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你杀了老道!先帝,依旧不能复生!”
她轻蔑地一笑。
不能复生又如何?
“他是该死,死了最好!这样的男人不死,留着有什么意思呢!他没有本事保护自己的妻子,现在,却嫌弃被戴了绿帽子,哈哈哈,真是荒谬……罗迦,这是你的耻辱!不是我的耻辱!不是我!”
“太后,你这样太不公平了。死去的人,无法保护活着的人。”
“人们不都说,九泉之下有知,也该保护自己的亲人么?罗迦,他不能,是因为他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骗了我治好他的儿子,就一拍两散,什么都不管了。他只想他儿子幸福,我呢?谁想过我幸不幸福呢?”
“!!!!!”
“罗迦,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此时肯出来!”
声音,竟然是软弱的,哀求的,还残留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罗迦的选择5
还是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太后……”
“滚开!”
“罗迦,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只要你出来,我就跟你走……我们走!”
轻微的声音。
她的目光如一只狡诈的狐狸,几乎要穿破暗夜的阻挡——罗迦!罗迦的气息!
罗迦,他终于要出来了。
她喜极而泣扑上去。
他狠狠搂住她,那么用力,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悲哀:“芳菲,我们走吧……不要打扰父皇的亡灵了……”
“滚开!”
腿抬起,一脚踢在他的腿上。
“滚开!”
是弘文帝,他阻止了!
他一直在这里,阻挡着他父皇的去路!
他向来如此!
“滚开……”她势如疯虎,拳打脚踢,“滚……滚开……”
弘文帝甚至连躲闪都不敢,生怕伤着她。“好好好,芳菲,朕走,朕马上走……求你,求你不要这样,会伤了你自己的……求你了……”
“滚开!”
他转过身,脚步踉跄,落荒而逃。
如一只丧家之犬。
通灵道长背着身子,不敢目睹这一切。心里战战兢兢,因为,之前的响动!罗迦,他是忍不住的,是要冲出来的——但是,弘文帝,怎么允许他出来呢!无论生死,没有留给他任何的选择!
无论是谁,都没法此时出来跟儿子决裂!
那是腥风血雨的狂乱!
人,当然都得有羞耻和权衡之心!别说罗迦,纵然换了任何的天下男人,都是做不出来的!
只听得冯太后歇斯底里的呐喊:“罗迦,你滚出来……胆小鬼,你怕出来,被你儿子杀了??无耻的胆小鬼,无耻……不要脸的懦夫……我看不起你,一点也看不起你,我真是后悔,后悔死了,当初在北武当,就不该跟你回去的……”
罗迦的选择6
老道忍无可忍:“太后,请不要再亵渎先帝的灵魂了!”
亵渎!
哈哈哈,他说亵渎!
是谁亵渎了谁呢?
如被烧红的铁,狠狠地烙印,如受了凌辱的寡妇,得不到冤屈的伸展,自己反而成为了众人嘲笑欺负的对象。
女人啊,你的名字永远都是弱者;就因为天生比男人多了一个子宫,所以,夏娃之于亚当,天生就是为了赎罪的!男人爽了,乐了,一切都完了,潇洒地走了;女人呢?背负着心理的,生理的双重的痛苦!
就因为子宫,所以,女人不得不被迫贞洁——否则,男人不压迫你,大自然的生理都会压迫你!十月怀胎的痛苦,男人怎么会知道?男人又怎么会去在乎呢?
罗迦,罗迦!
从此萧郎是路人!
不不不,是仇人!
天大的仇人!
愤怒和绝望,彻底烧红了她的眼睛,一切,都是失去理智的。
那么强烈的期待过,那么强烈的盼望过。
没有拥有,就不知道失去的痛苦;不曾得到,就不曾明白失去的悲哀。
到头来,却真的只是彻彻底底的一场梦而已。
死亡,绝望。
相生相伴。
无依无靠!
她紧紧地捏着拳头:“罗迦,你还想你们家族有后?你是做梦!我告诉你,我后悔了,我后悔救你的儿子,更不会要这个不该来的东西!就算我杀不了你的儿子,可是,我有力量杀它……”
它啊!
“我会杀了它,一定要杀了它!我要亲手杀了它!哈哈哈,我总要杀掉一个……哈哈哈哈……”
疼痛!
腹疼如剿。
仿佛那个小生命也怒了。
自己何其无辜,竟然遭到这样的惩罚和诅咒。
自己的妈妈,竟然如此咆哮着,要杀了自己!
罗迦的选择7
抗议,强烈的抗议!
