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京兆王和任城王,他们本是态度非常坚决的,这个时候,却都默不作声了。
众人都是政治人物,管中窥豹,也许,这一切,都已经超出了预期的范围了。
东阳王率先站起来:“殿下,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告退了。”
另外二人也站了起来。
太子很是客气:“三位老王爷慢走。来人,送三位王爷。”
几名太监将三位王爷送出去。
这时,安特烈才从屏风后面出来。
这一次,是太子先开口,他背着手,走来走去,忽然问:“安特烈,你猜,他们会站在哪一边?”
安特烈似笑非笑:“我倒要问问你,表哥,你站在哪一边?”
太子苦笑一声:“我还有选择么?”
“你没有!”
他的语气彻底严肃起来:“我来的时候,还以为是你们昔日的狂欢节一般,纯粹观礼而已。来了,却知不是这么一回事。殿下,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们北国,马上就会有一场大风暴!”
太子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色,秋高气爽,空气宜人。
这暴风骤雨,哪一天才能到来?
辩经会,已经正式开始。
这一次,不同往日,地点,已经扩大到了广场。
也就是神殿的展台和北武当的展台之间的那片空旷的广场。
在昔日狂欢节的时候,能够容纳一两万人在此彪悍地酗酒狂歌。这一次,虽然精挑细选,严格控制了人数,但是,各路人马,也有两三千人。
最中间的子午线上,贯穿南北展台的正中,早已搭建好了一座高台。
陛下登场15
辩经会,便是在这里举行。
这一次,双方是对坐的——选择的衣服也很奇怪,神殿一方一身黑色;北武当一方,则是一身红色。
红黑军团,各自代表的,便不是一家一派,而是几种信仰的摩擦和火花了。
辩论会,即将开始。
所有的人,都开始习惯性地张望,陛下,今日还是不会来?
太阳这些日子,一直都非常配合,像是要给够神殿足够的面子,日日高照。以至于神殿周围的果实,吸收了足够的阳光,一个个又圆又大。前期多雨,后期晴朗,这个秋日,完全是个丰收的好日子。
从黎明到清晨,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迹象。
然后,一声牛角的声音。
那是神殿的一名僧侣吹响的,是一种特质的犀牛角。
这一日的辩经会,便正式开始了。
一些有心人已经注意到,昔日维护展台的士兵,已经开始向中间聚会。疯狂的群众,都已经被拦在外面。
就要进入高台的时候,阿当祭司走向大祭司。
“陛下还是没来?”
“没有。”
大祭司脸上隐隐地露出一丝笑容:“他不来更好!最好,在整个辩经会期间,他都不要出席才好。”
阿当祭司正要回答,却忽然听到一阵声音:
卡擦、踢踏!
踢踏是马的声音!
卡擦,擦擦,是轿夫发出的声音。
道路两边,忽然安静下来。
那是一条皇家的御林路,两旁是整齐的常青树,中间用宽大的大理石铺就,能够容纳四匹马同时通行。
前后,是开道的御林军。
然后,是顶马。
此时,开路的便是顶马——每四匹马一排,前前后后,各自四排。这些马,全是清一色的红黑相间的良驹,膘肥体壮,毛梢在上午的阳光里几乎要亮出油来。
陛下登场16
每一匹马的额头上,都用红缨子系着,清一色的鞍、明黄色的铜什器、亮澄澄的马澄。
骑在马上的皇家御林军,也着红蓝相间的皇家军服,头上都戴着红顶子的帽子。
人们只能先看到那走来的十六骑顶马。
然后,是后面的轿子。
由于马行走比轿夫更快。但是,马又必须配合轿夫的步伐。所以,善于驯马的仪仗队们,便精心想了许多办法,严格地加以训练。以至于,这些御马行走的时候,总是马蹄伸开,走一步,又退半步。
比如,马走了一尺五,又退回来一尺,就正好五寸,跟轿夫的步伐,就完全一致了。
如此,人和马,走路的节奏就完全一致。
踢踏!
卡擦!
这两种声音,一起一落,丝毫也不凌乱。
人们被这种顶马的威风所震慑,然后,才看到前后的仪仗队、銮簿、宫娥、太监,浩浩荡荡的,这仪仗队,起码有一两里之地的规格。
道路两旁,看热闹的人群,一茬一茬地跪下去。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沿途都是这样的声音,然后,是鸦雀无声。
天家的气派,何等的森严。
在这神殿周围,一声声地扩散,蔓延。
大祭司怔住了。
大大小小的北国贵族也怔住了。
就连安特烈和太子也怔住了。
所有人都出来,看着那逐渐走进神殿的仪仗队。
陛下竟然来了!
