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婕妤是何等样人?看着陛下这样的神情,方明白,陛下为什么不肯下废黜的命令了——他压根就不想废黜冯昭仪!
他竟然这样喜欢那个死肥球。
这种喜欢,是对自己,甚至对小怜,都是不一样的。难怪,那个女人那样一而再地忤逆他,并且不行那些臣妾礼仪,他也无动于衷,还要追着赏赐奴婢伺候她!还给她存私房钱!
皇帝给一个女人存私房钱!
心里的酸妒、伤心、愤怒……可是,都随着那个灰色背影的走远而远去,远去,再也没有了踪影……
她在心底冷酷地笑了一声:再喜欢又能如何?还不是被赶出去了!
女人,最怕的是别的女人比自己更得宠,小怜看到这情景,当然也满不是滋味,自己花容月貌,陛下还一直念念不舍那个女人干嘛?
“冯昭仪为什么要走啊?”
“冯昭仪去哪里?”
“陛下真是宽厚仁慈,对她这般,她却不知好歹……”
“像陛下这样的伟大,几辈子我们也没见过……臣妾好喜欢陛下……”
……
罗迦在莺莺燕燕的声音里,看着那个日渐远去的背影。
……………………
也曾甜蜜2
罗迦在莺莺燕燕的声音里,看着那个日渐远去的背影。
她的脚步很快,迷迷蒙蒙里,就如在小山村的时候,背着篮子采草药的少女,那么矫健,轻灵,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和无限的朝气……
“你真好……你比我父皇好……”
“陛下,你真好……”
“陛下,我可以永远住在这么漂亮的屋子里么?可以吃这些好东西么?陛下,你会一直待我好么?”
“陛下……我,有一点喜欢你啦……只有一点点哦……”
“小东西,以后朕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你想要怎样就怎样……”
“小东西,朕给你存私房钱,一辈子也不会让你饿着冻着……”
“等小家伙出世,就住在立正殿,跟爸爸妈妈一起……小东西,我真的很期待它,那个孩子一定很可爱……等孩子出来,我们就带着它,穿上花貂大氅出去玩耍……”
……
无数的甜言蜜语在耳边回旋,自己的,她的,就如第一次的初见,那个少女缓缓的从神殿的林间抬起头:
芬芳满眼
花树灿烂!
谁也不知道,那竟然是自己的一见钟情。
她不是最美的,也不是最好的,却是自己最最宿命的——仿佛多少年的纠缠孽缘,万般皆是因此。
他在北国最尊贵的神袛面前,对自己“收养”的祭品,对圣处女公主一见钟情。
芳菲曾问,如果当初她不能逃走,自己会如何!
当时,自己不曾回答她,其实,心里早就有答案的——就在神殿初见的第一眼起,几乎已经下定决心,决不能牺牲这个女孩。
什么时候,都没真正想过要牺牲她,为此,不惜冒着和大祭司决裂的风险,废黜了那条惨无人道的祭祀法律。
此后,和她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在立政殿的日日夜夜,每一天,都那么快乐。
也曾甜蜜3
就如小姐姐临死前唱的赞歌:
愿她走过的路上点缀些青绿的荷塘
愿大树的浓荫遮掩这火热的炎阳
愿路上的尘土为荷花的花粉所调剂
愿微风轻轻地吹着,愿她一路吉祥
………………
那是一生中最激烈,最纯洁的岁月——仿佛变成了一个初恋的少年,抱着最纯真的情怀,充满最热切的希望,整个人忽然年轻下来。无论什么都是有精神的,做一切事情,都充满了信心,仿佛一切都手到擒来。
“父皇……陛下……”
两种声音交织,他头痛欲裂,仿佛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在胸口碎裂。
竟然会失去!
竟然会这样失去!
