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也完全掩映在黑夜里。高大的拱顶建筑上,显得苍凉而古旧,阴森森的。在巨大的神殿庙门,悬挂着巨大的纵目神。精美的青铜器神像,用了粗大的缆绳系着,挂在大树上,夜风里,只有它那么寂寞的轻轻的回响。
不由得想起它昔日的辉煌——每当大祭的时候,成组的祭器,那些精美的青铜器,玉器,象牙,就会被摆出来。纵目神像会被悬挂起来,人们抬着象牙,围着火堆,赤足,跳着疯狂的舞蹈。无数的打击乐,伴以成千上万人的集体呐喊,那样的声势,平城几十公里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当时,北国的祖先,便是凭借这样的威慑,震慑了周围的土着,那些少数部落和野蛮氏族总是偷偷地看着这个强大的外来者,从不敢反抗,集体匍匐在大神脚下,才建立起了这个强大的国家,统一了北方。
历来,守护神殿的大祭司,都是一国最有威望,最德高望重的长者。他代表神,他才能上达天听,用通灵的美玉,和上帝交谈。
还有那些象牙,那些精美的象牙!北国地处寒冷,绝对是没有大象的,更别说象牙了。可是,这些象牙却真的存在,而且很多很多,所以,神殿历来的传说里,都说那是大神带来的,当初大神带给北国的。
可是,北国的帝王们忘了,北国的后代子孙们,尤其是到陛下的这一代!
他们忘了,彻底忘记了大神的恩惠!违背了祖训!
连神殿也不放在眼里了,神权,也彻底没落了。
甚至,陛下竟敢私自娶圣处女公主为妻。
那是大神的祭品,他动了大神的祭品!
这可是要遭到天谴的啊!
天谴!
诸神的黄昏5
天谴!
可是,为什么偏偏这两年,北国风调雨顺?为什么陛下去年的对南朝战争,还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上一次的大瘟疫和大灾荒,是在大祭祀之前,按理说,如果陛下真的亵渎了圣处女公主,难道不该遭到更严厉的惩罚么?就算上一次的战败,也是因为陛下宠信小怜,疏远了皇后!
反之,皇后一回来,整个北国内外,陛下是无往不利!
这算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违背了神意的人还能获得神灵的护佑?
这是为什么?
大祭司痛苦地看着茫茫的黑夜,眼里流露出巨大的恐惧,伟大的神呢?
大神呢?
他痛苦地呼唤:大神啊,你为什么对那些违背你神意的异端视而不见?
他难道已经不再降临,也不再惩罚那些违背了神意的异端了?
不!大神还在!
大神一定还在!
在某一个夜晚,他一定会再度降临,光耀他的信徒们。
他悄然进了神殿,阿当祭司跟进去,拉法上人也跟了进去。
这是主殿,供奉着巨大的纵目神。
四周,点着三根烛台,明明灭灭的。纵目神双眼突出,长长的,耳朵大大的,象征着千里眼顺风耳。它的青铜器的后面,是一颗高大的神树,神树上站着一只金乌,奔着阳光。
那是太阳崇拜。
大神,传说中,是太阳的使者。
大神的祖先,是伏羲。
石门打开,又无声地合上。
拉法上人心里一紧。
大祭司盯着他,声音幽幽的,仿佛一条古老的青色的蛇,在花岗岩的石面上爬过:“拉法上人,你当着大神的面起誓,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以后,跟神殿共同进退!”
拉法上人心里一紧,立即就跪了下去,手举过头顶,发誓。那是族中最厉害的誓言,违背者,将尸骨无存!
诸神的黄昏6
大祭司枯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这才缓缓道:“说吧。”
拉法上人一五一十,将自己受乙浑所托,来神殿找圣处女公主的画像一事说了出来。大祭司这下,完全听出了破绽:“乙浑是想拿圣处女公主的画像去比对皇后?”
“想来正是如此!”
阿当祭司提醒道:“大祭司,您还记得当初那场火么?来得那么蹊跷,偏偏焚烧了画像室,来得那么蹊跷。其他的文书,典籍室,都没有丝毫的损坏。”
大祭司点点头,现在想来,当时应该就是故意纵火。
可是,就算怀疑陛下,事情过了那么久,现在无凭无据,怎么敢指证陛下?而且,陛下做事,也绝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授人以柄。
大祭司皱起眉头,想了想,看着拉法上人:“乙浑这个人如何?”
乙浑是北国的丞相,现在,神殿最该结盟的对象便是他,若有了他的加盟,一切,便会事半功倍。
拉法上人苦笑一声:“实不相瞒,乙浑虽是我的兄弟,可他向来首鼠两端。别看他平素作威作福,可是,一见了陛下,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去年对南朝一战,加上林贤妃被废黜,三王子失势,陛下早已大大削减了他的权势,尤其是兵权!若非他见机得快,见风使舵,百般阿谀逢迎陛下,他的地位早已不保了。这一次的表现,大祭司您也看到了,对于他,我还真是不太信得过!”
