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知道,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愿像现在这般,完全看不见他。
而他确实很想在她身上狠狠出口气,更想让她怀上真正的龙种。因而好几次一进门就把她摁倒在软榻,扯去她的衣衫,可大病的她总是无动于衷地昏睡过去。
这叫他愈发怨愤,每每半途拂袖离去,留她兀自沉沉地睡。
最后一次,他想,或许等她怀了孩子,便会从柏原羲死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于是,他强行抱着呆呆愣愣似乎忘了一切的她,宿了一夜。
可她意识不清之时,迷迷蒙蒙从唇齿间溢出的一个“羲”字,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他半夜离开南湘宫,发誓再也不去看她。
VIP最新章节 64第64章
江采儿病好之后;倒也不记得这期间的事情;只一心一意想着要如何离开皇宫。
不过;她病好后没多久;倒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玉环贵妃莫名其妙地就小产了;太医不知道为何,只说是身子孱弱。
可是;玉环贵妃不觉得自己孱弱;一天到晚说有人要害她。
不巧的是,江采儿之前一直病着;成不了她打击的对象。
可这也不妨她登门上来耀武扬威。
那日采儿正坐在前厅里喝茶;玉环贵妃不管不顾便直接闯了进来;一进门便呵斥:“江采儿,是不是你害了我的孩子?”
采儿面无表情,自顾自地插花儿。
贵妃娘娘气极,指着他狠狠道,“一定是你,定是你恨我给皇上出主意,杀了你的兰陵王。所以,所以,你便要害我的孩儿!”
采儿的手顿了顿,眸光变得阴森起来。
贵妃娘娘正在气头上,顿时便破口大骂:“江采儿,你不守妇节,□欺君,本就该死。我并没有冤枉你!”
采儿还是没有说话,静静地插花。
玉环的丫头碧云见贵妃娘娘气得够呛,这梅妃娘娘却无动于衷的,小声提醒道:“贵妃娘娘,人家都说梅妃娘娘大病之后,病糊涂了。只怕您刚才说的,她都没听进去,也没听明白呢!”
玉环怨愤咬牙,这才作罢欲走。
没想刚到门口,却听见江采儿幽幽的没有任何语气的一句话:“那凝脂玉杵,即便是现在丢掉不用,也来不及了!”
玉环怔住,恍然明白,难道,那个变美的玉杵,居然是江采儿的毒计,她,她玉环竟然,竟然绝育了?
玉环如遭雷击,反扑回去便要撕打,却被宫嫔拦住。
玉环后来找玄宗哭诉,说梅妃害她,但皇上并不太信,而且淑妃亦出来说采儿送给她的玉杵并无问题,反而安胎。
这事便不了了之。
但为了弥补玉环的丧子之痛,皇上还是忍痛批准了采儿请求前往上阳宫的意思。
上阳宫是位于宫外的偏僻冷宫,采儿把甄王转托给淑妃娘娘之后,不带一物地离开了大明宫。
远离了皇上,搬出了皇宫,再加之子据答应了她的要求,渐渐的,采儿便平静了很多,每日的唯一期盼便是进空间里看越来越多的兵士,还有,她的孩子。
她和柏原羲的孩子,还是那么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都是那么一小只,沉睡在绿叶摇篮的小气泡之上。
没有了柏原羲,她不可能再怀孕生子,而这个孩子,则永远不可能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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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年,时间便这般寂静而漫长地流逝了。
直到某一天,宫里传来消息,淑妃娘娘的孩儿李亨被立为太子。这年,太子应该五岁,而采儿的甄王,应该十一岁了!
也是这个时候,而有个安姓节度使愈来愈频繁地往宫里跑。
同样也是这个时候,安姓节度使的家乡出现了一位叫做子据的居士,隐匿深山,博古通今,有将相之才,还能预测未来。
一般人若是有事想问,只用放飞一盏金色的孔明灯,那灯会自然而然地飘去子据居士的住处,不日之内,便有回复。
据说,异常灵验。
这日,江采儿独自坐在宫中,翻看着锦盒类的各类祈愿纸条。
五年间,各地飞来的孔明灯不计其数,每每让子据处理得手软,天下人的心愿真是千奇百怪,想讨女子欢心的,想博取功名的,想赶走小妾的,居然还有想免费得到一只牛的。
这叫采儿看得忍俊不禁。
只是有时,看见有的纸条儿祈愿,想叫故人重生的,便让她潸然泪下。
这次,她看见一个熟悉的笔迹,“愿梅儿忘了柏原,重回朕的身边!”
这些年来,她借着子据之名,打出了很广的名气,却没想到,虽传说是边境之人,但子据的名声已经传到皇宫里去了。
采儿冷着脸,默默撕了那张纸条。
她与皇上,注定是势不两立的!
翻看下一张纸条,又是叫她一愣:“愿子据谋士为安某谋江山!”
