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身旁一个壮汉,腰际配着老大一只镖囊,心意一转,道:“这位朋友,借两枝钢镖一用。”
那壮汉一瞪眼,道:“叶姑娘,我钢镖历代世传,枚枚不但形状一样,连轻重也不差丝毫,你要来何用?”
叶小珊一笑,道:“我自有办法!”
那壮汉道:“范家钢镖,向不轻易给人,叶姑娘若要,不妨接我两枚!”
旁观众人,见陡然间又节外生枝,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而来,当然欢迎,已然“轰”地一声,叫起好来。
叶小珊柳眉一挑,身形展动,向后疾退出丈许去,道:“好!你发镖吧!”
那壮汉手在镖囊中一探,已然抓一两枚铜镖在手,那两枚钢镖一掏出来,叶小珊心中,便不禁一怔。
原来那镖,虽然短只三寸,但是镖尾之后,却拖着老长一截红绸。
任何暗器,无不求其快、准,在这么小的一枚钢镖后面,拖上一大截红绸,对于快、准两方面,全都大有妨碍,因此叶小珊怔了一怔。
只听得郭有他道:“小姑娘,这是大凉山范家,出名的红翎镖,你可得小心些,不要在我们两人,尚未判出生死,你便先死在那红翎镖下!”
叶小珊心中正在犹豫,一经郭有他提醒,心中倍加小心,连忙道:“这位朋友,请发镖吧!”
那壮汉身躯突然一沉,右手平摊,两枚钢镖,就放在他的右手掌上,左手倏地伸出,自下而上,在自己右手手背上“拍”地一击,只见红光陡生,一枚钢镖,拖着长可尺许的一道红尾,已然突然飞起,那另有一枚,却仍是躺在他的手心之上。
发镖的手法,如此怪异,已然叫人奇异不已,再看那枚倏飞而起的钢镖,已然腾空丈许,只是在空中打着盘旋,那红绸被挥得呼呼有声,更是见所未见。
叶小珊见那枚钢镖,竟然能在半空中停顿不下,更想卖弄一下轻功,毫不考虑,足尖一点,一跃而上,便向那枚钢镖尾上的红绸抓去。
从钢镖发出,到叶小珊飞身而上,原只是一眨眼间的工夫,叶小珊纤手已然抓住了红绸,忽然听得郭有他喝道:“不可!”
叶小珊还在心中暗想郭有他也是小心过度,眼看一枚钢镖,已然要被自己抓在手中,还有什么可不可的?
心在想着,变故已生,手指手一用劲,想将那镖取了下来时,那镖旋转之势,突然一停,“刷”地掉转过来,镖尖直往她的面门射到。
那红翎镖原是贵州大凉山,一个姓范的武林世家的绝技,妙就妙在发出之时,势子并不急骤,只是旋转不已,若是不明底细的人,一定会以手去抓镖尾红绸,而一抓红绸,钢镖就着旋转之势,突然袭至,突如其来,十九射中,当真神妙厉害之极。
当下叶小珊只觉眼前晶光一闪,钢镖已然劈面射到,人还在半空,镖尾又抓在自己手中,连避都没有法子避,百忙中急一侧头,只觉得颊边一凉,钢镖正好在她的颊旁插过,“叮”地一声,将她耳珠上所挂的一只耳环,射了下来。
叶小珊只当耳环既落,已可无事,怎知红翎镖旋转之势,依然未尽,叶小硼急切间又不记得松手,镖尾红绸,仍然在她手中,钢镖一个转弯,又奔她后脑射到。
同时,那壮汉一声冷笑,“叭”地又是一掌,第二枚红翎镖,又已射出。
范门红翎镖,共有十三种手法,这第二枚红锄镖,去势又自不同,叶小珊刚好真气一沉,身子下落,反手一撮,将那枚反奔脑后射到的红翎镖撮在手中,第二枚镖,已然笔也似直,带起凌厉已极的嘶空之声,由下而上,射了过来。
叶小珊刚才曾吃过亏,这次不敢再去抓镖尾红绸,觑得真切,反手反探,伸出食中二指直向镖尖夹去,一夹便夹个正着,正在得意,镖尾红绸,突然扬了起来,劲风飒飒,当面拂到!
