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人间仙境中品美酒,尝佳肴,岂非难得的乐事?
采儿不禁暗叹,这李太黑还是很懂情调的!
而柏原羲很快也发现,这个李太黑和他的另一位朋友李太白,是有一些相似之处的,比如,爱作诗!
李太黑才喝了一口酒就开始咏诗做赋了,柏原羲本就是爱诗之人,但性子内敛,只在一旁听着,偶尔点评几句。
可等到他喝了几杯酒之后,渐渐脱了形,便也加入李太黑的行列中,两人一来一往,好不热闹。
坐在一旁的江采儿就很痛苦了!
这不是摆明了欺负现代人吗?
古人作诗就跟写作文一样,有什么了不起,叫你们写梨花体淘宝体咆哮体,你们也不会啊!
江采儿苦闷不已,抓起酒杯,一仰头将里边葡萄美酒咕咕全喝了下去,味道果真甘甜鲜美,还有点儿酥酥的快意。
真好喝!江采儿舔了舔嘴唇,准备再来一杯,
没想李太黑瞧见了,一把夺过她的杯子,道:“这葡萄美酒是作了诗赋,才能喝的!你先做一首再说!”
江采儿望着空空的手,有些愣,再看看柏原羲星星一样明亮的眸子正好奇地盯着自己,顿时窘迫起来,刚才喝的葡萄酒的玫红色一下子全窜到脸颊上,呐呐道:“我不会!”
“那就不许喝!”
李太黑没收了她的杯子,转过去继续和柏原羲玩儿去了。
柏原羲的目光淡淡的,从她身上挪开。
江采儿有一种很强烈的被鄙视了的羞耻感,呆呆坐了一会儿,脑中一阵羞愧的发热。
柏原羲整好一扭头,看见江采儿呆呆滞滞的眼神,好像很委屈的样子,愣了愣,把她的杯子从李太黑面前拿起来,递给她:
“少喝点儿!”
少年的眼中闪着葡萄美酒一般灿烂流转的光辉,江采儿看得出了神,想,他应该是有点儿醉了,而且,自己也应该是有点儿醉了。
接过杯子,握着,却没有倒酒。
之前试那一杯就够了,女子还是不要醉为好。
江采儿抬头望天。
原来,不知不觉中,夜幕已经拉开。墨蓝色的夜空中,繁星点点,月色皎洁,四周的梅花,愈发的晶莹胜雪,美得叫人沉醉。
看着看着,心口的热愈发地炽烈,呼啦啦地全部烧到了脸上,鲜红欲滴,几乎要绽出血来。
这酒,后劲太大了……
江采儿脑中昏沉,胸口发闷,哗地一声趴倒在桌子上。
16第16章
第二日,江采儿醒来的时候,感觉天空刺亮得睁不开眼,世界天旋地转,摇摇晃晃的,却如坠云端,异常的舒服。
心中迷糊地想,只一杯酒而已,怎会晕眩到这种地步?
浑浑噩噩地揉揉眼睛,睁开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稻草堆里,而这稻草堆在一艘随波飘摇的船上。
江采儿心中一惊,再回头看,就见柏原羲干干净净的脸。
他头枕着手,安安静静地躺在离她不远处,不知是在沉睡还是在闭目养神。
摇晃的稻草穗子在他的脸上挠痒痒,他似乎都没有感觉。
江采儿第一反应是摸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没有人动过,于是缓缓落下一口气。坐起身,就见李太黑蹲坐在稻草堆下,拿着黄澄澄的稻草编麻花。
江采儿坐在高高的稻草堆上,远眺清江河中缓缓流淌的水,又看向李太黑:“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李太黑仰头,笑道:“你们不是要去京城吗?我刚好赶牛车去,就载你们一程!”末了,打趣地笑:“采儿,你喝了酒就睡得跟石头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江采儿脸一红,小声问:“那我是怎么到这上面来的?”
李太黑有些不好意思,咧嘴一笑:“是我!”
似乎看见江采儿的脸色蓦然一白,他赶紧低声解释道,“我并不是想欺负你的。当时我忙着往货物上堆稻草,没时间管你,你又不醒,我就叫柏原把你抱上去。可他非是不肯,所以,我才……”
江采儿的心霎时间五味陈杂,还有点儿碎碎的感觉。
其实,除了偶尔被他深邃而清澈的眼神电到以外,江采儿对柏原羲还没有发展出什么特别的情感!可,
可这个“非是不肯”,未免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吧?
仿佛她是什么碰不得的瘟疫似的!
江采儿忿忿咬牙,眼神一下子凶狠起来,带着怒火扫向那个少年。
凌厉的眼风飞过去时,没想原本还睡得安详坦然的他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淡淡看着她,水波无痕。
江采儿没来由地脊背一僵,尖锐愤恨的眼神瞬间气势全无,反倒透着一点儿颓然。
他不躲不闪地盯着她表情风云变化的脸,看了半刻,眼中依旧是没有半点儿情绪,又望向高高的天空了。
于是,纯粹的蓝,无声无息地沉入他漆亮的眼眸深处,像是深埋在灵山深处的蓝宝石。
江采儿再次失神半晌,别过了脸去,嘟着嘴倒进稻草堆里,翻身背对着他,望着河面远远的山。
渡船靠了岸,李太黑赶着牛车上去,木车轮子从渡船滚上岸堤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江采儿本就侧着身子,牛车一晃,更加重心不稳,哗地就滚向另一边,和柏原羲撞了个满怀!
