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北国那些彪悍勇猛的男人不一样,他精神饱满,神采飞扬,仿佛无时无刻,都充满着一种健康——又温雅——两种独特属于男人的气质完美地结合,令人如沐春风。
他开口,声音清淡,温和,充满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儒雅,难以描绘的磁性:“各位,这组青铜器,是华夏商周流传下来的,大家请看这个……这便是华夏伟大的舜帝……”他的手放在纵目神上——那是活脱脱的纵目神——可是,却是舜帝!
明明是差不多的,但是,名称却变了,变成了舜帝。
他并不说来自于南朝,而是说来自于“华夏”:“大家知道,北国人的祖先,便是黄帝的小儿子昌意……”
他这样的言谈方式,很容易让人消除南北之间的差异,仿佛,他突然变成了一个北国人,彼此之间,是北国人在交谈。这让人相信,他是到过北国,至少是和北国边境的南人很相熟。否则,绝不会有这样娴熟的语言。
尤其是那些女子们,他一走到哪里,她们就跟到哪里。几百上千,声势浩大,却无声无息。大家都屏息凝神,听着他的讲解。
他也声音温和,中气十足,手里拿着一个喇叭形状的东西,是青铜器制造的锥筒,有扩大音量的效果(相当于现在的扩音器,但没有那么好的效果),也因此,他的声音传得更远。
华夏颂4
他字正腔圆,高谈阔论,更妙的是,竟然用的是北国的语言——那种半汉半北的语言,纯熟地说出来,娓娓而谈,不时情绪高昂,到激烈处,激情饱满,仿佛一个天生的演说家。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妙的解说员了,他引经据典,台下就算有想反驳,临时想到提问的人,但是,经过他一回答,众人立即便觉得理所应当,疑惑顿解。
就算是一些故意刁难的,他也能轻松化解,而且言谈之间,没有丝毫的不礼貌。
就连反驳,也是反驳得文质彬彬的。
原来,南朝来的名士,果然名不虚传。
就在这时,许多鲜卑贵族已经围过来。
“这是谁人?在此妖言惑众?”
“他说的是真的么?”
“天啦,你听听……”
……
只见稽阮满面的笑容:“大神,纵目神,其实,是一家,很古老的时候,他们是一脉相承的,也或许,是同一个人……”
……
阿当祭司也闻讯赶来,简直不可思议。
拉法上人当即就怒了,大喝一声:“你放狗屁!”
在仙音妙乐里,忽然听到如此不和谐的声音,众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嵇阮却在台上,拿着青铜器的喇叭,面带笑容,四下看看,漫不经意:“哦,哪里来的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拉法上人身上。
一些女子更是吃吃地笑起来。
拉法上人气得满面怒容,立即就要往台上冲去。可是,栏杆前面的侍卫,已经拦住了他。
“你这个狂生,你的这些青铜器,是哪里来的?你说,是不是偷了我们神殿的?”
众人经他一提醒,都纷纷醒悟,是啊,哪里会有如此巧合的程度?
这组青铜器,怎么会跟神殿的那么相似?
难道真的是牛鼻子偷了神殿的东西?
华夏颂5
纵然不完全一样,但是,风格,纹饰,甚至表面的颜色,都已经被风吹雨打得差不多了。
这也太蹊跷了吧?
“快说,是不是偷了我们的神殿的东西?”
“如果是小偷,一定要把这些牛鼻子抓起来……”
“快,来人……”
“就是偷了我们的东西……”
这一喊,完全激发了人民的疑惑,大家纷纷议论起来:“真的是我们的东西?”
“偷了我们的神器去展览?”
“快给个交代……”
“说清楚……”
神殿的侍卫们陆续地接近。
一个个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台上的青铜器,嵇阮一个应答不对,人们立刻就会冲过去,将他抓起来。
甚至负责防守的士兵,也紧张起来。
现在人民如此虎视眈眈,随时会冲破士兵们的警戒线。
嵇阮好暇以整:“各位请看,神殿的青铜器,不是在哪里么?”
他这样说话的时候,是那么悠闲。
美男子的风度,那种无法形容的神采,人们便很难将他和小偷联系在一起。
众人赶紧回头,只见神殿的高大气派的祭台上面,摆着成组的青铜器。和南朝的展览方式不同,那是用绳子吊起来的。
为了将这些青铜器悬挂起来,特意制造了很粗大坚韧的绳子。居中悬挂的,正是双目突出的纵目神。在它的旁边,左右分开,是成套的祭祀组器。
众人此时已经看得分明了,再回头,竟然看到北武当的八卦台上,那些青铜组器,完全是跟这里的风格一脉相承。更诡异的是,这组青铜器,显然比神殿的更多更大更齐全,因为他们多了两棵神树。那是金乌背日的通天神树,传说中,天上有10日,每天轮流值班。一个太阳出去干活了,剩下的9个太阳就栖息在这个树上休息。
华夏颂6
而这棵树,是神殿传说已久,却没有的。
许多人都从神殿的典故里听过,以前大神是有这棵树的。他通过这棵树的天梯,上达太阳,然后,照耀人间。
但是,所有人都没见过这棵树。
他们说,那样的大树,是凡人见不到的。
现在,竟然在北武当那里。
它那么炫目地摆在那里,带着一种通天的气派。
再看北武当的展台,而且,摆设得比己方更加绚烂,更加华丽。
这意味着什么?
