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便是瓷碗的碰撞的啪啪声，还有沉重的喘息。
“雨儿，到了今天，你还恨我吗？”声音苍老无力。
“皇上说的是什么话，臣妾怎么会恨你！”她不以为意，语气仍然轻缓，“皇上还是把这药吃了吧，吃了药才会早些好。”
第4卷 第130节：斗智斗勇【6】
伴着碗勺的碰撞声，皇帝似乎在挣扎，他还想说些什么。
“雨儿，让我说完这句话，就喝药，你已经布置好了吧，德儿知不知道？”
皇后的声音蓦然变得尖细，她情绪激动有些癫狂的味道：“皇上尽可放心离去，臣妾怎会让德儿知晓这些肮脏的事情，也不会让他背上弑父的罪名，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很快……德儿就会被宫人们从睡梦中吵醒，然后即位。”
“……雨儿还是心软……但愿你能让德儿永远不知道……”
“当然，因为马上，北承枫会被人以弑父的罪名抓起来。”皇后轻笑，但是从她得意的笑声中听不出丝毫的快乐。
床后的南宫琉璃忍不住周身一抖，手中的木盒碰到了柜门，发出彭的一声。
声音很小，但在这空旷的大殿中很是突兀，让人不得不注意。
“床后有人？”皇后立刻警醒，站起身来。
南宫琉璃正惊慌地后退，想要从暗道中退出去，却听龙□□发出重重的两声手拍床板的声音。
只听皇上一边难耐地咳嗽一边用尽了力气以手扣击床板。
皇后又狐疑地看了一眼南宫琉璃的方向，终是不解地坐下，娇笑道：“皇上还是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吓臣妾。”
但是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少女的明媚，只剩下无尽的恨意与沧桑，如何还能挑起人的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
“好了，戏要开始了，皇上还是把这药喝了吧，臣妾只怕一会儿戏唱起来太过于热闹，以皇上病体难以消受，不如早早地去了吧。”
咕咚咕咚的咽药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南宫琉璃似乎能感觉到□□老人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看着他嘴角噙着放松的笑意缓缓闭上眼睛。
“雨儿，咱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了了吧……朕……”叹息的声音在一阵抽搐中戛然而止，蓦地，殿中又陷入一片死寂。
恍然间，昔日为皇帝做艾条，为他沏茶的一幕幕在南宫琉璃的脑中浮现，虽然是为着各自的利益各取所需，可让她眼睁睁看着熟悉的人生命被抽离，总是不忍，一滴清泪沿着脸颊躺下，不知……北承枫听闻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皇帝虽然对他不好，但终究血浓于水不是吗？
吧嗒！
是眼泪落地的声音，但却不是南宫琉璃的泪水，声音是从龙床边上传来的。
紧接着便是一个柔和凄冷的声音：“夫君……你以为你死了咱们的恩怨就算了结吗？不会……永远不会……我让你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这话像是咬着牙说的，字字迸着恨意。可是声音却疲惫无力。
因爱生恨，爱有多深恨意就有多么刻骨。
一样的可怜人，却因着他们的错误害苦了下一代。
“你为了这天下把我送去沃国，说来，让我的儿子继承皇位，也不为过。”皇后轻声说着，任由汹涌的泪水流了满脸，缓缓走出殿门。
与此同时，南宫琉璃顺着地道出去，地道中曲曲折折，一时也不知通向何方，她只能尽自己所能地快跑出去。
皇帝驾崩的消息传遍了宫闱，一时间各宫都是凄惨地痛哭声，没了皇帝，他们这些宫嫔算得什么。