受了欺负的人,天生就有抗议的权利,不管他是大人还是小孩。
报复带来的疼痛。
芳菲疼得几乎直不起腰,手本能地放在腹部,却被烫了一般缩回来。豆大的汗珠在额头上滚过,滴落到手上,那痛楚不减轻,只是麻木。她死死咬着牙齿,绝不哼一声出来,仿佛在和那固执的小生命,做着生死的拉锯战!却还是站住,稳稳地站住,脸,苍白得如一个女鬼。
道长急了:“太后,你怎么了?”
“滚开……”
“太后,你……”
她挥手,如驱赶一个魔鬼。
手是乱挥舞的,看不到方向。我在明处敌人在暗处!
从来都是这样!
就连这样的一个胚胎,也敢如此的欺负自己!
她缓缓地,站直,竟然不敢作声。
腹部的疼痛,终于缓解,变成了隐隐地做疼。
她转身。
这一次的较量,仿佛已经结束了。
是真的结束了。
“罗……迦……”那两个字,在喉头滚了一下,她没有喊出来;没有再做最后的哀求;明知道,那是无用的!
自尊踩碎了,人家只当是泥土!
何不把自己当成一棵珍珠呢!
“罗迦,我不会来了!绝对不会再来了!”
走了几步,脚步是踉跄的。
但是,很快,她就自如了。
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一种因为仇恨而带来的愤怒的力量。
然后,加快了脚步。
“太后……”
她充耳不闻,身子忽然变得很高大。
她扬长而去,如暗夜的一个女魔头。
千年的古杉下,那一双腿,彻底麻木。
心也麻木了。
死了,自己真的死了!
白发飘忽,彻底覆盖了他的脸。
罗迦的选择8
死了,自己真的死了!
白发飘忽,彻底覆盖了他的脸。
甚至最后的一丝希望——她不知道,她永远不知道,自己本是要出去的!一定要出去的!曾经有那么一刻,是想不顾一切的;很多东西,其实是可以不在乎的;只是,儿子先出来!他其实是知道的,儿子,绝不会再放手了!
四周那么寂静。
他听得哭泣声,呜呜咽咽的,肆无忌惮,毫不掩饰。
不是发自自己口中。
也不知来自哪里。
那么遥远,那么咫尺。
他已经累了,累得无法去判别了。
甚至无法去怜惜了。
受伤的人,没有能力去眷顾别人的伤口。
那是弘文帝的哭泣声,在暗夜里,撕心裂肺。
杀了它!
杀了它!
她竟然这样说。
她竟然这样绝情地要杀了它——杀了自己!
杀了自己的骨肉!
那种疼痛,入骨的愤怒几乎彻底激怒了他,就如月夜里的一只野狼,凶残的,被人打瞎了眼睛,要跳起来噬人。
可是,却没有力气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踉踉跄跄,却趾高气昂。
他躺在地上,如一条濒死的野狗。
她却无知无觉的,一脚踏过,甚至重重地踩在他的手掌心上。刺骨的疼,他不吭声,生怕颠簸了她,生怕自己的手心不够宽厚!
生怕她当即举起了屠刀——杀了它!
她要亲手杀了它!
掌心几乎被踩碎了。
他咬紧牙关,哼都不哼一声。
她竟没有丝毫的惊讶,丝毫的害怕,甚至丝毫的察觉,就这么走了。大步地!
那暗夜的女魔,杀人的女魔头。
弘文帝躺在地上,但觉全身都碎了,所有的骨头都碎了,拼不起来,被人千刀万剐一样的疼痛不堪。
————————PS,今日下午四点左右继续更;
用生命恕罪1
他躺在地上,但觉全身都碎了,所有的骨头都碎了,拼不起来,被人千刀万剐一样的疼痛不堪。
“陛下!”
他听不见是谁叫自己。
只是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哀求。
“父皇,求你了……求求你在天之灵,怜悯一下儿子吧。求求你了……”
子女之于父母,永远是贪得无厌的。
因为他们是他们的骨中之骨,血中之血,所以,有权利求得庇护,谅解,同情和原宥。
几曾见父母和孩子争夺心爱之物的?
不能求得骨肉的怜悯,谁,又还肯对外人透露一星半点的关切和真诚?
“父皇……你是我的父皇啊,求求你,怜悯怜悯啊……如果您对孩儿都没了怜惜之情,谁还会管我呢?父皇,这一辈子,儿子也不曾这样求过你啊……求您了,至少,至少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儿臣不是为了自己,真的不是,是因为她!她已经难产两次了,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会死的,她一定会死的……儿臣问过御医,她早年身子不好,这一次,又遇到这样的事情,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会死的……求求您啊,父皇……儿臣不想让她死,就算是儿臣遭到怎样的诅咒都行,别让她死啊……你知道的,父皇,您在天之灵,完全知道的;我们拓跋家族的男人,几个能活过35岁呢?儿臣已经而立之年了。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求求你,父皇,您就最后一次怜悯怜悯啊……”
泪水流下来。
自己有什么错呢!
