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宣抬眸看着君亦轩,几不可见的讽刺一笑,随即就要端起酒杯,不想却被人按住了手腕。
拧眉侧目睇着君莫言,便听他说:“喝茶吧!”
还不等林宣有所表示,君莫言已然快速的将她刚刚触及的酒杯移开,顺手将一杯清茶递给她。
对此,林宣无谓的扬了扬柳眉,他做事有时候就是这么霸道。但却总会 有他的道理,端着茶杯对君亦轩示意了一下,林宣说道:“过去就不必再提了!”
本就与君亦轩没有过多的交集,更何况林宣若是没记错,当初这君亦轩还曾以这件事在朝堂上大做文章,祸乱长安的话正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如今这般示好的举动,无非是因为太子之争,月王的支持对他们极为重要罢了。
这点皇宫争斗的戏码,林宣如何能不知道!
“皇婶大人大量,若是不嫌弃,明日到府中一叙,亦轩也好让如玉亲自给皇婶道歉!如今她即将临盆,也恰好希望皇婶能够教导她一些初为人母的琐事!”
得寸进尺说的就是君亦轩这种人,若是曾经他与林宣之间没有过多的嫌隙,也许今日说这种话也会让人觉得是虔心相交。
可惜此时如此明目张胆的拉拢林宣,却是让心知肚明的人看尽了笑话而已。
“宫内有嬷嬷,明日本王派几个送去你府上。”
林宣根本无需多说,君莫言却是早已将话接过,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也让君亦轩有些尴尬的笑了一声。
“是亦轩考虑不周,多谢皇叔提醒!”
出师不利,君亦轩端着酒杯又浅谈了一句,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看着歌舞也愈发感觉无味。
有一就有二,君亦轩的主动示好,看在对面的君亦洋眼中,也是有些坐不住了。
如今他们俩之间的争斗,已经接近白热化的阶段。而彼此心中都因当日在上书房中父皇的一席话而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皇位的继承人。
西木之中,除了父皇就剩下最具资格的月王皇叔,他们俩的心思彼此都明白,却也谁都不甘落后。
君亦洋端着酒杯在君亦轩暗恨的目光笑容满面的走向了对面,“皇叔皇婶,亦洋准备的这个庆功晚宴,可还满意?”
“嗯!”
君莫言简单的回应,并没让君亦洋退缩,反而继续说道:“皇叔,亦洋听说这次大战中燕国,皇婶也出面了,可是真的?”
“听谁说的?”
君莫言反问的话,让君亦洋一阵错愕,而后夸张的解释道:“皇叔还不知道吗?如今天下都已经传遍了你和皇婶在战场上打败蓝瑾宸的事情,都对我们西木充满了敬畏,没想到皇婶这么厉害!亦洋佩服!”
抑扬顿挫的声音仿佛刻意显示着自己的激动,君亦洋说话的语气和动作就差手舞足蹈了,只不过却是一场独角戏。
“过奖!”
不得不与君亦洋周旋,林宣对这种恭维和明显的讨好十分反感。她不是主动找事的人,却也不是心胸开阔的可以忘记曾经他们对自己排挤的过去。
若非她内心强大的可以独自面对一切,三年前那次恳亲大会的路途中,也许她已经被这两人给暗算也说不定!
过去种种,她可以当做过眼云烟不再提及,但她却永远都不会接受他们带着任何目的来接近她和莫言的人。
“皇婶,烈焰盟真的是你的?”
“皇兄,本王累了!”
君亦洋的试探才刚刚说出口,君莫言这边已经转眸看向了君莫宇,哪怕殿宇中还有歌舞在演奏,他的话依旧如冷风过境般降低了养心殿内的温度。
谁都能看得出,月王此时的表情幽冷,虽无法探知其真实的情绪,却也能猜测出他的不快。
“亦洋,回去坐好,朕有事宣布!”
刹那间,正在极尽所能展现着自己妖娆一面的舞姬,却不得不在倏然沉静的大殿中退了下去。
而君莫宇的话,也让所有人屏息以待。在这庆功宴上,皇上要宣布什么?看起来该是极其重要的事情,因为那总管桂公公,手中不知何时捧着一个明黄色的锦盒站在了皇上的身侧。
这锦盒中到底是什么?!
