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玉顿住不提:“算来你还是个尖,况且你又是婆婆给的人,我不信你信谁呢?”这两句话说的喜梅心里都热乎了,跪下道:“奶奶的好意奴婢再不敢推辞,奴婢定当尽力服侍,小云她们奴婢也会好好的教。”
守玉扶起她:“快起来,以后你就是我屋里得用的人,哪还要跪来跪去?你服侍我服侍的好,我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等过个两年你想往外聘也好,在这家里瞅中也罢,告诉我,我给你做主,定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这话说的喜梅红透半边脸,做丫鬟的,不就想着能风风光光嫁出去?守玉见她脸红了也就没有继续打趣她,让她照常在自己身边服侍。
喜梅填了小月的窝倒是王妈妈没有想到的,原本她想着喜梅是自己的女儿,又是顾太太亲自给过去的,不得重用不说,只怕还会被百般排斥,过个几年女儿年纪大到实在不能留了才会被赶出来嫁人。
那时已过花信年华,还能寻到什么好对头?哪晓得守玉竟这样信任喜梅,倒让王妈妈着实没料到。只是王妈妈毕竟是在这家里一辈子的人,见过多少口蜜腹剑的,还怕守玉故作大方,得空寻了女儿出来就叮嘱女儿千万要小心,别被寻个岔子就似月梅一般。
喜梅听了王妈妈这番话,也要为守玉辩护几句。这些日子在守玉身边,能瞧出守玉确确实实是个好服侍的人,话虽不多却不刻薄,也不会时时要人注意规矩。更不是那种护不住下人的烂好人,有这么个主人对下人来说着实福气。
王妈妈听女儿为守玉辩护,只是叹了几声就道:“我晓得三奶奶待你们好,可是这人做事总要多留个心眼,我在太太身边时候难免得罪过她,也不知道她心里记不记恨,你小心服侍就是。”喜梅猛力点头,看见女儿这一脸不在乎,王妈妈点女儿脑门一下:“你啊,还不知道做下人的难处。”
喜梅只是笑嘻嘻地又和自己的娘说两句就回去服侍守玉,王妈妈瞧着女儿的背影,但愿三奶奶是女儿说的这样吧。
顾家去江南收丝的人已经回来,今年的丝不错,顾澄这个不懂丝的都一眼看出收的丝光滑雪白,织出衣料定然是上好的。守玉听着顾澄在那念叨这衣料要怎么织,笑着开口:“你这些日子在铺子里,倒还学了好些。”顾澄用手拍着胸口:“当然,难道你不晓得顾三爷是出了名的聪明。”
守玉笑的趴到了桌子上:“不害臊,哪有你这样自己夸自己的?”顾澄的眉微微一耸:“难道你嫁了我这么多日子,还没发现我聪明吗?”守玉不理他,舀起针线打算做件小衣,顾澄又赖到她身边:“说啊,看我聪不聪明?”
66、撑腰
当着丫鬟们,他也不嫌害臊,喜梅已经笑着带人出去。顾澄越发不老实地往守玉身边粘去,守玉恨不得舀针戳他两下,梦地想起一件事,把针线放下:“今年丝那么好,大伯母那边也定十分忙吧?”
