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听说郭主匆匆求见,绵蛮侯郭况失踪了。
郭圣通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哪有不着急的。细问之下才知道,李通征调民夫守城的时候郭况就跟去了,结果现在仗打完了,郭况却没有回来。
郭主哭道,“乱军刚刚包围了京城,况儿就让我先进宫来照料你,他说有朋友在洛阳,他们去打探一下局势。我当时觉得进宫也不方便,就始终都在驿馆里住着,可是况儿一直都没有回来。”
郭圣通急道,“娘怎么现在才来呀?”
“头两天我就觉得不对劲,狠狠的审了跟着的小厮,他才招了况儿跟他换了身份,随着驸马征调的民夫去守城了。我日夜担心,可是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过来打扰娘娘。现在乱军撤了这么多天了,况儿还没有消息,我实在是没办法才进宫来的。”
郭圣通不禁埋怨母亲太过小心,可是现在也不是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找到郭况要紧。眼下的情况也不便去打扰刘秀,只能派人把李通召进宫里。
李通似乎也能记得当时有一个叫郭兴的小厮,因为行为举止与众人大不相同,所以才让他有些印象。现在才知道他可能就是绵蛮侯,心中不住的叫苦。“娘娘,绵蛮侯在军中作战英勇,给人的印象颇深,应该会有人注意得到。臣这就派人去军中查问,请娘娘安心在宫中等候消息。”
“有劳驸马了。”
李通回去之后马上就去查找阵亡的名册,没发现郭况或者是郭兴的名字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可是郭况会去哪儿呢,李通这时候根本没办法往好处想,郭况在京人生地不熟,又有老母在堂,要是行动自由,断不会失去踪影。
他又带着人亲自往伤者休养的地方查看了一番,依然没见到郭况的影子,心里焦急万分,抓着人就问,有没有见到郭况?人们哪知道郭况是谁,都被问的一头雾水。还是李通的一员副将想到,郭况当时是以小厮的身份协助守城的,一定是跟那些民夫在一起,现在他们都已经回到家中,只能挨家挨户前去询问。
“皇后娘娘哪里还等得了我们挨家查问!”
“可是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李通默然了半晌,觉得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让属下分头去查问。可是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急得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皇后那边一天要催问个七八遍,现在连皇上都知道了,成天逼着他赶紧把人找出来。郭况现在还不到十五岁,又是郭家的独子,要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就算是皇上不怪罪,他自己都觉得难以交代。
可是,时间过得越久,希望就越渺茫。现如今,他都不是那么在乎郭况的死活了,只要有个下落就好。
“报告将军,属下打听到有人见过绵蛮侯中了一箭,被他身边的人救走了。”
李通忙问道,“什么人救的。”
“听说那人叫石大力,是个铁匠。”
“还不赶紧去找,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绵蛮侯有了消息,但是却生死难料,这让李通兴奋之余更多了几分紧张。
李通抬腿就往外走,却发现卓旭很是迟疑,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是绵蛮侯已经?你知道什么就都说出来吧?”
“不不不,属下也不知道绵蛮侯到底情况如何。只是这石大力家我们曾经去过,并没有绵蛮侯的踪迹。”
“你可确定。”
“属下确定,因为那石大力确实人如其名,力大无穷,又是个打铁的好把式,所以属下印象特别深。他说苏况撤兵的前一天他还见过绵蛮侯,后来就不知道他的去向了。”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个难得的线索,李通不想放弃,带着卓旭就奔石大力家去了。石家很是穷困,前面是打铁的作坊,后面是一间破屋,家中只有他一个人。
石大力看上去很是憨厚老实,面对李通的询问他矢口否认,众人心中都很失望。李通却长舒了一口气,轻声问道,“你把他藏哪儿了?”
