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容违背的威势。
紫煞身体一僵,看一眼风凌雪,心底里涌出一股寒意,他的目光冰冷,暗夜般的眼底闪过寒冰利剑,连忙回了一声:“是——”仓皇离开营帐,四名武士紧随在她身后。
两名士兵将饭菜摆上桌,宋清瞳已经上前扶住风凌雪,“曼卿,你怎么自己过来了?”说话的同时,心中微惊,他手掌很凉,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面色更加苍白,呼吸显得微弱,他的伤情加重了?宋清瞳的心不由绷紧。
风凌雪长目注视着宋清瞳,眸光越发灼亮,温柔一笑:“我没事,可能是因为近日赶路休息不好。”
一时间三人坐下来用饭,士兵皆已退出帐外,宋清瞳眸光一闪,问:“曼卿,你可想好对策?等会到了两军阵前,我们该如何脱身?”
风凌雪长目微眯,沉吟道:“目前,只能寄希望于冷君邪,但愿他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将这场仗打起来,我们才好趁乱脱身。”
宋清瞳闻言缓缓颌首,他同自己想的一样,她只能希望冷君邪不必在意自己的生死,同庆王奋力一搏!
天空阴霾,云层低沉,江上风急。江水湍急起伏不定,水浪嘶吼拍打着石崖,发出咆哮般的震耳声响。
宋清瞳和风凌雪立在船头附近,澄观站在宋清瞳身侧,三人周围站立着一百多名军容整肃的士兵,皆手中握刀,士兵前面是两排弓弩手,手中弩箭已经箭在弦上!
战船平稳快速行进,宋清瞳望向江面,战船连天一眼望不见头,每艘战船都保持了十余米距离,不由暗暗蹙眉,若想从江上逃脱,看来是要有一场硬仗!
船舱的门打开,风凌宇开完战前最后一次会议,率领众将领走上甲板,风凌宇问负责瞭望的士兵:“还有多远?”
士兵回道:“距敌军营盘不足十里。”
风凌宇勾起唇角,吩咐:“前方船只退后!”
士兵领命,吹起号角,在三声沉闷间断的号角声中,战船前的船只向战船两侧撤去,前方豁然开朗,远方苍茫一片,对面江岸附近,数不清的船只整装待发,远远望去如同隐藏着千军万马,显出腾腾杀气!
风凌宇步履沉稳,不疾不徐走到宋清瞳身旁,沉声道:“本王能否横渡长江,还要看五皇嫂的本事。”
宋清瞳默默听着,目光望向远空,天际云层微开,天光似乎即将放晴,可是仔细看去,却是飞卷的雪。
风凌宇看一眼眺向远方的风凌雪,勾起唇角,声音压低:“本王劝女皇陛下合作些,否则不但女皇有性命之忧,靖王也会给你陪葬!”说到最后如同耳语,声音冷凝到极点。
风凌雪凝眸望向北秦阵营,营寨里开出来数艘战船,呈一字型排列,正中一艘巨大的战船上,身穿深灰色战袍的冷毅男子,手扶着船舷,正向这边望来。风凌雪眸中明灭莫定,冷君邪对宋清瞳的感情他是有信心的,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必须做好两全准备,袖子里的手捏着一组银针。
两军主战舰开出阵列,相距不足百米,两军士兵皆蓄势待发。
风凌宇立在船头,向对面喊话:“冷君邪!本王的书信你已看过,若放本王的军队通过长江,你的女皇陛下,本王可以还给你,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冷君邪剑眉紧皱,眼睛紧紧望着对面,船头附近,挺立着一抹杏黄色的纤柔身影,疾风将她的衣袖发丝吹得飞扬而起,伴着漫天雪舞,若是忽略周围剑拔弩张的兵将,这样的画面是唯美的,可是如今看上去却透出惊心动魄!
