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非 常（炫…书…网）深刻；他的皮肤很白，嘴唇却有些失血，带着不太明显的胆怯或是紧张注视着人群。
这似乎羞怯似乎纯净的美——
人们已经再次安静下来。
年轻人朝人群微微鞠了个躬，姿态优雅，眼睛自然地合上又睁开，却似乎很是拘谨。
如果说这是个极荣耀的事情，那他的脸色一点都没有显出与荣耀相称的喜悦或高贵。
他的胆怯越来越明显，甚至有些惊惶。
他的蓝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更淡了。
两个白裙女子带着他登上高台，来到十字架前。
年轻人扫视了一眼十字架上的血痕，静默地待了一会儿。然后他摊开瘦长的身躯，两手与十字架两臂贴合。
他看上去如同风中瑟瑟颤抖的树枝。
那个女子用红色的丝带将他固定在十字架上。
人群再次分开，两名手执钉和锤的白袍男子走到台下，一名黑衣牧师紧紧相随。
牧师开始祈祷，人们纷纷低下头，小声地随着他念诵。
牧师转过身，给了那年轻人一个鼓励的眼神。
人群的第一排，站着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男子，也对那年轻人投以安慰与激励的笑容，并不时地点点头。
年轻人喉结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并没真地开口。
执锤者走到十字架前。
年轻人微微闭上眼睛，任命地张开满是冷汗的手掌。
执锤者将长长的钉子对准他的手心，举起锤子——
叮！
声音并不响，也并不清脆，甚至不足以淹没那年轻人压抑在喉中如同受伤的小兽般的哀鸣。他的眉毛紧紧皱起，头努力上仰，雪白的牙齿紧紧扣着下唇。
叮！
叮叮！
执锤者的动作快了起来。
暗红色的血液如同泉水般，从年轻人的手掌涌出，流过他的五指，淹没钉尖，溅到执锤者白色的长袍上。
年轻人再压抑不住，发出类似哭泣的呻吟。
他的牙齿紧紧扣着下唇——
他的牙齿——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陆子翔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年轻人两侧的虎牙骤然伸长，成为尖利森白的獠牙！
暗红的血液飞溅！
陆子翔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娜娜的手指攥起，倒退一步，然后再次迈步向前。
人群中已经响起了惊恐的呼号声，两位执锤者仍下锤子，踉跄着后退，几乎从高台上滚下来。白裙女子早冲下台，站在牧师身后。牧师目瞪口呆，几乎说不出一个字。
人群的呼号中，一个词越来越明显——
“吸血鬼！”
吸血鬼？
陆子翔猛地一怔。娜娜只是绷紧了肩膀。她仰着头，眉头皱着，双唇紧闭。
白色的百合被混乱的人群践踏在地下，满地花瓣飘零破碎。
人群在推攘，在叫喊，在咆哮。
“他是吸血鬼！”
“他亵渎了神！”
“把他赶下来！杀了他！”
高台上年轻人猛地挣脱了尖利的钉子，跪倒在十字架下，四处都是他暗色的血液。他垂着头，长长的棕色卷发盖住了他的脸颊；他握着双手，肩膀在不断颤抖。
“杀了他！”不知从何处，又传来这样一声呼喊。
人们从恐惧变为愤怒，小部分的人后退，更多的人拥上前去。
“杀了他！”
“杀死吸血鬼！”
叫声越来越大，愤怒的人越来越多。
一小队保安从外围跑过来，却进不了人群。
不知是谁带头，人们开始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向那个年轻人：饮料瓶、包装袋、石子……
那年轻人徒然躲闪。长发依然遮着他的脸，看不到表情。
