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方猛点头:“大哥你真厉害!这都清楚!”
三子没言语,眼看自己的破山寨已经近在眼前了。
殷梅在三子怀里动了一下,微微睁开了眼,就见着面前是一把邋遢的大胡子。她不禁有些失望,嘟囔着:“三子?真是的……当初遇到的怎么是你嘛!还是毛迁长得漂亮些!”
三子垂了眼睛,声音低低的,谁也没听见:“早就说你会后悔的。可毛迁不是什么好东西,幸好你那时没遇到他。” 殷梅生病了。从毛迁那里回来就病了,没想到一直病到了过完年。
白方天天熬药,照顾着殷梅。山寨里的兄弟轮番的去看殷梅,一个个出来的时候都眼泪汪汪的,痛骂毛迁不是东西,要去找毛迁算账。
三子都给拦住了,没让弟兄们去。毛迁山寨里八百多人,三子一个人进出还容易,可真要是带着弟兄去,那就是让弟兄们送死。
三子也从来没进过殷梅的房间,没去看过殷梅。
病到第十天的时候,殷梅忍不住了,一把掀翻了白方送进来的药,恨恨的问着:“你们大哥呢?他人在哪儿?我都病成这样了,他怎么也不来看看?”
白方苦着脸,弯腰去地上捡药碗:“嫂子,大哥忙着呢,他没时间。”
“胡说!什么没时间!他就是气我跑出去了不给他知道!”殷梅撅着嘴,心里头恼得不行,“他可是我丈夫唉!为什么不来看我!”
白方真想说,嫂子你真把大哥当丈夫了?连这屋里都不让他进,又不跟他圆房,你们这夫妻做的可真有意思。
殷梅赌了气:“你告诉他,他不过来我就不吃药!”
门吱呀响了,三子端着另外一碗药走了进来,跟白方使了个眼色,就让白方出去了。
殷梅死盯着三子,看他把药放在自己旁边的桌子上,就低眉顺眼的站到角落里去了:“喂!你过来!”
三子缩了一下脖子,佝偻着腰走到殷梅面前:“有事?”偷偷的拿眼睛瞄着殷梅,像是在看殷梅的脸色。然后殷梅那张黑着的脸就让三子又打了个哆嗦。
“你!”殷梅真想踢三子一脚,让他站直了。挺高的个子,偏偏站都站不直,结果看起来就跟白方差不多高了,见着就窝囊。可惜殷梅现在病着,没什么力气,“喂,那天,是你去把我带出来的?”
“嗯。”三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脚上还是那双破烂的布鞋。他一下子想起来殷梅让他换来着,就拼命的把破了洞的那只脚往后缩,想挡住不被殷梅看见。
“你挺厉害啊!”殷梅吃惊。敢一个人闯山寨,三子还是很有胆子很有本事的嘛!
“没……”三子嗫嚅着,“是一个以前的弟兄帮的忙,偷偷把我放进去了。我进去之前杀了只鸡,把血淋在自己身上。毛迁就被唬住了……”
“什么!”殷梅的声音立刻尖锐高亢,完全想不到是这么个情况,“你,你就是这么唬出来的?”
三子连忙点头,讨好的笑着:“这主意不错吧?还挺好用的。”
殷梅的脸色更差了,差点没被气岔了气。她到处看着,想找东西发火,好把心里憋着的气都给发泄出来。最后一眼看见枕头,抓起来就冲着三子砸了过去:“你,你这个窝囊废!”
“哇!”三子吓得大叫,忙接过了枕头。然后就见着药碗也跟着过来了。他忙用枕头护在自己身前,才没被药碗砸个正着,“你,你怎么蛮不讲理的?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带出来的,你怎么又生气了?”
“我气你没用!我气你是个窝囊废!”殷梅简直想去咬人,“我的丈夫居然就这么点本事!真是气死我了!你这样怎么跟我回去!到时候我不要被人笑死了!啊啊啊啊,我那天怎么就遇到的是你!怎么就没遇到个差不多的人呢!气死我啦!”