君莫言细细观察着君莫宇的表情,而他的话也让君莫言无法在此刻离开,但心中也在这一瞬产生了烦躁的情绪。
喟叹了一声,君莫宇抿着薄唇,桃花眸扫过殿中的文武百官和两个皇子,最后看向了君莫言和林宣。
那时而浅漾笑意的眸子,此刻深邃如壑,仿佛有千百种情绪流转其中,又好似含着无尽的感伤。
这一刻,大殿中的人大气不敢喘,而君亦轩和君亦洋两人较劲的对视了彼此,目光凝结在那锦盒之上,不禁正襟危坐,脊背也挺拔了几分。
“朕年少登基,几十年来看着西木繁荣昌盛,举国安宁,为此朕深感欣慰。自然,这多年之中,朕并非是以一己之力,掌控着西木。这其中还有月王从头至尾在朕身后为朕分忧解难,为西木出谋划策。
几日前,月王夫妇又亲临战场,击败了中燕国为西木扩大了疆土版图,说到底真正适合这个皇位的,也许不是朕!”
“皇上——”
“父皇?”
大臣和君亦轩以及君亦洋不禁对他的话惊声,而君莫宇却龙袖舞动,“听朕说完!
其实西木皇朝之中,并非只有朕和月王两个兄弟,其实还有一个二王爷君莫离,只不过当年因皇宫秘闻,所以此时不被你们所知。”
君莫宇刚说完,大殿中适时响起了窃窃私语声,虽然曾经他们都对西木三爷的身份疑惑过,但却从未想过西木竟然还有一位二王爷。
世人都知道西木先皇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如今的皇帝君莫宇,另一个就是三爷君莫言。
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西木二王爷。
“朕如今昭告天下,就是为了让他能够认祖归宗。其实你们也都该听过他的名字,江湖上的神医沈天,就是西木二王爷君莫离!”
“皇兄,你喝醉了!”
君莫言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的强烈,在君莫宇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今夜的皇兄让他比之前东静雅的事情东窗事发之际,还要忧心几分。
能说出这些话,并非是君莫宇的作风。
“三弟,让朕说吧!多年来,朕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懒惰皇帝,你们所见到的勤政为民,其实都是因为朕的身后,一直都有月王辅佐。
相信你们大家,也都早就见识过月王过人的才能,而最适合拥有这西木江山的人,其实非月王莫属!”
“皇上,三思啊!”
大臣惊惧的齐声劝说并同时跪地,哪有在位的皇帝会当众说这些话的,而且似乎他还有一种即将传位的感觉。
“父皇,月王皇叔已经是王爷,断然不会再接手西木皇朝的!”
君亦轩极其的语气,泄露了他的心思。不该是这样的才对,当日父皇的话,明明包含着要立他为太子的意思。
而君亦洋也紧张的开口:“ 父皇,皇叔不会看重这些的!如今西木已经趋于安定,若是能册立太子也是巩固皇朝之本啊!”
“放肆!”
龙颜震怒的君莫宇,猛地拍响了身前的龙案,龙威犹在众人惊惧匍匐。
“皇上息怒!”
“朕心意已决!小桂子,宣读传位诏书!”
传位诏书 ?'3uww'!
“皇上——皇上请三思啊!”
“父皇——”
满目震惊的君亦轩和君亦洋,完全无法相信所见所闻,什么叫传位诏书,皇帝还没驾崩,他怎么能如此做!
“皇上,老臣恳请皇上三思,如今天下动荡,若是皇上如此轻易就传位与他人,恐怕会令别国钻了空子,皇上难道真要见到西木亡国吗?”
跪在地上,挺起身子拿着玉笏谏言的,正是户部尚书薛意,身为君亦轩的丈人,他可是一心等着自己的女儿变成太子妃的。
“是啊,皇上!大战刚刚结束,若是皇上如此贸然就传位,难保他国会因此对西木发难,皇上请收回成命!”
