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讲到此处,张策在一旁,听得他提到父母的名字,便“刷”地一声,站了起来,不敢再坐,天鹰长老向他一看,道:“小娃子,你为什么不坐下?”
袍袖一展一压,一股劲力,自上而下,向张策当头压到!
天鹰长老这一展,力道极大,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已坐下,但张策年纪虽轻,功力却高,而且身兼三家之长,只觉得劲风扑面,自己要讲的话,首几个字竟然发不出声音来,连忙运气相御,仍是兀立不动,道:“前辈提起我父母之名,理当起立恭听!”
天鹰长老“啊”地一声,道:“原来是张公子!当年我见你时,你尚在襁褓之中,想不到一晃眼间,已然这样大了,请坐!请坐!”
一番话,将他虽然出手,但未能逼得张策坐下的尴尬场面,掩饰了过去,张策这才坐了下来。
天鹰长老又道:“当年他们两位,带着张公子,路经长白山,曾与我提起,说是要远赴北海,寻找两件武林异宝,一件乃是十年雪精凝结而成的玉脂雪芝,另一件乃是寒铁丝编成寒铁宝衣,以后虽然未再闻得他们两位的讯息,但阁下身上所穿,正是那件传说中的寒铁宝衣,莫非阁下是金龙神君的逃奴么?”
天鹰长老开始讲来,对那铁衣人仍然像是十分恭敬,但越讲越不像,最后竟然说那铁衣人是金龙神君的逃奴!众人皆知事情不妙,天鹰长老一向在长白山自大为王,可能还不知道铁衣人的厉害,是以一上来便露出了如此不屑的口气!
果然,那铁衣人手臂略摆,铁衣发出了“铮铮”之声,仰天一笑,道:“此间众人,全都会过,都是我手下败将,只有阁下,尚属初见,若要动手,何不痛痛快快,却弄什么口舌?”
天鹰长老面色略沉,叱道:“大胆!”
张策在一旁也扬声道:“我几时会和你动过手来?好不识羞!”
铁衣人道:“不错,小娃子,我未曾将你算在其中,你们一老一小,一齐上吧!若是嫌此间地方不够大,就到后面空地上去,一较高下如何?”
天鹰长老在与人过招之际,不但他本身功力高超,轻功卓绝,一柄重达八十余斤的铁鹰爪,招数变幻莫测,而且他所拳养的那两头巨鹰,也是喙利爪尖,目光敏锐,来去如风,能知天鹰长老的招式,配合得天衣无缝,等于是三个高手,同时与人为敌一样,若是叫他在这客厅中和铁衣人动手,他也一定先要发掌,将整个厅房震坍,好容两只巨鹰施展。
当下听得铁衣人如此说法,正中下怀,缓缓站起身来,道:“再好也没有。”
铁衣人也站了起来,道:“各位请!”
当先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来到这铁云庄上的人,本就知道争斗难免。可是郭有他、顾文瑜等高手,全都在铁衣人手下,吃过大亏,知道那铁衣人的本领,却还想敷衍时光,等到云南鸡足山,苦尊者到了再说,却未想到天鹰长老一上来便将话说僵,变得非动手不可!
当下郭有他走近天鹰长老身旁,悄悄地道:“老不死,你千万别小觑了铁衣贼!此人不但一身功力惊人,而且身上所穿铁衣,能发寒气,将人掌力化去!”
天鹰长老一扬头,道:“我一上来便和他以大鹰爪招呼,八十余斤的铁鹰爪砸将上去,只怕将他砸成肉泥也有份!”
郭有他见他对自己的警告全不在意,心中暗急,道:“老不死,你有铁鹰爪,人家也有血魔刃哩!?”
天鹰长老心中已然大是不乐,面色一沉,道:“醉化子,你哓哓不休,又是何意?若早知他武功通天,我不是敌手,何必老远地将我叫下长白山来?”
郭有他知道他的脾气,心想天鹰长老一生,并未败过在任何人的手中,以他的功力,纵使败在铁衣人的手下,也不致于出什么危险,因此也就不再多说。
两人说话之间,早已出了厅堂,穿过了一个月洞门,来到了一个广场之上。
只见那广场大约亩许,全是以两尺见方的青石板铺出,平整已极,天鹰长老一到了广场上,便撮唇长啸一声,啸声未毕,那两只巨鹰,已然振翼飞起,直钻入云端,势子之快,无以复加。
天鹰长老双臂一挥,道:“各位请让开些,让我看看,纵横江湖的铁衣人,究竟有何等样手段!”