子据说过,这个安节度使深得圣心,奸邪狡诈,即使他不去帮他出谋划策,他也能够颠覆这个朝代。因为,现在的皇上沉溺女色,不问朝政,亲小人,远贤臣,早不是当年那个雄韬武略的圣君了。
采儿想了很久,还是把那纸条递给了子据,既然迟早都是要颠覆的,就让它快一点灭亡吧。
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初九,安姓节度使,反了;天下大乱,一发不可收拾。
江采儿依旧每日自由自在地在上阳宫中,点着那盏金色的走马灯,沉浸在回忆中。有时,她会坐进空间,陪着她的宝宝讲话:
很快了,很快就结束了。
有子据保护着上阳宫,战争不会影响到她。而且子据易了容,可以以真正的谋士身份为那位节度使谋划了。
任外边的世界如何混乱,采儿每天的生活仍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人准备好了自己的结局,一切便会变得坦然了。
数年后,大明宫破的那天,采儿心里异常的安然,前一世的事情她渐渐放开了,毕竟这一世有太多的不同。
她活过了这一天,却比上辈子更痛苦。
宫破之后又是几年,采儿收到了一只不一样的孔明灯,
“子据居士,愿与居士探讨军事,切以人者为重,莫助纣为虐,吾行动不便,恳请居士过梅花岛避风亭一叙。由。”
落款一个“由”字。
那梅花岛三字让采儿如坠梦中,不知这由先生会不会是李太黑,或者是她老爹江仲逊。
采儿斟酌再三,又与子据商量了很久,决定去梅花岛看看,顺便见见这个由居士。
十年后的梅花岛,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江采儿坐在小舟之中,凝望着撑船的子据,恍然发觉,子据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若是和十多年前那个笑容俏皮的子据相比,判若两人;
若是和十多年前那个陪着江采儿去上阳宫的子据相比,他还是他,沉默,可靠,内敛,稳沉……
和最开始一样,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无声地守护着她。
不知道,如果他知道,她过些天就选择去死,他会不会心碎……
想及此处,江采儿慌乱地别过头去,望着江那边一岛的繁花。
当年陪他泛舟的人,早就不在了。
到岸时,子据扶着采儿下船,见她看上去并没有太多的触景伤情,才渐渐放下心来。
去到避风亭时,采儿见到了信上的由先生。
他似乎很神秘,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纱笠,看不到蒙着黑纱的脸,而且,他还穿着一袭黑衣,就连手指都被黑纱裹住,没有一点儿皮肤是露在外边的。
他身体似乎很不好,整个人消瘦如竹,坐在一辆黑色的轮椅之中,果真是行动不便的。
子据和采儿见到他这样子,很明显地一愣。
半晌后,子据上前,微微颔首,抱了个拳:“在下子据。阁下,可是由先生!”
由有些艰难地抬起头,看过来,良久,才缓缓道:“其实,去做安节度使的谋士,是她的意思吧!”
子据一怔,采儿也一怔。
这位先生怎会如此料事如神?
由先生说话很慢很慢,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费上很大的力气,声音嘶哑而老迈,像是历经了一世轮回的老者。
子据不免更加恭顺了一些,点头道:“但在下只是略有建言,安节度使本身便实力雄厚,谋士更不止子据一人。即便没有我,本朝也保不住。所以,不知,由先生可有何指点?”
“不敢!我亦知道,国家内忧外患,并非子据先生的责任。但是,我听说安节度使与其儿子之间隔隙颇深,而子据先生似乎与节度使之子走得更近些。所以,我大胆猜测,子据先生其实留了一手吧!”
子据不答。
“想必,子据先生也能逆转乾坤,保本朝无虞吧!”他说罢,知道子据不会先回答,便慢慢转头,望着江采儿的方向,道,“姑娘心里有什么恨,如今也应当够了吧?死在战争中的,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啊!”
采儿又是一愣,她分明看不清这个人的面目,甚至都看不到他的眼睛,可却觉得这个人似乎看进了她的心里。而他说的每句话,都让她无法反驳。
她突然间走了神,神思飘回到了十年前的十里坡,那时候,柏原羲的目光清澈如蓝天,他说:“我不能带着那么多的兵士过来为我牺牲。”
泪水不知为何便哗哗落了下来,奇怪,她已经十年不曾哭泣了。
不知为何,她委屈起来,胡乱地抹着眼泪,却又倔强地一声不吭。
子据见了,也是一脸讶异,再看向由的目光,也有些疑虑起来。
由先生沉默了,静静地看着她落泪,直到她终于哭完了,他才缓缓道:“放手吧!这战争中逝去的也有你深爱的人啊……”
“由先生!”子据上前一步,急着打断他的话,却还是没拦住他接下来的“甄王”二字。
江采儿再次怔住,不可置信地望着子据:“琬儿,琬儿他死了?”
