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觉这南国的清风红豆,鸟语花香里,要吹奏苍凉的曲子,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他收起胡笳,回了屋里。
一个人独坐在营帐中,看着案头上一大堆的军文,他但觉头都大了。这时,门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是驰马进来的,奔进了才停下,显然是紧急军情。
果然,伺候在外的太监小炅拿着一封密函进来:“陛下,这是齐帝送来的战书。”
这个齐帝,还下什么战书?
罗迦沉声道:“念。”
小炅平素也算是能说会道了,此时,竟然不敢念下去,战战兢兢的:“陛下……这……奴才不敢念……”
罗迦眉头一皱,接过来一看,但见这封战书,上面的确盖着齐帝的玉玺。但是,字迹却是出自儿子之手。是三皇子写的。
全文字字句句,全部是揭露自己如何血洗神殿,如何乱伦败德。
这些也就罢了,罗迦早就不以为意了。
但是,请战书的下文,他却惊呆了。
那是一张单独的信笺。
太祖死于云中,太宗死于平城,你必死于青州。
罗迦手一抖,战书掉在地上。
三皇子,他竟然是完全知道祖辈命运的!尤其,他的用词,他的措辞,完全是仔细斟酌过的,特别对准了罗迦的心病,大声地吼叫:对!我就是要杀你!父皇,你跑不了了,你的死期到了!
帝后相见5
这是轮回中,他在向自己索命了!
两名太监但见战书掉在地上,顿觉一种不祥之感。小涵正要去捡,只听得一声压抑的暴怒的呼喝:“滚……滚出去……滚出去……滚……”
二人跪在地上,吓得大气不敢出,听得怒吼,立即战战兢兢地起身,倒退着下去了。
罗迦瘫软在椅子上,额头上冷汗涔涔。
这一场战争的怪圈,一陷入进来,便是一种可怕的预感——在北国的历史上,儿子和老子的交锋,从来不曾有过例外——每一次,都是父亲惨死在儿子手里。
自己,能打破这个宿命的怪圈么?
他但觉浑身冰凉,一阵一阵的沁入骨髓。蜷缩着,也不让任何人进来。
就连守在外面的军医,也不许靠近半步。
他躺在床上,身子一阵一阵如筛糠一般。但是,又并非完全是昔日那种忽冷忽热的寒症发作,而是一种精神上的恐惧,投射到了四肢,只知道抽搐。
痛楚起来,仿佛入了骨髓。
他一伸手,就将案几上的东西拂到地上,声音如野兽一般嘶嘶的。
外面的太监们听得这嘶嘶的声音,一个个吓得不能自已,可是,不得陛下的吩咐,又谁都不敢进来。
外面,惨淡的月光透过窗户。里面,罗迦已经快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之中。
正在这时,军营门口,一行快马正在接近。
巡逻的军官厉声查问:“是谁?”
一块令牌递过去,军官一看,立即行礼。
冯皇后急切的声音:“陛下呢?马上带本宫去见陛下。”
“皇后娘娘请……”
芳菲几乎是奔过去的。那是一种急切而热烈的心情。在李奕的护送之下,她去了后顾之忧,连夜赶路,到了军营。
李奕看她进去,便没有再跟着,而是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帝后相见6
李奕看她进去,便没有再跟着,而是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芳菲被侍卫带着,陛下的行宫就在前面。她忽然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的,想要给陛下一个惊喜。
但是,越是走进,越是发现不对劲。走廊的两边,侍卫们,太监们,都垂头丧气。一个个的,面色十分紧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听得脚步声,众人都抬起头,一名侍卫已经在低喝:“来人是谁?不许靠近,快退下……”
她揭下头巾,看到张杰,小炅,小涵等,轻声问:“陛下他怎样了?”
众人一见头巾揭下,这些人都是极其熟悉皇后的,但看清楚了面孔,只如见了大救星一般,一个个无不大喜过望,皇后,真是来得太巧了。众人立即就跪了下去:“参见娘娘……”
“快别多礼了,陛下呢?”
“陛下他……娘娘,您快去看看陛下吧……您来得正好,正好啊……”
芳菲不假思索就冲了进去。
冷清的月光,床上的人,那种熟悉的惨痛的声音。她心里一抖,已经奔了过去,一跃上床就搂住了他:“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子,熟悉的声音,简直如在梦里一般。罗迦完全疯了,狠命地就将她搂在怀里,几乎要将她的身子狠狠地揉碎……
外衣是她自己脱去的……软玉温香入怀,仿佛带着这南国的天空下,第一朵玫瑰盛放的气息。罗迦的浑身都燥热起来,仿佛一种压抑许久的炽热,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那是他的恐惧已久的一种解脱!极其需要的解脱!