众人一齐退了开去,张策却仍站在广场中心,道:“天鹰前辈,让我先和他见个胜负?”
天鹰长老刚才施了一下袖劲,未能令张策就座,心中对他,已然不敢轻视,但听说他竞要抢自己的头阵,不由得“嘿”地一声冷笑,道:“张公子,等老朽不济事时,你再动手不迟!”
言下竟大有怪张策看不起他之意!
张策不再说什么,也退到了广场边上。
天鹰长老站在那铁衣人的面前,更是显得身材矮小之极,忽然见他一掀长袍,从袍子底下,取出一件奇怪兵刃来。
那兵刃黑黝黝地,十足是一只鹰爪,可是却其大无比,单是握手处,已有手臂粗细,每一指爪,都有两尺长短,尖端晶光闪闪,锐利已极,他人身材矮小,却使用这样长大的兵刃,看来不配已极!
那正是天鹰长老的一柄“铁鹰爪”,重八十六斤,一施展开来,招招攻中寓守,守中有攻,简直能将他全身,尽皆包没,实是武林中极是有名的一件独门兵刃!
铁衣人一见对方已然取出了兵刃,道:“天鹰长老,为何不叫两头巨鹰,飞下来助阵?”
天鹰长老“哼”地一声,道:“等一会自然会来,你急什么?”
“什么”两字才一出口,手腕一振,“嗡”地一声响,人已不见。他并不是真的会什么“隐身法”,但眼前众人,却的确已然看不见他的人,原来他一舞起铁鹰爪,第一招便是“乌云阵阵”。
那一招之中,有六个变化,已然将他全身尽皆包住。而因为他使得极快的缘故,铁鹰爪既然已将他全身包没,他人也在一团黑影的笼罩之下,像是突然间失踪一样!
只听得呼呼劲风,自那团黑影身旁荡起,略停了一停,便旋风也似,向铁衣人卷了过去,攻的却只是下盘,身形才一展动,便闻得刺耳欲聋的一声长啸,啸声未毕,云端便传来两声鹰鸣,两只巨鹰,束翅而下,当真如流星飞度,宛若半空中突然起了两道银灰色的闪电一样,向铁衣人的上三路扑到。
从天鹰长老攻向铁衣人的下三路,直到两头巨鹰,凌空下击,这一切,全是电光石火般一眨眼间的事,铁衣人一直兀立不动,直到一人两鹰,堪堪攻到,才突然一震双臂,反向双鹰迎去。
第十二章
那两头巨鹰,凌空击下,势子之急,当真是无以复加,而铁衣人向上迎去的势子,也是同样急骤,只见他直窜而上,足有丈许,双手伸处,反向双鹰的鹰爪击出,那两只巨鹰力可生裂虎豹,如何会怕他!只见鹰爪过处“铮铮”两声,俱都抓在他的铁衣之上,同时,传出两声鹰鸣,两只巨鹰,在半空中一个翻腾,也摇摇摆摆,向地上跌来,和铁衣人同时落地,一到地上,立时缩颈而立,和刚才神骏非凡的体态,相去不知几许!
天鹰长老一见自己所蓄的两只神鹰,在半空中一个翻滚,便堕下地来,便已知道不妙,那两只巨鹰,不知经过了多少日子的训练,才能指挥如意,他“天鹰长老”之称,也自这两头巨鹰而来。电子书,却不料才一照面,便受了重创,心中恨极,衣袖一展,人便腾空而起,铁衣人身形刚一站稳,大铁爪便已然当头砸下!
