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
天空下起了小雨,婉歌差不多已经走了半个时辰,黑夜里没有光,她看不见,只能摸索着前行。而在她看不见的对面,同样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找寻着她,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上已经沾满了黑色的灰尘,他的手中打着一个灯笼,散发着微弱的火光,婉歌看见了远处那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萧逸宸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她咬了咬牙,心底里不知道怎么的,涌上了一阵酸楚,她轻声地唤道:“逸宸!”
萧逸宸的身躯微微一怔,他的足尖一点,飞速地朝着婉歌飞来,然后紧紧地,紧紧地将婉歌搂在自己的怀里,他的身躯有了一丝颤抖,似乎要将她融入到他的骨血之中,她感受到了他来自心底的惶恐。
“逸宸,不要担心。我没事儿!”
熟悉的气息,一样的温暖,她将自己的整个身躯都靠在萧逸宸的怀里,全身的重量都附在了他的身上,则是一种对心爱之人的信任。
雨水冲洗着她手上的手,萧逸宸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他皱着眉头,低下头,看着婉歌受伤的手,看到了那手上插着的一把蚀骨刀。
萧逸宸的身子明显一僵,他将婉歌横打抱起,那双从来都是温柔笑意的眼睛里,好似笼罩着一层冰霜,他萧逸宸拿命来爱着的女人,竟然被祁御寒所伤害。他的目光像青锋一样,看似沉寂却冷冽摄人。
婉歌自是感觉到了萧逸宸的变化,她抬起左手,搂住了萧逸宸的腰,“逸宸,不要怪罪任何人,这是我的意思,况且,我知道,只要有你,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萧逸宸的眼中涌起了复杂之色,他低下头,吻了吻婉歌的发丝,“歌儿,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什么都不需要你做,你只要好好地留在我的什么就可以了!”
婉歌靠着萧逸宸的肩膀,靠着他,她的心中能够寻到温暖和安心。
渐渐地,婉歌熟睡在萧逸宸的怀中,这个傻丫头,他需要她去以身犯险么?不需要啊!他之所以会隐忍到现在,只不过是,时机还未成熟。
他们暂时还不能够回王府,这样会暴露他们的踪迹,萧逸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抱着婉歌,脚尖一点,一定要尽快为婉歌解毒,拔刀。
在知道婉歌被被黑衣热掳去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慌,比他失去母亲的那一刻,更让他觉得痛楚。那浓重的血腥味儿,竟是比搁在他自己的身上更让他觉得难受,他很想骂她,很想重重地惩罚她,可是,他舍不得。
听知道了她的消息,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往京都,整整三天,他都没有合过眼。
竹林里的小屋,点燃了微弱的灯光,他将她轻轻地放在榻上,抓住了她的胳膊,按住了她身上的几处穴位,将自己体内的真气杜入到她的体内,源源不断的热量在婉歌的身上游走,手臂上那尖锐的疼痛几乎让她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她的额头上有着汗水不断地往下流,没有人想到,萧逸宸竟用自己的内力将那用玄铁打造的蚀骨刀化为了粉末。
她身上的毒血,也被萧逸宸用内力逼了出来。萧逸宸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他将一颗药丸放入了婉歌的嘴里,然后从自己的身上带出了一个小瓶子,将瓶子中的粉末倒在了婉歌的手肘上,白色的粉末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一股钻心的疼痛让婉歌皱起了眉头,她惊醒,看到了萧逸宸那微白的脸色,然而,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裂开的皮肤正在慢慢地愈合,她手臂上的肌肤变得几乎和以前一样白皙。
婉歌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肌肤,有些不可置信,她问他:“逸宸,这药粉是怎么来的呢?”
“自然是提炼而成,灵山上麒麟身上骨头的骨灰,东方海域海底下的千年灵草,估计是千年难得一遇,还有雪山上的银杉树。”
听萧逸宸说的或许很轻巧,不过婉歌知道,每一样东西都是极为难得的,更不要说还同时得到那些东西,再用它们炼制成药物,几乎是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的。
萧逸宸搂着婉歌,“歌儿,这以后再也不要让我担心了!”
淡淡的暖意从婉歌的心底升起,“没有以后了。”
次日清晨,萧逸宸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回到了京都,婉歌自然是和他同坐一辆马车,不过,因为他奉的是皇帝的命令,没有人敢拦住他们的脚步。
还没进入到王府里头,萧逸宸便接到了皇帝的圣旨,他看都没有看,因为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朝堂之上,皇帝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他问道:“太子,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倒是就当着三王妃的面,好好地说一说!”
祁御寒纵使平日里再狂妄、目中无人,不过他面对皇帝的时候,还是行了礼。
他的目光冷冷地斜视着婉歌,嘴里冷哼一声,“昨日儿臣的府中遭遇刺客,那刺客是一名女子,而且,与三王妃相仿!”