第4卷 第131节：斗智斗勇【7】
南宫琉璃费力地从地道里钻出来，入目却是一片灰烬，只是这灰烬怎地如此熟悉。
她纳闷地转了一周，正是当日一把火烧尽的冷宫。
看准了位置她再不迟疑，收好手中的锦盒朝寝殿跑去。
到的时候，正看到数十个宫嫔哭哭啼啼地立于殿门口，还有一众大臣也被召唤进宫。
皇后立于殿前，面色沉痛，朗声宣读手中的遗诏，果不其然，太子继承皇位，查到证据正是齐王给皇帝下了慢性毒药。
如此弑君弑父的行径罪无可恕，但皇帝念其是皇家子弟，削去爵位，刺鸩酒一壶，令其自行了断。
听到这个消息，殿前的哭声中混夹着一阵唏嘘。
“说齐王毒害圣上，证据何在？”殿前有武将站出来怒声质问，“皇后只凭一纸遗诏就宣定了齐王的罪状未免过于武断。”
他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连声附和。争吵着要看遗诏的声音此起彼伏，终于被一声轻咳压下。
“若是没有证据圣上为何会把这一条写入遗诏，齐王毒害圣上是不争的事实，诸位何苦为难皇后。说不定你们之中也有同谋。”
只见一紫衣老者从人群中站出来，声音不大，却足够威严。
“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等太子与齐王一同到场，该赏该罚到时自有评判，如今太子尚未前来，齐王又不在京中，皇后与阁老就作此结论未免太急了些。”
声音无悲无喜，正是魏丞相。
皇后脸色一变，微微上挑的凤眼微眯，轻声道：“丞相说的极是，齐王的罪名还不能早下定论，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该让太子前来主持大局才是。”
南宫琉璃脱去身上的紧身黑衣，露出里面的华丽宫装，这才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仿佛她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不远处有宫人举着灯笼急急地跑过来，扑通一声跪于皇后面前，尖细的声音惊慌地禀报：“启……启禀皇后娘娘，太子他……他……”
“太子怎么了？”皇后紧紧皱眉。
太监举起手中的一封信笺，腿肚子直打颤：“太子不在宫中，只留下这封书信……听太子宫中的侍人说……”
“说什么？！”皇后的声音蓦然拔高，惊恐的面容险些失了皇后的仪度。
众人都屏息凝神细听。
那太监被这压力压地喘不过气了，喘息道：“侍人说……太子午后就让人备了行装出宫，像是往徐州去了，太子妃也……也一同前往……”
“废物！”皇后生生掰断了寸长的指甲，气的嘴唇发青。
殿前众人脸色各异，一抹笑容自白衣丞相的唇角浮现。
他温言道：“皇后骂得只怕不是这太监吧，圣上驾崩，太子却不随侍于殿前，在这个时候违令出宫不是废物是什么，这天下如何能交予太子手中。”
“魏丞相逾矩了，太子是未来君王，丞相说这话大有违逆之意。”皇后压下了惊恐愤怒的脸色，看向魏丞相的眼眸像是要冒出火来。
第4卷 第132节：斗智斗勇【8】
白衣丞相微微一笑，话语中听不出喜怒，只说：“太子尚未即位，谁是君王还未可知，皇后这话说得早了。”
犀利的眼眸直视脸色发青的宫装贵妇。
忽而他视线一转，却偏巧落到刚刚平息下喘息的南宫琉璃身上，朗声道：“如今，太子齐王皆不在宫中，若想查清齐王是否毒害圣上，可以听听齐王妃的说法。”
他眼神意味不明，南宫琉璃心头一紧，摸了摸怀里的锦盒。
本该喜喜庆庆地欢度除夕，而宫中朝堂却笼罩在阴霾里。为了权势地位或是仅仅为了保命而奋力相争。
夜黑无月，人人都知道，今夜过后，等第一抹阳光自天边浮现的时候，便是尘埃落定胜负即分的时候。
殿前一众宫嫔大臣或悲戚或阴狠，种种眼神都落在人群外的南宫琉璃身上。
脱了全黑的夜行衣，她周身凌厉的气势不再，看起来天生一种雍容的仪度。
她微微一笑，款款走上殿前，与皇后齐肩。此刻，她身上的芳华流转与皇后的尊贵气息不相上下。
