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和?呵,雪如来在京城兴风作浪,根本没有把朕,没有把北秦放在眼里,只要朕一息之气尚存,就要同雪如来斗到底,绝不低头!”
云瑾长睫微微一颤,不再言语,大手紧紧握住宋清瞳纤细的腰肢……
转过天来,宋清瞳坐上御座时,腰背感觉微微发酸,昨晚云瑾手上的力道有些大,床板也硬了些。
兵部尚书陆谖出列禀告:“启禀皇上,今日一早,荣贵君将绘制好的地图送到微臣手上,微臣已派轻骑去追李将军,估计掌灯前便可追赶上。”
宋清瞳颌首,一大早太监过来禀告,冷君邪一夜没阖眼,连夜赶制出北疆地形图,这个时候冷君邪大概睡下了吧。
林况稳步走到殿心,禀道:“皇上,昨夜收到飞鸽传书,靖王殿下渡江时,船不知何因沉没江底。”
此言一出,大殿上立刻炸开了锅,宋清瞳的心几乎停止跳动,身体不由自主前倾,匆匆问道:“靖王他人怎样了?”
林况回道:“今早又收到消息,临近州县的官员已经命人连夜打捞沉船,但是江上风浪很大,目前什么也没有捞到。”
宋清瞳的心不由一凉,虽然她怀疑风凌雪藏匿离宫乱党,但是并没有证据,况且他救过自己的命,出于哪个角度她都不希望他有闪失,到底是谁干的?是上官潋月?!
陆谖道:“皇上,虽然靖王并非在我国境内遇难,但是南朝很有可能会在靖王身上做文章,所以我国要早作打算,臣以为应该调兵驻守南方边境,以增强防御。”
东方瑞出列禀道:“陆大人所言极是,皇上还要致信南朝,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将此事压下去是最好的结果。”
“准奏,派兵的事情由陆大人去办!”
退朝后,宋清瞳坐上龙辇,吩咐道:“景德宫!”福全等人领命,跟随在龙辇旁,个个低首敛目,皇上面色不好,尽量小心伺候。
景德宫
上官潋月正用早膳,刚夹起一块笋片,宋清瞳绷着脸走进来,上官潋月只瞥了一眼,将笋片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宋清瞳走到桌边,低头看一眼桌上的饭菜,一色是清淡素食,勾唇冷笑:“皇后好大的手笔!”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上官潋月不以为意,“皇上是来兴师问罪?”
宋清瞳锐利的目光看着上官潋月,上官潋月放下筷子,站起身,看着宋清瞳道:“皇上居然在为风凌雪难过?可是,如果臣告诉皇上,此事不是臣做的呢?”
宋清瞳不由怔住,上官潋月道:“皇上问过楚大人了?”
宋清瞳心头一警,楚天墨?怎么会!上官潋月微微摇首:“楚天墨将皇上保护得太好,皇上大概不知现在的局势有多危急吧,就在皇上大婚期间,纪氏在北秦的一百多所钱庄全部倒闭!”
“你说什么!?”
宋清瞳惊声道,同时素手‘啪’的一拍饭桌,桌子上的碗碟被震得“哗啦啦”响成一片,眼睛一瞬不瞬注视上官潋月,他在危言耸听?!纪府的生意她已派纪云鹤去处理,她相信纪云鹤的能力。
在宋清瞳咄咄的目光里,上官潋月面色不改,接着说:“楚大人不许林况告诉皇上,更在皇上面前封锁消息,看样子是想自己解决,不过,各地钱庄里共计两千万两银票不翼而飞,百姓讨债闹事,解决起来绝非易事。”
上官潋月语气笃定,面容严肃,不似有假,宋清瞳的脑袋嗡嗡直响,两千万两!那不是小数目,相当于北秦五年的财政收入!
☆、第六十八章 应对
宋清瞳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景德宫,手拢着袍袖一路沉思,走到御书房门口时,吩咐福全:“去趟纪府,把纪云鹤给朕找来!”