提起这个顾澄就坐直,看着守玉欲言又止,过了会儿才道:“褚家的丝还没回来。”守玉哦了一声就继续舀起针线做,顾澄搂住她的肩膀:“路上遇到事耽误了也是常事。”那日顾澄说的话还在耳边,这件事里或者还有自己爹在背后捣鬼,说起来是至亲骨肉,做出的事却那么狠。
守玉没说话只是十分起劲地做着针线,顾澄说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会儿看过去才惊讶地发现守玉已经戳了自己几针,雪白手指上的血十分刺目。顾澄啊地叫了声就把她手里的针线扯掉,把她的手扯过来把手指放在嘴里吸了两下,守玉很快就把手从他嘴里舀出来,面上的笑容十分僵硬:“没什么,做针线戳到手很常见。”
顾澄知道妻子是个心事重的人,搂着她的肩道:“守玉,你爹是你爹,你是你。”守玉眼里的泪涌出来,伏在他肩头不说话。顾澄突然笑起来:“也不是我这做晚辈的说爹娘的坏话,你爹娘谋算着家里的产业,帮他们的不也是我爹?还有我娘,偏心的让人都没话说。”
这样的安慰让守玉心里好受一些,抬起头看着丈夫,从初嫁时的憧憬再到后来的心碎决裂,再到尝试着接纳他,一直到现在。守玉觉得嫁给他这两年所经历的一切比前十六年要多很多。
握住他的手,守玉轻声道:“谢谢你。”顾澄笑了,笑容溢满他的脸,他也反手握住守玉的手:“我也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点破我,或者我这一生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守玉靠回到丈夫肩头,两人携手看着灯,心里都是无限欢喜。
看着妻子依偎在自己肩头,虽然觉得这时说话很多余,顾澄还是轻声道:“守玉,我们要个孩子吧,你嫁我已经这么久了。”生个孩子,生个和顾澄一样的孩子,守玉的眼亮起来,唇边的笑渐渐带了羞涩,这样的守玉看起来十分动人,顾澄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一弯腰就把守玉抱起来。
守玉的惊呼只到了喉咙并没发出来就伸手搂住丈夫的脖子,这和平日有些不一样,顾澄要把她放下的手一滞抬头看见妻子羞的通红的脸。她还在害羞,顾澄想到这点心里越发欢喜,把守玉放到床上就去放帐子。
守玉觉得全身都火辣辣的烫,灯怎么还没灭?就已感觉丈夫俯身下来,守玉双手撑在他胸口:“灯,灯还没灭。”顾澄笑出声:“不防事。”接着守玉就再没机会说话和害羞了,任由丈夫动作,灯足足亮了一夜,直到天亮时候才油尽灯枯自然灭掉。
原来和丈夫倾心相爱竟是这样喜悦,守玉觉得又被打开另一扇门,这件事不仅是取悦男子这么简单,还可以取悦自己。
守玉心里的欢喜丫鬟们都看得出来,这几日守玉面上的笑容让人一瞧就知道这笑容是从心坎里发出的。顾大奶奶闲了时过来见守玉这样,笑着打趣她:“这才几个月,那时你还心如死灰不说不动,现在就换了个人,要我说,这夫妻就没有不吵架的。”
在这家里守玉和顾大奶奶还算说的上话,听了做嫂子的这样打趣,守玉不由抿唇一笑:“总要你敬我我敬你这日子才能过的去,当日没吵之前我只记得敬他了,之后自己又想左了,一味只想着他的不是没想过自己的不是,就算后来重新和好了,也只觉得心里有委屈,不过是为了在这家里过下去才和他重在一起。这些日子下来,自己也慢慢觉出我们都有不对来。”
顾大奶奶拍一拍她的手:“人能这么想最好,谁没个脾气,小夫妻吵架我也见的多了。当日就想这样劝你,只是那时你在执拗头上,后来你和三叔叔虽然和好了,可总瞧着有些不对。现在你能自己想通最好,人这一辈子也就几十年,总要开心过了。”
守玉听的面色又是一红点了点头:“多谢大嫂了,我晓得我性子拗起来着实拗,亏的大嫂还肯教导我。”顾大奶奶拍拍她的手:“也要这个人,若像……”顾大奶奶们说下去就笑了,守玉知道她说的是谁,顾二奶奶的性子实在是有些骄傲,两人相视一笑不说别的,此时芥蒂都解开,守玉只觉得轻松无比,都是一家人,必要想着别人怎么想不是自寻烦恼吗?
顾大奶奶还没离开,就有丫鬟来了:“大奶奶,褚家老爷和二舅爷都来了,太太请您备桌酒席送出去。”爹和二哥来了?守玉十分惊讶,端午节刚过,又不是什么年节,怎么爹和二哥会来这边?而且他们来了也不让自己出去相见是为什么?