叶小珊只觉红光满面,暗叫不妙,疾一低头,头上发髻,已然被红绸拂散!
叶小珊虽是接了两枚红翎镖在手,但失了一只耳环,又散了发髻,闹得狼狈不堪,若非见机,差一点儿,连命都赔上,第一次出手,便闹了个大大的没趣。
真气运转,提住了一枚红翎镖,“拍”地一声,竟然将镖尖,断下半寸来长的一截来!
她向壮汉要镖的目的,本来就是想断下镖尖,好给铁衣人和郭有他作抽签之用,却未曾想到那壮汉袋中,竟是天下暗器中,极是有名的红翎镖。
好不容易接到手中,以内家真力,断了镖尖,正想找回一点面子,却见那壮汉面色一变,怒喝一声,道:“好大胆的丫头,半年之内,我在大凉山下,范家庄内等你,却不要失约才好!”
话才讲完,便飞身上马,直向围墙之外冲去,只见一溜黄尘,人已不见。
叶小珊莫名其妙,不知那壮汉何以突然发怒,心想你令得我人前出丑,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啦!
偶一回头,只见郭有他微微摇头,道:“小姑娘,你断了范家的红翎镖,却是犯了他们的大忌,麻烦是少不了的,但你年纪轻轻,居然能连接两枚红翎镖,本领总算不差,大凉山之行,可要小心些才好!”
叶小珊也没把郭有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听过就算,将两枚镖一起提在手中,只露出红绸在外,先向郭有他走去,道:“郭前辈请在两枚之中,任取一枚,取到夹断镖的,先动手发掌!”
一面说,一面向左面呶了呶嘴,她因为感到郭有他赞自己本领不弱,心中感激,因此暗示郭有他,左面那只,乃是断镖。
怎知郭有他一笑,道:“还是让铁衣人先取吧!”
叶小珊无奈,只得一转身,又来到铁衣人的面前,向那铁衣人一看,不由得一楞。
只见那铁衣人眼中精光内蕴,显见内力极是深湛,但是眼中,却有点带着几分诧异之色。
叶小珊呆了一呆,道:“请在两镖之中,任取一枝!”
铁衣人道:“还是让郭朋友先取的好!”
叶小珊心中大不耐烦,道:“你们推来推去,究竟如何?”
白环谷五矮之中,突然窜出一个矮子来,道:“你们都不肯先取,由我来,第一枚是老郭的,第二枚是铁衣朋友的!”
那五个矮子,讲话全都连珠炮也似,快得出奇,一讲完,已然出手来抽,叶小珊想和他做眼色都来不及,一枚红翎镖,已然被抽了出来,跌在郭有他面前,郭有他低头一看,那镖镖尖,已然断去,一笑道:“是我先发掌!”
那铁衣人仍是凝立不动,道:“那就请!”
叶小珊手一摊,将另一枚红翎镖抛在铁衣人脚下,一掠云鬓,身形晃动,便回到了马旁,一耸身,仍是骑了上去。
只听得蓝衣女子叹了一口气,叶小珊自觉丢了人,心中不快,也无话可说。
只听得众人已然屏气静息,除了围墙之外的呼风声之外,已然静到了极点。
郭有他向前跨出一步,举起葫芦“咕嘟”、“咕嘟”,先喝了两口酒,沉胯坐马,手掌一摇,掌心尚未曾翻转,地上的碎砖破瓦,已然为他掌力所逼,呼啸向四外飞散开去。
郭有他并不忙于发掌,直到真气运转三遍,才倏地翻起掌来,由下而上,一掌向那铁衣人的胸前击到!
那一掌击出之后,声势更是惊人之极,所卷起的掌风远及丈许开外,只见围墙之上,泥灰簌簌而下。
但那铁衣人却仍是兀立不动,倏忽之间,只听得“砰”地一声,郭有他的一掌,已然结结实实地击中那铁衣人的胸口,只见铁衣人略晃了一下,脚步并未移动,叫道:“好掌力!”
竟然中气不灭,若无其事!