而此时,她来了,她这么恰到好处的来了。
这一刻,他真正是统治天下的王者。
这一刻,他压抑已久的恐惧,惶惑,烦忧……统统统统都释放了出来。
这是最需要的一种释放。
帝后相见7
这是最需要的一种释放。
而她,那么柔顺地依偎着他,体贴着他,尽着一个做妻子的,所能提供的最大的柔情似水的体贴……
天色,竟然是黎明了。
黎明的柔光透过窗户,床上,两个汗涔涔的人儿。
罗迦的呼吸已经均匀了,睡得那么沉,那么熟。芳菲本是也已经筋疲力尽了,但此时却毫无睡意。她躺在他怀里,借着清晨的微光仔细地看他的脸色,伸手摸他的额头,身子……不,不是寒症!
自己刚来时看见的,绝非是寒症。而是另一种她不知道的病症。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恐惧而滋生?
或者是一种心病?
她的目光落在床下的一张纸上。
她悄然地起身,想要去捡起来看看。但是,身子一侧,他大手一览,更加紧紧地搂住了她,还是睡得沉沉的。
芳菲没有再动,也不忍心再动。心里那么酸涩。几个月征战下来,陛下,又瘦了一圈了。就连他的眼窝都是青的,甚至还有胡子,也是乱七八糟的。
这一路上,自己遇到林贤妃都是如此危险,何况,他是来和儿子决战!
她长叹一声,方想起他在军营里,没有女眷照顾,生活是多么的不便。这些,都是自己,是自己不许他找其他女人。可是,心里又些微的开心,幸好自己来了,自己来了,就有人照顾他了。
她的手悄然抚摸他的脸庞,然后往上,但见他熟睡里,眉头也是紧紧地皱着,想必是在担心着什么。
她轻轻地,将他的眉头抚平整了一点。这时,门外已经有一点声音了,是小炅的声音。芳菲知道,往常这个时候,陛下早就起床,是要用早膳的时间了。今日,他们是在担心陛下为什么还不起来。
她看陛下睡得那么沉,咳嗽一声,悄然起身,走到门口,低声道:“你们且出去,要用膳的时候,本宫自然会吩咐你们。”
PS:今日到此。
母仪天下1
她看陛下睡得那么沉,咳嗽一声,悄然起身,走到门口,低声道:“你们且出去,要用膳的时候,本宫自然会吩咐你们。”
皇后出马,众人还敢说什么?立即退了出去。
“且慢……”
皇后的声音非常低,还半掩了门,来到走道上,低声道:“你们传令下去,好好准备几道膳食……”她随口就吩咐起来,这些都是陛下喜欢的菜肴。
小炯面露难色:“娘娘,有些材料不好找……”
“没关系,你们去找李大人就行了,李大人带了很多特产来……”
二人大喜,连声答应。
芳菲这才回到屋子里,
芳菲关了门,这时,目光落在脚边那封书函上——书函被彻底的践踏,上面有着脚印。
她捡起来,看清楚上面的那行字。
她并不认识三皇子的笔迹,可是,能写这样一句话的人,除了三皇子还有谁?
心里,浮起深深的恐惧——三皇子!他竟然利用这样的宿命论,恬不知耻地威胁陛下。
这是心理战术啊。
公告天下:儿子就是要杀老子!就像你的祖先们一样,就是要杀了你!
难怪陛下会变成这样——他们这是在利用他的心病,做出强有力的打击。三皇子,可真是个厉害角色,把一切,都看得很准。
她大怒,点燃火折子,便将这张纸条烧了。更是遗憾当时没能捉住林贤妃。
这时,床上的罗迦,又发出一下轻微的声音,这让她想起陛下寒症时候那种令人恐惧的颤抖。
她立即回到床上。但见陛下伸出手,十分茫然,但是,双眼还是闭着,陷入一种昏昏沉沉的睡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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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仪天下2
她心里一疼,这样子的神情,是他魇着了,梦魇着,怎么都醒不来。就如每一个人都曾经有过的经历,有时,陷入了梦魇里,脑子甚至是清醒的,可是,就是怎么都睁不开眼睛,也放不开手脚。
陛下,他若非心理压力大到了极点,怎会陷入如此可怕的梦魇?