祁御寒没有明说,不过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怀疑那名刺客就是婉歌。
萧逸宸的眼里没有了笑意,有的只是一片平静,当萧逸宸越是平静的时候,这个时候,才是他越愤怒的时候,他看着祁御寒,淡漠地问道:“太子确定晚上看清楚了?没有看走眼?这事情有关歌儿的声誉,倘若这一切都只是你编造,因为针对我,而将矛盾对准我的妻子,这件事情你又该怎么解决呢?父皇又该怎么处理呢?”
萧逸宸的话掷地有声,他的话里威胁意味极重,如果祁御寒的话里有丝毫的不对劲,那么他就必须要付出责任。
祁御寒的目光中散发着寒意,三王妃被他的蚀骨刀所伤,必定会留下痕迹,况且,在短时间内,根本就没有办法消除,这一点,他非常确定。
他抬眸,看着婉歌,目光中也掩饰不了那股傲气,“昨天女刺客潜入儿臣的府中,想要刺杀儿臣,武艺高强,儿臣险些被她害死。但是,她逃走的时候,被儿臣用蚀骨刀伤到了手!”
祁御寒脖子上的皮肤还没有完全恢复,他掀开了衣口,那里正布满红星点点。
萧逸宸平静的双眸里有了一丝杀意,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杀意,险些无法控制。
真是说谎都不打草稿,明明是这个祁御寒想要用她来要挟萧逸宸,在半道上刺杀她,现在却说成了自己是最委屈的那一个。
祁景天的目光落在了婉歌的身上,“三王妃,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婉歌笑了笑,她说道:“真是可笑,堂堂的木槿国太子含血喷人,作为未来的储君,说话做事都没有实事求是,我真的很难相信一个国家若是交给你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昨天下午,我不过是去了城外的寺庙里给殿下上香了,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王府里头,都没有踏出过王府半步,全王府的人都可以替我作证,请问太子殿下又怎么能够信誓旦旦地肯定我一定是那府中的那个刺客呢?”
祁御寒的面色一沉,他冷道:“三王妃说得再多都没用,因为你府中的人都是自己人,他们肯定会为你开脱了!”
他的目光直射婉歌,“你敢不敢将你的手肘露出来?让大家瞧个明白?”
祁御寒自信满满,婉歌受了伤,这一次,她必然是输定了。从来没有人中了他的蚀骨刀,手上不留下半点痕迹的。
看到祁御寒那势在必得的模样,婉歌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之间,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听到祁御寒提到这一个,她的身子朝着萧逸宸的怀里靠了靠,没有人看到她垂下的眸子里闪过的一抹狡黠。
萧逸宸顺势地搂住了她,看向祁御寒,问道:“太子殿下非得这样做吗?”
祁御寒看到婉歌害怕的模样,眼中愈发有些得意之色,“当然!”
萧逸宸又问道:“太子殿下以什么担保呢?”
祁御寒的目光寒蛰,“今日本宫可以以太子之位作担保!”
婉歌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萧逸宸的脸上还是很平静,几乎没有半点情绪。他走到祁景天的面前,白色的袍子翻飞,接着,他跪在了地上,“父皇,君无戏言,既然太子今日以他的储君之位作担保,还请父皇作证!若是婉歌不是他府中的刺客,就以他所说来负责任吧!”
祁景天没有说话,用太子之位?是否太过呢?而自己的三儿子是不是又太认真了?
祁御寒上前一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父皇尽管可以作证!”
好,很好,这就是一场赌博,有输有赢!
婉歌走到了皇帝的面前,“父皇,我可以用我的人头担保,我没有。”
她看着祁御寒,极力地掩饰目光中那抹厌恶的情绪,“太子殿下,请问我应该是露出左手呢?还是应该露出右手?”
祁御寒没有丝毫的犹豫,“右手!”
婉歌的表情很淡定,只是露出手肘而已,确实没有什么,而且,在木槿国,一向民风比较开放,尤其是在夏天的时候,女人的穿着几乎已经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露骨,裙衫透明得都可以看见里面的白色山峰。
婉歌捞上了袖口,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没有丝毫的瑕疵,更不用说还有疤痕了。
祁御寒的目光中有着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她明明中了自己的蚀骨刀,怎么可能手上没有疤痕呢?
“不可能!”祁御寒大喊道:“在左手!”
“你确定?”婉歌反问道。
祁御寒肯定地说道:“确定!”
祈御寒啊祈御寒!你还真是蠢得可以了!婉歌撩开了左手的袖口,依旧是那样,没有丝毫的伤痕。萧逸宸的目光变得很深邃,眉宇深沉无比。
祁御寒一双眼睛肿有着滔天的怒气,“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了她手上的伤痕,不可能没有伤疤的!”
“不要再闹了!”祁景天开口说道:“御寒,你今天冤枉了三王妃,还不向三王妃道歉?”
“道歉?”婉歌扬起了声音,“父皇,太子殿下提出了这么无理的要求来逼迫我证明自己的清白!难道就是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的吗?”
祁景天似乎还想着替祁御寒辩解几句,“不过是玩笑话,何必当真?”