福全领旨下去,宋清瞳迈步走进御书房,倏然坐到座椅里,冕旒上的珠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宋清瞳手扶着额头,双目微阖,脑海里充斥着现代金融危机,信贷危机导致的物价飞涨经济萧条,若是那样,她就真的离亡国不远了。
北秦建国二百余年,南有南朝北有辽国虎视眈眈,所以军费开支庞大,再加上铜币白银一直短缺,为了解决财政上的赤字,朝廷大量印制官票,官票是由白鹿皮制成,长不盈尺,周边彩绘,从十两到五百两总共六种面值,百姓将辛辛苦苦赚到的钱存到钱庄,到头来化为乌有,如果朝廷不出面解决,必然引发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各种方案在脑海里汇总,如果朝廷开动印钞机,额外印制两千万两银票,再根据百姓手中持有的票据投放下去,倒是可行,可是就怕离宫别有用心,她前脚印完钱,离宫后脚把那两千万两银票拿出来大肆挥霍,那样一来必然引发货币大幅贬值,到时候人心惶惶,更加难办!
御书房外响起脚步声,宋清瞳抬目看去,纪云鹤身穿一袭浅蓝色长衫,垂手走进御书房,尽管背脊挺得笔直,但是面无血色,黑眼圈格外显眼,纪氏的钱庄有近百年历史,怎么会轰然倒闭?宋清瞳心中充满疑问,道:“云鹤,过来坐。”龙书案旁整齐摆放了一排太师椅。
纪云鹤眼睑低垂,没有坐,走至龙书案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暗哑:“臣对不起皇上。”
宋清瞳的头越发疼起来,她现在不想听这些,手揉着太阳穴,和缓的声音说:“云鹤,你站起来回话,钱庄倒闭是怎么回事?”
纪云鹤面容一黯,并没有起身,跪着回道:“臣那日一回府,便命关门的店铺重新开张,开始百姓们都不敢光顾,后来皇上将纪府家眷全部释放,百姓们打消疑虑店铺这才正常营业,一切刚刚步入正轨,可就在皇上大婚前一天,钱庄掌柜来找臣,说许多百姓拿着票据堵在钱庄门口要兑银票,可钱庄里早已没有银钱可兑!”
宋清瞳蹙起眉头,做买卖必须得有流动资金,像是钱庄这样的大买卖更要预留一大笔资金。
纪云鹤黯然道:“臣一问才知,钱庄里所有流动银钱已经在皇上缉拿乱党那晚被全部提走,紧接着各地钱庄纷纷告急,共计两千万两银票被提走。”
“银票是谁提走的?”宋清瞳问道。钱庄管理非(www。kanshuba。org:看书吧)常严格,只有纪府家主才有这个权利。
纪云鹤更加黯然道:“臣之母年逾花甲,且有眼疾,近些年来,已经将生意的决策权,账目管理,及纪府印章全部交给臣弟负责。掌柜说,那日臣弟的亲随锄禾,拿了盖有纪府印戳的票据来提银票,掌柜不疑有假,结果当晚纪府便被官兵抓入天牢,钱庄也被迫暂停营业,各地钱庄也是这样的情况。”
“锄禾呢?”
