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娟放开让鲁婆子去服侍汪太太,汪太太喝了一杯茶这才咳嗽定些,看着黄娟道:“你走,你既然这样恨我,也不用再在我面前服侍了。”黄娟的眼微微垂下才对汪太太道:“婆婆既这样说,媳妇也就告退,只是婆婆,怎么说我们才是骨肉至亲,您又何必只记得外人?”
鲁婆子听到汪太太这话,心里又生起欢喜,毕竟没有白服侍汪太太,没给她白出过主意,汪太太已经大怒,顺势拿起身下的一个引枕就往黄娟那边扔去:“滚,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我、我休了你。”说着汪太太又咳嗽起来,黄娟此时对汪太太举动已经十分失望,看向鲁婆子:“鲁妈妈,您照顾好婆婆。”
看见鲁婆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黄娟的眼微微一眯,也剩不了几日了。见黄娟走出去,鲁婆子这才扑到汪太太身边:“太太、太太,这可怎么办,大爷要去查帐。”汪太太心中比鲁婆子还要心疼一些,这要真查出来,先不说没有了老鲁这房忠心的下人,以后的私房也做不成了,这才是大事。
鲁婆子的哭诉听的汪太太一阵头疼,用手按一下额头:“你别乱了阵脚,怎么说我也是他们的继母,他们也要孝,真不行到时就去寻族长,看这忤逆不孝是什么罪名?”鲁婆子听了这几句,心里顿时十分踏实,但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道:“太太,这……能行吗?”
不到万不得已,汪太太也不愿去告继子忤逆不孝,毕竟这十来年,双方面上都是和乐融融的,可要这断了自己的财路,汪太太想起就一阵阵心疼,鲁婆子看着汪太太脸色又叹了一声:“太太,若真说了忤逆不孝,这家里的产业大爷不能带走半分,可是前头太太的嫁妆,还有前头大奶奶的嫁妆和这位大奶奶的嫁妆也不是少数,这要带走了?”
汪太太觉得头更加疼,按一下头,汪枝前房妻子的嫁妆也不少,整整一百亩地、两百两的压箱银,还有装的满满一匣子的首饰和足有四口箱子的衣衫布料。这都是前头那位去世时候,汪太太以婆婆的身份和那边的娘家大嫂对着嫁妆单子一起点的,又亲自上的封条,说好要留作雨萱和成业两个嫁娶时用。
就算汪家产业全都归到自己儿子名下,光这三份嫁妆,加在一起也不是少数,汪太太想的头越发疼,对鲁婆子道:“也是你家做事不稳当,怎么就给问出来了?说好一百五十两就一百五十两,怎么加了一百两?”
鲁婆子也在心里骂自己的小叔子做事不稳,有些委屈地开口:“太太,这铺面租金总是有个时价的,周围店铺都是这个价,若让伙计们知道这铺面透便宜的租了,到时年底分红时候定会嚷出来,这才说租得是两百五十两。”
汪太太听的更是心烦意乱,鲁婆子辩解完见汪太太这样,忙服侍她睡下。放下帘子后鲁婆子思量一会儿,吩咐丫鬟看好汪太太,自己就往自己家那边走,希望汪枝又被绊住脚,好把家里那些银子藏起来。
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鲁婆子就一阵心疼,早知道当日就不担心自己小叔会全吞了非要把这一半银子放在自己家里了。就那窄窄的屋,这一搜不就搜到了,要知道,下人可是不能有私财的,虽然主人家常闭眼睁眼,但这来势不好,哪会再像平日样容许自家把银子全带走?
鲁婆子一边心疼一边往家赶,刚打开家门就叫了一声,跌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内一切。鲁婆子家是住在后面一带小房里,占了三间,用墙隔了个小院子。此时汪枝正坐在院子里,身边老张站着,两个小厮正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那是鲁婆子最清楚不过的,自己家攒的银子。
此时阳光照在那些银子上面,照的鲁婆子有些眼花,老鲁跪在汪枝脚边,鲁婆子最小的那个女儿缩在屋门口悄悄看着外面这一切,瞧见自己的娘,忙唤了声娘就要走出屋。鲁婆子此时浑身都是抖的,也不知道怎么站起身走到汪枝面前,接住自己女儿抱在怀里就对汪枝跪下:“大爷,求您看在小的夫妻素日勤谨份上,饶了小的夫妻吧?”