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时候,他来了,而且,是以如此气派,如此盛大的方式。
自从神殿兴建以来,北国的历任皇帝,从来没有以这么宏大的规模出场过。那些北国的列祖列宗们,几乎都是以信徒的方式出场的。
顶马已经走到了广场。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顶气派、豪华、漂亮而又坚固的皇家轿子上。
一左一右,各自四名宫娥,掀开轿帘。
两个人,旖旎而出。
众人惊讶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突出来。
唯我独尊1
两个人,旖旎而出。
众人惊讶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突出来。
那是帝后!
盛装出席的帝后!
左右,是御林军统领魏晨。他穿着红蓝相间的皇家制服,腰上一条亮闪闪的腰带,又高又挺拔,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宝刀,身后,御林军跟他一样,竟然胜过前面开路的仪仗队。
魏晨的旁边,是一名银灰色铠甲的将领,此人虎背熊腰,浓眉豹目,正是灰衣甲士的统领张杰。
这是灰衣甲士第一次正式露面。
也是张杰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和御林军的风貌截然相反。灰衣甲士,全是低调的,每个人的面孔都是平淡的,甚至包括张杰。就好像你在路上随时会遇到的那些北人,一点也不稀奇。
尤其是张杰,目光内敛,神色平静。
就如他的那一身银灰色的铠甲。
但是,某些识货的将领却看出,这一身铠甲,甚至要胜过魏晨的铠甲。
那是一种非常特殊的轻薄的材料制作,若非久经沙场的大将,普通人是根本就看不出来的。
魏晨和张杰一左一右,如两尊门神,威风凛凛。
帝后二人居中。
皇帝一身龙袍,那是用镶嵌了十二颗东海珍珠打造的九转明黄腰带裹着的明黄色龙袍,上面的渔网状的暗纹,全是镶嵌的同色系的米白深海珍珠,不大不小,完全一致;金丝线秀成的龙纹,腾云驾雾,活灵活现,仿佛一挥手,天空就会下起雨来。这样的龙袍,完全由绣娘们手工制作,几乎要上千人,前后半年才能做出来。
他头上戴着王冠,七彩的羽毛,那是褐马鸡的顶子,昂贵异常。居中,是一颗硕大的宝石。
脚下的靴子,也是特制的,上等的牛皮靴子上,也描绘着隐形的花纹。
陛下穿着这样的龙袍,几乎隆重得如登基一般。
唯我独尊2
这龙袍,因为太过威严,反而让人忽略了他的容颜,只注意到天子的气派!
——那是一个男人最盛的时刻,退去了青涩,褪去了浮躁,沉着,镇定,精力、阅历,都达到了一个鼎盛的巅峰。
他目光明亮,精神矍铄,身材魁梧,那么挺拔,站在原地,如一颗开花的树。
这和嵇阮、太子,甚至安特烈的出场,都是完全不同的。
他们,或多或少,人们都震撼于他们的外貌——或阴柔,或阳刚,或朝气。
可是,罗迦陛下,他不是——就算是再八卦,再爱美的女人,也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直视他,所有人都跪在路边,感受着,这北国之王,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尊贵、傲岸的气质。
而此时,他还是文士装扮,就连佩剑都没带!
彻底地让人忘记了他的身份!
他本人,其实是一个顶级的大军阀!
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能够徒手缚熊杀虎。
十六七岁,就率人南征北战,开疆拓土。
但是,他完全收敛了他的武人的一面——面上那么温和,甚至是北国人罕见的那种儒雅的气质,如一个文质彬彬的绅士。
却更添了无形的威严。
这才是一种气场!
强大的气场!
嵇阮终究是文士,未免失之于阴柔;太子和安特烈终究是太年轻,未免显出了几分浮躁。短短数日,北国虽然集中了如此之多的出色男子。但是,当这么多顶尖的人物在身边时,一时,便压不住阵脚。
人们还可以欢呼,呐喊,如追星一般。
却从未有过如此安静的力量。
阳刚也好,俊美也罢,尊贵也罢,成熟也罢!
他一个人,竟然综合了前面三个美男子的优点。
这也才是他震撼人心的地方。
这就叫做气场!
唯我独尊3
陛下的出场,方才让场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千万人匍匐着。
充满了虔诚,那是一种无声的敬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千万双眼睛,又在偷偷地窥探。
充满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强烈的敬畏。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大规模地看到陛下出场。
尤其,不仅仅是面对朝臣,还面对天下的民众。
养在深闺的天子、皇后,本来是不会这么轻易出场的,能看到的人,无不视为莫大的荣耀。
而皇后也毫不逊色。
皇后是一身红色的袍服。这种红,又并不嚣张,显得那么淡雅。头上并没有凤冠霞帔,戴的都是相对较轻的首饰。也因此,一步一摇曳,珠翠环绕,眉目如画,更是显得肤白如雪。尤其是那双眼睛,那么黑,那么大,那么亮,仿佛一颗黑亮的葡萄,在水银盏里流淌。
尤其是她头上的那枚翠绿的钗,也许是几十万年才会出产的一块祖母绿打造,整个将她半边雪白的脸都映衬得几乎透明起来。
她抬起眼睛,盈盈地看一眼,所有人都来不及分辨她美还是不美,先被那双眼睛所震慑。
就连安特烈也被震撼了!
