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而这段距离,约莫一丈左右。是无心,是巧合,抑或是命定。
走到村口,叶子洛停下脚步,回头望她,“往哪走?”他虽不是路痴,可他真的没去过菜市场。
“叶公子,你还是回去吧。”郝运好心劝道,这一路,短短的几步路,她却累得直想出汗。
叶子洛看着她,不答反问,“你很在意那些目光?”
郝运摇摇头,又点点头,“是,我在意。”没有人会真的不在意,只有人会假装不在意而已。“你呢?难道不在意吗?”
叶子洛沉默了片刻,“以前在意过。现在,习惯了。”
习惯了……郝运嘴角上扬,她和他,这点还真是相似。虽然她和他的情况不同。
“你打算如何?”
“嗯?”郝运不解地抬头看他。
叶子洛的视线随意落在一处人群处,“以后,这样的情况,这样的目光,会有很多。”
他眼神扫到之处,十数个各种年龄段的女人重者晕厥,轻者红脸。
郝运再次感受到了叶子洛的魅力,觉得她的未来还真是堪忧,却忍不住笑了。“和你一样,习惯就好。”
叶子洛双眼微眯,“那不若从现在开始习惯。”
郝运怔愣了片刻,随即嘴角上扬,“好啊。”
******
“娘,我不想离开祁州了。”
郝大娘愣住,“郝琪,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说着,她疑惑地看向李嘉豪。李嘉豪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郝琪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郝琪漆黑如墨的眼珠闪着光芒,一本正经道:“逃避不是大丈夫所为,也不能一劳永逸。即便离开,这件事对我的影响也会一直跟着,我不想做个懦夫,更不想让这些不负责任的流言毁了我一辈子。”握着的拳头再次紧了紧,“娘,我想留下来面对。”
郝大娘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一闪一闪的,却什么都没说。
“好样的!”李嘉豪激动地拍了郝琪的脑袋一下,笑道,“早就该这样了。”
郝琪揉了揉有些痛意的头顶,咧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李嘉豪愈发赞赏郝琪,“郝琪,你行啊,我还小看你了,竟然能自己想通这些。”
郝琪摇了摇头,“不是我自己想通的,是叶大哥的话让我想通的。”
……李嘉豪方才的激动之情去了大半,哀嚎道:“又是子洛……还让不让人活了啊啊……”让他一次一次意识到他和子洛的差距,一次两次还行,总是这样,他也会受打击的……
“何况,我也不放心留郝运一个人在这儿生活。”郝琪一脸酷酷的表情,那模样那口气好似郝运是他妹妹似的。
看到从前的郝琪又重新回来,郝大娘终是欣喜地把郝琪搂在怀里,“好,你说不走,便不走。”
这天,对郝家来说,是个该庆祝的日子。可惜的是,等着庆祝的三人眼巴巴盼着买菜的二人回来,终是等来了吧,人是来了,菜呢?
郝大娘看着空空如也的菜篮子,还有两人好似被洗劫一番的形象,好似明白了什么。
李嘉豪又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贼笑,“郝姑娘,子洛,你们两个好像是去买菜的吧,怎么折腾成这个样子?”
郝琪把菜篮子往地上一丢,“菜啊,甭想了。”
郝琪不解,“怎么了?”
郝运看了一旁的叶子洛,他的衣袍沾上了些许别的颜色,本来的恼怒又被愧疚吹散了大半,只是没好气道:“菜市场的人都不卖菜了,还买哪门子菜。”
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叶子洛竟生了几分尴尬之意,只是表现不太明显,因为他一直蹙眉看着自己衣裳上的点点彩斑。
“郝姑娘,到底怎么一回事?”
郝运对着求知若渴的李嘉豪,颇感头疼。“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叶公子一出现,整个菜市场的人都不做生意了……这便也罢,他们还非要把菜啊肉啊鱼啊免费‘送’给叶公子……”说着,郝运满脸无奈,“那种场面,你们自己想象吧,我形容不出来……”
“然后呢?”
郝运瞥了李嘉豪一眼,“然后,我们就回来了。”
“哦。”
郝运怎么听着这李公子还挺失望似的?这还不够?他还想要什么然后?
“我就说我去吧,你们非要抢着去……”郝大娘颇为无奈地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要不然,咱下馆子吃吧?”
“不行。”不等其他人发表意见,郝运就斩钉截铁地回绝,“下馆子的下场,我不认为会比菜市场的情况好到哪去。我敢打赌,那些人不会给你下筷子的机会。”
叶子洛的脸白了几分,“既是我扫了兴,我回去便是。”
“郝运。”
郝运见郝琪不满地瞪着自己,已经不明白刺激为何物了。
郝大娘也打着圆场,“叶公子甭介意,郝运没有别的意思。”
对,她没别的意思,她就一个意思:跟叶子洛在一起就甭指望吃安生饭。当然,这话,她是在心里说的。
“要不,咱去无奇酒楼吃?”郝大娘提议,“上次的事,对叶公子那般态度,权当赔罪了……”
“不必了,改天吧。”
“叶公子莫要生气……”
“子洛,大丈夫这般小气怎么行?”
