因为,我们北国的皇帝,都是马背上打下天下的。当年太祖爷爷是如此,后来的每一位皇帝,都是如此。到先帝爷爷的时候,更是南征北战。先帝爷爷在位28年,起码有10年的时间,都在南征北战。尤其是登基的前十几年,几乎很少在皇宫里面。”
“那样,您岂不是很久都见不到先帝爷爷?”
“对。我在10岁之前,都很少很少见到先帝爷爷。先帝爷爷第一次抱我,我记得是我6岁的时候……”
孩子更是好奇:“那,您和先帝爷爷,是不是不亲近呀。”
弘文帝笑起来。
亲近!
皇家的孩子,几个可能和父皇亲近呢??
他想起自己其他的王子、公主——富有四方,富有儿女的皇帝,本质上,把一切都当成了国家的义务,自己的义务。
甚至宠幸什么妃子,甚至该如何安排侍寝,什么时候OOXX……都有基本的程序和规矩,而非是随心所欲,发自强烈的情感和热情。
对于主体都没有感情。
何况是附属品。
皇帝,真正是一块牌位————永远高高在上,永远不犯错,却灵魂空虚的一个牌位而已。
弘文帝,第一次为自己的身份,如此的悲哀。
对儿子,也充满了真切的怜悯和同情。
孩子好生担忧,一直在问:“父皇,您御驾亲征,是不是要走很久很久?”
生离死别2
他看出孩子的焦虑。
孩子刚回平城,太后不和自己住一块儿了,父皇又要离开,从此,这天下,就交给他——要他一个人,支撑起这天下?
一个小小的孩子,如何受得了?
他甚至很多奏折都看不懂。
每次回答奏折的时候,都要父皇提点,或者把小纸条写好给自己,自己拿出来念就行了。
父皇走了,谁写小纸条?
谁帮自己看着那帮凶神恶煞的大臣?
弘文帝温和地摸摸孩子的头,笑道:“父皇速去速回。也许,要不了几个月就回来啦。”
“可是,宏儿……宏儿不想您走嘛……”
“宏儿乖。你看,这里是御书房,是皇帝办事,处理奏折的地方。父皇还要过一段时间再走。这些日子,会教会你一些事情。”
孩子还是不安:“可是,要是您走了……”
弘文帝笑起来,“要是父皇走了,还有太后呀。”
“可是,太后住在那么远……”
孩子忽然有些委屈,嘟起嘴巴,小摸样十分难受:“宏儿每日只有请安时才能见到太后……”
“傻孩子。太后刚回来,她身子不好,得好好休息一些日子。等父皇走了,太后当然会出来照管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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