礼部侍郎王子轩,本就是拥护大皇子的党羽,在薛意说完之后,更是‘用心良苦’的以西木安危来劝说着君莫宇。
面对下面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景象,君莫宇冷笑一声:“看来朕这个皇帝,做事还要听从你们的意见?”
“臣等不敢!”
君亦轩膝盖摩擦着地面跪在最前方,双目炯炯的看着君莫宇,肃穆的说道:“父皇,西木能够有今天,全是依仗父皇的治理,儿臣相信父皇的能力!而西木百姓对父皇的拥戴也并非是来自皇叔,儿臣求父皇收回成命!让西木继续在父皇的统治下日益昌盛!”
“都给朕住口!小桂子,念!”
“皇兄,闹够了吗?”
君莫言表情已成霜,睇着君莫宇的眸子带着决然的冷意,说完话之后,变起身拉着林宣往殿外走去。
身后是君莫宇苍凉悲苦的语气,说道:“三弟,最后一次,你也不愿听了吗?”
这样的话,如斯悲凉的沧桑感,让君莫言脚步一顿,却是生生被钉在原地,再无法迈出一步。
谁说月王如今性冷淡漠,又是谁说无伤杀人如麻。在如此场合之下,面对这西木朝众,君莫言却因亲兄弟的话无法坐视不理。
他的柔情和暖意,永远都只给自己放在心上的人,而君莫宇和他的兄弟情义,却是除却林宣之外,最被他所珍惜和看重的。
皇兄,为何要逼我。。。
君莫宇赢了,当看到君莫言背着他,和林宣两人面对这殿外的凉如水的夜幕之际,转眸看向了桂公公,那眼神里透出来的坚定,让小桂子将早已打开的锦盒之中,盛放的传位诏书拿了出来。
悲怆的语气,不再尖锐却是疲惫的嗓音句句宣读:
“奉天承运,先皇诏曰!端亲王伏龙之姿,少年无双。朕自今日起,以诏书为证,将西木皇位传于端亲王,赐封月王为西木摄政王,辅佐端亲王处理朝政,遂愿功标青史,声振寰宇!赐封二王爷君莫离为和硕王,王位世袭!钦此!”
嘶——
当众宣读的传位诏书,也许君莫宇此举是从古至今第一人,而君莫言也因诏书上的内容,急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皇兄,你真狠。。。
“父皇。。。为什么?”
君亦轩和君亦洋完全无法相信这样的结果,原来这一切是他早就安排好的,那月王的孩子早就被父皇算计在内,西木的皇位说到底还是月王一家的!
“皇上,端亲王不过孩童年纪,如何能担此大任啊,皇上!”
“父皇,端亲王并非是皇室嫡传子弟,儿臣不同意!”
君莫言慢慢转过身子,就连林宣都讶然的看着君莫宇,她这一生从来没想过要让自己的儿子坐上皇位。
那个位置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可却又有多少桎梏让他无法随心所欲的过活,看着君莫宇如释重负的神色,林宣却说道:“我不同意!”
林宣的话,让大殿中的百官和皇子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开始纷纷游说着君莫宇,可惜却是为时已晚。
“摄政王,摄政王妃,传位诏书已下,我已经公告天下!大局已定,我了无遗憾了!”
说着,君莫宇坐在龙椅上,慢慢起身,却是在所有人注目的视线中,极其快速的将手中始终紧捏的瓷瓶仰头喝下了里面的东西!
“皇上——”
桂公公是距离君莫宇最近的人,同样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君莫宇在灌下瓷瓶内的东西后,嘴角潺潺留下的鲜血。
一切都在须臾之间发生,就连君莫言在刹那间闪身到他的身旁都已经是来不及了。
君莫宇拼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将头上的金冠拔掉,墨发如瀑般散落而下,凌乱的散在肩膀上,耳际边。。。
手掌紧紧扣着君莫言,如泣的眸子看着他与自己七分相似的脸颊,气若游丝的说道:“三弟,我是自私的!这皇位禁锢了我一生,让我失去了太多太多,如今总算得到了解脱,求你别怪我!”
