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揭起石头后,瞥见穴内有一白光闪烁的长剑,藉剑光照耀,穴底映出八个大字,这八个大字亦是用剑刻成,写道:“葬余取剑,封石旁观。”
他看罢留字,暗暗忖道:“这八个字是叫我安葬他之后,将剑取出,然后封好石盖,旁观二字是不是在他原坐处,周围石壁上另有文章?”
他依照字意将剑取出,将老人遗骸安放妥当,封好石盖,然后去看老人坐处石壁,石壁虽是一幅宽约六尺,高可丈二的平面,除了外面一层泥土,其他一无所有。
他又仔细端详了一阵,伸手去拨泥土,触手处泥土剥落,石壁上显出字来,因字太小,又有泥土糊着看不出写的什么,他找了一把小草,耐心地将壁上泥土扫净,才看清壁上的宇,上面写道:“余乃恒山北剑派第五代掌门师弟李希夷,因为追寻师门至宝玄机匕首和乾罡宝剑,偶闻二宝为本门上代仇家所盗,乾坤剑沉于终南山绝谷寒潭之中。余冒死入潭,不幸此潭有一大水漩,将余旋冲至此地心绝洞,虽在此洞获得师门至宝,但因功力所限,无能与水漩抗衡,势难出此地。”
林斌心道:“北剑派现任掌门人抱月居士宗儒,是第六代,这老人算是他的师叔了。听说二宝遗失百年以上,抱月居士的师父与李希夷二人奉师命追寻失物,二人均无所获,而且生死不明,不想李希夷竟死在此地。”
他一看手中宝剑,软软的、长长的,但却又薄又窄,手持两端向里一扳,正如玄机匕首一样,可以弯成圆圈。两端也有环扣,好围在腰际。拔剑出鞘,冷森森寒冷逼人,不用说必是一把吹毛断发、斩铁削玉的好剑。
他抬头又看下面的词句,大意是说,剑和匕首均为北剑派镇山之宝,应归掌门人保管,双刃同现犹如祖师亲临,自上代遗失后,上代掌门人令论凡北剑门下子弟,均有追寻二宝之责,且凡追获二宝之子弟,即为本派新掌门人。
李希夷陷身此绝洞之后,明知无力脱困,作万一之望,能有人误人此洞,将他师门宝剑携出,但他知此一希望甚为渺茫,因被大水冲人此洞之人,不死已是万幸,要想脱困亦是万难,故他在死前定下来人代葬各种安排,不外测验来人是诚信可靠,再以手指抱石考验来人功力,如能依言办到,此人功力勉可冲出水漩。
又言宝剑既入来人之手,即应拜在北剑派门下,再寻得玄机匕首,二宝合壁执掌门户,不过来人既能以指揭开二百余斤大石,武功必有根基,定亦早有门派,故不便强收门下,愿作隔世兄弟,如来人年轻好学,即将本门右剑左匕绝技相授,作为寄名弟子等语。
林斌看罢,恭恭敬敬地对着石穴三跪九叩,朗声祷道:“林斌江南人,承蒙恩师遗言收为寄名弟子,弟子如能脱困,必将师门宝剑携出,待弟子藉借师门玄机匕首与乾罡宝剑,了断个人恩仇之后,必将二宝送返师门,以慰先师在天之灵。”
祷毕,又拜三拜才起身向石壁察看。在李希夷留言上端,绘有九十八条曲折线条,这些线条分为两组,每组四十九条,左边一组刻有“玄机匕首法”五个大字,右边一组有“乾罡剑法”四个大字。再上刻有更大的“恒山北剑派右剑左匕首绝技秘图”十四个字。这些错综的线条,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不由皱眉忖道:“是什么剑法嘛!先师何故绘这些令人难解的线条,不如绘些持剑拿匕首的人像,再作了注解,后人学来岂不容易?是了,听说这套二刃剑法每代只传掌门人及一两个杰出的弟子,自从先师为追寻失宝一去不返后,此两套剑法久已失传,现今掌门人所会一套乾罡剑法也已不全。先师虽说愿收为寄名弟子,想来不愿此种绝技流人庸俗之辈手中,故才出这难题,分明是要我耐心揣摩,我学过剑法,不如从乾罡剑法上人手,慢慢研究,只要研究出一些眉目来,不怕不能全部学会。”
他索性坐了下来,面对石壁,清心净念,眼望壁上第一道线条,脑中在想朱剑夫教他的乾罡剑法第一招,壁上第一条线路,在他脑里幻出一个持剑人影,这人影所摆的架式,分明就是他学过的乾罡剑法第一招起式。
聪明的窍诀,曲线哪一段代表人首,那一段算是作人身、四肢,他顺着这要领看下去,分明有一个人在壁上练剑,一招一式,玄妙无比。