“对啊,叶大哥……”
郝运站起身,终是忍不住插了嘴,“你们还是让他回去吧,他急着回去换衣裳。”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叶子洛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那副表情的翻译是:被看穿了……
折腾来折腾去,最终又是空折腾。这种事,最近郝家已经干了不少,习惯之余,还感觉有些可笑。
叶子洛走了,李嘉豪也不好待着,便也跟着走了。郝家,便又剩下这一家三口。他们三个人,随便的饭菜便可打发。
郝运讲起菜市场的事,郝大娘和郝琪均是欢笑连连。
得知郝琪不想离开的想法,郝运高兴之余,却又隐隐有些担忧。因为郝琪的这种想法是很坚强没错,可是,前一段时间郝琪近乎崩溃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若是郝琪留下,再次崩溃……她根本不敢深想。
“留下也不是不行……”郝运迟疑着问道,“那你还上学吗?”
郝琪点了点头,“学,自然是要上的。只是不想在之前的私塾上了。叶大哥说我若是希望,他会推荐我到他们书院。今天,李大哥带我去了他们的书院,我觉得那里环境很好,学风不错。只是,入学要考试,通过考核方可正式入学。不过,我会努力的。”
叶子洛,又是叶子洛……
“郝运,你怎么了?”
郝运摇了摇头,笑道:“没事。只是在想,你一定要通过,不能丢姐的脸……”说着,手又上去拧了两下郝琪的脸。
郝琪一脸不屑,“我一定会通过,但却不是为了你的脸面。”
郝运再次被噎住,心里却舒畅无比。
郝大娘看着又有笑容的一家三口,亦是欣喜,“只是可惜了铺子,以那么低的价格盘了出去……”
郝运看着方才还意气风发的郝琪脸上的愧疚之色,揉了揉他的头发,不在乎道:“那个铺子,不开更好。咱一家三口身子都这么硬朗,何必非要做那种生意?说不定,咱家的霉运就是那铺子带来的,不开了,以后日子会越过越红火呢?”
日子,也该过好了吧……
45、进门
45、进门 。。。
全城最近都在谈论一个八卦,因为这个八卦影响力太广。
叶家三少要成亲了,虽然是纳妾。单这一条,就足够让全城的女性恸哭不已,毫不夸张地说,几乎一半以上的女性都是以泪洗面。剩下勉强安然度日的,不是老便是幼。然而,男人也不见得多痛快,单单是纳妾,没娶正妻,说明威胁还是很大。何况,只要那张脸不毁,便是男人的噩梦。
然而,若仅仅是成亲,便也罢了,叶家三少也是男人,早晚都是要成亲的。只是,她们心目中无可替代的叶家三少迎娶的竟是被大家唾弃的郝运,曾经做过别人小妾的女人。这点,就让广大群众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郝运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中,上了那花轿。
三年前,是父亲的咳嗽和母亲的叮嘱伴着她上了花轿。盖头下的她,十五岁,却不惧怕外面的流言蜚语。
三年后,在父亲的牌位前跪了三跪,被背上了花轿。这年的她,十八岁,近来的指指点点却令她想了很多。
想着,她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每天都有人上门闹事,即便关上门也不得消停,这种日子,一直维持到了今天。
讽刺的,难听的,指着鼻子骂的……她都遇见过了,面对母亲和郝琪的担忧,她只是无所谓地道:我没事,她们只是嫉妒。嫉妒的女人,是可悲的。
她说的是实话,嫉妒的人是可悲的。而她这个被嫉妒的人,只能说众人嫉妒错了对象。
有人说,她不要脸勾引了叶子洛。
也有人说,她更不要脸把叶子洛勾上了床逼着叶子洛负责。
还有人说,她怀了叶子洛的孩子叶家不想事情闹大所以才赏给了她一个妾的名分。
……
对此,她只能表示,流言,真的很强大。
强大到她在入门的那天便做出了个不明智的决定。
不让她觊觎正妻的位置,可以。
不让她穿正红色的嫁衣,没问题。
不让她的喜轿从正门进,可以接受。
这些要求她都一概收了,她临时也有个要求行不行?什么要求,她要她的夫君背她入门!
不是爱八卦吗?不是说是她涎着脸巴着叶子洛的吗?不是排着队挤在这不怎么宽的胡同等着看她笑话吗?