明明是自己牢牢握在手心里的,竟然也会失去!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他顿觉眼神有些朦胧,寒风一阵一阵地随着斜斜的小雨从琉璃的黄色廊檐上飘下来,灌入脖子里,嗖嗖的。
冬天来了。
这才明白,冬天已经彻底来到了。
而她的背影,已经彻底消失了。
从此,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他的手无意识地用力,牢牢地搂住小怜,几乎要将她的腰掐断,他在她痛苦的颦眉里,哈哈大笑起来:“好,真好,从此朕自由自在了……该走的都走了。走得好啊,走得好!再也无人管束,无人多事了!喝酒,走走走,都去陪朕喝酒,都去喝酒,大家都去喝酒……”
小怜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心里无限的快活。那个女人,终于走了!
张婕妤也无限快乐!
陛下再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痛苦,她也走了。
就算是依依不舍,也不曾挽留她,不是么!
只要离开,不足为惧。
外面的风雨,艰难,更大的痛苦等着她呢!
她的声音更是柔媚:“陛下,您不快活?”
纣王归来1
她的声音更是柔媚:“陛下,您不快活?”
“朕快活着呢。来人,将所有妃嫔都请到琉璃殿来。朕今天要和各位爱妃们联欢……快,快去把所有娘娘都请来……”
“是……”
很快,屋子里就花枝招展地济济一堂。
仿佛一场盛大的联欢。
妃嫔们都觉得奇怪,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陛下大宴宾客干嘛?
难道是庆祝冯昭仪被赶出宫了?
本来,人人都该为除掉了一个劲敌而欢欣,可是,难免兔死狐悲,冯昭仪尚且如此,下一个,又该轮到谁呢?
每个人都觉得惴惴不安,只看着上首那两个娇艳如花的美人,又看看这装修得簇新的富丽堂皇的昭阳殿。方明白,敢情是庆祝小怜贵妃升迁?
陛下以前虽然称不上节俭,可是,也从无如此大肆为后妃铺张浪费的行为;就算是冯昭仪,为了她的儿子祈福,也都是小心翼翼的,并不太过劳民伤财。
小怜如此却如此铺张富贵,这算什么?
众人虽然妒忌得牙痒痒,却不得不按照礼仪,向小怜行礼,并纷纷送上礼物,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小怜端坐着,受着这样尊荣的礼仪,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自己这一辈子,从一个卖唱的女婢,竟然还能有今日的无限风光。
而这一切,都是这个男人,是当今天子——唯有伺候好他,才能永远享受这样的尊荣和富贵。
罗迦居中,左拥右抱,小怜如一只猫咪一般举着酒杯,不时喂他:“陛下,你喝嘛……喝嘛……”
“好好好,朕喝,朕喝……美人们,都喝,都喝……不醉不归,谁不喝,就是抗命,喝吧,喝吧,都喝吧……”
“陛下……”
“美人儿,来,朕喂你……”
他抓住小怜的头,拉住她的头发,将她拉得仰起脖子,含了满满的一口酒就灌在她的嘴里……
纣王归来2
小怜被呛得不停咳嗽,却依旧咯咯地笑,柔媚的连一丝厌恶都看不到,仿佛,她就是一块橡皮泥,无论你怎么揉捏都行。
就连其他妃嫔也红了脸,纷纷移开头,不好意思看这样香艳的场景。
原本以为,冯昭仪被赶走了,大家机会均等了。可是,小怜独宠也就不说了——但也别弄成这样活色生香的春宫图啊,还像个什么样子?
“美人儿,你们都喝……喝吧……哈哈哈,从此,再也没有人管束你们了,朕想宠幸谁就宠幸谁,哈哈哈,你们都有机会……每个人都有机会……怎样?朕够公平吧?哈哈哈……不就是OOXX嘛……大家都可以……”
一些妃嫔纷纷借着端酒杯扭过头或者低下头,不忍目睹,觉得很是别扭,就算是OOXX均等的机会来了,也没有什么喜色,北皇陛下,他竟然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们的目光不禁悄然落在小怜身上,这个小怜贵妃,是否就是传说中的祸水?