这倒也是!
“那他是受谁所托?”
“这一点,我还真不清楚!乙浑对我也有所保留,这个混蛋,唉……。”他恨恨的,“我一定会去质问乙浑,这厮,真的信不得……”
大祭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其实,乙浑并未说谎,的确,见到皇后,就是一个天大的秘密。而且,乙浑本人,也是顽固的神权维护者。
他想,要不要拉拢乙浑呢?又要如何才能真正拉拢乙浑呢?
诸神的黄昏7
他想,要不要拉拢乙浑呢?又要如何才能真正拉拢乙浑呢?
“大祭司,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大祭司没有回答,只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里。
拉法上人忽然说:“我还听乙浑说过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上次陛下南征,打败南朝军队,胜利返回时,路上遇到一个道士。当时道士为陛下占卜,批了两句偣语,说我们北国的江山:得失无从论,兴亡在妇人!当时,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大祭司心里一震,忽然想起皇后的气场——强大的气场。一个普通的女人,怎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场?
这也是他当初不敢认人的最大原因。
当初的莎莎公主,虽然沉默寡言,很少礼敬大神,但是,她是羞怯的,娇弱的,沉默寡言的。现在的皇后却是威严的,有震慑力的,跟她过招,有时会有一种错觉,误将她当成了男人!
当时觉得差异太大,现在听了这句偣语,如醍醐灌顶一般。
他立即转向阿当祭司:“你是见到皇后真面目的,你怎么说?”
“但觉她面熟,却无法断定!这个女人身上有股杀气……”
拉法上人忽然道:“我看那通灵老道牛鼻子,身上就有股妖气,古里古怪的,皇后的身份就算没什么古怪,单单是他侄女这件也很危险!他们里应外合,我北国岂不是要变天了?”
这是诸人的共识!
大祭司点点头:“事关重要,从现在开始,不能泄露半点风声。拉法上人,你辛苦一趟,先去乙浑处摸清底细。尤其是路上遇到的那名渔夫,一定要调查清楚。”
“是。”
大祭司长叹一声:“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我北国的兴亡和江山,否则,大神会降罪,黑暗会重新降临人间,我们将永远也不得翻身。”
这不是一个女人的问题了,是这个国家,北武当和神殿的问题。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风起,山雨欲来,风满楼。
诸神的黄昏8
同一时刻,在宫门外惆怅的还有太子夫妇。
当李玉屏赶到宫门外时,看到太子正在这里等着自己。
她看到太子,顿时露出满面的惊讶之色。但见太子满头大汗,神情委顿,仿佛经历了一场极大的战役。就连他的祭祀的袍服,都是凌乱的,不那么平整,一双手不停地拉扯着宽大的袍子,显然是心理极其紧张的缘故。
“殿下?你怎么了?”
太子急忙问:“玉屏,皇后呢?”
“皇后跟父皇一起回立政殿了。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今天好生奇怪,大祭司竟然去慈宁宫祭拜。”
太子的心差点提了起来,脱口道:“皇后没和他们一起去?”
“没有!据说皇后突然受伤了,早早就回立政殿了。”
太子大大地松一口气。这一劫,总算躲过了。
可是,这仅仅才是开始,不是么?
山雨欲来!
二人骑马,很快回到了东宫。
大门一关,太子赶紧屏退左右,和李玉屏来到了书房。
李玉屏见他神色凝重,很是不安:“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子坐在椅子上,撑着额头,半晌无语,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因为根本就无法开口!这算什么呢?算家族的丑闻?神殿的秘密?
就算父皇不以为然,可是,在外人看来,总是骇然听闻的。
他完全开不了口。
李玉屏见他这样,心里虽然着急,却不敢再问下去了。
“玉屏,你今后尽量不要跟宫里的妃嫔们接触,尤其是左淑妃,张婕妤等人……”
“为什么?”话一出口,李玉屏又顿住,本是不想再问的,可是,终究还是忍不住那样强烈的好奇心,“殿下,这二人有什么问题?”
太子斟酌着:“她二人都跟皇后不和,你知道,宫廷里的女人,勾心斗角是免不了的……”
她的家1
太子斟酌着:“她二人都跟皇后不和,你知道,宫廷里的女人,勾心斗角是免不了的……”
太子明明是在怀疑什么,可是,李玉屏听出他不愿意明说。她知道不该问,立即就不问了,只点点头:“好的,奴家一切但听太子做主就是了。”
“对了,这段时间,你尽量少去找皇后!”