祁御寒的脸色有些发白,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他实在想不通有太多的想不通了。
“父皇是不是忘了之前所说的君无戏言了?”婉歌并不打算放过祁御寒。
祁景天的脸上微微有些尴尬,他回避了婉歌的问题,“逸宸,这件事情朕做主,让御寒给三王妃道歉,如何?”
萧逸宸的神色很平静,婉歌在祁御寒的身上吃了亏,而祁御寒似乎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以他那高傲的性子,他怎么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婉歌道歉呢?
他没有说话,目光望向婉歌。
这件事情既然是皇帝做主,那么她的态度也不能太过坚持,否则那就是拂了皇帝的颜面,她的目光含着几分鄙视和嘲笑,她看着祁御寒,“太子殿下,都说了不是我,为什么你还是不肯相信呢?还用自己的储君之位做担保,这都让我不知道说我说什么好了。”
就是要故意激怒他,她看了看他愤怒的双眸,再次讥讽道:“不过都是自家的人,就算是你不守承诺,反正又暂时不会传出去,也不会丢了你的脸。如果你当着父皇的面,诚诚恳恳地向我道歉,那么这件事情,我就暂时不追究,如何?”
祁御寒的脸色越来越铁青,他觉得婉歌那嘲讽的笑容变容特别刺眼,他怒道:“胡说八道!一定是你用了什么障眼法,将伤口遮住了!”
祁御寒高大的身子猛地向婉歌扑来,他没有办法再忍受胸口的怒气,他的尊严被婉歌如此践踏,堂堂的太子殿下竟然动起手来。
婉歌觉得自然不用自己出手,这个时候,又何必浪费自己的力气呢?
萧逸宸面色微沉,他一手揽住婉歌,迅速地往后退,另一只手,卷系着强大的掌风向着祁御寒打去。他的眼睛里很平静,可是那平静的面容却让人感到发寒,像是压抑了某种汹涌澎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冲破堤坝一样,婉歌知道萧逸宸生气了,在感受到他的情绪之余,她的心底里又有了丝丝的温暖。
萧逸宸从来都是面带着温柔的笑意,此刻,他微微抿着嘴,身上的那种不怒而威的气质散发着凛然的气息,低沉之音掷地有声,“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当着父皇的面污蔑我的妻子,并且信誓旦旦地做担保,父皇为你开口求情,原本还想着饶恕你一回,可现在你不但没有知错之意,反而还有了害人之心。言而无信、不仁不义,我若是容了你这样的兄长,恐怕全天下的人都会耻笑!木槿国若是容了你这样的太子,其它五国都会轻视!”
萧逸宸虽然骂的对象是祁御寒,可是,他也是说给皇帝听的,话外之话已经是很明显的了,皇帝若是再维护他,就是将国家陷入不义了。
祁御寒被激怒,他还想再动手。
“你以为朕真的不敢废了你吗?”祁景天的一声怒吼,似乎唤醒了祁御寒的理智。
他的动作一僵,似乎在回味着皇帝的这一句话难道说父皇真的会因为这件事情儿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祁景天看了看平静的萧逸宸,目光变得幽深,他说道:“你以为你有方家罩着?有南宫家族护着,朕就不敢废了你?”
祁御寒的心中慢慢变得豁然,父皇说出一番这样的话,难道说他是已经动了这个心思?难道说他下一刻想要对付的人就是方家和南宫家?一丝恐惧在他的心头升起。
祁景天的目光扫过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吼道:“来人,将太子殿下给朕压下去!让他去佛堂面壁思过,将所有的经书抄写一百遍!”
原来皇帝也是动了废太子的心思,只不过是他畏惧着太子背后的方家和南宫家的势力,所以,面对着太子的嚣张狂妄,总是有几分容忍。
尤其是南宫家族,更是木槿国的四大家族之一,其盘根错节,上到朝廷,下至郡县,若是一下子连根拔起,似乎要耗费不少的精力,更重要的是还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祁景天看着萧逸宸,他从拿出了一卷文书,“逸宸,这卷文书你要好好地看一看,联合千人,进行署名,那么整个方家和南宫士族,就算不想倒台都难了。”
萧逸宸接下那卷文书,心底并不平静,这件事情如果他去做,那岂不是将他推向了风尖浪口,成为了方家和南宫家的敌人?
他平静地问道:“父皇为何将件事情交给我去做?”
祁景天微微沉吟,“自然是信得过你,你做事让朕很放心!”
萧逸宸手握着那卷文书,平静的双眸里显得异常深邃,看不出他在什么,许久之后,红润的嘴角扯了扯,许久之后,他才将文书收回了盒子里,牵着婉歌的手淡然道:“父皇,对于太子,儿臣是一定要有个说法的,和这卷文书无关。”
祁景天没有正面回答萧逸宸的问题,“朕不是已经给了你说法吗?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你们是亲兄弟,朕不希望看到朕的儿子们互相残杀!”
萧逸宸握着婉歌的手微微一紧,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婉歌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她抢先说道:“父皇放心好了,逸宸心性平和,是不会与他们起冲突的,除非是,对方欺人太甚。父皇已经将太子重重地惩罚,确实给了我们一个交代!”
天色暗沉婉歌上前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