江上风凉,她穿得这么少,会不会觉得冷,心中不由一阵疼痛,若非他一念之差,她便不会亲自去救云瑾,也就不会发生那些不测,说到底,都怪自己。可是现在两国交兵,他若放庆王渡江,北秦离亡国不远。
南朝的战船在向前行进,很快跃过警戒线,若是再接近,弓箭便失去效用,津渡难保。
宋清瞳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冷君邪,他不要让她失望,即使他现在发动攻击,她也不见得会死,余光看一眼风凌雪,他是南朝人熟悉水性,她事先已跟澄观讲好,一旦打起来,他们就跳水逃生。
南朝的战船还在靠近,冷君邪深深注视着宋清瞳,她看起来异常镇静,目光里带着深切的寄予,他看懂了,手紧紧握住船舷,横下心肠,她若是从水中逃生,他会跳下去救她!
吩咐弓箭手:“射庆王!”
一时间北秦的战船上弓箭齐发,排山倒海般射向风凌宇,宋清瞳早已拉起风凌雪足尖一点甲板,掠向船舷附近,身后寒气袭来,两员南朝将领手举长刀砍过来,宋清瞳连忙闪身避开,风凌雪手指一弹,二人的手再也抬不起,然而,更多的刀枪刺过来,南朝士兵一拥而上堵住了出路,澄观抄手夺过一把长枪,长枪舞动横扫一片,宋清瞳趁机拉起风凌雪跳出圈外。
此时喊杀声震天,南朝战船箭弩齐发,行的快的战船已经靠近北秦战船,南朝士兵跳上船只,开始近距离搏杀,情况对北秦不利,但是,即便这样,北秦军队依然保持严整,队列丝毫不乱。
冷君邪恨不得飞到对面的战船上,一面命士兵快开船,一面焦急地望向宋清瞳,宋清瞳周身被汗水打透,她一个人面对这么多士兵已经吃力,还要时时顾及风凌雪,余光见冷君邪的船只越靠越近,她只要再坚持一分钟,她们就能获救!
然而,就在这时,风凌宇飞身形跳来,横刀冷声道:“宋清瞳,本王警告过去你!”举起长刀劈头砍下来。
宋清瞳连忙举刀一挡,只听噌棱棱一声,宋清瞳觉得虎口一痛,手中的兵刃脱手而飞!风凌宇勾起唇角,大刀挂着罡风再次扫来,宋清瞳心中一惊,躲已经躲不开了。
冷君邪望着眼前的一幕,心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整个人傻掉一般,瞪着眼睛一动不会动,他没注意,对面战船上,一个瘦小的男人搭上弩箭,手按动绷簧,弩箭刷地直射向胸口!
一名北秦士兵大喊:“元帅小心!”
冷君邪清醒过来时,弩箭已经没入胸口!然而他的目光仍然一瞬不瞬注视着宋清瞳的方向,风凌宇的刀在砍到她的一刹那猛然停住,然后,风凌宇转过身看向自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冷君邪双目充血吐出一口鲜血,众将上前扶住,冷君邪抬起手,然而,目光触上宋清瞳,手抬至一半无力地垂落。
风凌宇高喝道:“众将士听令,今日拿下津渡,本王重重有赏!”
☆、第105章 识破
喊杀声潮水般响起,南朝的战船全速前进,火弩射向北秦战船,甲板上处处都是火光,不少南朝士兵已跳上北秦战船,此时,冷君邪已经昏厥过去,两员副将见大势已去,指挥战船依序撤离。
宋清瞳呆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呼吸间嗅到的是浓烈的血腥味,心空空荡荡,泪水缓缓流过面颊。她不知道这场战争是怎样结束的,只听见惨叫声不绝于耳,战船上的士兵死伤不计,尸体滚落江中,江水染成殷红的一片,满眼都是血色,甚至染红了漫天飞舞的雪。
身体落入温暖的怀抱,雪白的衣衫占满视线,洁净的颜色似乎可以涤荡世间的污浊,宋清瞳软软靠在白衣怀抱里,眼皮沉重地阖上。
只差一点!如果,她的动作再快一些,就可以摆脱那些士兵,跳下江水,如果她没有硬接下风凌宇砍过来的刀,而是选择闪身躲避,或许可以争取一些时间,可是,没有那些如果,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
她不想成为冷君邪的负累,她一直在努力,可是她的力量微不足道,不但没有帮到他,还连累他中箭,那支箭射在他的胸膛上,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不会的,精卫营里的军医是东方瑞从御医中精挑细选的,他一定不会有事!