他一直看到第四十六条线中,无不和他学过的一模一样。
到了第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最后三条曲线可就和他以前学过的不一样了,这三条曲线显示的三招,比他所学的精奥多了,而且威力也像增加数倍。他恍然大悟,心道:“哦!我明白了,想来剑法和匕首法各有四十九招,壁上不是分开两组有四十九条曲线吗?原来朱伯伯教我的四十九招剑法,我每次练习总感到最后三招和前面四十六招有些不易连贯,敢情后面三招是当今掌门人抱月居土宗儒自己所创,藉以补足失传的最后三招,难怪威力不如壁上所示的了。
他从第一招练起,心不浮、气不燥,一招一式慢慢地练,许久之后,才让他摸熟这柄软剑的性能,他愈练愈快,一遍练完,又练第二遍,一直练了六遍,他才算将这三招练完,停下身来喘了口气。
他如此日以继夜地练习,将最后三招揣摩熟透,练得出神人化,再又练习左手匕首法,这匕首法与他从前所学截然不同,参透壁上招法已是不易,练来更觉困难,好在他聪明绝顶,又专心一志,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总算让他练得心应手。
这天,他将右剑左匕首又各练了一遍,然后坐着沉思,心中想道:“先师留言说我能以手指揭开石盖,功力已勉可冲出水漩,我今天将右剑左匕绝技学会,不如找寻出路,早日脱困,报却大仇,归还北剑派镇山至宝,也了却先师的心愿。”
主意既决,他遂将铁棋镖、玄霜绛雪医书等物收捡妥当,乾罢剑围在腰间,匕首扣在腕上,还带了两条百年黄耆,一切停当之后,扑通一声纵入水中。前面水游力量极大,几次几乎将他冲了回来,但他相信李希夷留言,他已勉强可以冲出水道。他咬牙运劲,拼力前游,一尺一尺、一寸一寸地前进。大约游出一百多丈,水力越来越大,旋劲愈来愈猛,“哗啦”一声,他被水漩冲退两丈,他仍然不停地向前游,低间祷告道:“请先师保佑弟子脱出此困。”
这时,他距石壁不足两丈,他奋力游去,右手猛然一伸,五个手指没人壁中一半,他牢牢抓住,稳定身躯,微一调息,然后沿着水道石壁,左右两手交替前进,此时他才略悟出,原来先师要用二百多斤的石盖测试我的指力,他老人家早就想到出水道单凭水上功夫是不能成功的,只有手攀石壁才能出困。
他双手不停地攀援,一尺一尺地前进,又定出约百来丈远,他心中想道:“这水道究竟有多长呢?如果还没走得一半,那就糟了。”
他渐渐焦急起来,信心也慢慢摇动,他几乎想要松手,让漩流将他带回潭洞。
又前行数丈,忽感水道开阔,压力骤减,而且似乎改道向上。
他心中一喜,精神突振,力量也为之大增,继续攀钩石壁斜向上行,又定出百多丈时,他才算冒出水面。
此时他已疲累不堪,才一爬上水潭岸边,人已跌倒地下,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醒转,他知到自己是因真元损耗过多,因而昏厥过去,此时醒来,首先应该赶紧运功调息,藉以恢复内力。当下取出一支黄耆服下,盘膝跌坐,闭目行动,约有顿饭时间,行功完毕,四肢舒泰,疲倦若失,而且精力充沛。他站起身来,打量一下四周环境,但见群山高耸,不见天日,当下暗道:“从这般高的山顶落下,幸得不死,真是二世为人了,毒蝶两次对我下此毒手,将来非给她些颜色看不可。但是……还是避开她吧!谁让她是明明的师父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免得明明作难。
他想到明明,不知因王一峰之死,明明受到怎样的罪过?不禁自言自语地道:“想也没用,还是先到山顶再说,这次要不是因缘凑巧,服食大量黄耆,般若禅功也无法练到今日的境地,那么这千侧峭壁也就无法攀登了,现在可难不住我了。”