这一下出手,平心而论,已然有一点“趁人之危”的味道,因为铁衣人才从半空中落下,身形未稳,天鹰长老突然一招袭出,势子如此猛烈,若是对方武功稍差些,绝对难以抵御。
只见铁衣人也像是略吃了一惊,身子一侧,就着天鹰长老大铁爪荡起的那股劲风,向侧倒去。
天鹰长老一见铁衣人向下倒去,心中大喜,踏步进身,本是自上而下,直砸下去的大铁爪,突然“呼”地一声,在半空中荡了一个圆圈。
这个圆圈一经荡出,向下压到的大力,立时变成有丈许方圆,将铁衣人全都罩住,然而大铁爪再向前一推,倒砸铁衣人的上三路。
旁观众人,俱都将天鹰长老的进攻招式,看得清清楚楚,也只料铁衣人若是被天鹰长老的大铁爪砸中,不死也得重伤!
怎知天鹰长老满怀必胜之念的那一爪,才一推出,铁衣人身子虽斜,却仍然牢牢地钉在地上,并未被大铁爪荡起的那股大力,压得跌倒在地,而且突然一声长啸,声音清越,响遏行云!
郭有他在一旁,猛地想起铁衣人和天鹰长老动手到现在,还只是空手应付,令人心悸胆寒的血魔刃,尚未出手,不由得大吃一惊,忙叫道:“天鹰小心!”
他这里一言未毕,铁衣人长啸之声,尚在半空荡漾不绝,两人间的形势已变!
只见铁衣人身旁,突然起了血也似红的一道红光,正是已将血魔刃抓在手中,一连三刀,“铮铮”两声,第一第二两刀,天鹰长老避之不及,已然被血魔刃削断了两股铁爪!
那第三刀,铁衣人身形已然挺直,乃是自上而下,直砍了过来的。天鹰长老刚才急于求胜,已和铁衣人隔得极近,铁衣人出手如电,这一刀要避,是万万避不过去,尚幸他武功精绝,早已是第一流人物,百忙中力透掌心,非但不避,反将大铁爪向前一送。
那一送,看似进招,实则上乃是以进为退,大铁爪才一送出,足尖一点,人便向后逸出,只听得又是“铮”地一声响,天鹰长老虽然幸免于难,但是他仗以成名,所向无敌的那只大铁爪,却已然被血魔刃齐中剖开,成了两半,铁衣人就势绞起了一个刀花,红光闪处,“铮铮”之声不绝,又将那大铁爪削成了无数小块!
天鹰长老退出之后,面色难看已极,呆在郭有他和顾文瑜身边,作声不得。
铁衣人又是一声长吟,收刀凝立,冷笑道:“还有谁要来指教?”
张策在一旁,早就跃跃欲试,大踏步走了出去,道:“我!”
张策才一走出,酒丐郭有他便吃了一惊。
郭有他生前曾受金龙神君张恭默的大恩,如今既然知道张策是张恭默的儿子,当然要想尽方法,来保护故人之后。而目前之形势,无论从那一方面来看,张策均无取胜的可能!是以连忙踏出一步,道:“大侄子,不可莽动!”
张策双眼盯住了铁衣人,道:“郭大侠,我们此来铁云庄,却是为了什么?”
郭有他不禁无言可答,来到铁云庄,当然是为了与铁衣人为敌,想将他铲除,不容他再在武林中,继续作恶,因此自己也绝无理由,劝张策不要和铁衣人动手,但是,据情势来看,就算这许多高手一跃而上,铁衣人身上有寒铁宝衣,手上有血魔奇刃,只怕也不是敌手!何况来的那些人,只是侠义之士,还未必见得肯以众敌寡,而张策一人应敌,非送死不可,因此呆了一呆,道:“你且退后,待我来向他领教!”
张策一听得郭有他要和铁衣人动手,想来自己总是晚辈,不便与之争执,刚待后退,让郭有他上阵,忽然听得铁衣人冷冷地道:“郭化子,早几月在甘凉道上,你以天突神掌连击我三掌,其时我血魔刃尚未出手,你已败得狼狈而逃,如今又想上阵,莫非尖得不耐烦了?”
郭有他闻言一怔,不禁无话可答。
略呆了一呆间,只见闽北阴阳派掌门人,大踏步地走向前来,双臂一振,两股大力,左右分出,将郭有他和张策,均挡退了一步,面对面与铁衣人站定,向他身上一指,道:“阁下身上所穿寒铁宝衣,以及于中所执血魔刃,与我虽是一点关系没有,但在十七年前,却曾经大有渊源,我记得十七年前,这件寒铁宝衣,曾被我埋在镇江的一间茅屋之后,怎么会到阁下身上的?”