汪枝脸色铁青,他似乎没听到鲁婆子的话,只是对跪在那的老鲁道:“我竟不晓得,我家的下人也能有这么多的银子,让你们在我家里,实在是委屈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人不能有私财,包括身体性命都是主人家的,但是一般下人从中赚点银子,主人家都是睁眼闭眼。甚至很多离开这个主人家的时候除让他们把积攒的财物带走之外还会格外给笔路费。除非下人做的太过分了或者主人家要整治,才会清查。擦,怎么感觉像说君臣。。。
☆、34盘问
汪枝声音冰冷;鲁婆子的汗从额头滴落;侧过头看了眼自己的丈夫,见自己的丈夫只是闭着眼不说话。汪枝得不到回答;把身子微微前倾一些:“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汪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你们夫妻从中赚些钱我也能明白;可你们屋里的摆设;身上的穿着,还是这平日的月例,我可有克扣过?”
老鲁平日比鲁婆子还能说会道,但是今日却只伏在地上一言不发;鲁婆子想辩解几句,但一个字也辨不出来。汪枝的声音更冷:“我知道;你心内定是不服的,这家里从中赚银子的人不少,为何偏偏只有你家倒了霉?”
汪枝把手中的账册往老鲁那边扔去:“你这几日都不肯交给老张账册,后来交出的也是改动过的,只有这一份才是你真的账册吧?竟然收回家里的铺面交给自己兄弟照管,老鲁,你当我们全是死人吗?”
铺面铺面,又是这两间铺面,鲁婆子浑身都在抖,这事背后是汪太太,可看着素来和气但今日怒发冲冠的汪枝,鲁婆子知道最后的依靠只有汪太太,此时怎能说出实情,只得哑着嗓子道:“大爷、大爷,您瞧在小的服侍太太这些年的份上,给小的全家留点体面吧。”
汪枝看着鲁婆子,突然笑了一声:“好,很好,鲁妈妈,你在母亲身边服侍这么多年,家里上下哪个不敬你,可你呢?是怎么回报母亲对你的信任的?母亲若知道你在背后做了这样的事,她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你做这些时看曾想到母亲的病?”
一直跪在地上的老鲁抬头说了句:“大爷,太太……”鲁婆子已经打断丈夫的话:“是,大爷,小的确实是糊涂油蒙了心。”糊涂油蒙了心?汪枝叹了口气:“本来我还想着,若是事情不大,也就饶过去,可是这都上千银子了。”
鲁婆子呜咽出声:“大爷,小的知道小的不该这么做,还求大爷饶过小的这次,这些银子小的也不敢再求大爷赏了,小的全家也就离了这里。”说着鲁婆子大哭起来,她怀里的小女儿也跟着哭出声。
老鲁到这时也明白过来,若不供出是汪太太指示,自己一家只怕还能全身而退,顶多就是这些银子全都被主家收了,而若供出背后主使,那自己这家子只怕会被汪太太发落的更厉害,于是闭嘴不说,任由鲁婆子在那求情。
鲁婆子这一哭起来,汪枝就觉得心有点乱,毕竟这些年汪太太病着,一直都是鲁婆子在那服侍,汪枝心里还是有些感激她的。鲁婆子一边哭一边悄悄抬眼去看汪枝,庆幸今儿来的是汪枝,若是黄娟,只怕就不那么好开交了。
鲁婆子心里想着,哭声更加哀痛起来,老鲁也跟着哭出声,汪枝闭一下眼,门外走进个丫鬟,瞧见汪枝在这院里,脚步顿时迟疑不敢上前。老张喊住她:“没看见大爷在这处置事情吗?你乱跑什么?”
