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身子一扭,人就像一阵旋风般消失了,关山月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可是见到她离去身法之速,则又不禁暗自骇然!
司棋笑着挨近关山月道:“老弟!你交上桃花运了,这疯婆娘对你岂仅是一见如故,简直是一见钟情了,只要你能交上她,广寒宫中,你大可为所欲为了!”
关山月脸上一红,琴挑已愠言斥道:“司棋!别胡说八道,人家是代你受过,不过……
关世兄,我看这妮子对你的确是有点意思,你当然不会看上她的,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太令她难堪,广寒宫中除了月华夫人,武功数她最高……”
关山月不禁佛然道:“什么!要我去敷衍她!那可不行,我见了她,就感到恶心,我真不明白你们在捣些什么鬼,平白无故地替我换了名姓!又要我……”
琴挑叹了一声道:“关世兄!请你忍耐一下,更改名姓大概是侍书的主意,请你相信我们是在帮助你,帮助张姑娘,现在无暇细说,日后有机会,我们会对你解释明白!”
关山月愤然道:“别的我都不问了,至少你们该告诉我,月华夫人是个怎么样的人,等一下见到她之后,我也好相机应付!”
琴挑又叹了一声道:“月华夫人是你永远无法了解的一个女人,我只能告诉你她的武功已臻超凡入圣的境界!你明白这一点就够了,我们走吧,再迟夫人可真要生气了,还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入画是个好人,也许她的态度令你看不顾眼,但是她心中的确非常善良,那个人完全是质美而未学!胸无城府……至少你不可以看不起她……”
说完,又叹了一声,然后才举手相催道:“快走吧!夫人的性子很急,叫她等久了,的确不是好事!”
司棋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关山月的衣服,穿过竹林迳行,关山月只觉得他的力气很大,身不由主地被拖着走路,很不习惯,可是司棋拉他时所用的劲道很怪,手在前面,力量却在身后,仿佛是推着他前进一般,使他连挣扎的力量都使不出来。
走出竹林,却是一片很大的花圃,间或也点缀着亭石之胜,花圃后面则是一大片华丽的屋宇,楼阁玲珑,阁前有白玉的门楼,横书着“广寒宫阙”的匾额,旁边则是一幅楹联,以极细的精工镌刻而成!
“嫦娥应悔偷灵药,春花灿烂,秋月明媚,人间天上绵绵恨!”
“天孙无意织机锦,夏荷芳香,冬雪皎洁,碧海青天夜夜心!”
对仗不算工稳,却有着一丝淡淡的寂寞哀愁,关山月正在玩味那联句中的含意,却见峰下那个,叫做侍书的书生,正闪躲在门楼之下,一脸焦灼之色。
看到他们之后,立刻就迎了上来,琴挑见了他,马上摇摇手轻声道:“侍书!我了解你的苦心,不必再说了!”
侍书脸色动了一下才低声道:“我只想尽一点心而已,请你原谅我替你改了名字,那是不得已之举,见了夫人,你只说是我在山下碰到你,引你上来见夫人,千万不可说是为了张……”
琴挑连忙道:“我们都跟他说过了,你不用再吩咐了……”
关山月还来不及作何表示,厅前走出入画,以响亮的声音道:“夫人宣明千里进见!”
目光深注在关山月身上,意思是叫他在态度上要放得恭敬一点!
关山月虽然知道那月华夫人必然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可是要叫他对一个陌生不相识的女人表示过度的谦卑,却不是他愿意做的事。遂满不在乎地一昂头,大踏步向前走去,经过入画身旁时,还听得她无可奈何的一声轻叹!
进入客厅之后,他骤觉眼前一亮。
这所客厅完全像是宫殿的陈设,大理石的庭柱,云石铺地,光可鉴人,在正中用玉石砌成了一方平台,周围用黄金作成短栏,高约半丈余,台前也用白玉砌成九级阶梯,台上安放一张镶满珠宝的座椅,端坐着一个神情雍容的中年妇人,不用问就可知道她一定就是月华夫人了!