脑子里不停思考,似乎只有这样,心才不会感觉到痛,厮杀声在逐渐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宋清瞳倏然转醒,入目的是天青色的床幔,感觉嗓子眼直冒烟,翻身坐起来,凉风灌进被子里,身体不由打一个寒噤,连忙拢住被子,雪后气温会下降,只是,为什么感觉冷了许多。转过头看向房间,窗前的桌子上亮着一盏油灯,油灯旁趴着一个光秃秃的脑壳,他平安无事便好。
余光看见床前不远处的矮桌上,放着茶壶茶杯,宋清瞳伸手去够,手快要触上时,窗前传来窸窣的声响。
“瞳姐姐?你醒了?”澄观惊喜的叫道,旋风般来到床前,端起茶杯递到宋清瞳面前。
宋清瞳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澄观又为宋清瞳倒满一杯,这回宋清瞳喝下去一半。觉得嗓子好了些,目光看向澄观,“我们现在在——”宋清瞳只说了一个开头,发觉声音暗哑难听,不由一怔。
澄观知道宋清瞳要问什么,快速垂下眼帘:“瞳姐姐,你别管那么多,你病了,快躺下吧。”说着,双手按住宋清瞳的肩头。
宋清瞳的身体纹丝没动,注视着澄观问:“你告诉我,我们在哪里?”
澄观的嘴唇掀动了一下,精神低落地说:“瞳姐姐,我们现在在荆川府衙。”
宋清瞳闻听心不觉一沉,荆川是北秦临江的军事重地,这么说南朝军队不单横渡了长江,还一举攻陷临江的城镇。
澄观的眼睛里盛满心疼,安慰道:“瞳姐姐,你睡了两天两夜,北秦的大队人马很快就到,你放心吧。”
宋清瞳眼睑低垂,北秦的军队来了又能如何?眼下她在风凌宇手中,除非北秦不顾她的死活,否则毫无胜算。
“阿——云瑾呢?”本想问冷君邪,可是话到唇边,却改了口,她怕听到他的噩耗。
澄观道:“前晚云先生把你安顿在府衙里,就离开了,这两天一直行色匆匆,现在在熬药呢。”
宋清瞳沉吟着不语,那日若非护着风凌雪,她完全可以跳入江中逃生,今日的结局她不后悔,可是心中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澄观见宋清瞳好一会儿不言语,目光闪了闪,皱着眉头说:“瞳姐姐,那天在战船上,我看见云先生的袖子里闪了一下,那两员大将手中的刀就掉地上了。”
宋清瞳快速看一眼澄观,在她心中也一直在怀疑,但是她不愿意深想,即使现在澄观这样对她说,她还是不愿去想,“阿观,那日大雪纷飞,也许是你的眼睛晃花了。”
澄观嘴巴撇起来,“就算是我看错,难道湛大哥也会看错?”
宋清瞳一愣,问:“湛大哥是谁?”
澄观笑起来,回答:“就是湛卢啊,瞳姐姐派他来找阿观,后来他在南朝找到了我,那时你刚刚被风凌宇挟持,就是他告诉我阿姐在皇宫做侍卫,要我接近她,而他混进了南朝军营里,那日也在南朝的另一艘战船上。”
宋清瞳不由颌首,欣慰的同时,忽而想到云瑾,心中不觉一痛,这世间可以为她疗毒的人凤毛菱角,以云瑾的功力应该是可以的,那晚她失去意识之前,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军营里守卫森严,他住的帐篷与她毗邻,所以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第二天,他的身体显得很虚弱,伤情加重,如果那日是他为自己疗毒,就可以解释得通,可他不是吃了化功丸了吗?那粒丸药先是被她夺来,随后又落到淑妃手中,难道是在那时被调包!?
如果他没有吃化功丸,那么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她看得出失火那晚,当他以为自己已死时悲痛欲绝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显然他不会害她,但是,因为他的袖手旁观,也帮助了风凌宇横渡长江!他是想她灭国?正如他抛出圣雪令,灭国,拿人!原来,他一直没有放弃!他也许是爱她的,可是他的爱却要毁灭她周围的一切,那么这样的爱她无法接受!
