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电话那头尽职的员工解释了很久,说是那位深思远虑的项总,一早就派了几个人来公司坐阵,现在非但公司没黄,业绩还在稳步攀升!另外写字楼租赁合同的解约,也被项总拦了下来。章沫沫心头一酸,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竟然到了今天,怎么还能做这些傻事?他难道不知道做这些都是白费力气、他根本什么回报都得不到么?心疼之中又揉合了愤恨,实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章沫沫!”漫长的沉默显然已经突破了急性子董菲能承受的极限,“你快说话啊,要不要被采访啊?”
“啊?采访?”章沫沫的思绪这才被拉回了现实里。既然她也走不成了、公司也没关,她就只能还把它开下去!于是,掰着手指头一算,被项左派过来的人不划在她的员工范围之内,所以一间仅有两个人的公司,有什么可采访的?
“有说要采访什么内容么?”
“没有!就是跟你约时间。”
章沫沫便是再自信,也想不通她从头到脚到底有哪里值得别人瞩目的地方。可是被采访,终究是好事!尤其是对于广告公司来说,这样的机会想找也找不来,哪有推掉的道理?至少,她得听听人家记者要说些什么。
“恩,采就采吧。”章沫沫又回望了一眼这空荡荡的屋子,默然走了出去。
回到永宁小区,已是入了夜。章沫沫上到十六楼,正逢几个穿戴餐厅服务员工作服的小姑娘迎面走来。诧异间,却发现自己家的门开着,前面走的几个女服务员还在按着电梯,显然是在等着正迈出来的那一个同伴。
这一跳吓得不轻;章沫沫连忙就举头望了望门牌号,又检讨了一下自己有没有走错单元,这才壮着胆子趴过头朝门里望了一眼。
房子,是爸妈给买的;她和念晴一人一套,门对门,算是将来的嫁妆。因为经济实力有限,面积很小,每一套只有四十平米,可是爸妈却坚持要为两个女儿购置一点婚前不动产。按照他们当初的话,今后不管发生什么,至少两个女儿不会没地方住!所以即使是打算出国,章沫沫也还是把这房子留了下来。她没卖、也没租,所以,谁来偷她的家么?
☆、第二十四章
来偷她家的人,正坐在沙发上接电话;扭了个后背朝向门口,斜倚着沙发扶手与靠背之间三角地带的靠枕上腻腻歪歪地哄着人。带着鼻音的磁性男声,要多悠扬就有多悠扬,倒似坐在自己家里一样毫不客气;‘没问题!不就是出国么?下次哥带你出去玩一圈’……‘好,巴黎就巴黎’……
这厢电话里还没腻完,身上另一部电话又响了起来;那男人不慌不忙,哄了两句说‘有公事’,便就匆匆挂了这边电话,看了看另一边显示的来电号码,嘴角挂起一抹魅惑唤了声‘莹莹’,然后便是将人直陷到蜜糖罐子里的粘牙哼唧,‘怎么会不想,可是我最近真忙。乖了,下星期找你’……
章沫沫揉了揉眼睛,又挖了挖耳朵,直到确认这不是幻觉,而这一把嗓音、一抹侧脸的主人,似乎她也还算认识的时候,这才叉起腰、大喝一声,“宋家恺!你是怎么进来我家的?!”
沙发上的男人一个激灵悬悬滑到地上,手机慌慌张张往裤袋里一插,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前趋几步中,渐渐恢复了淡定,愣是从尴尬中堆出两目风情,“沫沫,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等你一下午了。”说着,回手一指餐桌,满满一桌子西式餐点,冒着热气;最绝的,桌子正中央还点了一排三支的西洋式蜡烛漫漫流放着异彩。他究竟从哪鼓捣来的这些东西?
章沫沫但觉嗟呀不已;只是感慨与疑问未及发出,宋家恺已是款款走近。
“瞧,晚餐也准备好了,快来吃饭。”
目瞪口呆的章沫沫,直到被宋家恺拉进屋子按坐在了餐椅上,这才从巨大的匪夷所思中反应过来;突的一下站直,揪着这窃贼脖颈间松松垮垮的领带,怒目而视。
“你怎么进来的?”