有一瞬间,他不敢相信,这是芳菲!
这是那个大脑门的少女。
可是,她的目光却是熟悉的——那么黑,那么亮的一双眼睛,后来,他走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的人,却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
她站在陛下身边,娇俏的身子,和陛下的伟岸魁伟,形成一种鲜明的对照,仿佛依人的小鸟,又仿佛正是那棵树上开出的花。
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这时,才注意到她的身子,那雍容的面容下面的身子——是微微凸出的,就算是盛装的礼服,也掩饰不了的身子——身怀六甲!
唯我独尊4
这时,才注意到她的身子,那雍容的面容下面的身子——是微微凸出的,就算是盛装的礼服,也掩饰不了的身子——身怀六甲!
陛下带着身怀六甲的皇后出场了。
他在这个时候,竟然带着皇后出场。
安特烈心里一沉,想起朝晖上人。
神殿之人,正愁拿不到圣处女公主的把柄,心心念念的就是希望她自己出现。罗迦陛下,竟然带了她前来。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怎么办?
芳菲是不是很危险?
大祭司呢?
朝晖上人呢?
他们在哪里?
他心里剧烈的跳动,一时,竟然掩盖了相见的喜悦。
太子也惊呆了。父皇,他竟然带芳菲来这里。父皇竟然如此公然出其不意地露面。
可是,他还来不及转念,众人已经跪了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广场上,无论南北,无论神殿还是北武当,万民跪拜。
就连大祭司等全部颔首行礼。
他们在这样的时候,是无法忤逆罗迦陛下的。
这才明白,礼仪、权杖的威慑力度之大。
只有一个人不是跪着的,他几乎是跑过去的。是安特烈。
他是国君,柔然的国君。柔然虽然小,但是也是和北国并列的。
并不需要跪拜。
可是,他依旧行礼,是晚辈对长辈的礼:“参见舅父、舅母……”脸上带了深浓的笑意,目光从罗迦面上,很快到了芳菲的面上。看着那张被翡翠映照得翠绿的脸,一时,竟然无法说什么得体的话。只是用微笑带过,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芳菲乍一见了故人,心中的喜悦之情,简直难以言喻。那是一种奖赏一般的欣喜,在这样四面楚歌的时候,在全是敌人的时候,能够看到安特烈,仿佛是上天的一次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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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会在这里看见安特烈。
他竟然会来!
他总是出现在恰如其分的时候。
就如自己当初被困在神殿!
就如当日自己在深宫里,陷入绝望和失落的时候。
他总是如此出现,就如一个真正的太阳神。
他才是年轻俊美的太阳神。
久别重逢,千言万语,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她反而平静了,只是微微一笑,点头。
安特烈心里暗喝一声彩,这时,感觉到一阵灼热的目光——一看,是罗迦陛下!伟大的罗迦陛下,他面上似笑非笑,眼里,却是一层深深的警告!
他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舅父,从来都是这样。
外人看来,这三人彼此只是礼节性地在行礼。虽然显得热情了一点儿,但那不是两国国君之间,而是至亲的礼仪,所以,也丝毫不奇怪,唯有当事人,才能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和诀窍。
“儿臣叩见父皇、皇后……”
太子的行礼,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三人之间微妙的尴尬。
罗迦面带笑容:“皇儿,起来吧。”
太子站起来,目光不经意地看一眼芳菲,但见她行动自如,面上因为开心,带了一丝微微的红晕,显然是身子已经无恙了。
芳菲接触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点点头。
这样的目光,是二人才明白的,然后,很快闪开。太子竟然小小的开心,退在一边。
然后,是东阳王、京兆王、任城王、乙浑、陆丽等重臣。
按照官衔和爵位跪下行礼。
“参见陛下。”
“参见皇后娘娘。”
他们口里行礼,目光却早已看到皇后的倩影——那样华贵地站在陛下身边,一起领受群臣的朝拜。
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是出在皇后身上——尤其是大祭司隐隐透露出的信息:陛下不敢来,便是因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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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陛下做贼心虚。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陛下为何要做贼心虚。只是隐隐地猜测,整个辩经会期间,陛下都不会出现。他躲藏着!
以大家不可告知的秘密在躲藏着。
现在,陛下不仅来了。
皇后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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