“皇兄。。。你早就知道。。。”
君莫言极度的隐忍着情绪,指尖已经泛白,而眸中情绪自双眸中闪过,最后湮没在一片痛心之中。
“我早就知道你不想要这皇位,可我并没有给你,我给了小宝,相信他。。。会比我和你还要出色的。。。”
说着,君莫宇就看向下面一动不动的林宣,苦笑的竭力说道:“弟妹,对不起。。。”
林宣僵硬如雕的亲眼看到君莫宇眼中的一抹愧疚,嗓尖却是哽咽的说不出话,原来狡猾如狐的他,哪怕到最后也要算计了他们夫妇。
可是为什么要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为何不用他那能言善辩的本领来游说他们,非要以这样无法再扭转的局面来彰显他的决心。
君莫宇扣紧了君莫言的手掌,暗中用力的捏了一下,在所有人瞠目的神色中,脖颈一仰,仿佛带着对曾经无尽的眷恋和对尘世的失望渐渐闭上了眼睛。
“皇上——”
顿时,大殿中哀痛一片。而小桂子也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之后,扬起脖子哭泣的喊了一句:“先皇驾崩——”
一夜时间,让西木皇宫彻底变了天,君莫宇当众服毒自杀,将皇位传给端亲王的事情,也同一时间传遍了天下几国。
狡猾的君莫宇,生怕自己的诏书被君莫言拒绝,所以在桂公公宣读之际,他的遗诏同时颁布全国。
皇帝驾崩,举国哀悼。
在百姓还沉浸在胜仗的喜悦中时,如此噩耗却如晴天霹雳般令人无法接受。皇宫宫人奔走,白烛点燃,恢弘大气的养心殿,如今成为了一代帝王的灵堂。
百官披麻,白衣悼念。
当三更时分,百官退去之后。养心殿的大门被紧紧关闭,众人皆以为月王和月王妃悼念皇帝之际,却不知养心殿的灵堂之内,君莫言睇着敞开的金棺一声冷语说道:“还不起来嘛!”
章百六九:行万里路,看江山如画!
〃还不起来嘛!〃
君莫言不乏冷意的语调,让犹沉浸在君莫宇突然饮鸠自杀悲痛中的林宣,颇为惊异。
而顺着君莫言的视线看去,就见那没有盖棺的棺椁中,华丽龙袍罩身,双手平放在腹部的君莫宇,在深夜中以绝对冲击视线的姿态猛地坐起身,轻眨了两下眼睛后,看着君莫言有些讨好意味的说道:〃三弟,你怎么知道的?〃
君莫言由上而下睇着坐在金棺内自我感觉良好的君莫宇,丢出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唰唰两下,君莫宇动作利落的从棺椁内跳出来,完全没有个把时辰前,在文武百官之面所表现出的气绝竭力。
看到这里,林宣也不禁蹙眉而视:〃皇兄,你要做什么?〃
这是她一直想问的,因君莫宇突然驾崩的噩耗,加上他一手主导的传位戏码,此时在林宣看来,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计划。
君莫宇抖了抖衣袂,看着林宣笑道:〃弟妹,你不会怪皇兄的吧!〃
〃君莫宇,皇位你若不想要,随便送给谁,小宝不会接受的!〃
君莫言在君莫宇的身后冷声开腔,看样子是对他的遗诏极为反感。
君莫宇倏地转身,打量着君莫言颇具挑衅意味:〃又不是传位给你,你怎么知道小宝不会接受!三弟,你就不想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吗?〃
〃不想!〃
君莫言不给面子的回绝,让君莫宇无奈的摸了摸鼻头,转眸又看向林宣,多少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道:〃弟妹,你也不想嘛?〃
〃皇兄,说说你的目的吧!西木如今也算是强国,你何苦在此时突然传位?〃
夫妇俩人对君莫宇的态度和语气,让他发觉也许自己做的确实有些过了头,但是这一生他忧国忧民,为天下人鞠躬尽瘁,这也是第一次,想为自己活一回!
〃弟妹,你说得对,我的确是有目的,而我也知道,如果我最初就将事情告知于你们,你和三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朕也才想出这等拙劣的办法,只因西木皇朝,我真的要放手了!〃
〃你想都别想!〃
君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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