红颜祸水,原来如此!
罗迦一盏接一盏地喝酒,醉醺醺地大笑大闹:“来呀来喝酒……不醉不罢休……来呀……”
“陛下,您喝得太多了……”
“不多,不多……来来啦,跳舞,跳舞,你们都跳舞……快跳舞,真要欣赏歌舞……”
“陛下,臣妾马上为你表演。”
“去吧,去吧……”
乐声想起,乐伎弹奏的是一曲异常婉转缠绵的曲子,跟北国的沧桑和雄浑完全不同,充满了淫靡和堕落的艳丽,就像夜晚盛开的一朵罪恶之花。
用炉甘石熏出一种飘渺的云雾效果,流云水袖的美人们踏着节拍出来。
无数柔媚的身段,绝佳的舞姿,将整个联欢的气氛带到了一个极其闹热的时候。音乐声里,高潮即将来到——一个一身白纱的女子甩着水袖,从云雾里出来。
纣王归来3
她的晕红描金装,鲜艳的脸庞,雪一样洁白的纱衣,仿佛雪白的地上开出的娇艳的花朵,妖娆艳丽,手里拿着一支笛子,放在唇边,樱唇微启,仙音妙乐……
就连其他的妃嫔也如痴如醉,立即自叹弗如,小怜,小怜,如此地才貌双绝,难怪陛下为之颠倒。
这是小怜第一次在众妃嫔面前露面,以前再得宠,因为冯昭仪的压制,也只能局限在琉璃殿,现在,终于走到人前,可以大张旗鼓地以小怜贵妃的身份出来,就有意卖弄自己的才艺——一支玉笛,吹彻梅花。
众人正在如痴如醉里,谁也没有发现陛下的异常。
他本是举着酒尊,大口大口地畅饮,忽然见到一个白衣纱裙的女孩子,缓缓地,从云雾里飘渺出来!
芳菲,芳菲!
神殿的芳菲!!!
仿佛升天一般,要羽化而去。
只有圣处女公主,才能长年累月必须穿着这样白色的纱裙——自己玷辱了圣处女公主,所以,孩子一生出来就窒息而死,被大神惩罚而死!
以至于芳菲也心灰意冷。
玉笛放在一边,小怜在唱一曲歌子:
藕丝作线难胜针,蕊粉染黄那得深。玉白兰芳不相顾,倡楼一笑轻千金。莫言自古皆如此,健剑刜钟铅绕指。三秋庭绿尽迎霜,惟有荷花守红死。西江小吏朱斑轮,柳缕吐牙香玉春。两股金钗已相许,不令独作空城尘。悠悠楚水流如马,恨紫愁红满平野。野土千年怨不平,至今烧作鸳鸯瓦。
……………………
她眉梢楚楚,眼角汪汪……
有一瞬间,仿佛是神殿的少女在唱歌。可是,那个神殿的少女,不是这样水汪汪的眼神,她的大黑的眼珠子,又圆又明亮,人是笑的,微笑,爽朗的笑,却从不扭动腰肢——尽管,她也腰肢柔软,体态轻盈。
不,不是芳菲!
不是!
纣王归来4
不,不是芳菲!
不是!
心里的狂野和期待,立刻变成了出离的愤怒——竟敢穿成这样!那是大神的惩罚!神的动怒!仿佛是上天下来的报复!
报复!
白色在眼前放大,仿佛一片云雾,自己仿佛走进了一个白色的魔窟……四面叫嚣着的魔鬼从身子里,从酒精里,从神殿,从立正殿……从那个开满玉兰花的别院里窜出来,挥舞着刀叉,大声地叫嚣,厮杀……
厮杀,都在杀向自己!
大神动怒,要杀了自己!
自己污秽,要杀了自己!
“不要,不要……”他忽然拔剑,身上却只有酒杯!