子据蹙着眉,别过头去,不敢看江采儿伤心的样子:“甄王为保护太子,受了重伤……”
江采儿恍若被抽了魂,忽然就想多年前,她带着小小的琬儿去看淑妃娘娘,那时,琬儿摸着淑妃娘娘的肚子,说:“等他出生了,琬儿一定会做个好哥哥,一定会好好保护他!”
结果,傻孩子,他便真的为了护他而死!
江采儿泪光闪烁,忽然明白了由的意思,此刻,有多少人像她这样为逝去的亲人心痛,不久之后,又会有多少人过来祈愿,愿逝去的爱人重回人间……
江采儿凄凄一笑:“我懂了!”说罢,她魂不守舍地转身离去。
子据望着采儿心碎却蓦然轻松了的背影,有些不明白了。
人世间的爱情,究竟是什么呢?他不懂了。
他穷尽一生宠着她,护着她,随着她,即使知道她是错的,也要遂她的意,不惜违背一切,不惜牺牲一切,可却终究换不来她的开心。
而这个人,简简单单几句话,便拨乱反正,化解了她心中的纠葛,让她前所未有的解脱了。
难道,真的只有他懂她吗?
子据转头,看了一眼由:“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呢?”
由沉默而安静地望着远去的江采儿,良久,才道:“面目全非,不愿再伤她第二次。”
子据也沉默了,那场火,不知在他身上留下了怎样的印记,面目全非,没有一处不需要用黑纱遮住,还失去了行动能力。
换做是他,如果他没有了现在的能力,还对采儿造成负担,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从采儿的生活中消失。
可是,柏原羲,只有你才能让采儿快乐啊!
子据闭了闭眼,迎着江上的风,微微一笑:“或许,我有办法!”
VIP最新章节 65第65章
不月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平息了。
辉煌的大明宫正在重建之中;采儿有次经过;看见宫墙未修;而正对着自己的正是南湘宫的梅林。
正值初春,梅花大片大片地盛开;那株绿色的梅,居然仍肆意地绽放着。
采儿唏嘘不已;不由得走进去;南湘宫内一片静谧,荒草丛生;果然物是人非事事休呵!转了一圈;准备离去之时;却看见玉屏画壁上了一行诗《题梅妃画真》
“忆昔娇妃在紫宸,铅华不御得天真。
霜绡虽似当时态,争奈娇波不顾人。”
落款竟是不日之前。
江采儿怔住,其实,过了那么久,她对他的恨,早也淡忘了许多,因为,她也算是辜负了他的。只能感叹,她受了前世的羁绊,这辈子注定要负他的情了。
转身要走,却又见淡绿色的梅树之下,立着当年的皇上,十多年不见,他苍老得几乎迷失了岁月。
采儿愣愣看着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春风吹动着他鬓前有些暗灰的发,他就那样,默默地立在一树的明媚之下,异常沧桑地望着他,隔着十年的时光。
江采儿亦是静静立着,终于,某一刻,好像释然了,于是,远远地,弯起唇角,第一次对他这般真心地笑。
他唇角动了动,眼中含着万般的情绪,最终,转身离去了。
采儿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这才永远地离开了这座宫殿。
回去住处的路上,她默默地想,或许,这便是完美的终点了。只是她不知该如何对子据说,说她不再留恋,想离开这里,永远地离开这个时代?
子据会伤心的吧!
究竟要怎么办呢?
回去,却没有看见子据,反倒是桌子上留了一张字条。
上面只有一句话:“欲采苹花不自由。”
采儿怔愣半刻,忽然间便冲了出去,梅花岛,避风亭,她之前怎么会没有想到,怎么会没有想到由就是柏原羲呢?
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为什么一袭黑衣,不愿见人?是烧得没有完好了吗?混蛋,她怎么会嫌弃他?混蛋!
江采儿不顾一切地跑去梅花岛,可是,却再也没有见到由的身影,也没有柏原羲。怎么可能?难道是受伤太重,见了她一面,了了心愿,于是再也撑不下去了?
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希望?
为什么不告诉她他还活着!
她泪流满面,找遍了整个梅花岛,可始终没有看见他。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跪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柏原羲,你在哪里?是不是因为快死了,所以故意躲着我,不肯见我?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不见我?我为你心痛得快要发疯了!你知不知道?”
“不够,不够,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不够,不够,你怎么能离开我?你出来啊,让我再看你一眼,再看你一眼!”
她捂着脸,呜呜地大哭起来。
岛上风声萧萧,梅花飘飘。
“不冷吗?”有人轻轻地问。
采儿怔住,陡然止住哭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慌忙抬起头,就见男子温雅如玉,一袭月白色华服,立在春日的梅花天影中。
还是那张清雅俊逸的脸,还是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
她忽然仿佛忘记了一切,只知道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如果这是梦,那就永远不要醒来了。
可是,他的胸膛那么温暖熨烫,她还听见清晰有力的心跳声,是真的,是真的!
他活过来了,他真的活过来了!
“不要离开我了!”采儿微笑着哭,“永远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他紧紧搂住她,下颌抵着她的脸颊,眼眸中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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