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敏看着他。眼里却是透过他看见了另一个人,就见她嘴角挂着笑道,“你来了?”
赵孟敖点头,“我来了,霍青敏,你说过我退兵你就会与我去东齐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就听得他絮絮叨叨念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时,你那时不过十一二岁,当时你站在花荫下,花瓣朵朵飘飞,你好像天外来的仙女一般,我明明是来找你算账的,却竟是被你的美色所迷惑了。”他的声音里柔肠百结,仿佛在轻哄婴儿一般,“所以,霍青敏你不能死。’
霍青敏看清是他,艰难的笑着,轻声道,“赵孟敖,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回你的东齐去罢,带着颜必翰回东齐,将你东齐治理成一个强大的国家,而不是一个因为战争而羸弱的国家。此生不要踏入大周了,我求求你了,就当是我临死前的愿望可好?”
抬首望,赵孟敖却是泪流满脸的抱着她不肯答话。而另一边,萧祈瑜茕茕孑立于不远处,他望着她,只是远远站着,远远望着。明明他不曾认识她,为何看到她被人所伤他竟怒火中烧不顾一切的想要斩杀那人?为何他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模样会心如刀割?为何眼泪会忍不住的往下流?他到底遗忘了什么?她……说的都是真的?
远处,一银色铠甲的小将纵马而来,一声怒喝,“东齐威远将军赵孟敖何在?快些将我大周霍青敏交出来。”他连搠十数人下马,一时之间,围着的东齐士兵尽皆倒退,然而,当他冲入阵中,双目却蓦然睁圆,不敢置信的道,“敏儿!”
他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长戟一扔,横冲直撞上前,接连又放倒了十数人。
“师兄。”霍青敏眼睛蓦然睁亮,欢喜的轻语。赵孟敖眼中闪过一抹苦涩,却是朝士兵喊道。“让他进来!”
众将纷纷收戟止戈,沈世卿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颤声道,“敏儿,敏儿,你怎么了?”
“师兄。”霍青敏艰难仰首,断断续续道,“你带我回玉门可好?”脑子里却想起了她们初始时的场景,她们相互拼劲了所有争夺那一捧木槿花,最后却是掉进了江里,让别人给占了便宜,但是却就此结下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师兄,我若是死了,你将我埋在我们初次相识的胡杨林树下好不好?听说胡杨林拥有三千年的记忆,敏儿不想忘了一切。”
沈世卿眼眶泛红,哑声道,“不许胡说。你要好好的活着,等你好起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霍青敏咽下嘴里的血,强笑道,“那好,那师兄带我回家罢。敏儿觉得好冷,敏儿好想玉门。”
沈世卿仰起头抹掉眼角的泪水,转身屈膝俯低身子道,“好,师兄现在就带你回家。”
赵孟敖见状已不再说什么,将霍青敏打横抱起,轻放于沈世卿的背上。他轻贴在她耳边呢喃道,“你只要好好活着,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来大周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趴在沈世卿挺拔的背上,意识却是越来越模糊,头渐渐垂低,视线朦胧,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恍恍惚惚了。
身后,传来沈世卿一声声担忧的呼喊,“敏儿,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到玉门了,不要睡着好吗?”那份凄怆,仿佛。浸透了无尽的忧伤。
一颗泪,坠落睫尖,霍青敏强打起精神无力道,“好。”
他在她耳畔轻语。“敏儿,我爱你,不要睡着。”
霍青敏头垂在他肩膀上微笑着,声音几不可闻,“师兄,你会唱歌么?我想听你唱歌。”
“嗯,我唱。”一颗泪,哧的一声落下,落在我雪地里,缓缓沁入大地。
刀戟声共丝竹沙哑
谁带你看城外厮杀
七重纱衣 血溅了白纱
兵临城下六军不发
谁知再见已是 生死无话
当时缠过红线千匝
一念之差为人作嫁
那道伤疤 谁的旧伤疤
还能不动声色饮茶
踏碎这一场 盛世烟花
血染江山的画
怎敌你眉间 一点朱砂
覆了天下也罢
始终不过 一场繁华
碧血染就桃花
只想再见 你泪如雨下
听刀剑喑哑
高楼奄奄一息 倾塌
是说一生命犯桃花
谁为你算的那一卦
最是无瑕 风流不假
画楼西畔反弹琵琶
暖风处处 谁心猿意马
色授魂与颠倒容华
兀自不肯相对照蜡
说爱折花 不爱青梅竹马
到头来算的那一卦
终是为你 覆了天下
明月照亮天涯
最后谁又 得到了蒹葭
……
千军万马中沈世卿背着她。一步步。一步步。走向玉门。
晨光下,玉门城的夯土城墙那般的高,护城河水水流哗哗。仿佛是永远也到不了的彼岸。
就在这时,三处一齐掩杀,金鼓之声,震得天摧地塌,岳撼山崩。
头上带着白花的清俊少年将军策马而来,她挥戟闯入乱阵,一路所向披靡杀来,如入无人之境。
攻城如潮水分流,展眼间,她已带着千军万马杀入东齐敌营。穿过人群,她勒马于霍青敏与沈世卿身后。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呼唤隔着时空传来,“敏小子!”
