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那女子满面泪痕,一脸戒备地看着风姿。
“郡主?!”章怀远同时惊讶的叫出她的身份,“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就是那个郡主?”那个女子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就是你抢走了我的表哥?”
“章怀远,这是怎么回事?”风姿看看那个娇滴滴的“表妹”,又看看一脸慌乱的章怀远,一下子气上心头。
章怀远看着眼前两个女人,感觉头都大了。
这叫他怎么解释?
他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撞什么邪了,竟会让他遇上这么狗血的事。
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他的表妹萧筠儿,年方十五。他母亲过世得早,幼时就寄居在姑母家中,与表妹朝夕相处,感情深厚。但他和表妹相差八岁,一向把她当作惹人怜爱的小妹妹。在他十五岁因父亲生病回到家时,表妹也才七岁,此后见面才三四次,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
可这小姑娘以前戏文看得多了,看到戏上很多都是表妹嫁给表哥,她小小年纪就说“长大后要嫁给表哥”,看到落难公子考中状元娶了援助过他的佳人 ,就问“表哥是不是落难公子?”“我是不是帮了他一把的千金小姐?”就要他考中状元后回来娶她。那时候这小姑娘才多大啊,为哄她开心,他自然什么都应了。没想到她会信以为真,十三岁起就时不时地写信问他何时到她家下聘,何时去迎娶她。他只好告诉姑母,自己向来把她当作妹妹,从没娶她的意思,请姑母帮忙安抚表妹。姑母很是通情达理,说从来没把他俩幼时的玩笑话当真,姑父早已为表妹开始物色夫婿人选了。
没想到有一天表妹会出现在他面前。居然还是因为不满父母给她安排的婚事离家出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一来她就叫章怀远:“表哥,你快去和我爹娘说,你要娶我的,我才不要嫁给那个土财主呢。”又委委屈屈地控诉,“表哥,你明明答应过,等我们都长大了,等你考上状元,你就会来向我父母求亲的。可是现在你都考上状元了,你为什么不来跟我爹娘提亲?”
章怀远抚额,头疼不已:“筠儿,不要无理取闹了,小时候玩笑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怎么不能当真了?我爹说男人说过的话,就要算数的。你说过要娶我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筠儿,不要乱说话,我现在已有婚约了,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跟男人这样拉拉扯扯,传出去,有损你的闺誉啊。”
萧筠儿深受打击,她在家乡时就听说,他成了简亲王府的郡马,她一直以为那是假的,是爹娘编出来的谎话,可是现在从章怀远的嘴里亲口说出来,那还哪里会有假!“表哥,你……你……我真是错看你了,枉我逃了爹娘给我安排的好亲事,千里迢迢来京城投奔与你,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说着,说着,萧筠儿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骂。
章怀远正头痛呢,偏曼郡主又找上门来了。他看着郡主怀疑的眼神,顿时心慌意乱,想解释,可还没没想好怎么开口呢,那边已经吵起来了。
“喂,你不是郡主吗?你有钱有权,找什么样的夫婿不可以啊?为什么要和我抢表哥?”
“什么叫我和你抢表哥,本郡主犯得着和别人抢吗?”风姿忍不住回了一句。
“正因为是郡主才有本事抢啊!若不是你是郡主,表哥怎么会看上你?”那表妹一脸鄙视地看着她,“听说你今年都十八了,好老好老啊。”
“你才是黄毛丫头,乳臭未干!”风姿懒得理她,回了一句就问章怀远,“章怀远,你给我说清楚,你和你表妹是怎么回事?还有上次你和梦师师又是怎么回事?”
“我和表妹什么事都没有。”章怀远忙解释,“和梦师师更扯不上关系!”什么时候又牵扯上梦师师了?