林斌开始向山顶爬去,展开玄玄轻功轻纵巧登,遇见陡直平滑的地方,无处落脚,他就功运双手,指化莲花指,发挥般若禅功与莲花指的合运妙用,十指插人山壁,攀援而上。这一来,他将般若功化人莲花指中,无形中又创出一门绝技,可是他自己尚还不知道呢!此时正是旭日东升,朝霹万缕,映照得终南山一片金光,璀璨夺目,在这美丽的晨曦中,林斌却没心情欣赏这大自然的景致,反而思潮起伏。
他不敢多看这山头的一切景物,更不敢多想许久以前的往事,他一阵狂奔,有如天马行空,快若疾箭。不知跑了多少路程,陡然一座县城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惊觉地刹住脚步,抬头一看天色,正是晌午。
再看城门上写着“洵阳”二宇。心中惊喜自己竟在半日当中走了二三百里。
他昂然走进城门,穿过两条街,看到一家饭店,他即跨步进入店内,随见一个伙计拦在身前道:“你这花子真不懂事,现在正是上客的时候,要讨饭,等会儿再来!”林斌被他一说,惊诧地反问道:“花子?谁是花子,我向你讨饭?我是来买饭吃的呀!”伙计怒道:“你不是花子,你看这一身,头发又长又乱,几年都没梳剪过,一身衣服破破烂烂,不是花子是什么?衣服也没钱买,还买什么饭,别来混充大爷了,快走吧!”
此时几个食客唧唧哝哝地道:“这人要不是长发蓬头,衣衫褴楼,真不像一个花子呢!“嗯!我也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的人,身体又壮,怎么沦为花子的?一定是不学好,唉!现在年轻人都不学好,真是世道大变,人心不古……”
林斌将这些话都听在耳里,征了一怔,低头看看自己,一套衣衫不但破旧,而且极不称身,不禁笑道:“哈哈!花子,我就算是花子吧!”饱经世故的林斌,对别人这种讽言刺语都不放在心上,他转身离开饭店,也离开沏阳城。
他在这一刹那已暗暗打定主意,他要以这身不伦不类的装束再次出世,第一件大事,是再上太湖找三头蛟报仇。第二件事是追回丐帮信符,了结丐帮的一段恩怨。第三件事是找毒蜂毒蝶二人算帐,同时也为武林一伸正义。第四件……他认为做这些事,何必定要衣冠楚楚,假充斯文?他渡过汉水,迷迷糊糊地在山里乱闯,边走边想,他的事情太多了,也太难办了。夕阳西斜,整天他都没吃东西,这时腹内雷鸣,他急急找寻有人家的地方,只见右首约五里外炊烟正袅袅上升,他急步向小村走去。
当他走到村口的时候,那儿正围着一堆人,零乱、惊慌、焦急的叫嚣乱成一片,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两手分开众人,挤了进去。
场中两支大水牛正在角逐,牛角互相抵着对方的头,牛角都插进对方的额头,鲜血涔涔不住流下。虽然都已受伤,可是哪一头牛也不愿放松对方,分明是在作殊死拼斗,四只牛眼红得怕人,像是疯了一样。
两只水牛脚下,躺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似已昏晕过去,一个中年妇人,在距两牛丈余远处,大哭大中道:“放开我……我的儿子要死了……我要救他呀!”两个大汉没命地拉住她,不让她走近水牛,其中一人道:“大嫂,你去不得,连你也会没命的,要是惹疯这两头牛,它会见人就冲,不知要撞死多少人呢!”妇人仍是抢天呼地地哭道:“天啊!你们真狠心,见死不救,儿子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自己去救……”边闹边挣扎着向场中冲去。
两个拉她的大汉,哪容她过去,死挽着不放。
另外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也在一旁急得团团直转,一会搓手,一会顿脚说道:“怎么办?怎么办?完了!我的牛完了。”
一拉身旁另一个满脸焦急的庄稼人道:“都是你的牛,要是我的牛死了,哼!你可得赔我!”庄稼人道:“老爹!我也没法子,我的牛也不能死啊!咱俩的牛都是小狗子牵的,谁知会打起来,你着小狗子,连命都不保了呢!”