郭有他这一掌,足用了九成功力,那件铁衣,乃是铁丝编成的,若然是铁盔,只怕一掌下去,也非被打毁不可,而郭有他之所以敢倡议各击对方三掌,是因为他所练的掌法,有名的称之为“天突神掌”,乃是郭有他名震江湖的绝技。
那“天突神掌”,若是论掌力之雄浑,当然不是天下第一,但是却有一个极厉害之处,乃是一掌发出之后,力道在掌心凝聚,能令得掌心肌肉,为内家真力逼得突出寸许,力量其大无比,能直逼人穴道,比任何点穴法,更是厉害。
而以酒丐郭有他而论,武功已到能够隔空点穴的程度,因此虽然明知铁衣人身外披着铁衣,也自信能一掌发出,而令得对方要受极重的伤害!
刚才他那一掌,在击中铁衣人胸部之际,掌心真力,疾冲向铁衣人胸前的“璇玑穴”,满以为只一掌,对方已可能禁受不住,怎知对方硬受了一掌,却只是若无其事地晃了一晃!
郭有他心中一凛,面上神色微变,暗忖除非是对方认得移穴换位之法,又早知我天突神掌的厉害,才能行若无事,否则,其人功力之高,简直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强笑一下,道:“轮到你了!”
铁衣人冷然道:“不错,轮到我了,凭心而言,我掌力却是不如阁下的天突神掌!”
众人见他受了郭有他的一掌,竟尔若无其事,心中不免暗替郭有他耽心,但又听得他自叹勿如,不由得深以为奇。
只有郭有他自己知道,铁衣人如此说法,分明是要令得他大意松懈,因此丝毫不敢怠慢,真气凝练,全身鼓荡,令得全身,坚逾精钢。
只见铁衣人身上,“铮铮”有声,突然跨前一步,扬掌便打,身手快绝,已然击中了郭有他的左胸。
只听得郭有他一声闷哼,“腾”地退出一步,面色灰白,好半晌,才渐渐有些血色,开口道:“阁下着实太以自谦了!”
原来他明知那铁衣人不是好相与,已然全力以赴,铁衣人一掌击了上来,真气便迎了上去,若是对方功力稍差,他这里真力一迎,对方立被震开,弄得不好,连手臂都会被震断!
但就在郭有他真力向上一迎之际,陡然之间,只觉得一股其寒澈骨的寒气,从对方掌心之中,传了过来,立时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一打寒颤,真气不免略散,铁衣人的掌力,立即乘隙而入,郭有他觉出不好,再鼓气以迎时,已然不及,只得函胸拔背,藉着对方势如奔河的掌力,向后退出一步,但已然受了内伤!
尚幸仗着功力深厚,霎那之间,真气游走,一个大周天过去,才将伤势略为止住,面上才有了血色!
此际,旁观的皆是武林中人,自然看出郭有他已然受了伤,心中不禁大是骇然,因为酒丐郭有他的名头,早数十年,已与苦尊者雪山神樵,玫瑰仙姑等齐名,而被武林中人,尊为寰宇十大高手,如今竟尔一掌之下,便受了内伤,则对方的掌力,可想而知。
当然,旁人未曾身受,不知道郭有他之败,实在是败在那股突如其来,澈骨的寒气之上!
郭有他缓过气来之后,又强笑了一下,道:“如今又轮到我了!”
他明知第一掌已然伤成这样,若是再挨一掌,势必连发掌的力道都没有,成败关键,在此一掌。
因此一面说,一面凝聚真力,一个“了”字才出口,足尖一点,身子便凌空跃起,掌力如山,向那铁衣人的头顶,疾压而下,“砰”地一声巨响,正压在那铁衣人的头顶之上,同时,掌心真力,直逼铁衣人头顶心的“百汇穴”。
那“百汇穴”位于顶门,为督脉之起,直逼“灵台”、“中枢”、“命门”等要穴,兼领奇经八脉,乃是人身第一要穴,酒丐郭有他一生嫉恶如仇,对于邪派人物,下手绝不容情,可是以“天突神掌”来击人的百汇穴,却尚属初次。
因为那铁衣人,在近年来,已然劣绩昭彰,而武功又如此之高,若是再不翦除,将要为武林中留下无穷后患,是以才出掌击他要害。
一掌击下,只听得铁衣人闷哼一声,身形突然间矮了一矮,郭有他在半空中一个翻身,跃了开去,定睛看时,那铁衣人重又站直了身子,但是他足下的一块青石板,却已然四分五裂,碎得不堪。
郭有他本来知道自己这一掌,虽在伤后,但因是孤注一掷,力道依然不弱,而就算对方会“移穴换位”的功夫,那“百汇穴”却是在头骨之中,绝对无法移开,那铁衣人非得受重伤不可,但一见铁衣人脚下那块厚达四寸的青石板,已然碎裂,心中便自一凉。
他究竟是武林前辈,一望便知那铁衣人一定识得借体卸力之法,已然将自己的一大半掌力,卸至足底,因此那么厚的青板石,才会碎裂,心中长叹一声,道:“又轮到你了!”