少年的身子朝气蓬勃,还透着隐约的杜若香气,江采儿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肩膀,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推开。
柏原羲推开江采儿之后,闪电般松开她的肩膀,自己又往后退了一些,简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开了与她的距离,一贯清淡温和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狼狈。
江采儿不明所以,不知道他这么激烈的反应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让他讨厌,让他厌恶了?
本想再探探他的眼神,但他已经端坐起身,别过头去了。
江采儿分外的沮丧,还有些委屈,哪个正常的女子莫名地被男子讨厌,都会觉得心里咯得慌,不舒服的吧!
牛车行驶在乡间的小道上,空旷的田野上一片嫩嫩的青黄,李太黑坐在前头一边赶着牛,一边吹着桔梗,草笛声悠悠扬扬。
江采儿心里却憋得慌,心理建设了大半天,暗骂这个少年是阴晴不定,脾气古怪的怪咖,不要和这人一般见识。可暗自斗争了好久,终于还是功力太浅,忍不住坐起身,怒道:
“柏原羲!”
听她怒气哄哄地叫他全名,柏原羲没来由地抖了一抖,警惕地看着她,没说话,意思却很清楚:“干嘛?”
江采儿见他这么毫不掩饰的警觉,顿感深深的挫败:
“你很讨厌我吗?”
柏原羲很明显地愣住,半晌后,摇摇头,规规矩矩地说:“不讨厌!”
“那你干嘛……”话说到一半,住了口,江采儿脸憋得通红,说什么?难道说,那你干嘛不碰我???
江采儿脸红得跟苹果一样,两人窘着脸,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半晌,采儿终于无奈地重新倒在稻草堆上,别过身子去了。
稻草堆儿随着牛车的前行起伏摇晃,空气里弥漫着草梗晒过太阳的清香。
江采儿拧着眉,纠结了好一会儿,猛然又坐起身来,对身旁再次一抖的柏原羲道:“你很讨厌女人吗?”
这下,他不说话,眼神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瞟向远处的田地。
江采儿诧异了一会儿,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
柏原羲听见她毫无顾忌的笑声,扭过头来,有些愠怒:“你笑什么?”
江采儿一边继续笑,一边问:“你喜欢男人?”
柏原羲俊秀的脸黑了一度,阴郁地看着她,冷冷道:“不喜欢!”
“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江采儿好奇了,凑过来问他,“还有,你为什么讨厌女子?难道你被女子欺骗了感情?”
柏原羲见她离得那么近,有些不自然,往后挪了挪,绷着脸,硬邦邦道:“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而且,我表兄也说了,女子都很麻烦!”
江采儿有些不乐意了,挑眉睨了他一眼,哼哧一声,“你对女子有偏见!”
他面无表情,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应该没有!”
江采儿头上顿时黑鸦飞过,刚才那一通扫视是怎么回事?
紧跟着的那句“应该没有”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江采儿验证了他表兄说的话,女人很麻烦?
她很是不满,讽刺道:“你还真是个听兄长话的乖宝宝!”
柏原羲脸色愈发难看,别过头去,再也不看她。
江采儿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也不理他。
两人孩子般赌气,跟两尊活佛一样,一红一白,背对背,望着道路两旁的风景,随着稻草堆的起伏,摇摇晃晃。
不知过了多久,江采儿忽然对前面的李太黑喊:“李太黑,停车,我要下来!”
李太黑仰头看她:“下来?下来干什么?”
江采儿道:“我坐久了,想自己走!”
李太黑于是停了牛车,江采儿瞟了身旁的少年一眼,后者正疑惑不解地看着她。见她要跳下那么高的稻草堆,微微蹙眉,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上前侧身,要去拉她:“你小心一点儿!”
他还没碰到她,她就挥开了他的手,满不在乎地说:“你别碰!”
下一刻,少女往草堆边缘一躺,人就跟滑滑梯一样从高高的稻草堆上溜了下去,头上背上沾满了稻草。
江采儿抓了一把草在手中,蹦跳着走在牛车前边,稀稀拉拉地唱起了歌。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少女的声音清扬婉转,在空旷的原野上悠悠散开,夹着清晨的薄雾,有一股说不出的灵动。
李太黑听着歌儿,摇头晃脑,他从没听过这样的歌谣,很欢快俏皮得很呢!
而柏原羲微微蹙眉,这歌词怎么那么奇怪?
“走过了一村又一寨,小和尚暗思揣,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
“老和尚悄悄告徒弟,这样的老虎最呀最厉害,小和尚吓得赶紧跑,师傅呀,呀呀呀坏坏坏,老虎已闯进我的心里来,心里来!”
这歌词,太诡异,太可疑了!