老人怒道:“我管什么小狗子,大狗子的,我的牛要紧,要是真死了,你非赔我不可。”
庄稼人像是很识大体,和声说道:“我的牛死了,你赔不赔?没你的牛,我的牛也打不起来呀!”林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暗道:“这件事我不能不管,但是我能吗?这两条牛合起来怕不有千斤的力量?我纵然分不开它们,顶多纵身跳起,伤不着我,可是地下这个孩子,让这两只疯牛一冲,就得死在蹄下。”
林斌正在犹豫不决,那小孩的母亲已开两个汉子的手,冲向场中。别人要去拉,哪还来得及?众人见事情闹得更大了,一阵慌乱,纷纷后退,深伯水牛会向他们冲来似的。
林斌心中急惊十分,双肩一晃,他已将妇人双肩拉住,扶着她退回原处道:“大嫂!你去不得,别慌,我来救你儿子。”
说着将她交给刚才拉着她的两个汉子道:“大哥,烦你两人看大嫂,我去救人。”
妇人在林斌手上仍是极力挣扎,哭着大骂林斌害她儿子,不让她去救自己的亲生骨肉。
两个汉子中一人一把拉住林斌,不让他去惹水牛,忙道:“老弟,你也不能去惹这两只疯牛,太危险了。”
林斌答道:“不要紧,我试试看。”
轻轻一摔,摔开大汉的手,将大汉摔退了五六步,大汉怔了一怔,已见林斌端端正正地站在两只水牛的头边。林斌是如何过去的,谁也没看清楚,大家全被他这意外的动作掠得呆了,连危险也给忘了。
林斌默运般若禅功,劲贯两臂,一手握住一只牛的角,用力一分,硬将二牛分开。林斌这时已变成站在二牛之间,周围的人哗然叫好,声震云霄。
二牛眼前一花,被人拉着犄角一步步地后退,无奈拉住犄角的力量太大,无法抗拒,已被逗得野性勃发,再经众人哗叫,两牛受惊,就要发腿奔开。
这一下可急坏了林斌,刚才他这一手力分二牛,立在二牛中间,拉着不使二牛向前,一方面是他般若禅功的威力,另一方面也是林斌能借力使力,利用两只牛互抵的力量互相抵消,虽然吃力,仍能应付自如。
现在两牛受惊欲奔,周围众人难逃死伤,他绝不能让二牛此时奔走,但二牛已由相抵逐力改为后撤,林斌要拉住两牛,比之分开又要费力得多。
林斌忙大声喝道:“各位,不得嘻闹。”
林斌这一声有如平地春雷,将全场人声盖住,震得众人耳鼓作痛,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全场立即静寂下来。
林斌才又缓声说道:“各位一吵,二牛惊慌狂奔,在下就无法制止了。各位也都够危险,现在哪一位过来,先把地下的小弟弟抱开?”
林斌这一出声,拉牛的力量减弱不少。二牛两边挣扎,将地上尘土踢得漫天飞扬,林斌也被扯得晃了几晃。
所有的人见这情形,谁敢过去抱那小孩?大家只眼睁睁地望着林斌。
林斌急道:“快过来一个人,别怕,有我拉着呢!”
但是谁愿冒这危险?还是小孩的母亲,母子痛痒相连,他连忙过去抱起小孩,飞快地又跑了回来。
林斌此时已累得满头大汗,脸色也渐渐发白,以他武功的造诣,他本可放手纵开,但他为顾全别人的安全,他宁可死命支持,不愿纵避。
好在二牛也因拼斗许久,又经林斌这一推一扯,二牛也被弄得疲乏无力,慢慢地安静下来。
过约顿饭时间,林斌见二牛似已没甚力量,强提一口真气,嘿地一声,一推一按,将两只大水牛双双按伏地上。
林斌这才松了口气,擦擦头上的汗,离开原地。
他这种神力,吓得在场的人目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