宋家恺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被扯到更加松散的领带顺手就整条扯了下来,往椅子后面一挂荡悠来荡悠去。“管理处开的门啊。”
他说得顺理成章,章沫沫的眉头却是拧成了麻花,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管理处,她要投诉!绝对要投诉!临去机场前,放了把钥匙让他们帮着看漏水漏电之类的,没想到这么随便就让不相干人等跑进来。随便个甲乙丙丁都能从那里要来钥匙进她家逍遥么?她绝对要投诉!
“行了,”宋家恺一回身就把章沫沫按在了椅子上,“人家物业经理也不容易,你就别想着找他麻烦了。天畅是我们航远下属的物业公司,你说我让他开门,他能不开么?再说你这屋子里也没啥值钱东西……”
如此体贴周到的规劝、与毫不含糊的理由,反倒让章沫沫变成了不近人情的恶势力!不知不觉中被宋家恺硬塞了刀叉进手的一瞬间,章沫沫做了个睿智的决定,她得换锁!指纹锁!
“尝尝这家的牛扒,不错。”跟前的盘子又朝她近了几寸,宋家恺优雅而充满风度的手这才离开了桌面。章沫沫一皱眉,原来最大的麻烦,并不是锁。
“宋家恺,我不是跟你说过……”严肃的话题没开好头,倒是被人给毫不礼貌的打断了。
“又说把我当成别人认错了的事?”宋家恺微侧了脸扬了下巴,斜斜望着她,连嗔怪都显得有些不屑,“可以理解!你被撞傻了,认错人我不怪你。可是你每次见面都要先唠叨一遍这事,烦不烦啊?你不是还没到更年期呢么?”
新仇旧恨,章沫沫一拳打在他胳膊上,瞪圆了眼睛,“你才更年期!你青春期!”
宋家恺惬意一笑,轻轻用胳膊碰了她一下,“我说,你就没看出来我在疯狂的追求你么?”
“是啊!”章沫沫举着手上的刀子晃在他鼻前十公分的距离,一脸认真寻找着切入点,“你追的人多了去了,反正多我一个不多……”
宋家恺下意识就先捂住了自己高挺的鼻梁保命,伸出一根手指把章沫沫的刀架到安全距离外,这才夸张的咧了嘴,眼里桃花更盛,“看,吃醋了!我就说你心里有我,还不承认。”说着,倒是整个人探过桌子到了她面前。
“沫沫,我说真的。你要同意,我立马跟她们划清界线。咱俩好好处处,保不准我下半辈子就栽你手里呢。”
“你栽我手里?”章沫沫不可置信一般回手指着自己的脸,义愤填膺;“真那样的话,也是我比较倒霉吧?!”
平均每十五分钟就要接到一个暧昧电话的男朋友,纵是长得再漂亮、工作再体面、再懂女人的心思,又有什么用?“免了吧,我对整天打发你身旁那群莺莺燕燕的事业半点不感兴趣。这项工作,我胜任不了。”
她低了头,开始同盘子里的牛扒做斗争;想一想,自己竟然也是一天水米没打牙的人了。边吃边偷瞄着桌对面那兀自沉浸在暧昧笑容里的男人,连白痴都不会选他这样的当情侣好嘛!
这厢品味美食,那一厢宋家恺却半天没动。直愣愣盯着章沫沫半垂的脸,满目怒其不争之意。“你怎么这么没出息?”痛心疾道而又语重心长的劝说,“航远的总经理夫人、董事长的儿媳妇,多少人争着抢着当,就算有风险可是为了这个职位还不值得你博一把么?”
对面的食客照吃不误,倒似饿了几天一样的好胃口,忙到话也没空回;宋家恺不由不愈加郁闷,耐了心自卖自夸;“你想想,咱俩要真能修成正果,你不吃亏啊。就是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不管什么事,保证你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办不成的;这么优厚的待遇,你真不考虑?”
