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走到门口,罗迦忽然想起什么:“李大将军返朝的日子还有多久?”
“就该这几天了。先锋已经进城了。”
“好。庆功宴准备得如何了?”
“一切都按照陛下的旨意,准备得十分充足。”
罗迦似是在自言自语:“朕记得李大将军有个女儿,现在多大了?”
老太监的特长便发挥出来了,简直如数家珍:“回陛下,李大将军有五个千金。其中前面四个都已经出嫁了,只剩下最小的千金,也是他的正室夫人所出。李夫人先生了三个儿子,才生这个女儿,算是最嫡的小姐了,也是李大将军的掌上明珠。李小姐如今正是豆蔻之年,艳名远播京城,听说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个倾城倾国的佳人。去他家提亲的王孙公子,几乎要踏破他家的门槛,就连宰相乙浑也一再想替自己的儿子求亲。但是李大将军特别珍视这个女儿,一心要替她选一个最好的郎君,不止看门第,还要看人品,一样也不能少。……”
两份礼物
“哦?乙浑也曾去提亲?”
“老奴听说乙浑多次去提亲,但不知为何,李大将军至今尚未首肯。估计是乙浑的儿子太过风流,他是出了名的浪荡子,整天混迹于花丛之中,还时常出入妓院,听说李大将军对他很不满意……”
李大将军自然不太乐意和乙浑联姻,这一点,罗迦深知。而且,两家联姻也不合适。
“老奴还听说,乙浑为了求亲成功,还曾经求林贤妃娘娘帮忙。”
“原来如此!朕知道了。”
老太监本来还兴致盎然地要继续八卦,见皇帝阻止,便也只好罢了。
次第点燃的宫灯,将立政殿笼罩在一片隐隐约约的红色里。御书房里静悄悄的,罗迦一个人埋首案前,许久才从卷宗里抬起头。
他揉揉额头,起身走动,舒活一下筋骨。窗户是开着的,一股冷风吹来,他皱起眉头,觉得背心和臂膀都是冷嗖嗖的。这是寒症,无可避免,虽然不如发作时的剧烈痛苦,但每每遇到阴寒的天气,就会加重这种隐隐的疼痛,绵绵入骨,如抽丝一般,虽然不至于晕厥,不至于马上死去,却更是难以忍受,痛苦不堪。
案几前的盒子里放着几根炙条。那是芳菲送他的礼物——当时,芳菲是要他带回来叫御医帮他炙烤。可是,他后来才知道,这种炙条得来不易,芳菲总共也只提炼得这几根,他就舍不得轻易叫御医用了,当成了一份“礼物”保存着。
朝夕对着这份礼物,他不知得到过多少的慰藉,有时候,总是想,莫非是小人儿惦记着自己,特意给自己制作的?否则,她制作这个干什么?他忘了天下也许还有其他的寒症患者,总以为就自己一个人,所以,越想越是兴奋,对,一定是,是她替自己准备的。
因为如此,就更加希望她能亲手帮自己炙烤。他固执地认为,是她的东西就一定得是那双巧手,其他人,就不行。
寒夜欲望1
只是,在山村木屋的时候,她尚且因为男女有别,不肯帮自己炙烤,现在在皇宫,御医成群,自己岂能让一个年轻的“道姑”帮忙?女大避父,儿大避母,他愤愤地,可是,那小东西又不是自己的女儿!尤其想到她这个夜晚,都是和太子在一起,朝夕服侍,更不是滋味。自己不能享受到的,为何儿子竟然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她究竟是来治病的,还是来伺候太子的?他越想越是愤怒,重重地跺一下脚,在暗夜里经受着寒毒的困扰,无法自拔,痛苦不堪。