三子听着殷梅大喊大叫,站着没言语。枕头挡住了他的脸,看起来就像是怕殷梅再砸了什么东西过去伤着他似的。
殷梅终于发泄完了,屋子里也已经乱七八糟了。她又看了一眼三子畏畏缩缩的模样,叹了口气:“算了,也没别的办法,就这样吧。”
“哦。”三子淡淡的应着。
“今天初几了?”殷梅才想起来问。她这一病连时间都给忘了,正经的要紧事就要来了。
“初五。”三子回答。
“啊?已经初五了?”殷梅这才慌了,“你,你快点把我包袱拿来!我要换衣服!”一边着急一边嘟囔,“完了完了,一会他们肯定就到了,我这样怎么见人嘛!”
三子去柜子里翻了殷梅的包袱,递给她。
“你也快点去换衣服!”殷梅在包袱里找着,寻出一套红色的衣裳出来。
三子见着,那衣裳不是初见殷梅的时候她穿的那套,而是一套锦缎华丽的礼服一般的衣服,上头还绣着一幅丹鸟朝阳。
“你还不快出去!”殷梅抱怨着,“你也换一套差不多的衣服,别穿这么破破烂烂的,丢我的人!快点啊!”
“嗯。”三子应了,转身要走。
外头却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热闹声音,锣鼓喧天的,要响到天上去了。
“完了……他们来了……”殷梅有些傻了,抱着自己的衣服不知所措。
白方连跌带撞的闯进了门,都要哭出来了:“大哥,官兵来了!官兵来我们山上了!兄弟们危险啊!”
三子没动,只是放下枕头,望着殷梅。听殷梅刚刚话里的意思,恐怕这些人是殷梅认识的,约定了今天过来。那些官兵是来干什么的?殷梅究竟是什么人?虽然他一直都知道殷梅不简单。
“惨了惨了!我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呢……”殷梅简直要抱头抓狂了,欲哭无泪,“你这样子怎么见人嘛!我的脸要丢尽了!”她原本想说亲自带着三子做一套衣服的,免得三子穿的太寒酸。可是没想到病了这么久,根本没法给三子订做衣服了,三子自己那些衣服,根本见不得人啊!
三子静了一下:“既然来接你的,你就走吧。别让官兵动寨子里的兄弟。”
“你去哪儿?”殷梅一把抓住三子。
三子笑了:“我这样子没法见人,不给你丢脸了。出去躲躲,不让人见着就行了。白方,一会你就替我送送殷姑娘吧。”
“回来!”殷梅死抓着人不放,“你和我成亲了的!我们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你是我丈夫,怎么能走!”
“殷姑娘,那些事,不过是一时儿戏,当不得真。殷姑娘还是回去好好的过日子吧。我一个山贼,配不上殷姑娘。”三子微笑着,竟然有一种淡淡的感觉。窗子漏了光在他身上,宁静安谧。即使穿得破烂,也自有一番气质。
殷梅愣住了,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一个三子:“你……”才要说话,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人,一下子就撞在了殷梅的身上,抱住人哇哇大哭。
“七妹呀!你想死我啦!你离开这么久,让皇兄想得心都疼了呀!七妹呀,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啊!难道就不知道你走了皇兄有多难受吗?”明黄色衣服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殷梅哭诉,惊天动地。
三子也惊住了。抱住殷梅的人自称“皇兄”。难道殷梅是这青麟王朝的公主?