父皇死了,他早就死了。
自己寂寞孤独中徘徊了这么久,只想靠近一点心爱的女人,难道,这也不行么?
通灵道长搀扶他,但觉他浑身冰凉,搀扶不起来。
弘文帝,这一刻,是坚决地确信父皇死了。
父皇不死,一定会出来的。。
用生命恕罪2
父皇不死,一定会出来的。
本来,他从未怀疑过父皇的生死,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直到发现芳菲的奇怪行踪,才开始疑神疑鬼。到今天,方彻底死心了——父皇的确死了。
此时,却那么希望父皇活着——活着,从来不曾死去。
如果是那样,该多好啊!
自己,就绝不会生出任何非分的念头了。
他纵然性烈如火,却并不卑鄙;父皇生前,他无论怎么压抑,也绝不曾打过“母后”的主意。一切都是光明正大,高尚而正派的。
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就如一盆花,主人死了,她受到风吹日晒,也将枯萎。
难道自己接过去,细心呵护,让她继续灿烂的盛开,这也不行么?
自己到底哪一点罪大恶极了?
他哭得声嘶力竭。
这一生,从未如此的悲伤和绝望。
“陛下……您,请回吧。”
如软体的动物,消失了最后一分力气,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被人搀扶起来。
“陛下,您龙体欠安,才好了没几天,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如果再犯病,就难了……”
死生,何足道也。
我要杀了它!
我要杀了它!
他忽然惊跳起来,却手足酸软。
那是一种本能的自保,不,既不能让人断了胳膊,也不能被人断了手。更不能被人剜了心。
自己从来不能等待,因为等待是等不了救世主的,唯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
他冲下山去。
此时,山上的第一场雪已经降落。
小小的,雨夹雪。
罗迦的骨头也碎了。
三败俱伤。
自己怜惜儿子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三败俱伤。
没有一个人完好。
早知如此!
用生命恕罪3
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后悔可以重来?
他们,一个个,都在责备自己的隐匿,或者懦弱!这是懦弱么?——可是,真的自己出去了,又算什么呢?
让儿子绝望而死,或者就地疯魔,天下大乱?
还是眼睁睁看她堕胎而死,一个女人,一次次地伤害自己的身子?
她这样的性子,怎肯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自己?
自己纵然不介意,可是,这对儿子,对她,难道不是更大的伤害?
可怜那个一次次流产的女人,哪一次的罪孽,不该算在自己身上?什么名声?什么贞洁?哪里比得上怜惜她的心?再一次次的伤害下去,就表示自己很爱她了?
不不不,爱一个女人,不是这样!
哪有人会幸福呢?
就算自己想要,也没有的幸福!
唯有天长日久,让时间,把伤痕抚平,淹没。
雪花一片一片地飘落,只因太小了,行不成白,甚至无法覆盖,遇到人体的热气,便钻进去,几乎要将他凝结成一块冰人。
天大地大,此时,方知道什么是走投无路。
比死更大的悲哀。
一双手来搀扶他。
他甚至没有力气拒绝,头一歪,一口血吐出来。
老道惊呼:“陛下!”
他和弘文帝更不同,他是痊愈之身。健旺的人,如此大口地吐血,实在是太过不祥的征兆。
“陛下……”
他一怔,也不知是不是反射着雪光的缘故——一地的白。头发,胡子,全白了。
顷刻之间,昔日的美男子,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白头翁。
连一根多余的黑发都没有剩下。
“陛下!”
他嘴角上全是血迹,却浑然不觉,声音沙哑:“照顾她,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用生命恕罪4
他嘴角上全是血迹,却浑然不觉,声音沙哑:“照顾她,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这话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纵然承诺,都说不出口了。
芳菲,我不负你!
此生,绝不会再辜负你了。
但有所求,无所不遵。
他内心忽然变得很平静:错了就错了!挽不回的过去,但是,还有未来,不是么?
一度为了儿子,为了天下而筹划!
独独是为了她,为了自己呢?
现在,不该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来筹划这一切了么?
再最好的时间,等待最好的解决方式,而不是将三个人一起毁灭。那么急切地渴望新生,渴望重新来过——
用自己一生,难道还不足以恕罪么?
他在风雪里站起来,忽然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气,紧紧地握着拳头,和天地之间,一起苍白成一座巨大的雕塑。
慈宁宫,暗沉如一座巨大的坟墓。
弘文帝脚步轻飘,如一个孤魂野鬼一般。
张娘娘守在门口,慌忙跪下去:“陛下,太后已经就寝了。”
“让开!”
“太后说,她不见任何人。”
“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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