无力抵抗!
他心惊胆颤,猛地冲上去,一把就拉住了小怜的纱衣:“谁叫你穿成这样的?”
小怜惊呆了,所有的妃嫔都惊呆了。
尤其是小怜,她第一次见到陛下在自己面前大怒,绝非昔日为增进OOXX情趣的虐——而是真正的怒!
暴怒!
“谁叫你穿白纱裙赏?你有什么企图?来恐吓朕的?”
他提着她的脖子,纱巾勒在脖子上,越来越近。
小怜呼吸急促,惊吓得魂不附体,时人,尤其是女子,很少有穿一身白色衣衫的,她昔日都是穿彩色的衫子,今晚,是为了配合那个艳丽的妆容,特意换的白纱衫,不料,竟然触怒了陛下。
难道宫里的妃嫔从不许穿白衣?
“陛下……陛下……”
张婕妤先反应过来,立刻跪下去:“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罗迦一松手,小怜摔在地上,他提着酒壶,醉醺醺的:“以后再也不许穿白衣了,谁都不许穿,再穿,朕一定会重重地处罚你们……处罚你们……滚……滚啊……都给朕滚出去……滚出去……”
妃嫔们不知是该对小怜幸灾乐祸,还是明哲保身,纷纷告退了。她们从不曾见陛下这样,陛下疯了!
陛下完全变了一个人样。
太子送别1
一夜风雨。
太子早早起身,走到门口。
侍卫通报:“高太傅来了。”
说话间,高太傅已经走了进来。
“高太傅,我今天很忙,有事情明天再说好不好?”
“殿下!”高太傅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
“殿下,今日不用上朝!”
他淡淡道:“我并不是要去上朝!”
而且,父皇其实许久不曾上朝了,就算是上朝也总是草草敷衍了事。自己这个太子,就算是监国,也监不了什么。
“你更不能出宫送冯昭仪!”
太子一怔,慢慢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高太傅声音很是焦急:“殿下,你这些日子屡次去向陛下求情,已经严重违背了宫规。现在陛下是未予追究,若是日后问起,你怎么回答?作为太子,你凭什么去同情陛下的妃嫔?”
“我……”
“任城王等早就对你上次赞成陛下废黜神殿的法令不满,他们都不看好冯昭仪,你男子之身,再去送别陛下的妃嫔,岂不是授人以柄?”
太子怫然不悦:“我和芳菲冰清玉洁,身正不怕影子斜!”
“殿下,你该知道,宫里不比外面!尊卑有别,上下有别,男女有别……”
“不比外面又如何?难道我送一下我的救命恩人都错了?”长久积压在内心的愤怒和悲哀,潮水一般爆发了,他咬牙切齿,“若不是芳菲,我早就死了。任城王他们对我充满希望?要是我死了,他们还能希望什么?现在芳菲落难了,走投无路了,我就该缩头乌龟一样,对她不闻不问,才是他们所期待的未来明君?太傅,抱歉,我做不到!就算是辜负了你的期望,我也做不到!我不只是一个傀儡,我也是一个特活生生的人,一个男人……”
“殿下……”高太傅跺足长叹,“你太冲动了,你是太子!”。
太子送别2
“太子又如何?任城王他们以前天天担忧陛下独宠冯昭仪,误国辍朝。现在,你们也都看到了,父皇当初误国了么?现在倒是从此不早朝了,奏折堆积如山也不处理,父皇宠幸的是谁?误国的是谁?是小怜贵妃!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不去劝说?”
“这……”
太子冷笑一声:“以为我不知道?因为张婕妤利用手段,上下勾结,打点。现在,他们都争相巴结小怜贵妃,尤其是乙浑这个老贼为首的旧贵族,哪一个不是暗中巴结两位娘娘?他们巴不得小怜得势,他们里应外合,从中渔利……”
“殿下,任城王等并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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