表妹不满了,没等他说完就急急地道:“表哥,我跟你怎么会什么事都没有呢?我们有婚约的!你看上她才不要我的!这女人这么凶,还会仗势欺人,你娶她以后一定会受罪的。还是我比较好,又温柔又体贴又……”
风姿也同时抨击:“章怀远,你撇得到干净!没什么的话,你表妹会骂你负心汉?会缠着你不放?还有你明明说过不会去青楼的,那天我就看到你在听梦师师唱曲!”一面又忍不住对表妹嗤之以鼻,“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哪点温柔了?”
章怀远听得头都要炸了,刚说了句“表妹你别胡说”,又马上跟了句“郡主,你误会了……”可没等他解释,那两个女人又吵上了。
“再怎么说我也比你好!据说你以前还死过一个丈夫,那不是克夫的命吗?如果不是你的出身好,早嫁不出去了。怪不得要和我抢表哥。”
“什么叫我死过一个丈夫?”风姿气急败坏,“是未婚夫!我们定的是娃娃亲,我见都没见过他,他十四岁就生病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哪里是克夫!”
“未婚夫也是丈夫啊,生病死也是死啊,和你定亲后死的还不是被你克死的?你就是克夫命,表哥啊,这样的女人你都要娶回家啊!”
“章怀远,我克着你了吗?”
两个人的矛头一下子又对准章怀远。
章怀远忙对曼郡主道:“我表妹不懂事乱说话,郡主别放在心上,你怎么会克夫呢,当然是旺夫!”
“表哥,什么叫我不懂事乱说话,她的命不硬么?无父无母还死了前夫,若不是郡主,谁敢娶她!”
曼郡主几乎哭出来:“你……你……你还说我父王母妃,你……太放肆……太无礼了……”
“是呀,我放肆无礼没家教,可我不抢别人的心上人!”萧筠儿还在火上浇油。
论嘴上的功夫,曼郡主怎么比得过她,不一会儿就落了下风:“章怀远!你倒是说句话啊!”
章怀远苦笑,根本没他说话的份啊,不过对表妹的话他也很生气:“筠儿,你太不懂事了!你怎么如此说话!辱人不及父母,这点道理都不懂吗?都怪姑父姑母太宠你了!”
“表哥,你就会欺负我!这些难道不是实话吗?什么叫辱啊?我就知道你看上了人家家世比较好,什么都维护她!”萧筠儿说着跑出门去。
“表妹……”章怀远叫不住她,只好对郡主道,“郡主,对不起,这里她人生地不熟的,我得先把她找回来,待会儿再向你解释!”
饮露和长风两个在外面本来挺自在的,后来听着那隐约的说话声有点不对劲,怎么倒像是几个人在吵架?好像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两人迟疑了片刻,想想还是看看比较保险,刚走到后院,就见一个人影冲过去,因为听到里面郡主的说话声,便没管那人是谁。
“郡主,发生什么事了?”饮露感觉到事情不像预期那般发展,担心地看着曼郡主。
风姿看到他们两个一脸忧心再看章怀远一脸焦急的样子,突然心灰意冷:“章怀远,不用解释了,我不想听了,你找你的表妹去吧!”又向饮露和长风道:“我们回去吧。”
“郡主!”章怀远跺跺脚,叹了口气,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表妹啊,顾不得解释,只好急忙忙地追出去了。
风姿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就掉下来了。
第八章 失恋之后
马车从正呼唤着“表妹”的章怀远身边驶过,隐隐听到章怀远叫了几声“郡主”,风姿也不肯理,反叫长风快些。
车子很快驶出巷子,往内城驶去。
风姿坐在马车里涕泪交加,如玉的脸庞上都是泪痕,好不狼狈,饮露在一边劝道:“郡主,说不定只是误会罢了。要是叫王爷王妃见着你现在的样子,定不会轻饶章大人的。我们回去让王爷给你好好出顿气,让他知道咱们简亲王府的人可不是任人欺负的……BLABLA”
饮露口才好,说这些本想让郡主宽心的,没想到越说郡主的眼泪掉得更凶。