转眼,桌上还放着一包花茶,正是她送给自己的,又是一份“礼物”。这一份,才是真正的礼物,是她明言告诉自己的。
他打开香囊,那扑鼻的香气,光嗅一下,就令人精神大振。他第一次收到这样奇特的礼物,抓一撮在手里,欣赏着那些调制后的花叶的甘香,心跳忽然加速——顿时涌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是谁送自己的?仿佛初恋的少男,仿佛怀春的夜晚,那种强烈的欲望一发便不可收拾了。
“来人,给朕泡一杯热茶……”他话音未落,忽然想起什么,又阻止了太监进来。而是自己拿了茶,带着点小小的兴奋,小小的偷偷摸摸,竟然自己亲手去泡茶,似是生怕被人窥探出了什么秘密。
滚热的茶水摆在桌上,精美的瓷器,绿中带红的水,不像是一杯茶,而是足以欣赏的艺术品。他端起来,轻啜一口,一股热腾腾的暖意下去,顿觉背心的寒气减弱了许多。喝完一杯,真个人也暖和起来,倦意上来,这才上床就寝。
但到了半夜,却被一股阴寒的痛楚所扰醒。这一醒,就再也睡不着了。要她来炙烤的欲望就更加强烈了。其实,也不止是炙烤,而是这立政殿,这寝宫,实在是太冷清了,需要一个女人,这张龙床上,还需要一个女人。尤其是她肥腻腻的温暖的身子,尤其是记忆里阳光下那少女美好柔软的胴体——他记得十分清楚,那种感觉,刻骨铭心。
寒夜欲望2
因这渴望,满脑子便变成了她的胴体,他这是第一次如此赤裸裸地,毫无顾忌地在夜晚想起她的胴体,急切地想将那个温暖的身子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当病情变成了欲望,这种痛苦和欲望的交织就分外强烈。他哪里还躺得下去?只觉得浑身冷一阵,热一阵,双颊滚烫,浑身某个地方几乎要爆炸,唯有她,唯有将她抱在怀里,才能缓解这种痛苦。要得到她,一定要得到!他再也忍不住,披衣就下床而去。脚步那么急切,几乎没有通知任何太监侍卫,便孤身一人而去,似是第一次要出格叛逆的冲动少年。
这一日,阴沉沉的。
芳菲起床,推开暖阁的窗子,看着外面深秋的花园果园,许多树木的果子已经被摘光了,光秃秃的开始掉叶子了。但其他晚熟的果子,却刚刚才开始散发诱人的味道。
这里是皇宫,她置身其间,却不能深深感觉它的浩大和富丽堂皇,因为她的身份,除了东宫的范围,任何地方都不许去。就如一只被囚禁在笼中的鸟儿。但是,这个笼子显然大了许多,就算不如山村时的自由自在,但是,它有另一种的补偿,自己可以随时在一个人的身边,能够随时看到他的面庞。有情饮水饱,何况只是短时间内不能四处走动呢!
与能和他朝夕相处相比,这点小小的麻烦简直算不了什么。
她深深呼吸,觉得空气那么新鲜,伸展一下身子,便坐回了梳妆台。
梳妆台上摆放着成套的胭脂水粉,尤其是一些波斯来的香粉,白腻腻的,香气袭人;还有涂抹嘴唇的蔻丹,殷红如血。悦榕说,这些都是极其罕见的东西,要王妃公主等才能拥有,而那些波斯舞姬就是因为这样涂脂抹粉,才愈加妖娆,让男人神魂颠倒。
她拿着一瓶蔻丹,咬着嘴唇,看着红绫镜里那张少女的面孔,心想,波斯舞姬到底是如何让男人神魂颠倒的呢?
让他神魂颠倒
她面上一红,忽然想起太子,想起那张俊雅的面孔。自己,能够让他神魂颠倒么?