“是长公主来了!”城楼顿时上欢呼声起。
“长公主!”“长公主来了!”众将士无不士气大振,扬臂挥戈,欢声雷动。霍青敏趴在沈世卿的肩上,青丝迎风飘扬,泪却眩然欲坠,唇角,却有笑意璨然扬起,轻语,“宁小子,你来了。”
萧祈宁下马,眼睛亦是一片红肿,看着霍青敏便是一顿大骂,“你这个臭丫头,一来玉门便是这般多年,一见面,你就是要这样吓我……”还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手却是牢牢地握着霍青敏的手不肯放开,“本公主,不许你死!上一次是老六走,你便走了;这一次驸马刚走,你也要再次丢下我?霍青敏,我不准你死!”
“好,”霍青敏含泪点头,“敏小子与宁小子要一起闹腾一辈子。”
话音刚落,身后铜钲之声突然响起,东齐驻军忽然鸣金退兵,一时之间,人马迅速朝北方退去。
霍青敏用尽力气望向齐军军营,有些怔然,赵孟敖真的放弃了?
而萧祈瑜却是怔怔的望着她,绚烂的阳光洒在他身后,明光甲胄溢彩流光,一切,恍若梦境般不真实。纷繁尘世,变得静谧,她和他,终究缘尽于此了。
……
昭和十八年十二月三日,长公主带兵驱逐东齐,战功赫赫,此后十年,东齐再无进攻大周之事,两国和平,天下安定。
驸马为国捐躯,追封为安平王,长公主守孝三年。
晋王爷萧祈瑾护城有功,赏良田三千亩。
裕王爷战功显赫,赏白银五万两。
玉门刺史沈慕,甘泉刺史柳俊杰,守城有功,各加官一级,赏白银一万两。
将军左亭护国有功,封安边侯,岁俸银八千两。
大将军霍启赐一品亲王爵,号定国王,岁俸银万两,禄米万斛,封地长安洛阳二郡,携辖京都。
其子霍青敏以身殉国,享年十三,追封青敏将军。
ps:
大家相信我,这真不是结局,后面还有我说好的谈情说爱呢,对不对呀?