那月华夫人望去约莫四旬,头上梳着高髻,身上披着白色的亮缎长袍,脸形长得很美,美中还透出一股庄严,使人凛然而不敢忤!
在她的身后,并肩站定两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服色与入画相似,看来大概就是飞觞煮茗,台左有一个中年男子,神态威猛,黑虬绕颊,作武士打扮,足登长靴,腰挎长剑,则一定是弹剑无疑!
关山月心中充满了傲气,但也为月华夫人的丰度所折,神情上自然流露出一丝尊敬,双手一拱道:“在下明……千里参见夫人!”
他差一点就要说出明驼令主关山月的真姓名,幸而及时地改了口,跟在他后面进来的侍书司棋与琴挑三人也松了一口气!
月华夫人的表情淡淡的没有反应,她身后一个女子却瞪眼喝道:“你怎么不跪下?”
关山月双眉一挑,傲气又发,昂然道:“我为什么要跪下?”
那女子脸现寒霜,刚想发作,月华夫人却突然一挥手轻轻地道:“飞觞!你不要多嘴,他刚到这儿,对此地的礼数还不熟悉,以后再慢慢教他,明千里!你走近一点!”
那女子怫然不作声了,关山月却举步走前数尺,离着台前的石级不到半丈,月华夫人先审视了他片刻,才点点头道:“嗯!人长得很雄壮,侍书说你写得一手好字,刚才入画又来报告说你在剑下斗败了司棋与琴挑,看来你倒是个文武全才!”
声音很好听,却仍带着一股不能侵犯的威严,关山月听在耳中倒有点不习惯,因为他出道江湖之后,一鸣惊人,在龙华会那等的场合下,也没有被人如此轻视过,因此他的态度也不像先前那么尊敬了,傲笑一声道:“在下读书学剑两不成,文武全才之誉实在愧不敢当!”
语气与言词完全两回事,入画连忙道:“明……千里,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夫人说话?”
她差一点把明兄弟叫出了口,可是目中却流露出哀恳之意,大概是请他不要如此放肆,关山月视若未见,依然杰傲地道:“我应该怎么说话?”
入画急得一顿脚,倒是月华夫人笑了一笑道:“入画!你也别管闲事,他这种态度分明是不服气,然而也有不服气的理由,因为到现在为止,你们并没有令他折服!”
这次的口气很和婉,使得入画等男女七人都流露出诧然的神色。
月华夫人笑笑又道:“我这七个侍者都各通一项绝技,你大概已经知道了?”
关山月点头道:“是的!我听说过了!”
月华夫人笑着道:“他们以技而名,我也认为他们算得上人间之最了,可是听说你比他们都还要高明一点……”
关山月经此一说,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谦笑一下道:“这倒不敢当,其实在下只领教过书一项,侍书先生之笔力雄浑,着纸传神,实非在下能望其项背!”
月华夫人用眼朝侍书望去,急得他连忙解说道:“夫人!明老弟不过是火候略欠,然其天才横溢,只须少下苦工,定然超出属下多矣……”
月华夫人这才一笑道:“我说呢!以他的年岁修为,我相信绝不能超过你,不过你一向自许天下书道无双手,肯说出这种话,足见他不会太差!至于司棋与琴挑败在他手下……”
司棋连忙也上前躬身道:“明老弟剑法的确高明……”
月华夫人微笑道:“我不是问剑,那方面你们两人差得很……”
司棋一缩脖子笑道:“琴棋两道我们未及领教,只是听明老弟的谈吐中,可以想见高明……”
月华夫人摆摆手道:“好了!你不必说下去了,我只是有点奇怪,你们一向都不肯下人的,为什么单单对着这一个年青人,未经较量,就自承不如了!”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忽然变为严竣,使得司棋琴挑等人为之一惊,侍书连忙又上前道:
“属下等因为见到明老弟资质禀赋俱为无双之选,所以才急于向夫人引见!”