那丫鬟脖子缩了下才上前道:“是太太醒了,在那问鲁妈妈呢。”汪枝听到汪太太寻鲁婆子,想到鲁婆子总是汪太太的心腹,这件事还是交给她处置更好些。
想到这就吩咐丫鬟:“你去告诉大奶奶,让她往太太上房去侯着,这边马上就过来。”丫鬟忐忑不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听到汪枝这样吩咐,忙答应一声就跑了。
汪枝这才站起身:“你是母亲的心腹,还是去见母亲看她老人家怎么处置你,老张,带着这两个小厮把这银子还有这账册都收拾了往太太上房去。”老张急忙应是,汪枝往外走,鲁婆子原本听到由汪太太处置又生起一丝希望,等再听到黄娟也要去上房伺候,那丝希望又不见了,只得抱紧怀中的女儿咬牙往前走。
老鲁垂着头跟在鲁婆子身后,心里又是疼又是怒,疼是心疼那些银子,上千两呢,这眼看就要离开自己荷包了,怒是汪太太到现在都没说一个字,亏自己两口子还为她尽心尽力从那两个铺子上给她赚银子。
此时汪太太已经知道了这事,还晓得老鲁两口子要被放到自己这边处置,心里也如猫抓样的,此时称病已经不行,只得让丫鬟搀扶着到了檐下。毕竟有男的下人要过来,总不能让他们进上房。
汪太太刚坐到檐下,黄娟也过来,瞧见黄娟,汪太太眼里闪出怒火,恨恨地道:“你这个……”黄娟正在行礼,听到汪太太这话眉微微皱起:“婆婆,媳妇哪里做错了?此时大爷连证据都寻出来了,媳妇怕婆婆您受不住这个打击,特意赶过来服侍的。”
汪太太把手狠狠一摔:“呸,你还来服侍我,我少受点气就行了。”汪太太这话让黄娟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样的表现,绝不是心腹下人出错后主人该做出来的,就不知老鲁从中截留下来的银子,有多少进了自己婆婆的荷包?
若缺银子,依了汪枝的脾气,只要汪太太开口,汪枝定会竭力供给,而这样做,就是陷汪枝于不义。黄娟看着怒气冲冲的汪太太,轻声道:“婆婆,媳妇方才已经说过,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就该敞开了说。媳妇当日初进门时候,您也说要大家别藏着掖着的。”
汪太太长长地喘了口气,冷冷地看着黄娟,冷笑一声,这样的话只能去骗骗那些三岁小孩。就算自己的儿女,都有些不能说出的话,更何况是继子,这么些年,若不是自己竭力谋划,又示弱称病,只怕老爷一死就被汪枝算计了,哪能有今日情形?
汪太太心中所想黄娟虽不知道,但看着汪太太的脸色,黄娟也知道她心中所想大概不是什么好事?还有她这病,黄娟勾唇一笑,这笑看在汪太太眼里更加不满,转向院门口。
此时同样各怀心事的众人也到了,看见汪太太坐在檐下,汪枝上前几步行礼道:“劳动母亲着实不该,只是这事关了母亲身边人,儿子这才带着他们过来请母亲处置。”鲁婆子夫妻已经跪了下来,鲁婆子看着汪太太道:“太太,都是小的不好,被糊涂油蒙了心,小的也没脸再服侍您了,就求太太您看在小的服侍您这么多年没什么不是的份上,高抬贵手让小的全家出去吧。”
黄娟的眉微微一挑,这个鲁婆子倒真是个有决断的,只是短短一刻就把这错和惩罚想好。汪太太叹了一声,正待顺水推舟答应,就看见老张带着小厮手里抬着东西进来,汪太太的眉不由皱起:“难道说连他们也有不是?”
汪枝笑一笑:“这是儿子在老鲁家房里寻到的,粗看了看,光现银子就有千把两,倒吓了儿子一跳,这么一笔银子,真不算少。”千把两?汪太太眼里顿时喷出火来,怎么会有这么多,算来那两间铺子收回来也不过五年,自己每年从这两间铺子得到的银子也不过就是三四百两,怎么鲁家就得到这么多?
