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杰离了朝堂却并非如齐泰所言去解决钱韵芯的事,他仅是去了趟书房看了儿子们念书,又听了臻昕和宸儿辩学,半个时辰后方才往涵心殿而去,后宫琐事他相信悠儿会处理得很好便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若珣,见她一脸灿烂地笑容,才忍不住逗她。
“皇兄这么早就下朝了?方才在上书房呢?”若珣垂手立在一侧,许是叫兄长看出了自己的心思,面上染了一片红霞。
只因自己与悠儿也从情窦初开再到情意深厚,这潜移默化的幸福滋味早在心中深重,臻杰见妹妹如此快活才亦觉得欣慰。只是帝王有帝王的责任,若珣作为皇女,也必须在关键之时做出牺牲。
“这蹦蹦跳跳的有半分公主的样子么?”臻杰故作严肃,认真道,“朕何时下朝去何处,还要向你报备么?”
若珣嘟着嘴嘀咕道:“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昨日都向您赔不是了。皇帝当真……”
臻杰清咳几声,嗔怪道:“这样子朕担心将来将你嫁出去,外臣不知要如何以为皇室的家教了。”若珣不服,却不敢反驳。
臻杰轻轻拍了妹妹的额头,低声道:“今日先不要去上书房,公主该有公主的尊贵。先随朕来涵心殿,昨日念你中暑,有些话还没对你说。”
若珣心中一颤,暗自呼道:难道又要变卦不成?皇兄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臻杰看穿妹妹的心思,退回几步摇头叹道:“皇兄在母后皇太后面前保证过,将来珣儿一定比你大皇姐还要幸福,这回可放心了?”
若珣盈盈一笑,连连用力点头,待皇兄走了几步便拉着身后一个宫女道:“去告诉大皇子和小王爷,今日我就不去看他们了。”
那宫女嘻嘻笑道:“公主该叫奴婢告诉真大人才是。”若珣顿足羞恼,捏了那宫女一把便跟着皇兄往涵心殿去,如今有这颗定心丸吃了下去,只怕要她赴汤蹈火都不会有半分犹豫了。
然正如齐泰所言,钱韵芯的确不消停,栖霞殿里竟被她扰得哀声一片。可是皇后迟迟没有露面,另有沈莲妃尚在宫外侍奉太后,而如今她自己也贵为侧妃,就是季洁来了,也奈何不了她。钱、班二人这些时日掐来掐去的,渐渐的宫嫔们都开始当笑话看了。
第三十八章 仲夏深情(一)
若珣再从涵心殿出来时,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笑,眉宇间添出的几分坚毅颇似她的父亲,这一刻她倒是盼着那位忽仑王子快些进京了。
她的小宫女快步迎上主子嘻嘻笑道:“公主的话奴婢可是带到了,真大人倒是说了几句,就不晓得公主要不要听了!”
若珣白了她一眼骂道:“你要是不自在了,我就把你交给管教嬷嬷去松松筋骨。真大人又岂会要你一个小丫头传话!”
那小宫女“瞎”了一声,扶着若珣一壁走着一壁道:“主子真是英明,大人的确没说什么。不过方才皇后娘娘传了话给您,要您去栖霞殿传她的话,让钱妃娘娘饶了那些宫女。”
若珣眉头一皱,叹道:“这几个娘娘还真是能折腾。”她自然不会驳皇嫂的意思,施施然来到栖霞殿时在外头就听到哭声一片,待进来一看也着实唬着了。
院子里宫女内侍齐齐地跪在地上,两架长凳上正按着两个宫女挨板子,那挨打的哭,一旁跪着的也哭,果真是哀怨一片,殿廊下钱韵芯却悠悠坐着,一旁坐着的惠嫔脸已涨得通红。
“长公主来了!”钱韵芯与班君娆起身与若珣互行了家礼,便笑道,“这一院子奴才吵哄哄热得腻人,公主昨日才惹的暑气,真不该来。”
若珣尴尬一笑,在钱韵芯面前温和道:“钱妃娘娘不该生那么大的气,皇嫂说今日天热她身上也不自在。要您看在惠嫔肚子里龙胎的份上,就饶了这些奴才,让她们都记着打,往后再敢让主子有闪失两罪并罚也不迟。”
钱韵芯笑得明媚,悠悠转了身看班君娆,道:“依本宫看这些奴才着实可恶,大半夜地竟让主子丢了,昨日若不是皇上碰巧遇见你,昭云殿那么深重的阴气只怕对胎儿不好。那一日太医的话,惠嫔怎么就不往心里去呢?”