突然，有人抢到了执锤者的锤子——
那人把锤子用力抛起，直指年轻人的脑袋！
锤子在阳光下倏然闪烁，年轻人猛地抬起眼——
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里充满惊讶。
陆子翔手臂一震，下一刻，已经跃起在空中！
叮！
长匕首与锤头相碰，锤子的抛物线立刻被改写，高高飞起旋转着，准确地落向人群之外。呼啸风声清冽而过，陆子翔的匕首已经收回身前。
那年轻人还没有回过神来，陆子翔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
他抱着臂，一手捏着匕首柄，皱眉注视着人群。
不少人揉了揉眼睛——刚才他们只觉得像是有条蓝色的闪电跃过，那黑短发狭长眼眸的男子已然站在了高台上，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
“你们，”陆子翔叹了口气，对着惊呆的牧师和工作人员们说，“他要真死了，你们负责么？”
不远处娜娜这句话听得清晰，不禁微微一愣。
陆子翔狭长双眼中的眸子漆黑，迎着阳光，却像黑色的宝石般明亮灼目。
他的头发杂乱，面庞倔强，站得却正直凛然；他的身材修长匀称，在那高台上，如一个天生的守护者，保护着无论什么他想要保护的东西。
娜娜在人群中，在高台下，仰脸看着他。
前排的牧师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对人们说：“大家不要激动——”
然而他的声音太小。人们持续地喧嚷着，杂物的抛掷只暂停了一小会儿，很多人开始转移攻击目标。
“那个人是谁？”
“他为什么帮着吸血鬼？”
“他也是吸血鬼！”
“我们要求检查他！”
那在流血的年轻吸血鬼，突然拉住陆子翔的衣服下摆：“你——你不要管我了——”
他缓慢地站起身，淡蓝色的眼睛渐渐充血，张口，不知名的语言突然开始念诵——
陆子翔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你白痴么？”
吸血鬼愣住，随即挣脱他。
“不要念！”陆子翔喝道，“你现在施法术的话，就真的成为犯人了！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吸血鬼眼中红光一闪：“我是吸血鬼，这就是最大的错！”
“白痴！”陆子翔骂道，“自欺欺人故作清高么？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么？你的父亲还在下面看着你！”
吸血鬼一怔，收起獠牙，慢慢调转视线，望向台下那个衣着华贵一脸痛心的中年男子。
“……爸！”
那中年男子嗫嚅了一下，突然张开双臂：“孩子！不要做傻事！”
人群再次沸腾。
“都是他养了那个吸血鬼！人类的叛徒！”
“把他们一起抓起来！”
“那个黑头发的是什么人？”
“把他们抓起来！”
失控的人群汹涌地扑向高台，开始拆支架。支架本来年代就久远，又是木结构，抗击打能力并不强。陆子翔被一阵猛烈的摇晃震得单膝着地。他本就对这桩闲事很不爽，此时腿上的伤痛让他有些着恼——
哪有这么疯狂的民众！这吸血鬼根本什么坏事都还没做过！又不是他自己愿意来钉十字架的！
他正要呵斥近旁的人，高台却猛地坍塌，扬起一片浓重的灰尘。
他和那个吸血鬼狼狈地落在一堆废墟里。十字架摇晃着向他们俩倒过来，他不顾手臂的伤，顺着眼角的余光，硬生生地接下了那沉重的分量。
“唔！”
他只来得及痛呼一声，便看到周围的人们面目扭曲地扑上来——
“让开！”
一声清亮而干脆的高喝。
少女的声音拔得很高，像是努力加入了很多威慑力。
陆子翔放下护头的手，正看到娜娜分开人群，站到了他们前面，面对着人群。