“锄禾被捉进刑部第三天,突发时疫而死。”
宋清瞳凝眉沉思,锄禾极有可能是被杀人灭口,应该从这里入手,楚天墨一定在查,可是纪相如到底藏在哪里?银票现在肯定已经落入雪如来手中,雪如来按兵不动,现在她已处危局,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纪云鹤仰头看一眼宋清瞳,见她下巴尖瘦,身体比上次见时又瘦了些,心头一痛:“皇上,臣这些天在变卖家中的田产置业古玩字画,目前筹到三百万两银子,若是全部卖掉,还能筹到二百万两,剩下的一千五百万两,其中有三百万两是我纪府用来周转的银子,现在还需再筹集一千二百万两。”
“一千二百万两——”宋清瞳低声重复,无声叹息,北秦现在抵御辽国入侵,她虽不知军费需要多少,但肯定不是小数目。
吩咐福全:“去请相父,林丞相和户部祁大人。”福全领命,刚走出大门,迎面楚天墨迈步走进御书房,看一眼跪在地当间的纪云鹤,快步如风走到龙书案前,福全将纪云鹤请进皇宫,他就已经明白皇上什么都知道了。
楚天墨在纪云鹤身旁双膝跪倒,沉声道:“请皇上治臣欺君之罪。”
宋清瞳已站起身,绕过龙书案,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扶起楚天墨和纪云鹤,声音和缓:“相父和云鹤为朕分忧,何罪之有。”
让二人坐在太师椅上,命宫人上茶,宋清瞳重新坐回龙椅上,忽然想起风凌雪沉船一事,看一眼纪云鹤,这种事必须单独问楚天墨,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楚天墨深目注视着宋清瞳,这件事他本来不想惊动宋清瞳,但是既然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还须如实相告:“银两的事情皇上不必担忧,林况已在督促都察院,调查涉嫌贪赃枉法的官员,一经核实抄没家产,目前有十三名贪官在调查,预计可以抄没二百万两白银。”
宋清瞳凝眉看一眼楚天墨,放眼满朝文武大臣,有几个像楚天墨林况这样两袖清风的?这样查下去,必然引起朝堂动荡,朝臣人心惶惶,离宫若是趁机拉拢,给她整个宫廷政变,都够她喝一壶的,牵一发动全身,她必须慎重再慎重。
袍袖下双手交叠,宋清瞳沉吟道:“相父,查贪官先放一放,容朕想想。”
楚天墨自然知道宋清瞳的担忧,当时林况提出来时,他也是一阵迟疑,但是眼下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说话间,林况和祁震之也到了,行礼后,宋清瞳让二人坐下。看一眼林况,问道:“钱庄倒闭,百姓闹事,林爱卿可有良策?”
林况面容端肃,回道:“查处抄没贪官家产可以解燃眉之急,至于寻恤滋事的百姓,屡犯者皆由各地府衙关押起来。”
宋清瞳皱眉,百姓没有错,这样做只会失了民心,看一眼祁震之,问:“祁爱卿,国库里还有多少库银?”
祁震之略作思索,回道:“国库里有二百万两存银,但那是预留出来的军费。此次北征最少需要二百万两,如果战斗旷日持久,所需的银子远远不止这个数,”
宋清瞳的心不断下沉,敢情她还是个穷皇帝,银子看似不少,奈何坑太多,填得平这个填不上那个,根本不够干什么。
御书房安静到极点,众人皆沉默不语,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房间里的光线变暗,宋清瞳倏然抬眸看一眼纪云鹤,道:“云鹤,京城里的富贾贵胄你都有接触吧?”
纪云鹤微微一愣,宋清瞳思索着道:“将名单列给朕,朕有用处。”
纪云鹤眸光一闪,她不会是逼他们掏钱吧?那群人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都是人精,想让他们掏腰包,除非强抢,否则根本不可能。楚天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宋清瞳,不管她的决定是什么,他都站在她这边,出了问题他为她担着!
宋清瞳看一眼林况,道:“林爱卿,替朕拟道圣旨,纪府钱庄所欠银两,朝廷负责清还,即刻以八百里加急发文至各地,并且释放关押的百姓。”
说完,宋清瞳站起身,走至殿心,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地面,沉缓说道:“明日朕要在长乐宫摆宴,宴请京城富贾!”
☆、第六十九章公子元雍
回到寝宫,宋清瞳伏案在纸上描画一番,唤来福全,命他送到户部,务必在明日午时前印制二百张送过来。
凤元二年九月初四,女皇在长乐宫宴请京城富贾。
夜幕初降,长乐宫里灯火辉煌,大殿正中央是铺着浅黄缎子绸布的长桌,桌子长十米,宽两米,由二十张八仙桌拼接而成,长桌中间每隔一段距离摆放一束金黄色的太阳花。
龙辇在长乐宫宫门前停落,宋清瞳迈步走下来,今日她盛装打扮,云髻高高挽起,头戴精巧耀眼的十二道珠串冕旒,髻上缀着珠翠插着金钗,颈上戴璎珞项圈,杏黄色锦缎长裙拖拽在地,深褐色的领口袖口上,刺绣着精致的纹饰,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尊贵。
步履端雅,环佩不惊,宋清瞳迈步走进长乐宫,宫女太监在后面跟着,殿门附近的大理石地砖上,早已黑压压跪下来一片,众人齐声道:“草民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清瞳微微一笑:“诸位免礼平身--”
众人纷纷站起身,宋清瞳展目看去,不论高矮胖瘦,皆是身穿绫罗绸缎,通体的富贵,纪云鹤看一眼宋清瞳,连忙垂下眼睑,上前为宋清瞳一一引见:身量瘦高眼露精光的中年男子名叫邢普,是北秦的瓷器大王,在山西有多座窑口,手下雇工超过八百,身材肥胖大腹便便的男子叫徐录,以酿酒为业……
宋清瞳微笑着同众人见过面后,转头问纪云鹤:“宾客都到齐了?”