班君娆维诺恭敬,欠身道:“臣妾真是该死,要娘娘和皇上都担心了。”
钱韵芯却没好气:“惠嫔可别对本宫说该死,你这一死,肚子里皇上的龙种可怎么办?贞仪贵妃一个就够了,她心善仁慈,怎么也不会拉上你吧!”
心中大大一颤,班君娆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若非宫女搀扶只怕要跌倒。钱韵芯眉头一挑扬声道:“对了,就该这么护着主子,可不敢让她跌倒。”转脸却对若珣温和笑道,“这里腻人,皇后娘娘的话本宫记着了,今日饶了那几个奴才便是,这会儿本宫送公主回去吧,您才好些,一会儿日头浓了,就怕又晒着了。”
若珣心中暗暗一笑,从前钱昭仪的脾气连宫外都传遍了,今日看看果然厉害。于是应了她的话与班君娆告辞后便要走,再路过那两个挨打的宫女时她略略看了一眼,二人都被打得皮开肉绽,夏日里衣衫单薄便都黏在身上了。这副惨象叫人不由得心中一寒。再去看身边同行的钱韵芯,她却气定神闲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深宫里的女人都这样麻木吗?若珣心中一叹,不禁想念起了母亲。
班君娆立在殿门看着钱韵芯带着若珣姗姗离去,恨得双手在广袖中紧紧握拳。一个是妃一个是嫔,今日若没有人来阻拦,自己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宫里头的奴才被她一个个打过去。
对于各宫妃嫔而言,能否护着自己的奴才让他们在人前风光,便是这位主子能耐的表现。今**班君娆算是颜面扫地,昨日皇帝深夜宿于栖霞殿的恩宠也都跟着都成了笑话。
“主子。”扶梅早就被打怕了,没想到自己的伤才好些共事的几个宫女又挨打,这一刻颤巍巍在班君娆身边道,“紫兰和玉兰被打得不轻,要不要请季妃娘娘开恩宣个太医来瞧瞧。”
钱韵芯的确厉害,昨夜放自己出去的明明是栖霞殿里两个值夜的小宫女,她偏偏不管,非拿季妃拨过来的两个宫女开刀,这一下自己要如何向季妃交待。
“没得让季妃娘娘心烦,你拿些银子去御医馆疏通疏通换些棒疮药来,先给紫兰和玉兰治伤,其她几个你看着办吧!”班君娆皱着眉头无力一叹,转身往内走去。她早料到昨夜的行为一定会激怒钱韵芯,只是想不到这位主儿竟这番泼辣,更让她心寒的是皇帝的袖手旁观和季妃的漠视不管。而皇后,也是看了半日戏,才来打个圆场吧!
季妃,她究竟怎么想的,难道她根本看不起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么?做什么这些日子都躲着自己?眼前突然飘过王越施温婉的笑容,班君娆浑身一震,这一刻才发现自己似乎起步时便择错了道。
这一边,沈烟才回宫向皇后传达了太后的意思,璋瑢便急着来了坤宁宫。她虽有着端靖皇贵太妃的身份,却根本身不由己。除了在这后庭走走,哪儿也不能去哪儿也说了不算。《小说下载|3uww。CoM》昨日听闻茜宇遇刺璋瑢是如何地担心,可却不能离了宫去看她,甚至都不晓得谁才能让自己出宫。此刻听说沈烟回宫了,便赶着过来打听妹妹的情况。
“臣妾曾问太后要不要接您去王府陪她,太后说王府里有两位嫂子在也不闷,您在宫里要照顾六皇叔已没有空暇,不想再给您添麻烦。还说这些日子五皇叔那儿也烦您多留心。”沈烟立在璋瑢面前答着她的问话。
“太后和腹中胎儿果然没事么?那些贼子都被制服了?”璋瑢又问。
沈烟笑道:“太后母子平安,随侍的太医说只是受了惊吓才动了胎气,静静养些日子便好了。至于那些贼子,臣妾就不清楚了。”
璋瑢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妹妹都提前打断了自己出宫陪她的念头,自己再请就显得矫情了。
悠儿看着略显黯然的璋瑢,心中也是一叹,也许太妃与母后姐妹情深放心不下,可她若一出宫,就恐怕不是行刺这么简单,只是她自己察觉不到罢了。
三人正说着,钱韵芯却送了若珣回来了,她见到沈烟不禁有些惊讶笑着问道:“莲妃娘娘不是在宫外侍奉太后么?”