纵然汪太太认为他们夫妻会从中赚些银子,也没想到有这么多,看着汪枝道:“当真?”汪枝接过老张递上的账册:“自然当真,这是一本从老鲁那边翻出来的帐,原来那两间铺子早就被收了回来,而且还是老鲁的弟弟在照管。这些银子,想必就是从那铺子得到的分红。”
说着汪枝迟疑一下又道:“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本钱从哪来的?那两间店儿子也去瞧过,就算不需要出房租,可是置办起货品来,总要两千银子,光是鲁家这里,肯定凑不起这么多的银子。儿子以为,若是他们勾结外人用我们的铺子做生意,这样的人就不该只是撵出去了。”
从家中克扣银子那是一回事,可勾结外人擅自用家中铺子做生意这又是另一回事,那可就是奴背主,要是往官府一送,鲁婆子的汗已经把身上的衣衫汗湿,老鲁也想到这点,看着汪太太一脸乞求。
汪太太还在愤怒老鲁竟从中扣下这么多的银子,哪里去理会鲁婆子夫妻的眼光,听到汪枝这话,想到送官倒也是个好主意,横竖他们也不敢招出自己,刚要点头鲁婆子已经喊出来:“大爷,您不是做生意的人,哪晓得做生意要多少本钱,那两间铺子,南北货店开头只投了七百两,布庄更少,只有五百两。总共一千二百两。”
一千二百两?黄娟开口问道:“一千二百两很少吗?鲁妈妈,你家一个月月例不过三两,一年三十六两,这一千二百两是你们三十多年的月例,你们拿的出来吗?”鲁婆子闭一闭眼,当初这银子自然是汪太太拿出的,后来赚了银子又还到账上,但此时又怎能说出这个实情?
汪太太没想到黄娟抓住这点不放,手不由握紧,老鲁已经开口:“大爷,这铺子确是小的借了小的弟弟名义开的,只是并没有什么和外人勾结。”
☆、35处置
听到老鲁这么说;汪太太的心不由提到嗓子眼上;虽说就算老鲁要咬出自己,自己也能想办法摘干净;可是哪有老鲁把这一切全都抗下去来的好。
老鲁说完就重新沉默,院中再没人开口;风吹着树叶吹过来;黄娟看了眼汪太太这才开口道:“哦,没有和外人勾结,就是和家内人了,我倒想知道;这家……”鲁婆子咬一下牙,拼着全认了;说不定汪太太看在自己家全认了份上还会为自己家说几句话,也好过把汪太太指出来,那时只怕就真逃不了送官的命运了。
鲁婆子伸手把老鲁的手扯一下才闭一闭眼冲口而出:“大奶奶,并没有什么家内人,整件事都是我们夫妻做的,那两间铺子,原本就有这些货物,当时是和上手说了,说拿不出这么多现银子,等以后生意做起来再慢慢还。因着常和他们来往也晓得小的们底细,他们就肯了。”
鲁婆子这话出口,汪太太面上露出一丝放松神情,总算没有把自己说出来而是全认了。这点黄娟是不大相信的,一千二百两银子,也是白花花一堆,要买鲁婆子一家子也能买十几二十回了,哪有商人这么好心?
汪枝觉得鲁婆子这番说辞听起来还算有些道理,转头对黄娟道:“娘子,你看……”松了口气的汪太太已经回神过来,虽然恼怒老鲁背着自己私藏了那么多银子,可是现在他家既被汪枝揪了出来,这些银子也带不走。为今之计,只有赶紧把老鲁全家打发了,才能让自己的秘密不被揭开,毕竟在女儿尚未出嫁,儿子没有成亲的现在,自己还不能和汪枝撕破脸皮。
主意一定汪太太已经开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好,好,我待你如何,老鲁家的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你们两口子百般信赖,你两口子倒好,这做的什么事,活活给我打脸。”见汪太太骂出来,鲁婆子心里放松一些,就是要骂,骂的越厉害越好,这样说不定就能让自己全家被撵出去而不是送官,至于那些银子,现在鲁婆子也没有心情不心疼,伸手掐自己男人一把,就伏在地上呜呜咽咽哭起来:“小的辜负了太太您的信任,真是万死都不能辞。”
他们主仆这一做作,倒让汪枝不好说话,汪太太骂了几句就气冲冲地对汪枝道:“这样的东西,我看着碍眼,你处置吧。”汪枝没料到汪太太有这一说,眉不由皱了皱,黄娟在旁看的心里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