“你们不要乱来了！这位——”她指指那头发杂乱黑眸极亮的男子，声音里透着凛然的骄傲，“——是我的骑士！”
娜娜带着银手链的右手平执着剑状光系魔杖，缎子般的美丽卷发撒落肩膀，纯白披风在风中飞扬。
八。契约
八．契约
“你们不要乱来了！这位——”娜娜指指那头发杂乱黑眸极亮的男子，声音里透着凛然的骄傲，“——是我的骑士！”
她带着银手链的右手平执着剑状光系魔杖，缎子般的美丽卷发撒落肩膀，纯白披风在风中飞扬。
那样的身姿，陆子翔一瞬间觉得熟悉。
至于娜娜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倒并不理解。
人们形成了一个小的包围圈，却迟迟没有再踏向前。
不知谁突然说：“他没有立约信物！”
嗡嗡细语又开始响起。
牧师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这位小姐，他不是你的骑士。他没有信物。”
娜娜沉默了几秒钟，回答说：“我打算与这位骑士立约，但还没进行仪式。”人群的细语声更大了些，娜娜突然提高音量：“我，要与这位骑士在此订立契约！”
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娜娜转向牧师：“请您见证，好么？”
牧师似乎困惑，但只是点了点头。
娜娜转过身，面对着陆子翔。她面无表情，只是嘴唇抿得紧了些。她解下手腕上的银链，轻声对他说：“骑士……请单膝跪地。”
陆子翔一愣，但见她表情严肃，丝毫不像在开玩笑。他照做了。
娜娜垂下头，细致地将银链系在陆子翔脖子下的第一颗纽扣上。她的头发从肩头滑落，盖住他的眼睛，有绸缎般细腻的质感拂过。
陆子翔的眼睛睁大了些，漆黑得有些失神。
娜娜再次站直，抬起弧线优美的下巴：“骑士……请给我你的剑！”
陆子翔稍微迟疑，便把匕首柄放进娜娜优雅平伸在腰侧的小手。
他的手缘轻触到她冰凉的手指。
娜娜令人不易察觉地吸了一口气，握住长匕首——那匕首对骨架很小的她来说，更像把短剑。她有一张娃娃脸，握着武器的身姿却凛然，下巴微扬；在一片废墟中，她一尘不染，那么专注，隐约给氛围增添了圣洁与高贵的感觉。
一旁的牧师情不自禁地严肃了表情，以一种郑重其事的声音宣布——
“仪式开始。”
娜娜将匕首尖稳稳落在陆子翔的左肩上。
陆子翔倏然抬首。这一幕莫名地熟悉，他的心底急速涌过不知名的情愫。
“以你的荣誉起誓，骑士陆子翔，请跟着我念——”娜娜的脸颊泛红，虽紧张却带有十足的高贵与傲气，她平稳而熟练地念诵着亘古咏叹的立约誓言：
“我以我的荣誉与生命，在此立誓——”
陆子翔扫了一言围观的人群，心一横，沉声复述：“我以我的荣誉与生命，在此立誓。”
“我将成为这位光系巫师的忠诚伙伴、不二盟友，成为她的骑士——”
“我将成为这位光系巫师的忠诚伙伴、不二盟友，成为她的骑士，”
“我将不离不弃，以我的剑捍卫与守护她神奇的术法——”
“我将不离不弃，以我的剑捍卫与守护她神奇的术法，”
“代替她承受诅咒、劈开荆棘——”
“代替她承受诅咒、劈开荆棘。”
“我将信守此约——”
“我将信守此约，”
“直到河流干枯，星辰昏暗，大地纵裂——”
“直到河流干枯，星辰昏暗，大地纵裂。”
“直到我的荣誉与生命，都成为天上的星辰。”
“直到我的荣誉与生命，都成为天上的星辰。”
娜娜将匕首从陆子翔的左肩移至右肩，大声说：“我将接受此誓言，将我的能力与光荣赠予骑士陆子翔。”
语毕，她双手捧着匕首，示意陆子翔接过。
微风中少女的淡紫色眸子加深，周身散发出淡得发白的紫色光芒；侧影英挺的骑士伸出双手，稳稳接过象征誓约的被紫芒笼罩的武器。
仅仅在不到一刻钟前，那骑士还是人们攻击的对象；现在，他的脸颊、他的身形似乎在光芒的轻抚中，莫名地成为了誓约、荣誉、守护等许多神圣字眼的象征。