月华夫人冷笑一声道:“是吗?你们把他说得这么好,我倒有点不相信,弹剑,你跟他对拆几招看看!”
武士装束的弹剑,恭身的应了一声,抽出腰间长剑,剑身泛作淡青,黯不见光,只是形式十分古雅!
关山月怔了一怔道:“我不是来比剑的。”
月华夫人扫了他一眼道:“那你来做什么?”
侍书的脸上连冷汗都急出来了,关山月看在眼中,心知他一定是怕自己说出真正的来意而牵累到他,遂淡淡笑了一下道:“侍书先生请我来结识几位高人!”
侍书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属下凛尊夫人训示!未敢将此地情形多说,只是眼见明老弟人才难得,特地向夫人推介……”
月华夫人哼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你刚才是骗我的了!”
侍书浑身战颤,琴挑连忙道:“侍书并未欺骗夫人,他叮嘱我们在见到明老弟之后,再将此地的情形告诉他,我们已经对明老弟说过了!”
月华夫人这才对关山月道:“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接受测试?”
关山月愕然道:“什么测试?”
琴挑急忙道:“老弟怎么如此健忘,我不是告诉过你,要想在广寒宫中居留,必须要有一技之长,夫人命弹剑与你比剑就是一项测试!”
关山月见他那副情急之状,实在不忍心拆穿他的谎话,遂笑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我没有弄清楚,方才我只听说叫我斗剑厮杀,并没有说明是测试,我又不是来拚命的,无原无故地动刀动剑干什么!”
一张满不在乎之状,月华夫人哼了一声,却没有作什么表示!
弹剑却神色肃穆地抱拳道:“请!”
亮开架式,横剑待敌,关山月见他的姿势,心中不禁微惊,因为这姿势他十分熟悉,那是修罗七式的起手式!
修罗七式是谢灵运得自百里不平的秘传剑法,这个人怎么也会呢?可是对方尚未施展出来,他还不敢断定。
慢慢地亮出白虹剑,照眼的毫光中,他瞥见月华夫人的神色微微一动。
弹剑见他也拔出剑来了,只是轻轻地道:“请明兄赐招!”
关山月为了要证实他的剑招是否即为修罗七式,乃笑着摇摇头道:“不!先生请!”
弹剑并不多作谦让,长剑一举,踏上一步攻了上来。
一点都不差,他用的完全是修罗七式中剑招,这第一招,正是“云惨雾愁”,唯一不同的是剑下并没有愁云惨雾,鬼声咽呜的黑狱景象,只是威力更强!
关山月毫无选择地使出了大罗四剑来应敌,白虹剑下演出“乾坤始定”。
两股剑气交缠在一起,却没有一点声息,片刻之后,才顿然两分!
关山月吐了一口气,心中暗呼侥幸,修罗七式在弹剑的手中似乎比谢灵运更具威力,然而因为未有那种黑云蔽天的情况,使他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剑路变化,而大罗四式是专为克制那些变化而创的,所以他才能挡过这一招!
可是观战的人却不同了,除了月华夫人之外,连弹剑本人也发出一声由衷的喝采!而琴挑侍书司棋入画四人反应尤烈!
静候片刻,弹剑又攻出了第二招,依然是修罗七式中的招式——“搜魂戮魄”。
关山月毫不迟疑地使出“山岳永峙”。
剑气再度厮缠,关山月却不像第一次那般轻松了。弹剑的功力似乎深于谢灵运,强劲的内力将剑势压迫得十分沉滞,幸而“山岳永峙”是一招守式,总算在极度的困难下将那一剑挡过了!
弹剑撤剑后退两步,脸上现出难以相信的神色。月华夫人也无法再维持她的平静了,居然在鼻中轻轻地噫了一声!
关山月略一喘息,忽然抢身进去,白虹剑上锋芒突涨,以极快的速度,连攻出了两剑—
—“旭日东升”与“白虹贯日”。
这两剑都属于攻,却违反了常规!