昨日才欣欣然的大小贵族们,一觉醒来,不料竟然变了天。
仿佛己方的大神,一夜指甲,就跑到了对面——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可以肯定的是,北武当绝对不曾偷盗神殿的东西。
那是东西都是他们的,也不知他们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
为什么他们也有这样的青铜器?
难道大神不是北国独一家的么?
这太不可思议了?
众人都沉浸在这样的惶惑里,竟然没有人再说话,也没有人再质疑。
这时,太子也走出来。
前面是开道的侍卫,他居中,大步行来。
“殿下驾到。”
所有人都往后退,行臣礼。
通灵道长也率人行礼。这是殿下第一次正式走到这边的八卦展台。
他脸上微微露出笑容:“殿下,请看看这组器具吧。”
太子也震惊了:“这是什么?”
为何昨日没有摆出来?
嵇阮不慌不忙的行礼,他态度温雅,不卑不亢,令人很有好感,太子和颜悦色的:“免礼。”
“谢殿下。”嵇阮不由分说,当起了解说员,“这是华夏自古流传出来的青铜祭祀祖器……殿下请看这尊,这就是传说中的舜帝,您看,它和大神的区别在哪里……”
太子简直不敢置信。
华夏颂7
太子简直不敢置信。
这时,才隐隐明白,父皇为什么敢于让北武当和神殿打擂台了,原来,父皇竟然做了这么精妙的,充分的准备。
只是,他无法置信,这些东西,那是一个国家流传下来的瑰宝,怎么会在北武当?
要保存这么大量的瑰宝,需要多少的人力物力?
北武当难道真的已经强大到了如此的地步?
本来,他还在担忧,放了这么久的假期,让城里的男男女女都来参观祭祀大典,在神殿打击乐器的强大震撼之下,北武当完全是不战而溃。
现在才明白,这是田忌赛马。
昨夜,大祭司的上等马已经祭出,而北武当,祭出的只是下等马。
今日,祭出的方是中马。
杀手锏呢?
北武当真正的杀手锏呢?
他忽然有些冷汗直冒的感觉。
这些青铜器,一早布置好,千里迢迢的运来,到底出自哪里?父皇之前的准备,种种的筹划,竟然连自己都是想不到的。
是真品还是赝品?
接下来,到底还会发生什么?
他不经意地看着自己的身后。人山人海的北国人,都围绕着栏杆,前呼后拥地参观,不停地窃窃私语。
这一场心理的震撼,简直不输给日全食的震恐。
人人崇拜的,独此一家的大神,竟然是南朝的!
当然,北国人不会承认是南朝的——就如他们祖先早就定好的基调——那是属于华夏的。他们的祖先是黄帝的最小的儿子。他们在极北之地生活,游牧,自由自在,但是,他们仍然是华夏正统——这是太祖说的!
华夏和南朝,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人人都可以是华夏,但是,不见得人人都是南朝。
纵然不是南朝,也可以是华夏!