风姿的脑子里哪里听得进饮露在说些什么,她的脑海里满脑子都是章怀远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原来在章怀远的心目中自己的重要性还比不过他家乡的一个小表妹,自己是已经被人抛弃了的昨日黄花。
一时间,她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以往对章郎的种种不满全都涌上了心头。
比如,自跟章郎在一起后,她为了不让章郎觉得自己是骄奢的大家千金,也为了维护章郎的大男人自尊心,两人的约会一直是经济型的,她不会主动说要买这个买那个,那些昂贵的奢侈品更是绝迹在她的购物名单中。
可是今天她的心里却涌上一股疯狂购物的冲动。
风姿接过饮露递过来的帕子,大声对正在赶车的长风说:“长风,去长乐坊。”话声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完还拿着帕子很用力地擤鼻涕,擤完鼻涕还很自然地扔给看得目瞪口呆的饮露。
饮露看见那脏帕子烫手山芋一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欲哭无泪中……
长风高声应道:“是。”
长乐坊依旧熙熙攘攘,热热闹闹。
饮露趁郡主不注意,悄悄地将帕子仍到了马车外,观察着郡主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郡主,咱们是去长乐坊的墨香斋买书么?”
风姿擦干眼泪,恶狠狠的道:“今儿个本郡主买的不是书,是失恋。”
长风在闹市寻了个地停下车,风姿不等停稳就抢先跳下马车,一马当先地朝着最近的一家店铺走去,哪气势汹汹的架势,不像是去买东西,倒像是去砸人家的店。
饮露和长风相视一眼,暗叹了口气,忙跳下车追上去,长风也忙去寄了马车,在外等候。
这是一家绸缎铺,店中生意不好不差,此时正有几个人在里面挑绸缎。
那店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风姿刚踏进门槛,他就留意到了。他快速地一打量,见眼前的这个女子,虽泪痕犹在,仍不减丰姿,衣饰并不张扬华美,但那身缎子,那衣料,只怕他这店中也没几样能比得上的,显见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断不能怠慢了。便亲迎上前,更加了几分笑颜:“小姐里边请,不知小姐想买什么样的料子?”说不定这就是个大主顾呢。
风姿看也不看指着货柜上的料子,也不看细看花色,胡乱指一气,然后说全部买下了。掌柜看的差点笑得嘴角咧到耳根后,招呼得更加殷勤。
饮露掏出银票的时候,自然是心疼再心疼。长风则充当了搬运工,将买的东西一件件放上马车,一路叫苦不迭。
风姿一家家店铺这样扫过去,从绸缎成衣首饰点心,莫不是看上便下手,毫不犹豫,她自然是痛快了,反正拿了东西走人就是,可饮露看着手中越来越少的银票,暗叹一声:她家郡主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败家过了啊!如今这般如散财童子一般的行为,她这小丫鬟身上的银子可就不够了啊。再看看停不下来的曼郡主,不免就有些着急了。
这会儿他们进了一家玉器店,风姿正在欣赏掌柜特意拿出来的几件玉饰,眼见马上就会回头扔下一句“饮露,结账”。
饮露忙和长风嘀咕:“郡主只怕是被章学士气得狠了,拿银子过不去呢,我今儿本没有带多少,如今花得差不多了,看郡主这态势,只怕还要不知道要撒出多少才甘心,你赶紧回府取银子去,顺便把那一车的东西先运回去。郡主再买下去,可就没地方装了。”
长风看了看那马车,车厢内已塞得满满的,连车顶也叠了好多个盒子,点了点头:“知道了,你要小心留意,我速去速回。”郡主今日如此铺张,只怕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真让他不放心,可眼下似乎也没其他办法,到时候付不出帐来,惹点不愉快,岂不更添不快。“最好能寻个地让郡主歇歇。”
那边郡主已经叫了:“饮露,结账!”