顾大奶奶心思灵巧已经笑了:“只怕舅爷要和公公谈事,总要谈完事才让你出去相见的,三婶婶你先宽坐,我去厨房吩咐一声。”守玉按捺下心里的好奇笑着送顾大奶奶出去,回来拿起针线做,做一会儿就去望外面,等着人来叫自己去见爹和二哥。
可是总不见人来,他们谈什么要紧的事到现在都没谈完?守玉再也做不下去针线,端起茶喝了一口对喜梅道:“你去前面瞧瞧,看老爷和舅爷他们谈完事没。”喜梅急忙应了就往外走。
喜梅急急忙忙赶路,刚拐过一个弯就听到有人在那议论:“你说,这褚亲家老爷来,到底是为什么事?”一个褚字入了耳,喜梅不由停下脚步身子往柱子后面一遮打算细听。
后面说话的这个人声音有点耳熟,像是姚妈妈,她不是守二门的吗?怎么会往里面来?喜梅心里奇(提供下载…87book)怪,耳朵还是竖着听。姚妈妈撇了撇嘴才道:“什么亲家老爷,我看啊,只怕不多时这门亲事就不作数了。”
不作数?别说那个和姚妈妈说话的人奇(提供下载…87book)怪,喜梅更加吃了一惊,屏声静气地等待着姚妈妈的下文。姚妈妈往四周瞧了瞧才道:“我和你说,前几日褚亲家家不是打官司吗?”打官司?这消息喜梅她们是正经不知道,怎么也不见三爷回来说?
明显和姚妈妈说话的那个也不知道,姚妈妈越发得意地道:“褚家打的是争产官司,你说这种家丑怎会外扬?结果褚家的族长当了知县老爷的面就说这事族内自己解决,褚家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结果昨儿褚家丝行去收丝的掌柜又回来了,听说原本老爷和褚亲家有些什么话说的,这下这边也折了,褚亲家今儿来不是为别事,是要为三奶奶撑腰要嫁妆的。那些嫁妆老爷早就还了三奶奶了,再加上太太又不欢喜三奶奶,遇到这样的事,这门亲啊,怎会再作数。”
说着姚妈妈得意地笑起来,当初得罪了守玉,结果被顾老爷痛批了一顿,现在守玉自己的报应也到了,被休的女人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喜梅听的心都要跳出来,听到姚妈妈她们说笑着走了,喜梅才从柱子后面出来,不行,这事要先去和奶奶说一声,让奶奶好有个防备。
想到此喜梅就转身往三房的院子跑去,刚跑出几步就被王妈妈拉住:“你这丫头做什么呢?这样慌慌张张的哪是服侍主人该做的?”喜梅见是自己的娘,忙道:“娘,你别拉着我,我回去有事。”
有事?王妈妈眼一瞟不但没放开女儿,反而拉着她的手往拐角处走:“我问你,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想去给三奶奶报信?我告诉你这种事做不得,太太早看三奶奶不顺眼,就缺一个机会把她休掉,现在上好的机会就在这,太太是一定要做到的,谁逆了她,她怎会让别人有好日子过?”
喜梅的眼顿时瞪大:“娘,原来全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就瞒着我们这一房?”王妈妈摇头:“你这榆木脑袋,这种事哪能公之于口,只是我猜出来的,我能猜出来,别人也能猜出来,你啊,好好回去照旧服侍三奶奶,别的话一句也不许多说。”喜梅的嘴撅起:“可是,娘……”
王妈妈打断她的话:“没什么可是的,你若真要回去报信,我就去和三奶奶说,你崴了脚,不能继续服侍了,把你带回家躲几日风头。”见女儿还是不说话,王妈妈拍拍她的手:“喜梅,我是为你好,这件事了了,我就去求太太,让她给个恩典让你往外聘。太太的面子总要比奶奶大一些。”
喜梅刚想说话已经听到前面传来嘈杂声,王妈妈往外望去,见褚二老爷和褚守业两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旁边顾老爷还在那和他们作揖打拱。王妈妈不由叹一声,也不用保密了,直往后院而来,这事定有蹊跷。
作者有话要说:两情相悦真美好。
67、决绝