“太后念着元戎呢,便把我赶回来了。”沈烟淡淡一笑,方才一路进宫便听到今日钱妃又在栖霞殿里作威了,此刻皇后定会有话要嘱咐她,自己在这儿待着怕要她丢了面子,便笑盈盈对璋瑢道,“臣妾送太妃娘娘回宫吧!”
璋瑢了然,却笑道:“不如带着若珣一起去承乾宫坐坐,哀家也惦记着元戎丫头手臂上的伤呢!”
眼看着众人结伴离去,独独留下自己,钱韵芯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似乎自己热情地送长公主回来却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她颔首去看半倚在坐榻上的皇后,脸上那温和柔善的笑意果然一点点的褪去,替而之的是摄人的严肃。
“方才臣妾听长公主说娘娘身子不适,怎么不宣太医瞧一瞧?”钱韵芯端着僵硬的笑容说着,心中暗暗打鼓。
第三十八章 仲夏深情(二)
悠儿却突然在肃容中绽出温和的笑,扶着案几坐直了身子,对面前的钱韵芯道:“这些日子宫里确实有些乱,规矩是早晚要做的了。钱妃今日做的虽没有错,但惠嫔到底怀着龙胎,若那样打打杀杀地惊了她和腹中的孩儿,岂非你的罪过?”
皇后的笑容温和而友好,可钱韵芯却觉得一阵寒意凉到骨子里。这话是褒还是贬?若是绵里藏针,这针尖是对着自己吗?和章悠儿四年相处下来,钱韵芯早就领教了皇后的深不可测,她可以从任何人手里把皇帝抢过来,但绝对不敢招惹坤宁宫的主。也因这一条底线,她才能与皇后相处无事。
“臣妾今日是鲁莽了,娘娘的话臣妾谨记。”钱韵芯福身应承,脸上僵硬的笑容显得很局促。
悠儿却拿了案几上的团扇轻轻摇着笑道:“本宫不是怪你,只是提醒你做事的方法,这一点季妃就比你灵活,她虽从来都是老好人,却事事能拿得住,钱妃认为呢?”
“是,季妃姐姐的确比臣妾更沉稳得体,心思也细密些。”钱韵芯淡淡应了一声,心中却也生出了疑惑。季洁从来喜欢做和事佬,可近来她不仅淡了很多,便是今日我这番闹腾她也能坐视不理,而她……不是向来厚待那个班君娆吗?
“打人一巴掌再赏两颗枣吃,这是哄孩子用的。大人若‘挨了打’,哪里那么好哄的?”悠儿起身绕到钱韵芯身边道,“今日这事难免惠嫔要在心里存了不痛快,钱妃是为了她日后的安生才替她教训奴才,可惠嫔若觉得是钱妃娘娘在与她过不去,那你的好心思岂不全毁了?”
钱韵芯面色一停,压着心思道:“若是如此,臣妾也无可奈何。”心中却忿忿道,她便是憋屈死了也是活该。
悠儿笑得很温和,“本宫方才说大人是难哄的,可是再难还是要哄。今日本宫就送钱妃一个人情可好!”
钱韵芯不解,微微皱着眉看着面前妍丽的六宫之主,心中一叹,章悠儿为何长成如此倾城之貌还能拥有无比聪慧的心灵?这个女人一定是为了做一国之母而降生的!