“小人可不敢说谎啊,很多天没见过那个人了。”
“你说你独自居住,可是你身强体健,为什么这屋里会有药味。”李通正是闻到这股药味,才确定郭况就在此处。石大力虽然刻意隐瞒,但是既然有心救人,就不会心存恶意。
李通语气虽轻,但是眼神像刀子一样。石大力一看实在是隐瞒不住,便带着李通几个去了柴房,只见一少年牙关紧咬,面色发黑,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李通估计这就是绵蛮侯郭况,也顾不得其他,一面叫人赶车把他送回府中,一面命人去驿馆叫郭家人过来相认。
石大力见李通紧张的样子,也放下了心。因为跟卓旭还说过几句话,所以上前问道,“你们要把郭兴弄到哪儿去?他伤的很重,还得……”
“什么郭兴,这是国舅。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大祸了!”
石大力万没想到自己救的少年竟然有如此显赫的身份,当时只觉得他谈吐不凡,待人亲切,在战场上又救了自己的命,所以才把他偷偷救下,藏在了家中。至于祸事什么的他也顾不了那么多。
卓旭看着他发呆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本来看中他是个人才,想把他引入军中,谁成想竟然闯下这样的大祸,不由的怒道,“你要救人就救好了,藏他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些天城里找他都找翻天了。”
石大力憨憨的答道,“小人知道,所以才把他从屋里藏到柴房去的。将军来那天,本想告诉将军的,又怕被那人发现,所以一直瞒着。”
第36章 郭况失踪(下)
卓旭听出石大力话里有话,可是现在人多也不便相问。李通更是敏感的从他的身上察觉到了些不同的气息,于是命人把他也带到了公主府。
李通他们刚一到府中,郭家的人就到了。他的本意是请郭家的下人先过来认认,万一不是,就别在惊动郭太夫人。可是郭主心急如焚,哪里还坐得住,等见到从车上抬下来的少年,一句话没说直接晕过去了。倒是身边跟着的几个丫鬟很有经验,拿出太医事先预备下的药粉吹到鼻子里,过了一会儿自己就清醒过来,到也没弄的公主府人仰马翻。
李通看这架势也就明白了,这少年必是郭况无疑。赶紧命人去请府里的大夫,又差人往宫中去报信。
没一会儿功夫大夫就到了,仔细地查看着。过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公子伤在了背部,但好在没有伤及肺腑。腐肉也已去掉,只是药材用的一般,所以伤口难以愈合,再加上大量的失血,却没有适当的进补,才导致了身体异常的虚弱。不过表面上看来情况很糟,其实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期。待老夫给公子换过药,再开个方子服下,应该很快可以好转。”
听到郭况问题不大,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郭主觉得不便打扰,就想把儿子接回驿馆。
李通赶紧劝道,“太夫人,公子的情况还是少移动为好。再说,平时虽然少有来往,可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人,太夫人过于见外了。”
李通说的也没错,郭氏是皇上的岳家,他是皇上的妹夫,算起来还是沾着亲的。但是郭主不愿意儿子跟京中权贵交往过密,一时颇感为难,正想办法推脱,就听外面通报皇后娘娘到了。
郭圣通听说况儿找到了,又是安置在了宁平公主府上,所以就带着太医赶了过来。涂太医又把郭况研究了一番,结论倒是和府上那位差不多,但是郭圣通听到郭况伤在背部,目光陡的一寒。
郭圣通要比郭主冷静的多,知道弟弟暂时没事,赶紧召来李通询问详情。李通一时也摸不着头绪,只好带着皇后一起去审问石大力。
“是你救了绵蛮侯?”