关于那个歌词,我本来是不想放上来这么多的,但是我觉得确实很好,叫《倾尽天下》
刚刚边写边听,我都忍不住哭了。感兴趣的亲可以去听听,很有意境。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新生
六月盛夏,正是荷花开得最美的时节,薛贵妃再次下了贴子,以赏荷的名义召了不少诰命夫人一道进宫赏荷。赏荷只是个名头,重要的还是为定裕王爷选妃,各府夫人心知肚明,凡是得到了“提点”的人家,到了那一天,都带了自家女儿进宫。
裕王爷在朝中的地位不低,难得的是周昭帝较为喜欢的皇子之一,除了长公主,能与他相并提的皇子实在是少之又少。至于传说的不喜女色,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大的问题。约莫着是忙着战事以及年少,接触的女子少,还未尝到甜头,所以才会这般。只要是成亲了,尝到了女子的神秘,怎会不喜女色……
除了皇后和薛贵妃,皇帝在忙完后也有到场,可想此次的选妃皇家是如何的重视。而此时,御花园里便是是美人齐聚、珠翠环绕,看得人眼花瞭乱。
沈若梦跟在沈夫人身边,手执团扇,颊泛潮红,发间的步摇行动间尽显风流摇曳之姿,待瞧见那人的模样时,心中更是一番欢喜。她没想到她这些年的执念,竟是有一日能有机会实现……
霍青敏的伤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由于那次的重伤,她昏迷了一月有余,众人都以为她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了,可是那孩子却是有顽强的生命力,虽然羸弱,却是安安稳稳的在她肚子里活了下来。因着沈世卿的嘱咐,不管外边多热闹,她也只能窝在她的小院子里养胎。九个多月了。就快要生了,遵照有经验的稳婆和沈夫人的意思,这个时候,她应当多走动一下。免得生产时没有力气。
她现在所居住的院子里附带着一个精致的小花园,每日便能到处晃动一番,偶尔亲自侍弄一番花草,或是摘几个果子,日子倒也是清闲,只是,心在夜深人静时总会莫名的伤感罢了。
“小姐,太阳越来越毒了,咱们该回去了。”木槿看了看头顶的阳光,担忧地说道。
霍青敏也觉得有些累。便点头道:“恩。那就回去吧。正好我有点饿了。”
木棉对一个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小跑着离开去吩咐小厨房准备吃食。木槿则是说:“小姐近日胃口大好,可是还得多注意些。切忌暴食,毕竟就要生产了。”
木棉用帕子给霍青敏擦了擦额间的汗珠,就听得霍青敏笑道:“我晓得,这几日越来越热了,我以后便改为在屋内走动罢。”
木槿木棉自是不会反对,只是小心翼翼的扶着霍青敏往屋内走。
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屋里,霍青敏接过小丫鬟递来的水盆净了手,又有小丫鬟在一旁扇风,一路走回来的暑气顿时消了不少,身心凉快不已。
因霍青敏醒来之后特别能吃。所以桌上摆了一桌的小菜及饭后糕点,霍青敏笑着摇了摇头,专捡了自已爱吃的菜吃了起来。正吃着,突然间见一个丫鬟和另一个丫鬟叽叽喳喳地走了进来,恍惚见听到了她们说什么裕王爷大婚,霍青敏手一松,勺子跌落到了地上,“咣啷”一声摔得粉碎。
木槿见状不对,冷着脸唤了那两个丫鬟进来,还未开口,霍青敏便站起来,连声追问:“这是怎么回事?什么裕王爷大婚?快些说清楚。”
“小姐别急,小心身子。”木槿木棉等人忙过来扶住她,好生劝道,又朝那两个丫鬟怒喝道,“你们两个小蹄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在主子面前乱嚼舌根,还不赶紧将事情详详细细的说清楚。
那两个丫鬟见众人脸色均不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忙老老实实将刚刚所说的话说了出来。
“回禀少奶奶,奴婢刚刚只是在大街上看到了皇榜,说是裕王爷半年后便与沈尚书家的二小姐大婚了。”
霍青敏终于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了,还是有些郁结道:“可是名唤沈若梦得沈家二小姐?”
那小丫鬟摇头道:“皇榜上未说,奴婢就不清楚了。”
霍青敏坐了下来,只觉得悲从心生,心中最后一点希望都被浇灭了。
木槿见她如此,只有轻声安慰道:“小姐别想了,您可是有了身孕的人,如此大怒大悲极易伤身。既然皇榜都已经颁布了,便是已成定局了。想再多,都不是我们所能改变得了的了。”只能这么安慰了,虽然木槿心里为霍青敏感到不值,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们做奴婢的只能让自己的小姐过得好一些,那事也只能委婉的安慰了。
霍青敏叹了一口气,轻抚了一下小腹道:“只能如此想了。”
事情已成定局,再加上次大夫过来诊脉时说她思虑过重,让她放开心思,免得影响胎儿,她便努力说服自已,尽量将事情往好的地方想。其实,就萧祈瑜不记得她了,她也确实干涉不了这些了。
霍青敏没了食欲让人撤下吃食之时,沈世卿在丫鬟的通报声中进来了,一见到正要起身的她时,忙扶住她:“你好生歇息着,挺着个大肚子就别乱走动了。”
“哪有这番娇贵。”霍青敏说着,这才重新坐下,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不由得问道:“师兄今儿个看起来十分高兴,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我今日得知情敌就要成婚,心中替他欢喜。”沈世卿说道,声音透出了几分轻快,笑眯眯的看着霍青敏。
霍青敏怔了一下,随即摇头道:“这事师兄也知道了?”