喜梅看着褚二老爷这样走过来,不由眨一眨眼,王妈妈反推她一下:“傻丫头,这时候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告诉三奶奶一声。”喜梅这才回神过来赶紧往守玉院里跑。王妈妈叹一口气也从另一条路赶紧去告诉顾太太,这男人们往后院闯,实在有些不成事。
喜梅急急忙忙跑进守玉院子,小云迎面瞧见她:“喜梅姐姐,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候,奶奶还问起你呢。”喜梅拍一拍胸口也没和小云说话就走进守玉房里,看着守玉就道:“三奶奶,快些做准备,亲家老爷和二舅爷过来了。”
爹和二哥怎么会过来?这事着实蹊跷,守玉把针线放下站起身,用手拢一拢鬓边的发,喜梅这下喘息定了,走到守玉跟前:“三奶奶,不是这样准备,是……”想了想喜梅快速地把姚妈妈说的话说出来。
守玉的春抿紧,这都是些什么家人?到现在倒要来给自己撑腰做主,自己活不下去的时候倒要劝自己忍耐顺从。偏偏这些还是自己至亲,守玉当机立断地道:“既这样,我就不见他们了,把院门关紧,他们要来也不必放他们进来。”
这样合适吗?喜梅还在想守玉已经走出去吩咐:“把院门关起来,今日谁也不许出去。”小云小五的眼顿时瞪大,小香走前一步想问个究竟。
吴婆子已经走了进来:“三奶奶在这呢,恰好亲家老爷和舅爷都来了,要给您撑腰直往后院里面闯,还请三奶奶出去瞧瞧,这褚家是怎么样的没规矩。”听出吴婆子话里的讽刺,喜梅已经皱眉想说她,守玉止住喜梅稍也不稍吴婆子就往外走。
吴婆子见守玉对自己不求不睬,心里恨了一声,那日原本是想讨好顾太太,谁晓得转个背顾太太就骂吴婆子多事,虽没罚月例也没挨打,可是也有了好几日的没脸。归根究底,就是守玉的不贤惠不把月梅纳了才让自己被骂。吴婆子瞧着守玉的背影不由往地上啐了口,呸,等你被休出顾家,再看你如何神气。
守玉走出院子没多远就听到前面传来吵闹声,这吵闹声听来很耳熟,除了自己的爹和二哥,少不了的就是自己婆婆。顾太太已经瞧见守玉,指着她就喊道:“你家女儿来了,这样搅家精我顾家也要不起,再加上你们褚家不讲道理胡乱撑腰,还是快些把你女儿带走,了了这桩事。”
此时的顾太太却似市井泼妇一样,顾老爷在旁脸已涨红,对顾太太连连喝止:“都和你说少说几句,怎么全不成体统?这样事哪有你妇人家胡乱做主的?”顾太太听自己丈夫这样说,火气更大一些:“呸,我把你这个没钢性的,若不是你定要做主娶这么个媳妇回来,我顾家也不会在现在被人欺上门来。现在你还要我低头,再低头我可没有顺气丸吃。”
不等守玉开口褚守业已经拉住她:“妹妹你来的正好,前些日子我们事忙,对你多有疏忽,现在才来为你撑腰,妹妹你心里可千万别怨我们。”一口一个妹妹叫的情真意切,守玉心里却没多少温暖,只是看着褚守业一言不发。
褚二老爷见状不再和顾太太夫妻说话,推开顾老爷就走到守玉跟前:“女儿,我想了又想,你说的都是对的,做夫妻哪能一直由丈夫和公婆踩着头?你放心,今儿你的那些嫁妆我定让顾家吐出来。”
守玉看着面前的父亲和哥哥,虽然他们的相貌都是自己熟悉的,可是现在瞧来十分陌生,所谓父女所谓兄妹,在利益面前全都不是。守玉后退一步看着他们开口道:“姑爷化掉的嫁妆,公公已经全数返还,爹爹不需再为我撑腰,至于以后?”
守玉顿了顿,抬眼看着已经很惊讶的褚二老爷:“当日我走投无路回家求爹娘哥嫂,爹娘哥嫂都忍心不管不顾,今日又何必来叙什么情意?所谓撑腰再不必提。”守玉的声音很平静,如同说平常的话一样,这几句落在褚二老爷父子耳里却像雷打一样,顾太太听了儿媳说这么几句,登时就得意起来,对褚二老爷道:“二老爷可听清楚了,我顾家没有欠你褚家,倒是你褚家欠的,我们好好算算账。”
顾老爷见自己太太又在这多话,忙拉过她:“你这时插什么嘴,等三奶奶和亲家老爷说完话再说。”顾太太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