“嘶啦”一声,殷梅手里一下子空了,她原本拽住的人只是轻轻挣了一下,破烂的衣服就扛不住撕破了。殷梅来不及安抚皇兄,就越过皇兄的肩膀看见三子走了出去:“把他拦住!谁敢放跑了他我要谁的命!”殷梅对着外面陪着皇兄来的一干侍卫命令着。
刀剑出鞘,森森寒亮。三子的路都被堵死了。 侍卫们的剑才拔出来,立刻也有人跟着亮了刀。自来官贼不两立,突然来了这么一大群官兵到了寨子里,山贼们心里怎么会没个计较?只不过之前没得大哥的令,故而都还收敛着,只紧跟着些官兵警惕着。此时一见侍卫们要对自家大哥不利,哪个还肯干呢?一声唿哨,就跟着动了手。
“不自量力!”冷冷的嘲,侍卫中的一个陡然转身,长剑如虹,“蹡踉踉”几声响过,山贼们的破刀片子就全断了头。
然而山贼们虽然没了兵器,却还是要硬拼着不肯缩头。那被围住拿刀剑指着的可是自家大哥,谁也不能凭着人这么欺负。即使赤手空拳,拉开街头混混的打架姿势,还是呜嗷喊着扑了上去,想要仗着人多势众,压也能把人给压死了。
“住手!”一声沉喝,定住人心。山贼们几乎都收住了手,听从这声音的命令。
然而侍卫是不归那声音管的,他的剑正要刺穿一个山贼的咽喉,却不妨身后突然有了细微风响,正要回身仗剑,手腕却被扣住了,一时竟出不得手。他心中大惊,踢脚就踹,正正踹在个人身上,结结实实。
“呜。痛。”三子声音里差点带了哭腔,一手捂着自己肚子,一手顺着侍卫的手腕就抱住了人胳膊,死抓着不放,赶紧回头一副苦脸腆着笑,“殷姑娘,好歹饶过弟兄们吧。我们虽是山贼,可也算不得大奸大恶不是?总不是你想现在把我们这小山寨给端了吧?”
刚刚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殷梅也没来得及反应。此时才回味过来,三子看样子已经被踹得不轻,腰都直不起来了。她立刻怒上心头,吼着人:“凌莫非!谁让你打他的!”一把拨拉开还没嚎啕够的皇兄,在床上就站了起来,指着人痛斥,“这些人那都是我的弟兄!你敢伤人!我只说叫你们拦住人,可没让你打人!”
侍卫凌莫非冷着脸,赶紧甩开三子脏兮兮的胳膊,嫌恶的退开了,不声不响的,低着头听着殷梅教训。只是他心里却有些诧异,以他的身手,居然被个潦倒邋遢的山贼给扣住了手腕,只怕那山贼也不简单。然而那一脚又踹得结实,倒好像那山贼没什么本事的样子。这么一想,倒有些迷惑了。
“皇……哥哥!”殷梅见凌莫非又开始用沉默来对抗她,转脸就告状,“你看,凌莫非又那副死样子!他刚刚打伤了人,还不知道悔改。我那些弟兄本来就够穷的了,现在连刀都被他弄断了。而且我……”她差点把丈夫两个字溜出口,可是见着三子的样子,还是憋回去了,“而且还有人被他打伤了!哥哥,你说,要怎么赔?”
“啊?”明黄衣服的人刚才差点被自己妹妹摔个狗啃泥,幸好床上被褥厚,才只让他撞得鼻子疼,眼泪汪汪的。这回又被妹妹点了名,正揉着鼻子委屈,“那,七妹你想怎么样?凌莫非也不是故意的啊……”
殷梅转了转眼睛,想了想,凤目一挑,笑了:“就叫凌莫非出钱,把他削断了的刀都给赔上吧。另外给人点医药费,也就差不多了。”
“七妹,凌莫非的薪饷早被你扣光了……”明黄衣服的人提醒着。
“那就叫他欠着!”殷梅说得理所当然。
明黄衣服的人跟着叹气:“凌莫非,听见了?你可欠了二十年的了,反正债多了不愁,你就再添一笔也没什么了。”
“是。”凌莫非低低的应着,一张俊脸半点表情也没有。
明黄衣服的人拍拍手,拉着殷梅又让她坐下:“七妹啊,你说你已经嫁了丈夫了,那你的丈夫我的妹夫人呢?”