她立即将手按在他的太阳穴,轻轻一揉。但见他的眉宇间还是非常痛苦的神色,一点也没有缓解。她轻叹一声,再次起身,蹑手蹑脚地从旁边拿起自己的包裹,拿出里面的一小瓶药丸,心里一动,添加了从李奕处带上的蜂蜜,揉碎了,点燃在香炉里,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罗迦的呼吸,终于慢慢地均匀下来,但是,眉宇之间的那种消沉之色,惊恐之色,还是无法淡化。她再也忍不住,头一低,就吻住了他的嘴唇。
那嘴唇竟然是冰凉的,还在微微颤抖。
可是,一感觉到了贴住自己的柔软,那种玫瑰花一般的柔软,忽然就热烈起来,知道了回应。
她笑起来,笑声也是轻轻的,仿佛要钻进他的噩梦里,狠狠地将梦中的可怕赶走。他狠狠地一翻身,就搂住了她。
这一次,他的呼吸彻底急促起来,就如一个在梦游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木桩,也不知道是梦还是真,只是狠狠地搂住,仿佛饥饿到了极点的人,忽然见到了漫山遍野的金苹果。那是北武当的金苹果,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到了这里。
芳菲被他紧紧捂住,好生骇然,生怕他再一次如寒症一般发作,只要发作了,在这个季节,这样的心态之下,别说他自己根本无法调理,若是传出去,让将士或者敌人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她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多虑:陛下,他只是热烈,一种半梦半醒之间的热烈。
然后,他很快又昏睡过去了。这一次,眉宇之间的皱纹已经平复了不少。
母仪天下3
然后,他很快又昏睡过去了。这一次,眉宇之间的皱纹已经平复了不少。
芳菲从喘息中平静下来,一摸他的额头和鼻息,但觉缓和了不少,她自己也困得不行了,微微一笑:“陛下,我们今天就放松一下吧,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睡个自然醒再说……”
罗迦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中午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自然醒。很长时间以来,他都沉浸在繁忙的公事里,各种战争的决策,对于三皇子的心病,林林总总,从来都是睡不安寝,食不知味。
这一次,竟然睡了这么久,完全是想不到的。
明晃晃的太阳,照射在深颜色的窗帘上,但是,他的眼花,并非因为太阳——而是因为怀里的那团柔软。
怀里的人儿,身子如白玉一般。乌黑的头发肆无忌惮地散在自己的肩窝。因为这样乌黑与雪白的对比,才显得那么刺眼,比太阳更刺眼。他忽然心跳加速,仿佛怀里是一个极其新鲜而陌生的女人。醉酒后醒来,竟然会看到如此新鲜的女人。仿佛是盛夏的一场艳遇,一场巧合,一场无比的旖旎。她的脸那么近,那么温暖地贴在自己的胸膛上,还睡得呼呼的,如一头小猪一般。
他眨了下眼睛,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是清醒还是梦里。
他再用力地摇了摇头,忽然真正地清醒过来,不禁惊叹一声:“天啦……芳菲……小东西……”
她不该是在皇宫里么?
为何没有半点消息,无声无息地就来了?
就如一个仙女一般,走了很长的路,竟然千里迢迢地来了。
而且没有被敌人捉住。
就这么平安地来到自己身边,还躺在自己怀里。
他想起昨夜的缠绵,昨夜的温存,她那种柔情似水的体贴,无微不至的照顾。本以为是一场梦,原来,竟然是真实的!
母仪天下4
因为,此时自己身子那么轻松,是那种狠狠的相思,狠狠的想念,狠狠的恐惧之后,狠狠的释放,狠狠的爱过之后的轻松——浑身的筋骨,仿佛一根根都活跃起来。
那是一个男人极其压抑之后的极大的放松。
如此的轻松自如。
就在自己一手的掌握里。
就如这天下。
心里忽然增添了无比的勇气。
他手一伸,就轻轻拉住了她的耳朵,这是他的一个小小的爱好,因为,那是一个秘密——他很早就知道的秘密:那小东西是个招风耳。两只耳朵总是如小兔子般往前竖着。尤其当她睡着的时候,就更像一只小兔子了。
所以,在她很小的时候,他便特别喜欢拉扯她的耳朵了。
他的声音那么急切:“小东西,快睁开眼睛,陪朕说说话……”太需要有人说话了——尤其是她,太需要她叽叽喳喳的声音了。
“讨厌啦……又不是兔子,想把耳朵越拉越长啊……最烦人家拉耳朵了……烦死了……”怀里的小人儿嘟嘟囔囔的,就不睁开眼睛,反而伸出手,牢牢地抱住他的腰。
他仔细地凝视着她略显憔悴的面颊,却觉得如此的美艳不可方物——比她任何时候都娇艳,都灿烂。
昔日种种,都在眼前。
他柔声道:“小东西,起来吧……”
“就不……”
她依旧闭着眼睛,如一条懒洋洋的胖蛇,陷入冬眠里,就是不肯睁开眼睛,就跟她小时候一样,躺在自己怀里,自己要教她识字,她怎么都不肯,说识字不好玩,她长大了要做厨娘。
“小懒猪,这样下去,会变成胖子啦……”
她咯咯笑着,依旧闭着眼睛,笑得睫毛一颤一颤的,手放开他的腰,往上搂住了他的脖子:“陛下……我要是变成了大胖子,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母仪天下5
“喜欢……当然喜欢……小东西,你从小就是一个小胖子,朕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你么?哈哈哈,无论你长得多胖,朕都喜欢你……哈哈哈……”他轻轻搂住她柔软的腰肢,完完全全地将她搂在怀里,手从她柔软的背脊滑过,声音柔软得出奇:“小东西,你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这样悄无声息地居然到了?”
“佩服我吧?我可是飞檐走壁,日行千里,一下就到了,厉害吧?”
“嗯,小东西好厉害。可是,为什么想起要来?朕不是叫你要乖乖呆在皇宫么?若是出了事情怎么办?”他又是心疼,又是嗔怪,“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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