“齐王妃自然是帮着齐王的，即使是齐王给圣上下药，齐王妃也不会说出来的吧。”
殿下有人大声喝道，语气中充满了不满与抱怨。
如果他真的是怀疑齐王也就罢了。
南宫琉璃唇角微勾，这些人只怕都是皇后安排好的，意图扰乱人心，把毒害皇帝一事栽赃到齐王身上。
“琉璃是妇道人家，不明白朝堂上的事，不过有一点琉璃还是懂的，那便是证据，只要皇后或是在坐的任何一个人能拿出证据来，琉璃无话可说。”
她说着话锋一转，双眼渐渐眯起，话语变得凌厉，“如果拿不出来证据，那就休怪天下人要怀疑，诸位趁着齐王不在京中为难我这个深院中的妇人。到时若是传出去，不说有碍诸位名誉，还会被有心人说咱们朝中无人，毕竟圣上被毒害也是宫闱之事，传到别国岂不是给人看了笑话？”
她这一番话说的公道有理，即使皇后还想说什么，但她单凭一封遗诏已经不能说明问题，若说遗诏有用，她手里也有一封。
下意识地又按了按怀里的锦盒，南宫琉璃沉了脸色，原本她并不想用这封遗诏，毕竟两封遗诏同时现世定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若是皇后执意拿遗诏说事儿，她也只能违背初衷。
说来，皇帝考虑的还算周到，这封遗诏以及那块玉牒是她和北承枫最后的底牌。
“齐王妃也如此说了，本相也认为圣上中毒之事尚需彻查，一切都要以证据说话，不能冤了好人自然也不能放过恶人。”
魏英华白衣簌簌，他抬起脸，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来。
直到南宫琉璃面前才停下脚步，微微一笑：“诸位可还有疑问？如果没有还希望皇后准许，对于圣上中毒一案彻查。”他说着对高高在上的皇后做了个揖。
皇后下巴微抬，站在她身侧的南宫琉璃甚至能感觉到她华衣包裹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第4卷 第133节：斗智斗勇【9】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面上的沉痛却不是假装的。
平定了心思才颔首说道：“丞相所言极是，既然如此，那本宫责无旁贷，自然要主持彻查一事。
”她话锋一转，“只是到时若是查出证据，还望魏丞相不要刻意包庇齐王才好。”
魏英华在朝中摸爬滚打多年，论起政治手腕，这个深宫中的女人再是能干也不是他的对手。
只听他挑眉一笑，沉稳中带着谦和：“若是查出此事与太子或者娘娘有关，也希望娘娘和骠骑将军不要包庇。”
皇后冷了脸色，那张原本美丽的面孔，此时忽青忽白，眸光闪烁，最后她狠狠一咬牙，话语像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本宫自然不会！”
“如此甚好。”魏英华笑得谦和恭顺无比。
看了这一幕，南宫琉璃才知道北承枫变脸的技能是跟谁学的，这丞相面上一套心里一套的技巧可是比北承枫纯熟多了。
犹记得那一晚齐王府的亭中，白衣丞相沉痛中带着恨意的表情和语气，那时的他恨不得杀了皇后。
可是此时他仍然能够与这女人笑脸相迎，虽然是各自为了各自的目的，但是这番功夫却是直来直去的南宫琉璃学不来的。
不过……若是让皇后彻查此事能查的明白才怪。
别人不知道，她南宫琉璃可是清楚的紧，皇上中毒的解药还是她配的呢。若是皇后彻查一定会制造些假象嫁祸给北承枫。
想到这一层，南宫琉璃也不迟疑，柔声说道：“皇后娘娘，魏丞相，琉璃有话要说。”
皇后愣了一瞬，看向南宫琉璃的眼神尽是嫌恶，还是魏英华微微一笑，“齐王妃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此刻齐王妃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了。”
“耽误诸位大人一点时间听琉璃说一句。”