之前沉寂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凌莫非听到这里略抬了一下眼睛,又赶忙垂了下去,掩住了表情。
“啊……我丈夫……他……”殷梅被问住了,慌乱的抬眼去看三子。那山大王穿得肮脏破败,衣服刚刚还被撕掉了一片,连棉絮都露出来了。一双布鞋脏得看不出颜色,偏偏还有一只大脚趾头顶出来,站在在雪地里显得更黑了。
“嗯?”明黄衣服的人搂着自家妹妹,顺便在人身上捏了捏,觉得有些不满,居然这几天就瘦了不少,看来真是不该放了人胡乱出门的。他眼睛在一众山贼里溜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门口进不进出不出还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的三子身上,“难道,是他?”看了一会,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这人也太寒碜了点吧……噗!”怕自己妹妹生气,赶忙捂住了嘴,“七妹,你这什么眼光……噗……”
“不是!怎么可能!”殷梅忙否认。三子形象太惨了,要是给人知道三子就是她丈夫,她还活不活了?狠狠咽了口口水,磕磕巴巴的解释,“那个,咳,我丈夫,他,他下山了。不在……等他回来,再让他来见你,好不好嘛?哥哥?”拽着自己皇兄的胳膊开始撒娇,声音变得甜死人不偿命。
三子听了殷梅的话,低了头,笑了一下,站起来:“殷姑娘,我下山去找大哥,通知他殷姑娘的家人来接了。”
白方本来都被吓傻了,山贼里头就他一个是在屋里的。刚才那把刀才拔了一半,打斗就停了,反而让他抽出来也不是,收进去也不是的。这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就听见几个人的话,立刻生气了:“嫂子,你是什么意思?大哥他……”
“白方,跟我走。”三子淡淡的,拦住了白方后面的话,转身看了一圈自己的弟兄,“都散了吧,一场误会而已,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边都别过来了,再打扰了人。”
殷梅很少见到那样淡然的三子,此时一下子就觉得愧疚了:“哎,你……”想叫住三子,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方气鼓鼓的,瞥了一眼殷梅,低着脑袋跟着三子要走。
只是三子才迈步,却又被一条手臂挡住了。
凌莫非一句话不说,却是完全不准三子离开的架势。
三子看了一眼,又做出一副讨好的憋屈笑脸:“官爷,你看,能不能放我走?我是要去找我们大哥的,殷姑娘可等着呢。”他佝偻了腰,不再如之前的挺立。
凌莫非打量了一阵三子,只是摇头:“七小姐有令,不让你走。”
殷梅听了,却眼睛亮了:“凌莫非,你跟着他,反正给我看住了!要是干得好,我就给你免一年的债!”
“是。”凌莫非收了手,望着三子,目光清冷,不退不让。这看来邋遢的山贼是谁?值得殷梅这么紧张?他心里有些想法,却不会说出来。
三子只能在心里叹气,原本想借机会出去躲躲,等殷梅走了再回来。现在多了这么个跟屁虫,他也没自信能就甩掉凌莫非。这般一想,索性也不走远了,回了自己房间蒙头大睡,由着凌莫非站在他床边看着。
殷梅却还得大着脑袋应付自己的皇兄,反正山贼们都走了,她也不怕被人听见知道她身份,抱着人的胳膊撒赖:“皇兄~”
青麟皇帝殷棠听见自己妹妹的声音的时候就已经如临大敌:“七妹,你要干嘛?”恨不得退避三舍,躲得远远的。
“那个,皇兄~”殷梅笑得巧兮俏兮,“你看嘛,我丈夫还没回来,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这样好不好?你先带着人回去。我等我丈夫回来了,再跟他一起回行宫找你,好吧?”虽然是商量的口气,不过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就是了。
殷棠好笑:“那我不是白来了?不成!说什么得看着你们一起回去!不然你再跑了怎么办?我可没法跟北狄交代!”
“皇兄!”殷梅瞬间变了脸,瞪着殷棠,“你把凌莫非留下,让他看着我不就完了?不出三天,我一定把人带回行宫去!行不行?”大有你不答应我一口咬死你的架势。
“这……”殷棠有些犹豫。留下凌莫非好说,不过虽然凌莫非是他的侍卫统领,可说到底却更听他这个妹妹的。真要是殷梅说要跑,凌莫非怕没二话就能放人,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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