“本来妃嫔有孕就该封赏,但太后娘娘曾有话说不敢给惠嫔太大的赏赐是怕折了她的福。”悠儿叹了口气道,“但太后昨日遇刺,皇上以为自己德行不够才累及母后,心中烦闷不已。本宫以为我后宫妃嫔定也侍奉不妥难辞其咎,此刻更不该再闹出风波。”
钱韵芯大惊,就地跪下为今日之事自责请罪。
悠儿轻声一笑,虚扶她起来,委婉道:“钱妃误解了,本宫的意思是,若后宫一派祥和其乐融融,过些日子太后回来也定见了喜欢。可今日你为了大局而做的规矩实则也寒了一些人的心,为此,本宫想违一次太后的旨意,这回先封赏惠嫔权作压惊,这赏赐自然还是给她腹中的胎儿。”
见钱韵芯面脸的疑惑,悠儿继续笑道:“但本宫会对外宣称是钱妃来坤宁宫为惠嫔讨的封赏,为的是让惠嫔平安地产下龙子给后宫添些祥瑞,如此一来便可让妃嫔们理解你今日的用心了,而太后那里自有本宫来解释。”
皇后这份人情来得的确突然,却又仿佛早就做好了准备笃定自己今天会找班君娆麻烦,就只等着自己来领,章悠儿的心思实在太深。钱韵芯心底一震,欠身应承下来。
当她带着皇后的懿旨再次来到栖霞殿宣布班君娆晋为贵嫔,待国丧过后与自己一同行册封礼时,钱韵芯觉得自己先前在这里的作威作福当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如同一记耳刮子甩在脸上,叫人火辣辣地疼。
班君娆的迷茫不比钱韵芯少,只是叩首谢恩间她依然有功夫计算如今宫内妃嫔的位分,莲妃之下钱、季两位侧妃,昭仪淑媛两位空缺,再下便是楚贵嫔和自己这位新晋的惠贵嫔,且自己有皇帝钦赐的封号,要比那楚贵嫔来得更尊贵。
“如此……”班君娆口内的牙齿微微震动,难抑心中的兴奋。
“如此你便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将来若生下皇子,说不定还能跳过淑媛直奔昭仪之位是不是?”钱韵芯冷漠地看着三叩谢恩的班君娆,心中却是和她想到了一块儿。
“我倒要看看班君娆能风光几日,她可不要忘记了,爬得越高跌得越痛,可别不知死活一个劲儿地往上蹿,将来如何被人撸下来她都搞不清楚。”钱韵芯眉头一皱,心里不知为何响起自己曾经对陪嫁嬷嬷说的话。
“爬得越高,跌得越痛。”她细细咀嚼这八个字,回忆起方才皇后那温善的笑容,心中猛得一寒,这一刻才明白了皇后究竟送了什么人情给自己。随即用一双美目看着被宫女扶起的班君娆,嘴边扬起一丝叫人难以察觉的冷笑,“班君娆,这一回可与我没干系了。”
坤宁宫里,古嬷嬷给主子递上了一块凉帕子,关切道,“娘娘是不是着凉了,还是宣太医吧,若皇上知道了定要担心。”
悠儿躺在美人榻上,将帕子覆在额头自己轻揉着额角道:“没什么,只是昨夜没能睡好,又担心太后的安危,又为皇上的事上心。”
古嬷嬷问:“可主子怎么没问钱妃昨夜为何惹得皇上半夜离宫呢?”
悠儿笑道:“闺阁私密还是不要打听的好,想想昨天发生的事情,再看皇上半夜去的地方,我便是不问也猜到了。”
古嬷嬷替主子换了一块帕子,笑道:“听说这一会儿各宫妃嫔都赶着给惠贵嫔道喜呢,想想惠贵嫔今日一天就起起落落了几次,栖霞殿还真是个热闹的地方。”
悠儿的笑富含深意,侧身来看着古嬷嬷道:“今日这出戏我还真是没排演过,若非端靖太妃来,而莲妃又提到臻璃,我也不晓得该对钱韵芯说什么好。只因见了端靖太妃,我突然想起母后皇太后曾对我讲过先帝庆福皇妃的故事,才动了这个念头。只是将来如何就全凭班君娆的造化了,若她心本善良没有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也算作是对她的赏赐,但反之如何,我也无法保证了。”
古嬷嬷淡淡一笑不再言语,只是默默伺候着愿主子身体安康。但她很清楚,从那日惠嫔私底下希望季妃将来抱养她的孩子被皇后知道后,惠嫔为人如何皇后早看得明明白白了。将来,那位风光的惠贵嫔会有将来吗?
傅王府里清闲安逸家人和睦的生活是对深深宫闱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算计的最大讽刺。茜宇尽力保持着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性,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么多年来她并非不曾染指宫闱斗争,那是怎样难受的压抑她心中很清楚,于是越发珍惜自己在家人身边无忧无虑的生活。眼下赫臻还不能带自己走,作为皇太后又不可能久居宫外,再次回到那深宫之前,茜宇很希望自己能不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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