饮露忙应了一声,匆匆地对长风说了句:“我知道,我会看这办的,你赶紧着吧。”说着就匆匆迎上前问:“掌柜的,多少钱?”
掌柜笑咪咪地:“不多不多,抹去零头,便算是一千两吧。”
“一千两?”
饮露不由脱口叫了声,“这么多?”她看了看那几件玉饰,也不过是一支玉簪,一枚玉佩,一对玉坠子,都是极小件的玉,虽说看着玉质不错,雕工也好,可是却没想到要要这么多。
掌柜脸色不变:“姑娘,别小瞧了这几件玉,这可都是珍品,就是进贡到宫里,也不跌份儿。”
若是平常,饮露也不会纠结这么多,只要郡主喜欢,买下就是,银子没带足,对郡主言一声也就罢了,郡主也不会把这些儿放在心上。平日里在街上,倒是不值几个钱的小物件儿点心什么的买得多些,其他的贵重东西,平日见多了也不会轻易瞧上眼。因此,每次饮露虽郡主出门,也就是以防万一才带几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大多时候,手里的几十两散碎银子都用不到。
今日自然也不可能带多少,在前面的几家店又费了不少银子,原想这不过是家普通的玉器店,花个几十两至多百来两也就罢了,没料到这店里居然还又所谓的“珍品”,珍品不珍品的,她也认不得真,瞧着倒像是值得这个价的,可是手里却没这么多银子啊。
转头看郡主,她早已向下一家店去了。便匆匆忙忙地道了声歉:“不好意思,我身上没这么多银子,不然你就叫个伙计把这玉送简亲王府去?”
掌柜的脸色僵了僵:“实在不好意思,本店店小利薄,概不赊账。”
言下之意倒似怕她假冒简亲王的名头。
饮露便罢手:“那就没法子了,您先帮忙收着,我叫人取了钱来再买。”说着就忙出门去寻风姿。
掌柜在她身后叫道:“我只给留到今日打烊。”一面说,一面摇头把东西收起。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声音接道:“掌柜的,刚才那位姑娘看中的东西我买了。”
一张千两的银票出现在柜台上,掌柜抬头看,顿觉西下的斜阳射进来的光芒有些刺眼,竟让他一时之间看不清那人的容貌,说话间也带了份迟疑:“这……”
“怎么?不便?”那人的嗓音甚是好听。
适应光线后的掌柜也看清了他的脸,明明是男子装扮,嗓音也如男子般清朗而不柔媚,那容貌却比刚才的那位小姐还要美上几分,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掌柜见这人出手如此大方,他的迟疑早就不见了,毫不犹豫地将那些玉器给拿了出来。“这位公子哪里的话,我开门就是做生意的,哪里会有小店拒绝上门的生意这样的事呢?”
饮露匆匆赶上,幸而在这短时间内,她家郡主没有瞧上什么东西,倒是又走了三间店铺了。
她在一家兵器铺里找到了他们家郡主。饮露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兵器心惊胆寒:郡主难道如此想不开,要拿这刀剑……
自杀还是杀人?
风姿却看起来很是喜欢,摸摸长枪,又摸摸弓箭。这兵器店的掌柜和那兵器差不多冷,任她在那看来看去,也不招呼也不驱赶。
风姿看上了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她拿起来仔细端详,又问饮露:“你看这个怎么样?”
饮露摇摇头又忙点点头:“奴婢也觉得不错。”她本想说这样的凶器郡主带着不好,可又想这当儿却不能违逆郡主的意思。
风姿微笑:“也不知道使起来顺手不?”说着拔出匕首,凌空比划了两下。
使起来?饮露心中害怕:郡主难道真要一气之下杀了章学士?很有可能这里面又什么误会啊。她现在还不是很相信章学士是那种人呢。那个表妹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也许就是专门来破坏郡主的感情的!
“小姐,这……这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