讲完之后,双目微闭,他伤后再全力以赴,发了一掌,真元损耗极大,明知对方再来一掌,若是力量不灭的话,自己必然成为重伤,便不能再发掌伤人,而第三掌,却是万万逃不过去。
而且,就算逃过,刚才已经讲明,比试失败的人,便需自杀,而不能厚颜偷生!
郭有他心中暗奇,对方若是会借体卸力之法,那其人的来历,更不可测,因为这种功夫,只有佛门无上内功,般若神功,练到绝顶的境界之时,方能借本身真气,将任何巨大的来袭之力,于无形中挪到其他的地方,而使自己不受伤害,但依那铁衣人的行事看来,那有一点似佛门中人?
只听得铁衣人一笑,道:“承让!承让!刚才这一掌击的方位虽准,但力道却不够大啊!”
“锵锵”连声,向前走了一步,手掌扬起,“呼”地一掌,也是当头直压了下来!
他这一掌,来势和刚才那掌,一模一样,极是快疾,眼看郭有他也要被他一掌击中,而他自己心中,也已明白,单从对方掌风来看,只怕不消第三掌,就这一掌,自己便难逃劫数。
然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听得“呜”地一声怪啸,晶光骤生,只见径可三尺的大钢环,倏地电旋飙急,飞了过来。
那钢环本身,乃是大拇指粗细的钢条拗成,五只钢环飞出,叠在一起,便有五六寸高,“刷”地飞到铁衣人手掌和郭有他的头上,便是一停,接着钢环突然向下一沉,已然将郭有他套住。
在一旁的顾文瑜大吃一惊,因为钢环套住了郭有他的身子,郭有他更是无法趋避,他虽然只和郭有他见面两三次,谈不上什么交情,但是郭有他的为人,他却深知,因此失声道:“五位作甚?”
他这里一个“甚”字才出口,情形又有了变化。
原来白环谷五矮,突然出手,乃是相助郭有他,他们五人,在白环谷中,住了四十余年,那白环谷三字之由来,乃是因为山谷之旁,五座插天高峰,白云如带,在峰际缭绕,老远望去,就宛若无数白环,套住了山峰一样,足以才将这山谷叫作“白环谷”。
那五人日夕观摩绕峰云带的变化,久而久之,只觉得神妙无穷,每人铸了一只钢环,摹拟云带的变化,创下了七十二个招式,刚才那一招,又名“叠云折峰”,五环飞出之际,电射向前,但是五人,早已运了巧劲,在半途中一沉之后,接着又是前冲之势。
那五人根本不常在江湖上走动,因此武林中人,无从得知,若论武功,却是个个皆是一流高手身手,再加上又是五人合力,钢环前冲之力极强,硬将郭有他向前带出了三步,铁衣人那一掌疾拍而下,已然击空,砂石乱飞中,顾文瑜已然飞身而上,一把再将郭有他拉开。
那铁衣人一掌不中,怒喝一声,叱道:“无耻五龙,讲明三掌判生死,半途退缩,要打群架么?一齐上吧!”
顾文瑜一怔,他是个讲理近迂的人,一想自己出手相助,确是于理不合,不禁无活可说,但白环谷五矮,已然一齐窜了过来,“铮铮铮”五声,将套在郭有他身上的钢环取回手中,怪眼圆睁,齐声叱道:“你才无耻,讲明凭掌力取胜,你掌上套着铁手套,等于手持兵刃一般,算是什么?”
铁衣人一声冷笑,道:“那是我身上所穿铁衣的一部份,连郭有他都没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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