宋清瞳从头上抽出凤头簪,从里面倒出仅剩的五粒还阳丹,将丹药收入袖子里,双手握住金簪,运内功使尽全力一掰,金簪“咔吧”一声断为两截,将断掉的簪子递给澄观,沉声说:“阿观,把簪子交给湛卢,让他转交给楚天墨。”
澄观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瞳姐姐把好端端的簪子给弄断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在荆川府衙后院的灶房里,风凌雪坐在矮凳上,手摇着蒲扇,面前的炉火烧得更旺,炉子上放着一只药壶。在他身侧恭立着一个黑衣人,黑纱罩面,只露出一双闪动着精芒的眼睛。
“他怎么样了?”风凌雪的声音里显出几分疲惫。
黑衣人回答:“前日服下主上命人送去的药后,今早醒过来,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风凌雪微微舒出一口气,如果冷君邪因此丧命,他就再也无法面对宋清瞳,那日在战船上,风凌宇的刀砍向宋清瞳,他明知道这只是假象,风凌宇真正要对付的是冷君邪,可是他仍然禁不住紧张,眼睛不由自主盯住风凌宇的刀,手中银针随时准备发出。
那时,他已经想到冷君邪会有危险,若是放在平时,他可以一心二用。可是之前他为她疗毒耗费真气,加上伤势转重,没有办法照顾到冷君邪,冷君邪中箭,她哀痛欲绝的样子,令他的呼吸为之一窒。眼睁睁看着她在他怀里晕过去,他忽然产生出一股悔意,这也给他敲响警钟,即使他要对付楚天墨,也一定要保全好她在意的人,但是,她似乎也在意将士们的生死,那么,他还能继续下去吗?他现在开始犹豫。
“战况如何?”
“北秦军队连弃三座城池,目前据守在通往京城的要道通州上,上官潋月调集军队正往通州赶来。楚天墨在北面拒敌辽军,待平息战乱后,便会率队赶来通州。”
风凌雪闻言沉吟,他的最终目的是楚天墨,当然他不会要楚天墨的命,他只是想令她的心远离楚天墨,再坚持一下,用不上半个月,到时候他会助她击退风凌宇的大军,甚至将南朝收入囊下!
“萧煜背叛离宫,擅自攻打北秦,传令给他,他若撤兵,本宫主饶他一命。”
黑衣人领命离去。
风凌雪又扇了一会儿炉火,拿起垫布,掀开药壶的盖子,瞧一眼药汁熬得差不多了,端起药壶,将浓黑的药汁倒入瓷碗里,端着碗站起身,白衣飘摇间,出了灶房。
走进院子,推开房门,房间里的光线显得昏暗,澄观坐在床边,她依然平卧在床上。风凌雪步履放轻,端着药碗走到床前,澄观站起身,小声说:“瞳姐姐,我去熬粥。”说完,快速瞟一眼风凌雪,闷头出了房间。
风凌雪坐在澄观坐过的位置,长目看向靠坐在床头的宋清瞳,她的面颊消瘦下去,眼睛有些空洞,心不由疼起来,若是他做的这一切,换来的是她的痛苦,那么即使有一天他达成所愿,他真的会开心吗?
“瞳瞳,我打探到,冷君邪已经度过危险,你不要太担心。”
宋清瞳闻言,羽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这个消息对于她而言无疑是喜讯,可是在战场上殉难的将士,有很多坠落江中,尸骨无存,他们又是何其无辜,难道他就这么想让她国破家亡,搭上这么多性命也在所不惜?缓缓抬起眼帘看向风凌雪,他的面容有些憔悴,神情里写满了倦意,她知道,为她疗毒耗损元气,心绪变得复杂。
风凌雪眸光闪烁,她的面容安详平静,眼睛深沉得宛如一池幽潭,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表情,她在看着他,可是她的目光却似乎透过他,看向遥远的地方,风凌雪的心不由绷紧,她发现了?不会!淑妃是他隐在风凌云身边的棋子,他做得很隐秘,瞒过了所有人,她不会看出来。唯一的一处漏洞是他为她疗毒,这也没什么,只要他不承认,她也只能是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