纪云鹤略一迟疑,回道:“公子元雍在外收债,听管家说,按行程今晚返京,现在还没到,可能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话音刚落,殿外响起醇厚略带沙哑的男中音,“臣赴宴来迟,请皇上恕罪!”
说话间,殿门口走来一名身材高挺的年轻男子,宋清瞳只搭了一眼,心头不由一紧,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来人身穿月白色锦缎袍服,手执折扇,在众人的目光里,步履波澜不惊,从容走到宋清瞳近前,狭长凤目看一眼宋清瞳,眸光潋滟流转,宋清瞳一瞬不瞬打量眼前之人,二十七八岁,面容清俊,笑容魅惑,她确定从未见过这个人,可是他的举止步态同记忆中某个人别无二致,尤其是那双眼睛,明净中透出邪魅。
元雍撩衣摆跪倒在地,“臣元雍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宋清瞳低头看一眼跪伏在地的元雍,乌泽顺滑的长发如瀑般倾泻在地,微微一笑道:“元公子免礼平身。”他自称为臣,看来是有官职在身,不过应该不高,她在朝上没见过。
元雍站起身来,宋清瞳目测自己的身高,大约到他的鼻尖,脑海中浮现风凌雪的身影,风凌雪要比元雍高,自己的身高只及他的肩头。
纪云鹤微笑看一眼元雍,向宋清瞳介绍:“皇上,元公子白手起家,主要经营各种玉器,北秦的玉器行有一半是元公子的店铺,元公子为人低调,很少出席这样的宴会。”言语间透出赞赏。
说话间,众人落座,宋清瞳坐在长桌尽头的主位上,元雍坐在她的右手边,刑普坐在她左手边,纪云鹤侍立在宋清瞳身旁,没有落座。
宋清瞳命宫女端上酒菜,大殿一侧席地而坐的二十名宫廷乐师,或弹或拉,合奏出舒缓明亮的琴曲,宫女们为众人斟满酒,宋清瞳手端酒杯,明亮的眼睛看着众人,道:“诸位,北秦建国之初土地荒芜民不聊生,当年朝廷鼓励耕种,大力发展农业,而今我国基础夯实,我朝发展的重点不再只有农业更要繁荣商业,纵览京都繁华富庶,与诸位这些年来的不懈努力是分不开的,朕在此敬诸位一杯。”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没想到宋清瞳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皆是心头一震,历朝历代无不压榨打击商人,繁荣商业简直是闻所未闻,目光齐刷刷看向端坐在桌子尽头的宋清瞳,从进殿门到现在,举止大方得体,言语从容有致,笑容温和威势不显,却令人不生亵渎冒犯之心,看来传闻不可信,纷纷端起酒杯饮下,一杯酒下肚,原本绷着的面孔,有了细微松动。
宋清瞳见众人面色和缓下来,脸上的笑容不禁加深,只有他们不从心底里排斥她,肯认真听她讲话,她才好进入正题,微笑道:“纪氏钱庄两千万两银票被离宫乱党提走,想必大家已经知晓,云鹤变卖家产,可以筹集一部分,还剩下一千二百万两的缺口,此事事关重大,朕决定由朝廷代为偿还,但朝廷暂时拿不出这笔钱,今日请大家来的目的,就是想请大家将银子的缺口堵上。”
不出所料,在座的人无一例外都垂下头,面容恢复紧绷状态。
宋清瞳抬眸瞧一眼纪云鹤,纪云鹤会意,取来托盘,将托盘里的长方条白鹿皮一一发给众人,白鹿皮半尺多长,周边彩绘富贵吉祥牡丹图案,在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