“啊?!”李玉屏真正的不可思议起来。
“玉屏,你听我的,反正尽量不要去就是了。”
李玉屏疑惑地点点头。
立正殿。
罗迦步履匆匆,踏着暮色回去。
进了立正殿,立即便是一股浓郁的香味:苹果干炖獐子肉。
他大步就走了进去。
案几旁,芳菲坐着,脸上的污迹血痕已经擦得干干净净,新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白底暗花纹的袍子,乌黑的头发盘起,双手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桌上满桌子丰盛的食物。显然是听着通报陛下回来才仓促上来的,都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红云闻声,赶紧去端了一锅汤来。放下。
罗迦一挥手,所有宫女全部退下。
罗迦一伸手,就关了门。一抬腿,几乎是冲过去。
芳菲一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腿,使劲咽了咽口水,嫣然一笑:“陛下,我好饿啊。”
罗迦见她亲昵又娇嗔的样子,抚摸她的头发,又气又急:“小东西,你真是的,今天真是吓死朕了。”
“吓什么呀!”
她抬起头,看着他,眨眨眼睛,拉着他的手:“陛下,好饿,我好想吃饭了。”
“芳菲,你的腿……”
罗迦看下去,那只缠着绑腿的腿已经微微肿起来,严严实实如粽子一般。
他心疼极了,在她身边坐下,“疼不疼?”
她摇头:“现在已经不疼了。”
罗迦恨恨的:“这些该死的奴才……是不是阿当祭司吓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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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悄然地拉着他的手,摇头:“不,不是他,我抓了他后,跑出一段距离才被这堆枯枝弄伤的,我是故意赖他的。”
罗迦又好笑又好气,这个小东西,一直是诡计多端的。
“芳菲……”
“陛下,我们先吃饭嘛,好饿啊。我中午都没有吃饭,我猜你也没有吃饭啦。炖好了肉,我又不好意思先吃,就一直等着你……”
“芳菲,大祭司……”
“陛下,先吃饭嘛。”
她轻言软语,罗迦哪怕是急得嗓子冒烟,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好依着她,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若无其事。
这可是关系到她本人的安危!难道不该是她先慌张么?
可是,她倒好,天下大事,唯面前这桌菜而已。
此时,小人家偏不慌,小人家是个食神。食神就是食神。
旁边就是刚刚红云端来的锅——那其实是一种鼎,一种小小的铜鼎,用这种鼎炖肉,味道最是纯正。獐子肉,便是从这个鼎里炖出来的,又能保温,锅盖一揭开,还在咕嘟咕嘟地沸腾着。
芳菲伸手,盛饭,罗迦急忙说:“芳菲,你腿伤了,快歇着……”
她嗔他一眼:“我腿伤了,手又没伤。再说,只是划伤而已,不出十天半月便好了,没什么了不起的。”她一边说,一边舀了一碗咕噜咕噜的热汤放在他面前:“陛下,快吃啦。”
“好香”他端起来,用小调羹舀了一勺,喝一小口,又放下去。肉都炖化了,入口甜香化渣,松软细腻,而且面上的那层油是被过滤了的,去掉了油腻,十分清淡,真正完全突出了肉的本色。
“芳菲,真是好喝极了……”
“可惜才炖了两个时辰,要是三个时辰,会更好的……”
“是么?朕觉得已经够好了,简直比御厨的手艺还好得多……唔,不对,你腿伤了,今天不是你炖的吧?是谁帮你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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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告诉你……”
“朕猜猜?你告诉红云她们方法,教她们的?”
“!!!!!”
“小东西,你的独门秘籍就要被人学去了,哈哈哈,以后,你怎么办?”
“!!!!”
“小东西,你教红云她们,怎么不教朕?”无人回答,乖乖不得了,对面的小猪仔,已经全力以赴,开动了。嘴里嚼着一块醇美的獐子肉,筷子夹着肉,一大堆切得薄薄的肉片堆在碗里,鼓着腮帮子,拼命地吃。
罗迦看她简直是在狼吞虎咽。就像小时候一样,每每看到美味的糕点,尤其是看到有肉,总是露出这样贪婪好吃的神情。
不对,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陛下,你说什么?要我教你?”
“哈哈,朕,朕说了什么?”
她兴致勃勃,满怀期待:“你是要我教你做菜么?你也炖肉给我吃?”
“这!君子远庖厨!”
什么人哪!难得理他!
芳菲吃得正起劲,见陛下盯着自己,立即将自己碗里的一块大肉夹给他,含糊不清地:“陛下,快吃啦,真好吃……”
罗迦哭笑不得,“小东西,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她把那块肉吞下去,又喝一口汤,这才大声地说话:“先前真把我饿坏了。陛下,我饿的腿都差点软了。”
——————哈哈哈,我听到说,来检查,才发现这段重复了,修改下,昨晚估计更得慌,复制错误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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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先前跑不快。
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慢慢地平静下来,罗迦笑道:“既然饿了,为什么不先吃点?”
她狡黠地一笑:“我知道,你今天肯定也是饿着,无心吃什么。现在吃好东西,当然要等着你,两个人一起吃,才有滋味嘛……”
罗迦的目光变得十分柔和:“芳菲,慢慢吃,没事,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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