石大力哪里知道什么绵蛮侯,跪在地上发呆,卓旭看着直着急,偷偷踢了他两脚,低声说道,“绵蛮侯就是郭兴。”
“哦,是小人救了他。”卓旭听了直抚额,刚刚教给他怎么跟皇后娘娘回话,一转眼就忘光了。
郭圣通哪有心思也去计较这些,忙问道,“你可记得当时的情况。”
“恩,”石大力点了点头,“小人当时跟郭兴一起在城头上阻挡敌军。郭兴箭法好,他就射箭,小人力气很大,就往城下扔石头。正好石头扔完了,小人回身去取,就看见一支箭朝这边过来,小人就推了郭兴一把,但是他还是中箭了。当时有一支敌军杀上了城头,情况很乱,小人就把他背回家了。”
李通可是听明白了,这箭是从背后射的,可是该问的还得问,不把事情弄清楚,保不齐皇后娘娘会怎么想。“你既然救了他,为什么要把人藏起来。你知不知道,要是再多藏几天可就回天乏术了。”
石大力虽然不明白什么是回天乏术,但是也知道了大概的意思,可是实情他不太敢说,抬头看了看卓旭。卓旭被他这一样看的背后直发凉,绵蛮侯的事情现在可是不明不白的,他这么看自己恐怕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低声喝道,“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娘娘面前,不得隐瞒。”
郭圣通心里明白,要不是这个人,自己的弟弟恐怕连命都没有了,也不愿意逼他太紧,轻声问道,“你可看清那射箭之人。”
“小人没看清楚,只看到那人穿的是军中的铠甲。小人以为郭兴他得罪了什么人,就他藏了起来的。卓将军来找人的时候,小人怕泄露了消息,也没敢说出实情,小人有罪。”
“你救了绵蛮侯,是郭家的大恩人,只是此事你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本宫听说你是孤身一人,不如现在公主府住下,等到况儿醒了,跟他一起回真定,等过上几年以后再回京城吧。”
卓旭把石大力带下去安置,郭圣通苦苦思索着,到底是谁在跟郭家过不去。
“臣治军不严,愧对皇后娘娘,臣即刻进宫,请陛下降罪。”
“驸马言重了,本宫相信此事跟驸马没有任何关系。说来说去也是况儿胡闹,给驸马添了不少的麻烦。”
“不管怎么说,绵蛮侯是在臣的军中出了事,又极有可能是军士所为,臣的责任无法推卸。臣一定在军中彻查,给娘娘一个交代。”
“驸马,况儿到军中不过十几天,又是个半大孩子,谁会跟他过不去?这件事情我心中自有计较,驸马不必多言。况儿被流矢所伤,被憨人所救,所以一时下落不明,与军中没有半点关系。”
“娘娘!”
“驸马应该明白,有些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郭家现在动不起。况儿此番看似吃了大亏,但是福祸相依,经此一事,应该能够懂事一些。”
李通一时说不出话来,国舅在自己的军中被人偷袭,这件事情可大可小,真要追查下去,结果其实很难预料。皇后娘娘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对他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虽然有欺君的嫌疑,他也只好默认了。
“况儿现在不宜挪动,还请驸马多多费心。本宫自作主张让那石大力也留在府中,希望驸马也能保他平安。”
“娘娘放心,臣自当尽力。”
郭圣通把郭况受伤的事情当做意外告知了郭主,只嘱咐她不必多虑,带着太医就回宫去了。
卓旭安顿好石大力,就来找李通,“将军,皇后娘娘怎么说。”
李通沉默一阵,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意外。”
卓旭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我听到国舅伤在背部,就觉得事情不好,没想到皇后娘娘会那么敏锐,直接就追问射箭的人。偏那个蠢蛋没看清人,却看清了衣服。还以为必然要有一场轩然大波呢,没想到皇后轻轻的就把这件事情放过了。”
“这位皇后可不简单。”
第37章 百忍成金
能够忍人所不能忍,的确是不简单。李通哪里知道,皇后看起来轻飘飘的一句话里到底下了多大的狠心。绵蛮侯郭况,她的亲弟弟,也是郭家唯一的希望,差点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此刻,坐在金根车里的郭圣通,双目中几乎能喷出火来。