柏原羲拧眉,越听越觉得她好像是在笑话他。他站起身,眯着眼,阴郁地端倪着前面那个蹦着跳着的红衣少女。
他几乎可以肯定她是故意的!
少女摇晃着手中的稻草,一路走着,一路蹦蹦跳跳,发间夹杂的几根稻草随着她起伏招摇。
少女跳得十分欢快,浑然不觉摇头晃脑之时,带动了纤细的腰肢,扭来扭去的。
柏原羲站在高处,听着她欢快调皮的歌,看着她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心里再次升起一丝异样的烦躁。
浊人耳目!
浊人耳目的妖媚女子!
他一头栽倒在稻草堆里,用杂乱的稻草遮住了脸。可是,
有些影像却似乎再也抹不去了。
到了都城后,李太黑驾车走了,临行前还不忘盛情邀请柏原羲再去梅花岛,柏原羲答应了,但原因应该是去找江仲逊;李太黑又对江采儿说叫她经常回家去看看,江采儿一头黑线,你当皇宫是菜园子啊,常回家看看……
李太黑走了之后没多久,江采儿与柏原羲也分道扬镳。
采儿要赶着回宫,而柏原羲据说是要去看他表兄。
采儿对这个“表兄”十分可疑,竟然教小孩子“女人很麻烦”的道理,想必也是京城里边万花丛中过的放浪公子哥儿。
分别时,江采儿很潇洒地跟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却听见他叫她:
“江采儿!”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而且听着怎么都像酱菜儿……
江采儿扭头,望着阳光下那俊逸不凡的少年:“嗯?”
人流穿梭,少年白皙的脸上划过一丝微红,她稍稍疑惑,静静等着。
他有些窘,声音不大:“我们还会遇见吗?”
江采儿愣了愣,随即粲然一笑:“当然会啦!”这其实是一句很没有实际根据的安慰话,但少年似乎很开心,脸上没有笑,可眼底的笑意是掩饰不住的。
他冲她摆摆手,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江采儿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少年真是奇怪,他究竟是讨厌她呢,还是想再见到她呢?真是扭曲而纠结的个性!
但没过多久,扭曲而纠结的人变成了她自个儿……
江采儿回到蕙心宫,看到唐玉环的那一霎那,有一种天从上一辈子塌过来的感觉。
17第17章
江采儿回到蕙心宫,看到唐玉环的那一霎那,有一种天从上辈子塌过来的感觉。
她的身材比以前更加丰盈,很丰盈,似乎有了上一世环肥的影子。相貌也变了一些,却说不上美丑,反而,有点儿像惠妃那样的方正脸。
采儿百思不得其解,但,容貌的变化还只是其次,彻底蜕变的,是唐玉环整个人的感觉。她看上去安静了很多,脸上那种好奇的懵懂和浮夸全没有了,静静地站在惠妃娘娘身边,怎么看怎么像是娘娘贴身的至秘宫女。
江采儿去找花黎打听,才知道,唐玉环已经取代了花黎的地位,成为娘娘最信赖的宫女之一了。原因很简单,她低调了,更爱往惠妃娘娘跟前跑了,而且,姿色平庸……
花黎说她低调了,是因为以前的她,总爱用各式珠翠各种脂粉打扮自己,虽然并不能提升多少形象,但总归是她追求美丽的表现;可现在,她收起了所有的首饰脂粉,衣着也换成了素色,衬得她更加的平凡。
然后,以这幅平凡的身子,在惠妃娘娘跟前晃悠。
据花黎说,她晃悠得恰到好处。
比如,惠妃娘娘说今日在御花园看到的迎春花颜色好看时,她捧着一瓶新鲜的小黄花儿就出现了;比如,惠妃娘娘说午后无聊时,她就已经在后院的梧桐树下扎好了秋千;比如,惠妃娘娘说坐久了腿发麻,她就会用“家传”的按摩手法为娘娘揉捏……
花黎还说:“就唐玉环那样儿,长得还没我好看,就是送到皇上跟前,娘娘也完全不必担心!”
江采儿默默听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冥冥之中给唐玉环铺路!究竟是什么?
一定有什么秘密!江采儿心生疑惑,趁唐玉环陪着惠妃娘娘出去散步之时,把她们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可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发现。
倒是发现了和自己有关的一些可疑之处,那便是,研究食谱制作药丸香膏的札记被人动过。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但一定是被谁誊抄过去了!
不论是惠妃娘娘,还是唐玉环,结论都是,
她现在,危险了!
采儿想到这儿,没来由地一惊,听见门外有人的走动声,条件反射地打开房门,就见到了迎面而来的花玲。
花玲远远地就招呼起来:“采儿,娘娘传你过去,或许又是给你赏东西了!”她殷勤地笑着,眼中却隐约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江采儿装作没察觉,憨憨笑道:“多谢姐姐传话了,若是得了什么赏,定当分一份给姐姐!”
花玲唇角抽了抽,没有应声。
江采儿已猜出不是什么好事儿,却想不出自己刚刚回来,不曾有过疏漏之处,除了这被人翻动过的札记。
或许,里面的内容都被人誊抄过去了,那她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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