推销员满目希冀说得卖力,一面却又为被推销的商品而感到窝心不已;可是等了很久,章沫沫却是连头也没抬一下。宋家凯一脸僵硬中,她终于吃完了,抹了抹嘴站了起来,心满意足。“好饱!宋家恺,剩下的你自己打包带走啊,浪费是可耻的。”
几天之后,章沫沫才同董菲所说的那个‘要采访她’的记者,约在了一家并不起眼的小咖啡馆里见了面。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还穿着双合襟式的老式毛衣,让人觉得时光恍然又回到了十年前!他的头发也是保守而略显呆板的偏分式,一丝不苟的整齐。只是这么一个人,却让人心下稍安;最起码,看起来是那样念旧且稳妥的一个!
章沫沫接过他的名片,白卡纸黑字体,方方正正地写着——《南华日报》‘记者中心主任’谭辉。她抬了头,这是家综合性的大报社,她一个小广告公司,他来采访她做什么?
这个疑虑没持续多久,那谭姓记者未经询问,率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章小姐,你父亲章俊儒老师,我很早就认识他。在我刚刚步入媒体行业的时候,曾得过他不少的指导和帮助。因为你姐姐章念晴小姐不同意接受采访,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我有必要同你先沟通一下。”
来人开门见山,章沫沫心里打了鼓。怎么把她父亲谈进来了?正疑惑间,只见谭辉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两份报纸和几张打印出来的网站新闻,《暗访印刷厂黑幕 东印厂联合商家抽奖欺诈》的硕大标题,像是一颗炸弹瞬时将章沫沫摧了个肺胆俱裂。
“前年,本市很知名的佳百超市曾经举办过一次‘购物送轿车’的活动,因为奖品丰厚而且中奖率高,曾经引起过不小的轰动。东印厂当时,正是佳百的合作伙伴,负责所有奖券的印刷制作。”
谭辉显然是已经把事情考虑得周全,带着近乎讲解的口气阐述这件事;章沫沫前年还在英国,自然对此一无所知,于是只好木愣着点了点头。只见对方将那报纸拿了一份在手里,指了指刊名,“但是最近,这家《兴京之声》刊发了一篇据说是由印刷行业资深人士爆料的新闻,披露说当年东印厂在印制奖券时,刻意将所有大奖都单独交给了商家,从而导致公众根本不可能抽到大奖,使该活动丧失了公平与公正,同时也涉嫌违法。”
“不可能!”章沫沫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那根本听都没听说过的什么《兴京之声》手都发抖,“这绝不可能!”
她爸爸,一辈子正派诚恳,根本不可能干这种违法的事!倘若,但分肯动一丝歪脑筋、肯走一回邪门路,东印厂也不可能凭借着几十年的老字号还陷入去年的那场经济危机。
谭辉沉着眉望在她脸上良久,“章小姐,你先别急。现在这个消息只在两份知名度不高的报纸上和几家网站上出现过,想办法还来得及。章老师从前对我提携不少,我也不想见他老人家在身后还遭受冤屈。可单凭你我二人相信,这解决不了问题。我来的目的,还是希望你能提供一些证据,证明东印厂没有进行过这样的违法活动。如果有这样的证据,我可以通过我们报社,为东印厂澄清。”
证据?章沫沫终于从片刻前的震怒中沉下心来,缓缓坐回了椅子。愁眉苦脸中反复搜索着所有可以拿来当作证据的记忆,蓦的抬了头,“我去找那个超市,是佳百么?我去找他们问个清楚。”
谭辉这才松下一口气,再怎么说他也只算是个好心帮忙的局外人,当事人能有这份反应说明他这忙也不白帮。刚想点头,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一看来电号码,连忙就将正准备离开的章沫沫示意叫住。
“什么?佳百方面也已经承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擦蛋的竟然忘了发表新春祝福!