再大的大神也不能阻止第一次初恋少女的怀春!她因这一想法,就连自己的身份,连身上的道袍也彻底忘记了。
她拿了胭脂水粉,按照悦榕教给自己的步骤,一一往脸上、唇上涂抹……这是她的一个秘密,她每天都起得特别早,每天都要这样秘密的梳妆打扮一番,按照俗世少女的爱好,精心地妆点自己。
但是,这种妆点只限于这间暖阁,她甚至不敢走出去一步,也不敢给太子看见——就算是能够自由出入的东宫,一个“道姑”浓妆艳抹,涂脂抹粉,又算怎么回事?
尽管只能一个人欣赏,也觉得开心,是少女天性爱美的开心。
她已经涂抹好了,对着镜子看那殷红的嘴唇,又将自己的乌黑长发放下来,垂散在肩头。此时,镜子里便是一个芳华少女该有的模样了,跟“圣处女公主”、跟“道姑”就都没有丝毫的关系了。
没有人知道,她对这个身份是多么的痛恨,就算是感激于通灵道长的救命之恩,也无法消除自己对这一身道袍的深深的厌恶。
但是,此时她忘了道袍,只能看到自己的黑发,看到自己脸上的淡淡的胭脂,唇上夺目的艳红——不是欣赏自己的美丽,而是欣赏那赋予美丽的胭脂水粉,因为以前不曾接触,不曾享受,便分外地具有诱惑。
她欣赏了好一会儿,然后,拿了锦帕到唇边,准备一一擦掉,然后,才敢走出去。就算每天都一样的重复,出了这道门,她还是那个素面朝天的“道姑”,不许带有任何的红尘芳华。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似是悦榕要说什么,却被阻止。
能够自由出入这里的,唯有太子一人。
她无限喜悦,又无限娇羞,忽然起了个念头:让他看看自己的模样!一定要让太子看看自己此刻的模样。她大着胆子,将要擦拭蔻丹的帕子捏在手里,低着头,想留住自己此时的容颜。女为悦己者容,哪个精心梳妆打扮的少女不想被自己的心上人看到自己最光彩照人的一面?
这时,那脚步声已经响在身后,轻轻的,已经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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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销魂
这声音太过奇怪,她却尚沉浸在少女的迷梦里浑然不知。太子,呀,太子来了,他要见到自己,会有怎样的反应?他会不会十分开心?会不会神魂颠倒?
“波斯舞姬,最能令男人销魂了……”
“悦榕,什么叫销魂?”
“我也不知道耶,反正,就是迷住男人啦……”
……
那是两个少女的讨论,她们谁都不经人事,谁都不知道何谓销魂。这是人的本性里,一股急躁蠢蠢欲动,因为心爱的人,以为得到他的赞许的眼神,哪怕是一句夸奖,就足够销魂了。
销魂,当此际。
来人紧紧盯着她,面前的少女,乌黑的长发散开,如一丛黑色的小瀑布,流苏一般垂在肩头。她呈现的是一种侧面,雪白的面孔,淡淡的胭脂红,尤其是她的嘴唇——那精心涂抹过的红唇,带着致命的诱惑,唇线那么完美,如一颗恰到好处的樱桃,粉嘟嘟,红彤彤,柔嫩柔软,粉粉的荧光,娇艳欲滴,只等着有心人的品尝。
她那么美丽!
她真是好看!
“父王,我难道不是美人么?”
隔着遥远的时空,仿佛近在咫尺,是她童言稚语的搞笑,赖在自己的怀里,那肥腻腻的身子,如最上等的油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温温泉水滑洗凝脂。
多么香艳,多么性感,女体的美好,远远胜过其他一切能表述的语言。
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时空在交错,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思春初长成的妙龄少女,一半是女儿,一半是情人。一半是怜惜,一半是爱慕。一半是禁忌,一半是鼓励。
他从未试过这样的心情,自己也仿佛陷入了一张网,密密匝匝,无以遁形。就算是理智有偶尔的清醒,身子却早已不受约束,身心是分离的,各自为阵。
养女,圣处女公主——双重的禁忌,双重的渴慕。
何谓销魂2
他本是个不太循规蹈矩的人,此时,就如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挥着金箍棒,马上就要跳出来,大闹天宫。
什么圣处女公主,什么养女,什么大祭司,什么大神……甚至儿子!忘了,统统都忘得一干二净。眼里心里,只是个女人,普普通通的女人,又美好温柔的女人。
只是一个自己想要的女人。
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想得到一个女人——那是心跳,他自己都能听到,咚咚咚,咚咚咚,那么不安分,仿佛在嘲笑着,又在蛊惑着,让他无所顾忌,让他为所欲为。
是啊,自己是北皇,是一国之王。
难道要一个令自己心跳的少女,也不可以么?