众人见伍中年空手越众而前,唯恐铁衣人立即出手,因此神情全是紧张已极。
但铁衣人却态度悠闲,道:
“你将铁衣埋在屋后,被一个小毛贼偷了出来,却给我拣了个便宜。”
伍中年道:“如此说来,十七年前,我二次回到那茅屋之中,在我胸口踏了一脚,又将我赶入井中的,便是阁下了?”
铁衣人赞道:“好记性!”
伍中年道:“不敢,后来我与百口仙宋送,在江上相遇,曾领着一个孩子,进了船舱,其时端坐在舱中,抢了血魔刃的,也是阁下了?”
铁衣人道:“也是我。”
伍中年那一次和铁衣人相遇,有一个问题,一直耿在心中,无法解释,那就是他在铁衣人夺了血魔刃的同时,也拾起了为宋送所夺,阴阳派镇门之宝,阴阳双剑,使了一招“二气氤氲”那一招剑招,极之神妙,但当时那铁衣人却像是熟知这一招的变化一样,从极不可能避过的情形之下,避了开去。
而伍中年一呆之下,唯恐他和自己师傅,阴阳叟单残枝所遇的那个异人有关,所以未曾再下手,那铁衣人沉江而去,当下便问道:“阁下一身武功,可是在福建学来?”
伍中年这一问,原是想套一套他,和师傅早年所遇那位异人,是否有什么关系。因为若不是那位授了单残枝六招阴阳剑法的话,就根本没有今日的阴阳派!
如果伍中年当真探出那铁衣人是那位异人之后的话,他可能还会不令众人动手,而对铁衣人好言相劝,劝他改邪归正。
那铁衣人听了那句话,却突然大失常态,全身为之一震,向后退了一步,像是伍中年的那一句问话,比刚才天鹰长老力可开山裂石的那一招大铁爪,还要厉害!后退一步站定之后,问道:“干你甚事?”
伍中年道:“当然大有关系。”
铁衣人突然进出一阵厉笑,道:“伍大侠,我平时在江湖走动,也难得与如此多高手相会,如今难得各位寻上门来,我却是要大开杀戒,谁也不能走脱,我姑念和你总算在十七年前,有数次相见之缘,可以饶你一命,速速离开铁云庄,莫再叫我撞到,尚可以终天年!”
伍中年人极是敦厚,轻易不会发怒,但是当下听得铁衣人如此说法,心中也不免有气,后退一步,撩起衣襟,左右双手,各在腰际一探“锵锵”两声龙吟过去,两柄光华夺目,看来色彩变幻不定的一对长剑,已然出鞘,正是阴阳叟单残枝早年得自异人所赐的阴阳双剑!朗声道:“姓伍的却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今日既和江湖英豪,同来此间,死则同死,生则同生,焉有独自离去之理?”
这一番话,说得豪气凛然,众人大声叫好。
铁衣人冷冷地道:“伍大侠,你以为阴阳双剑,可以敌得过我的血魔刃,是以才有恃无恐,是也不是?”
伍中年道:“阁下武功精湛,我也未必有必胜把握。”
铁衣人厉声叫道:“如此何不速走?”
伍中年双剑一摆,剑气重重,道:“刚才我已说过,绝无一人独行之理,你废话作甚?快进招吧!”
铁衣人“哼”地一声,道:“不给你看点本领,谅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
手臂一振,一刀斜斜砍到。
伍中年早年曾用过那柄血魔刃和江心派人物在镇江附近恶斗,自然深知那血魔刃上,蕴有奇毒,一被削破皮肉,万无生理,因此身子一侧,避开了那一刀的来势,正欲展开阴阳剑法之际,那看来轻飘飘的一刀,突然势子一变,绞起了无数刀花,直令人眼花缭乱,辨不清他那一刀是虚,那一刀是实!
伍中年吃了一惊,不敢再退,心想自己阴阳双剑,也是前古奇珍,未必会被他血魔刃削断,立即真气一沉,左手阴剑,一招“一削三才”,右手阳剑,倏地自那一招严密无比的剑光中透出,如灵蛇吐信,迳向铁衣人胸前刺去。
伍中年所学的那套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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