祝愿兄弟们在新的一年里都能拿到我的签名书!(我噗哈哈哈)
☆、第二十五章
章沫沫眼见着谭辉说完这句话后,脸色也严肃起来,一个坦言招认的同谋,比一百个‘爆料者’的指责更加具有说服力。此时,便是想要澄清恐怕也难了。临走时,谭辉顿了一顿,对着眼前那张年轻却又焦急的脸略带不忍,“章小姐,这件事,有可能会触犯国家相关奖券印制条例,是不是需要承担法律责任我不好说,可是你最好提前有个准备,看看哪里有我能帮到你的,尽管打电话给我。”
半晌,呆坐在椅子上的章沫沫一动没动。面前的咖啡渐渐凉了,这个世界,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与此同时,就在盛联大厦A座28层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凝滞的空气同样陷入了一片沉默。项左拿着手上的一份报纸端视良久,站在办公桌前的俞念远实在有些忐忑。根据他的经验,一旦面对和董事长夫人相关的事件,他冷静理智的董事长便要失控,这似乎已经成了定律。
果真,俞念远还没想完,项左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安排人,这两份报纸和网站都去沟通一下。新闻压住,给我们一些时间调查清楚,会召开记者招待会。”
“项总,这件事是我们收购东印之前发生的,其实……”其实,根本不用苦心积虑来翻案。管理层换了、企业机制换了,便是对公众最好的交待!
项左却没等他说完,坚定的一挥手,“去安排。另外,帮我约个时间跟工商局的程局长出来吃个饭,这件事,恐怕过不多久他们也会介入调查。还有,佳百的负责人,电话联系一下,我和他见个面。”
俞念远嘴唇动了动,停了几秒钟这才不情不愿走出了项左的办公室。所以说,这样大费周章,其实就是为了洗清一个下属公司被收购之前的一个劣迹?有必要么?
念晴出院之后,章沫沫与她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胡伯伯家里!这一天,正是这个冬天第一场大雪。飞飞扬扬的雪花洒了满天,章沫沫拍着羽绒服,就被让进了屋里,一抬头,章念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隔了这么久没联系一下,乍一看见倒是真的生疏起来。想扬起笑脸道一句‘最近好吗’,或者像从前一般撇着嘴埋怨她来胡伯伯家却不叫她,此时,哪一种表情却是都堆不出来。于是只得把脸扭向这屋子的主人,“胡伯伯,祝您生日快乐!老当益壮、越老越精神!”手上提的两瓶五粮液递到了老人面前。
“这丫头,”虽唠叨,却掩不住慈祥;胡永年接过酒,蔼暖目光注视着这姐妹俩良久,似是也注意到了这一屋子的尴尬,“也就只有你们两个还记得我这老家伙喽。”本想让姐妹俩别再拘谨,可是语气却渐显黯然。
章氏姐妹俩对望一眼,半晌无言。胡伯伯的独生子,几年前因意外丧生,老伴也因为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也不幸辞世。孤苦零丁的这么一个老人,是父亲生前的挚友,也是父亲身后唯一一个像是血亲长辈一般帮助她们的人;上天,何其不公?!
这么一个短暂的沉默,章念晴脸上的不自在更甚,竟是瞬间苍白到颤抖起来,惴惴站起了身,话也说成了忐忑;“胡伯伯,打扰您这么久,我这就告辞了吧。”
念晴走得匆忙,倒是连跟沫沫打声招呼都等不及一般,也不顾胡伯伯在她身后说什么‘吃过饭再和沫沫一起走’之类的拘留,径自拉开门就奔了出去。
章沫沫不知怎么,就又被提起了一颗心。这么久以来,她没想见念晴,最大的原因就是这样——她不敢看见她!呆在念晴身边,就像是被埋了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事情、什么动作、甚至是哪一句话,都会刺痛她的心脏。她总是担心念晴哪里又会受到刺激,害怕她因为哪件事又要想不开,她不想管她;却又不能不管她!唯一一个自私、而又可行的办法,就是不去见念晴!
以为看不见,所以就一切违反常理的事情,就都不会再发生。这究竟是什么心理?章沫沫有些鄙视自己。可她真的没那么强悍的心脏来应对念晴可能带给她的种种。不过再自私也罢,不见会不想;见着了,就不能不去想!
原本计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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