上次对谢灵运时,他都是等对方发动了,自己才被动应敌!然大罗四式的运用法则也是如此规定,因为这四式都是在静中取动,先克服对方的锐势而钻其隙。
然而关山月却不敢再墨守那成规,弹剑的攻势中似乎无隙可乘,若是等他攻了出来。便只有死定,守不住便会为他所乘!以弹剑的功力,关山月是万守不住的,除非是先他而动,或可图幸于万一!
第一招“旭日东升”是全面进攻,弹剑举手一撩,在身前下一道剑幕,像云层阻遏了阳光,使得关山月的攻势完全化解。
然而第二招“白虹贯日”却是化面为点,而动作又奇快无比,弹剑还来不及作应变的措施,强韧的剑气已钻了进来,刺破了他划下的剑暮。
“当啷”在一声轻脆的金铁交鸣声中,剑身上各激起一溜火花。
关山月退了一步,握剑的手腕酸麻无比,勉强维持住不使剑掉下了,脸上现露出一片惊色!他震惊的不是对方的剑而是对方的功力。
他明明已经刺中了对方的弱点,却不想弹剑在危急之际,居然能再将劲力运用到剑身上,使它变成了一块磁铁,产生出无比的吸引力量,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白虹剑吸引了回来,硬碰在他的剑上。
而且他那柄青黑色的长剑也十分怪异,在白虹剑的利锋撞击下,不但毫无所伤,反而弹射出来,几乎将他的剑震脱了手!
弹剑的神情却不像那么狼狈,擎着那柄黑色的长剑,先往空拜了一拜,然后肃然归鞘,再朝关山月一拱手道:“明兄剑术超凡,敝人不敢言匹!”
关山月不禁愕然,心想照刚才的情形看来,落败的应该是自己,怎么他倒反而认输了,想了一下,忽然记起琴挑曾经明示过,这弹剑也会帮自己忙的,莫不是他在故意相让,不过这让得太勉强了,他不在比剑中示弱,口头上说一声又有什么用呢?这种情可实在不可领,遂冷笑一声道:“先生太客气了,在下的剑未曾脱手,已蒙盛情……”
弹剑苦笑了一下,并未作答,那边的入画已兴奋地道:“明兄弟!真想不到你在剑上的造诣如此高,弹剑自夸他那几手剑法,除了夫人之外,不作第三人想,而你竟击败了他……”
关山月莫明其妙地道:“我击败了他?”
入画格格一笑道:“不错,你应该觉得骄傲,若不是靠着青索剑的神异效能,你那一剑也许会砍下他的脑袋呢!其他姑且不论,至少你在剑法上,足可称为天下第一人了……”
说完之后她又觉得太过份了,连忙补充道:“当然夫人是不在我说的天下人之内……”
补充之后,她还不住地用眼望着月华夫人,深恐这补充未能令她满意,谁知月华夫人却一笑道:“入画!你错了,我或许可以靠着功力胜过他,若单以招式而言,我也许还不如弹剑呢,更别说胜过他了!”
这几句话使得其余的几个人都感到意外,却只有关山月全无所觉,他此刻的注意力全为青索剑三个字吸引住了。
当他在温娇那儿得到白虹剑,连带也听到一点关于剑上的知识,除了白虹剑外,还有紫郢青索两枝剑,神效在白虹之上,想不到这青索剑竟会落在弹剑手上……
那么刚才自己那一招白虹贯日,的确是使得对方无法招架,弹剑之所以能够幸脱于剑下,完全是由于青索剑之故,无怪乎他慨然认输了……
月华夫人这时已满脸含笑道:“明千里,从现在起,你就算是广寒宫中的一份子……”
关山月闻言一怔,连忙说道:“不!我……我不能……”
月华夫人笑着道:“你什么不能?”
关山月想了一想,道:“我不能充作夫人的侍者……”
月华夫人点头道:“当然了!我知道你博学多才,一个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