南宫琉璃微微朝殿前的文武大臣宫嫔妃子躬了身，礼数做到，“琉璃认为，此事牵涉到储位之争，所以与储位有直接关系的人不能参与调查。皇后娘娘是太子亲母，又是齐王的养母，最是不能参与。”
“本宫贵为皇后，是圣上的结发妻子，圣上被人杀害，本宫难道就不能尽一尽妻子的义务吗？”皇后嗤鼻，高挑的凤眼不屑地眯起，眼神凌厉。
南宫琉璃看得出她心中的紧张，也不以为意，淡然道：“皇后娘娘若是想尽妻子的义务，从今日起便该安排好各宫妃子的去处，了了圣上的心愿，然后再到佛堂之中斋戒给圣上神灵祈福，恭送圣上龙神归天。”
她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皇后凤眼眯地更甚，眸中不屑的光亮已经转作愤怒，想来也是恼羞成怒了：“你这是在安排本宫吗？本宫做什么除了皇上还没有人有权利要干涉。”
南宫琉璃连忙躬身行礼，轻笑：“琉璃不敢要求皇后娘娘做什么，琉璃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而且娘娘为圣上祈福便是为百姓祈福，为我朝百年盛世祈福。难道娘娘不愿？此时也只有娘娘身份当得起。”
第4卷 第134节：危机重重【1】
唇边的笑意更深，却是冰冷的笑，眸中光华流转。
没容皇后反驳，南宫琉璃又接着说：“皇后娘娘方才说以娘娘的地位只有圣上可以约束娘娘，那么，娘娘要置天下百姓于何地？莫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贵，君为轻’，即便是圣上在世，也不能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皇后刚要辩解，却听殿下一人高声喝道：“说的好！”此人连呼三个好字，抚掌长叹。
咋听之下，能听出这人声音浑厚，更有几分不容置喙的威势在里面，让人浑身一怔，不敢大意。
南宫琉璃忍不住侧头，只见大臣中走出一黑衣老者，这人须发尽白，一身绣纹黑色锦袍穿在他的身上透着一股严肃和威严。
他目光矍铄直直地望着皇后，大笑道：“皇族女眷能有这等见解着实不易，看来我朝百年盛世仍可延续。”
这人南宫琉璃在新婚的宫宴上见过一面，正是萧怀玉的祖父，先帝亲封的护国公。
只是……
为何今日的他和那日宫宴上那个和顺的老者大有不同，难不成这朝中个个都是演戏的好手，个个都有不同的面具？
“护国公谬赞了，琉璃怎么当得起。”南宫琉璃恭敬地俯身见礼，暗自把萧怀玉和这矍铄的老人做了对比，只这老人身上的严肃萧怀玉就没有遗传到半分。
皇后正要发怒，听到这人的声音突然收了怒气，干咳一声，微笑着套近乎：“是谁给护国公透的信，本想护国公身体抱恙，不便受这刺激，这才让人瞒下，不想还是让您知道了，这大晚上的，还让您老进宫，实在是礼数不周。”
护国公走近了，面上带着三分笑意，只是这笑意却不是针对皇后：“皇后此话就不对了，国君殡天，做臣子的怎能不到？”
花白的胡须都随着他的话微微颤动，抬了眼，他又朗声道：“莫不是皇后打算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请老夫来？”话语中丝毫没有对这位尊贵的女人表示半点尊敬。
南宫琉璃暗自惊异，这朝堂上，敢这样和皇后说话的，怕只有护国公一人了。
连带着霎时对萧怀玉的看法也有了改观，只是他日、日泡在豆浆店里实在没有一丝一毫小侯爷的风范，也怪不得护国公总是被他气得半死。
皇后被堵得无话可说，兀自生闷气，缓了一会儿才重新展颜：“那依着护国公的意思，现如今这个形式该如何解决？只是护国公莫要偏私才好。”
“老夫认为，齐王妃所言有理，皇后必是不能参与到案件中的。”他说完躬身行了一礼，“若是皇后娘娘信得过，老臣愿意接管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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