“今日刚刚看得皇榜,天下都知晓了。”眼角余光看到木槿正在让人清扫地上的碎片,愣了愣,轻拉起她的手柔声道:“敏儿,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罢。你可是说过要嫁给我的,我娘已经将婚期与昏礼所需的物品都准备好了。”
霍青敏浅笑,“师兄这是来逼婚的?”
“我便就是来逼婚的。”说着,轻笑地用手指刮了刮她的粉颊。
“那可不行……啊!”霍青敏突然发出一声低叫,然后有些皱着眉头地摸着半圆的小腹,怎么会这般疼?!
“怎么了?”沈世卿发现她的异状,不由得关切的问道。
霍青敏摇头,手却是扶着小腹处,她一直觉得她现在是活在梦中,爱人不在,有家不能回,她为何还要这孩子。只是在某一刻,孩子在她腹中的活跃才让她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这是她的孩子,沿承着她与他的血脉,跟她亲密地分享着每一刻的呼吸和心情。就算没有他,她依然能将这个孩子抚养成人。见沈世卿还担忧的看着自己,忙道:“无事,不过是孩子在动,踢了我一下。”
“哦?”沈世卿虽是照顾过他哥哥家的孩子,还是第一次碰见肚子里就会动的孩子,有些好奇地看着霍青敏半圆的肚子,有几分惊异地说:“我竟是错过了许多次孩子会动的场合。”
“恩……一般胎儿满四个月左右,就能动了。只是,这一次好像有些不一样。”霍青敏皱眉,有些难受。
沈世卿担忧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了,朝木槿道:“快去将稳婆请来。”又掉头安慰霍青敏道,“约莫着是要临盆了,今晚我便在这里陪着你。”扭头对身边的小厮说:“去和夫人说,我今晚留在少奶奶这里了。”
“是,少爷。”
到了第二日,一大清早,霍青敏阵痛得越来越厉害,家里请来的有经验的稳婆一看,马上道:“少奶奶要生了,快扶少奶奶进产房,让人快去烧开水。”
一声令下,各自忙活开去,木槿对一个小丫鬟吩咐了几句,让他去给沈世卿报信,随即又进去内室帮忙。
沈世卿得了消息,自然火烧火燎的赶了过来。产房里叫声不断,听得他心底直打寒颤。
霍青敏满脸冷汗,只觉得下半身好像被一把利刃劈开一样,手心手背汗水早就浸湿了床下的被单,上半身抬起又落下,又是一阵剧痛传来,疼得她想打滚,可是身体却被人死死地按住,稳婆更是在她耳边不断地说:“少奶奶忍忍,孩子快出来了,再用力,使劲一点,千万别泄了。”
霍青敏满头大汗,有些后悔为何要来受这罪,这确实是太痛了,眼前阵阵发白,剧痛越来越频繁,折磨得她真想一死了之算了。
里面惨叫声不停,外面踱来踱去的沈世卿听着一个丫鬟来报:“少奶奶的情况还好,少爷请放心。
沈世卿听了,眼光扫了扫一旁静默的小丫鬟,才道:“知道了,进去好好伺候着。”女人生产,相当于一只脚跨入鬼门关,她已经受了这么多的苦,只希望她能闯过这一关。又趴在窗子边朝霍青敏喊道,“敏儿不要怕,沐远在外边,有什么事情都叫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传来的,只有霍青敏叫疼的回答。
霍青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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