太子一时也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华夏颂8
太子一时也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尤其,见到自己国家的妇女,一个个好奇地看着嵇阮,目光跟着美男子而转动,更加地不自在。毕竟,那是北国的女人——都被南朝的男子吸引了。
毕竟有些面上无光。
真不料,通灵道长竟然请来这样的一个人。
对于女人来说,偶像崇拜,古今皆然。
只是,他丝毫也没意识到,那些女子看着自己的目光,丝毫也不比嵇阮少。只是,他是圣神储君,没有人敢于一直直视罢了。
大家都是偷偷地在看。
就在这时,大祭司出来。
几名侍僧已经向他报告了发生的事情。
他惊愕难言,可是,自恃身份,又不能贸然跑去对方的阵营参观。
可是,眼见对面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地人山人海,甚至太子和北国的大臣们都全部去了,再也忍不住了,立即大步过去。
远远地,他停下脚步,面色骤变。
然后,回头看己方的阵营。
明明白白的,己方的青铜组器,全部悬挂在原地,一整队的神殿侍卫守护,没有任何的闪失。
可是,八卦台上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一种强烈的危机忽然涌上心头。可是,到底危险的根源在哪里,他模模糊糊地,竟然一时也想不出来。
他站在原地,竟然有些茫然了。
神殿,大祭司。
北武当,青铜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武当处心积虑地演出这一幕,现在,肯定是为了防止有人盗窃,陛下甚至亲自派出了军队把守。那个严密的阵型,是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的。
陛下,原来是早有准备的。
难怪陛下这些日子,一直不曾露面。
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一时,竟然不敢自作主张,忽然想起三长老。
华夏颂9
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一时,竟然不敢自作主张,忽然想起三长老。
不行,得立即回报三长老。
他转身,这时,忽然听得人群里潮水一般的声音:“再去比对一下,看看,跟我们的一样不……”
“快去看……”
这时,人们又涌向神殿的展台,在那里,还有一些新的书卷展出。
新来的人,闻讯而来的,一层又一层。
就连太子也处于极度的惊讶里,暂时没有离开。
大祭司忧虑地看着太子的背影,看着那个殷勤解说的嵇阮,随着人流,赶紧悄然退下。
这一日,人们就好奇地来来回回地比较双方的青铜器。从纹饰,到青铜器的颜色,再到整体的风格,从头饰到服饰甚至到脚上的镯子……就连普通的村夫愚妇也看得清清楚楚:这两组青铜器,的确是一脉相承的。
只不过,南朝的那两尊最高大的青铜器,一尊叫伏羲,一尊叫舜帝。
己方的青铜器——至高无上的大神,跟舜帝基本一致。
而诡异的是,伏羲还在舜帝之前!
也就是说,伏羲,还高于大神!
众神之神之上?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无法遏制,无法阻止。一日之内,平城都沸腾了。大家纷纷扬扬地传说着这一件奇怪的事情,无不震惊。
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一日之中,嵇阮和太子的“艳名”也远播开去。更多的妇人缠着父兄丈夫等,生拉活扯地,一定要来看看大神——借大神的名义,看看那美男子究竟会如何。
所以,破天荒的,神殿广场,妇女更是潮水一般地增加。
隐隐地,要跟男人分庭抗礼了!
辩经会才进入开幕式,已经开始白热化。
神殿上,终日都是人山人海。
华夏颂10
神殿上,终日都是人山人海。
神殿密室。
朝晖上人重重地拄着拐杖,就连火爆如他,一时也没了主意。他一得到消息,就悄然去参观了那些青铜器,可是,敲破了头,也难以想象,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大祭司很是不安:“上人,看来牛鼻子还有新的绝招。”
朝晖上人的拐杖扫在大理石的墙面上,声如洪钟:“马上开始辩经会。”
“可是……”
“可是什么?”
“陛下这些日子一直不曾露面……”
“他不露面?我就不相信,他还能在皇宫躲藏一辈子。”
朝晖上人又气又急:“他怎么说?”
“陛下说,皇后凤体欠和,龙胎有损,所以,他要照顾皇后……”
这在太子代替他出席仪式的时候,诏书里已经说明了的。
陛下,他不出席,他是来了一个下马威,公告天下:皇后病了,朕就要照顾她!
天下,唯有神殿才会明白这个意思!
“好,罗迦躲起来就躲起来!”
“怕只怕,陛下躲起来,又在酝酿新的阴谋……”
朝晖上人冷笑一声:“既然他的罪名属实,就算牛鼻子们再搬出更多青铜器也无济于事。伏羲氏又如何?舜帝又如何?终究是我们北国的大神为大。”
大祭司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他:“就算是属实,可是,皇后一直在深宫,她怀孕了,完全可以不出宫,我们根本拿她没有办法……”
这倒是,皇后怀孕了,当然不会出来走动,而且合情合理。只要她不出来,谁也不敢派人去皇宫捉拿于她。就算拿着画像,也没法让天下人去比对她!
她不是一般人!
这样的蠢事,神殿当然没法做出来!
在直接宣战之前,谁也不敢直接对抗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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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晖上人只是冷笑。
“而且,我们掌握的证据,只是一幅画像,此外,就没有其他的证据,非要皇后亲自出面,对质,不然,根本没有说服力。皇后,她当然不会主动站出来!”
朝晖上人双眼一瞪:“难道你们就没有其他的证据了?”
大祭司面露难色,这已经是证据了,画像在手。他拿出画像递过去:“上人,请看,这就是当今皇后,也是圣处女公主。”
朝晖上人接过来,仔细地看了一眼,又问:“圣处女公主的原画像呢?”
“已经在一把火中散佚。当时,我们就觉得这把火来得特别蹊跷,什么都不曾损毁,就单单把圣处女像的那间屋子烧毁了……”
因为那间是画像,历来无恙,看守得并不严格,所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被人家一把火烧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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