刘秀还是阴丽华?郭圣通猜不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有第三种可能。但是,不管是谁,你们都得付出代价!前一世是儿子,这一世是弟弟,这让郭圣通明白她根本是退无可退。
“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郭圣通恨恨的想起刘秀废后的诏书,自己在宫中没有半点行差踏错,却偏偏要蒙上这样的污名。她慢慢的记起,刘衡刚刚故去时,刘秀到长秋宫的情形。他的眼神像寒冰一样,而她一句话也不为自己辩解。那时候,她就是要看看刘秀对她能有几分信任,她傻傻地以为她的丈夫绝不会无凭无据的定她的罪。
前一世的故事是那么遥远,远到郭圣通似乎觉得那个故事里,她只是一个看客而已。而这一世的事故就在眼前,况儿失踪这些天母女俩的恐慌和煎熬到现在都让她觉得锥心刺骨。但是,现在的情况怎么会跟从前完全不一样,是况儿的莽撞给了他们机会,还是有人在处心积虑?不管怎么说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谁敢保证郭家下一次还有这样的运气。如今她也顾不得追究到底是什么起了变化,只是绝不能坐以待毙。“刘秀,是你逼我做吕雉的。”
但是,郭况在军中的事情,她自己事先都不知情,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郭圣通百思不解。
“娘娘,”红宛隔着车帘低声说道,“前面好像是阴家的车子,远远的看见咱们就往北边的小巷子里去了。”
“你可看清楚了?”
“不会有错的,阴夫人的车奴婢见过几回。而且阴家就住在步广里,要是从宫里出来,正是该走这条路的。”
“这是哪条路?”
“上东门大街,咱们再往西走,很快就到苍龙门了。阴家的车从西边过来,一定是从宫里出来的。”
“没听说今天有命妇入宫啊?”
“所以奴婢也觉得奇怪,不过回去查看一下宫门的出入记录也就可以知道了。”
“不必理会他们。咱们现在到哪儿了?”
红宛也只知道他们现在是在上东门大街,其他的也不大认得,赶紧把赵普叫来。
“回禀皇后娘娘,现在是在上东门大街。在往前南北向的就是平城门大街,车驾的北面是永和里,公卿们大都住在附近。车驾南边就是金市,是以前最繁忙的市场,现在虽然商客少了许多,但也是最热闹的所在了。”
郭圣通并没有怎么出过宫门,即使出宫的时候也是坐在车中,她甚至不知道洛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此时听赵普这么一说,心里渐渐有了些模糊的影子。直到进了宫门,才收起了思绪。
“娘娘,绵蛮侯情况如何了?”
许氏和阴氏一起在长秋宫里等着皇后,看上去很关心的样子。
郭氏赶紧堆起笑,“让你们跟着担心了。都是况儿不懂事,自己悄悄跑到城上,结果让流矢给伤了,搞出了这么大的麻烦。等他好了,只怕是逃不了一顿家法。”
阴丽华小心的问道,“听说君侯伤的不轻,不知道现在可有大碍?”
“已经没有什么事儿了,过不了几天就能活动。只是他的性子太野,恐怕要拘上几天,姐姐费心了。”
阴氏忙称不敢,就要派人前去探视。
“姐姐快别忙了,他现在宁平公主府上,已经很是打扰。要是宫里再这么人来人往的,只怕公主那儿片刻都不得安宁了。等他好了,让他亲自来谢姐姐的关心。”
郭圣通嘴上说的亲热,眼里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阴丽华不是那种没有眼色的人,她现在也清楚郭圣通很得刘秀的心,在朝野之中更是威信大涨,再不敢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略说了几句场面话,也就回西宫去了。
阴丽华走后,许氏赶紧忙问道,“公子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不都说了没事了?”
“娘娘刚进门的时候神色凝重,可不是没事儿的样子。”
郭氏看了看她,觉得她也不会有什么恶意,于是沉声说道“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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