人群鸦雀无声，甚至那年轻吸血鬼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牧师最先反应过来，转向众人：“仪式完成——让我们祝福这位骑士吧！”
陆子翔站起身，表情仍然有些困惑。
人群的戒备慢慢松动。这立契约的仪式就好像有一种天然的魔力，约束着人们的怀疑。
零碎的不确定的声音从人群传出：
“祝福你，骑士！”
只需要这么一个号召，更多的人便迅速地加入这个行列。
“祝福你！”祝福的声音突然变大，混杂着许多人的嗓音，此起彼伏。
年轻的女孩子们在人群的外围，她们最多愁善感却又最善良，甚至不讨厌那看起来孤零零的俊美的吸血鬼；她们最自然地笑着冲陆子翔挥手：
“祝福你！”
“祝福你，英俊的骑士！”
“帅哥，祝福你！”
陆子翔假装没听见，只微微点了点头。娜娜的眼神凌厉地扫过，却没有人注意到。
人群外围的一个长袍马尾男这时开口对身旁的女伴说：“我觉得这场景很眼熟，让我想起近28年前艾米利亚与唐——”
纳奇冷冷看他一眼，不带感情地打断他：“你年份记得真清楚。但是请允许我提醒你，记者先生，你那时才刚出生不久。”
阿连握着手抬头笑了声：“哈！”
纳奇接着说：“你从八卦报纸上看来的东西，请不用特意告诉我。”
阿连用力摇头，马尾飞扬了起来发丝拂过脸颊，神色却精明极了，他冲着纳奇的脸摇着一根手指——
“我说的，那可都是史实。”
城市治安官终于让他的手下们进入了人群。那吸血鬼站在阴影里，一直没有出声。卢比斯勋爵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小声地说着什么。
人群在治安警察和场地保安的共同努力下，开始散去。
陆子翔把剑放回腰间。娜娜半侧着头，突然小声说：“刚才的仪式，你不喜 欢＇炫。书。网＇的话，可以不必当真。”
周围人已散开，并没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陆子翔淡漠地瞥了一眼吸血鬼父子，问：“什么意思？”
娜娜依旧不看他，轻声回答：“我并没在契约中说明我的名字。你仍然是个自由的骑士。待会儿把手链还给我。”
“送出去的东西，这么容易就能收回么？”
娜娜抬头，淡紫色眸子里满是不解。
陆子翔的回答依然淡漠——
“既然你帮我脱困，我显然不能假装不知道。”
“什么意思——”
“银手链还你也可以，但我可没有毁约的打算。”
“你——”
黑发男子的眸子漆黑，迎着阳光怠惰地眯起，有丝说不出的冷淡。
他的话清晰地传入娜娜的耳中——
“反正在我眼里，世界上只有两种人。”
娜娜愣愣看着他清瘦却刚毅的侧脸，不由自主地问：“哪两种人？”
那回答却让她一下子拉长了脸——
“就是跟我有雇佣关系的人和没有雇佣关系的人。你请我吃的饭，算是佣金。”
那男子万分严肃正经地说着这句话。
娜娜冷着脸转过头，答：“哦，原来是这样。”却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岔气声。
她一抬眼，恰看到陆子翔上扬的嘴角和弯起的细长眉毛。
陆子翔的心情不知为何，突然特别地好。他凑近娜娜，声音清晰——
“世界上确实只有两种人——”他的眼睛亮得燃起温暖，却依然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对我来说，就是不值得我努力保护的人——”
看了眼娜娜疑惑的大眼睛，他又站直，轻声继续：
“——以及值得我去努力保护的人。”
声音很快弥散在空气里，如同不曾存在过。
陆子翔的表情回到了那漫不经心的状态，如同刚才那人不是他一般。
娜娜微微发愣。这句话在她脑海里深深刻下，很久以后——久到她自己都没有料到——都依然清晰，就像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