她便任性一回儿,再给这些人的八卦粥添点料。
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母亲和郝琪的面子。作妾,也要做个有面子的妾。
当然,这一切,都得建立在叶子洛配合的基础上。
即便盖着盖头,她仍旧能想象出媒人觉得她疯了的表情,因为那媒人不确定地问了她好几次,见她执意如此才离开。
“姑娘,万一叶三公子不答应,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堪的吗?”媒人口中的万一,其实恰恰是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旁人都认为,叶子洛愿意娶她为妾便是她烧高香了,她这副作态显然是没掂量好自己的身份而在自毁前程。
只是,郝运不以为然。她相信,叶子洛会答应的,因为,叶子洛可怜她。
曾经,她为数不多的自尊,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然而,她在这个男人面前,一次比一次更狼狈,一次比一次更卑微,一次又一次受他恩惠……次数多到她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去谈论自尊二字。
郝运第二次,坐喜轿不入门。虽然相信叶子洛会配合她,可是手心还是有了汗意,直到感觉到了轻微的震动。
“新郎踢轿迎接新娘喽!”
老实说,叶家是待她不错的。最起码,纳一个妾搞得如此正式隆重,再无二家。
郝运透过喜帕,看见了白皙的手伸到她的喜帕下,五指依然骨节分明,笑了。她抬起素手,任由那只有些冰凉的手抓住。
“吧嗒”,轻微的声响,叶子洛看着手背上晶莹剔透的一滴水痕,顺着手背划了下来,怔住了……
郝运也意识到了,她竟然毫无征兆地落泪了,感觉抓住自己的手有了松动的迹象,她反手抓紧了那只手。
人头攒动,几乎全城能来的愿意来的都差不多挤在了这里,即便什么都看不见,却也甘愿“享受”这种挤来挤去的感觉,毕竟,叶家三少娶亲,真的不是容易见到的场面。
方才还吵闹不已的众人,却在瞬间没了声音。只有后面被挡住的在问“怎么了怎么了”,只是,无人有心回答。
占据了有利地位的群众,亲眼看见风靡全城的叶家三少在喜轿前蹲下了身子,亲眼看见叶家三少牵着新娘子的一只手把她引到自己背上……
莫说凑热闹的,就是媒人和送亲队伍也呆愣掉了大半。
喜帕下的郝运嘴角轻轻上扬,双手交叉在叶子洛的胸前,“谢谢你,叶子洛,不,夫君。”
她的喜帕,撩得叶子洛的脖颈有些痒,叶子洛没有应声。她方才的那滴泪,也许伤到了他。会痛,应该就是被伤到了吧。
新郎叶子洛背着新娘郝运从偏门的门槛跨过,标志着,郝运已为人妾。
即便很想低调,但是叶家三少纳妾的事情,传的已是满城风雨,想要低调,自是不可能的。
甭管人家心里作何感想,但是礼到了人也到了,总不至于把人家给轰出去吧?于是,原本打算小办的场面便变得颇有几分隆重的意味了。隆重到什么程度?隆重到让旁人觉得不是纳妾的程度。
叶家是当地显赫的官宦世家,历代从文。叶子洛的祖父早年是太子太师兼任华清殿大学士,十五年前上奏朝廷主动请辞,携家眷迁到祁州,从此远离国都,亦无心过问国事,终日溜溜狗下下棋什么的……
只是,当时叶家正值鼎盛时期,叶子洛的叔父辈的,大多身兼官职,正值壮年,野心勃勃,并无退隐之心。最终,只有叶子洛的父亲叶奇丰以尽孝之名辞了官职,同来祁州。之后,亦无心官职,只是与太守大人交往甚密。
故此,在祁州这个地面上,叶家虽无确切官职,在旁人眼里,仍旧是显赫之家。
再加上叶子洛的声名远扬,虽是纳妾,却也是他第一次娶亲。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自然包括鹿家和李家。
熙瑶是叶子洛的表妹,自是要来贺喜的。鹿世杰作为熙瑶的丈夫,鹿家的独子,便也来了。
李敬是永湖县县官,叶奇丰与太守大人交好,自是也来贺喜。李嘉豪自诩叶子洛的好友,自是不会不来。
只是,这四个人哪……熙瑶夫妇,李敬父子,都处于冷战时期。有人的时候,便笑脸相迎。无外人的时候,这脸便拉得一个比一个长,让人单看那几张脸还真猜不到叶家是在办喜事。
知府和寒倾雨也来了。此外,来的人由于太多,身份太杂,便不一一介绍。
郝运坐在喜床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屋内只剩下她一人。
她知道,她这个举动,会让整个祁州的人几天都不缺话题。若是祁州会有个八卦排行榜,她绝对是最有力的角逐者。
她知道,她这个举动,会让母亲和郝琪相信叶子洛真的很宠她。如此,足矣。
妃色的盖头,妃色的嫁衣,她是第二次穿了。曾经也穿过一次正红色,只是没穿进门。老实说,她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怨恨。她早有预感,她迟早还是要嫁人的。以她的条件,愿意娶她作妻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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