不,只要自己想,就一定要!
一定要到手!
他心里眼里,只剩下这一片嘴唇,一整夜的欲望,全部冲上脑门,竟然情不自禁地走过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嘴唇是自己的,是自己一个人的。
她甚至打扮好了,妆点好了,等着自己。就如一个少女,等着自己的情郎——自己就是那个情郎。
四周那么安静,没有任何的话语。太子这是怎么啦?傻了么?她微微启唇,刚要吐出“殿下”二字,忽然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地抬起头,这一下,简直非同小可,惊得立刻就站起来,后退几步,靠在墙上,面上惨白。
自己为什么会打扮成这样?为什么?这令她仿佛被抓住了把柄,连分辨都不敢,仿佛被窥破了隐私——她羞愧万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掉不下来。
“芳菲,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这是他一路都在提醒的。现在,他是要惩罚自己么?他是要将自己赶出去了么?
她的脑子里千回百转,此时,反倒不希望太子出现了——她不敢再增加双重的羞愧,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永远永远也不要出来了。
罗迦只是看着她,充满情欲的凝视着她。
肆虐红唇
罗迦只是看着她,充满情欲的凝视着她。
就如一个可怜的小动物,即将落入猎人的手里——只要自己是那个打猎的人,那种惊喜,带一点点残酷的小虐,戏弄着,看着自己的猎物躲闪,挣扎——那是每个人心底都潜伏着的一种变态的审美,却因此,更是显得刺激。
“陛……陛下……陛下……”她声音颤抖,语无伦次。慌得不知所措,就连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芳菲已经无暇后悔自己这一身可怕的装扮,只拼命摇着嘴唇,仿佛要从疼痛里找到求生的捷径。
她咬得太紧,嘴唇那么红,以至于他都疑心会出血了。不,他不想看到她如此肆虐那片红唇——那是自己的,自己要保护好,不让她受到哪怕是一点点的伤害。
他恣意瞪着她的恐慌,欣赏着她的妖娆——浓妆淡抹,在一身素洁道袍的反衬之下,一半是妖娆,一半是端庄,就像天使和魔鬼,互相引诱。
他的喉结,情不自禁地滚了一下,咽了口口水,仿佛第一次接触女体的惨绿少年。他走过去,伸出手……
芳菲靠在墙上,无可退让,无可逃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他发红的双眼——那双赤红的眼睛,像要流出血来,是她从来不曾看见过的一种炽热的火焰。
就算是再单纯再无邪的少女,也觉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内心里迷糊着,恐惧着——但因为从未经历,也从未想到他会有什么欲行不轨,哪一方面的害怕却是次要的。
她害怕的不是因为他那种陌生的情欲,而是他那种嗜血的态度——她怕他杀掉自己!就如当初追赶自己的时候一样,挥舞着宝剑。潜意识里,她从不敢相信罗迦会真心真意放过自己,他带给自己的,除了伤害,还是伤害。所以,她从不敢相信他,从不能像在太子面前时一样无所顾忌,和风细雨,温暖安全。
小东西,小东西
不,罗迦就是一剂毒药,随时会令人窒息的剧毒。
甚至她的脖子上,都还有着淡淡的一道疤痕,随着他伸出的手,竟然隐隐地疼痛起来。他眼睛那么红,令她想起“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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