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依露出愁容，一脸担忧。
但看到南宫琉璃神色亦变得紧张，连忙安慰说：“王妃莫急，小六子病情虽危急，却也难不住王大夫，一通针扎下去便好了许多，等我回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
“呼……一句话不说完，可吓坏我了。”南宫琉璃忍不住嗔她一眼，今晚若是再来点惊吓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脏还能不能经住。
卿依微微一笑：“今日也晚了，王妃早些睡下吧。”
看她垂眸敛神，南宫琉璃了然一笑，“卿依也早些休息，明日还有事情安排给卿依。”方才北承枫离开时和卿依对看了一眼，想来，她还是要给北承枫汇报她这一天的行踪吧。
南宫琉璃放下纱帐，沉沉入眠的那一刻，一个做好的羊皮袋摆在北承枫书房的案桌上，卿依俯身立于堂下。
两根手指夹起那片羊皮薄膜，一抹探究的笑意浮现在男人的脸颊：“卿依，她出去一日便是为了这个吗？”
墨黑的眸中光华流转，那个女人处处都能给他惊喜。
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南宫琉璃睁开惺忪的眼睛，推开窗，一阵清风拂来，吹走了一晚上的乏困。
雪已经停了，窗外白茫茫一片，几只麻雀在雪地里跳来跳去，翻找着雪地里可能有的食物。
这样萧条的季节，能看到几只翠鸣的鸟儿，着实让人欢喜。南宫琉璃微微笑着趴在窗台上享受清晨的闲适。
远远传来脚步踩在雪地里的吱吱声，不消一会儿，只见卿依领着丫头从不远处的梨树林里绕出来。
南宫琉璃只穿了雪白的里衣，立在窗前，发丝随风舞动，说不出的清丽雅致。
卿依看到这副情境连忙快步过去：“王妃快些进去，早晨的风最是厉害，吹病了怎么办。”
她一说话，惊得窗外麻雀吱吱叫着飞走，从空中落下几片灰褐色的羽毛。
没了雀鸟，这景致便少了几分生气，南宫琉璃直起身子温和笑道：“我还没有那么虚弱，马车备了吗？”
“都已经备好了，王妃不如用了膳再去吧，也不差这一会儿。”卿依一边帮南宫琉璃穿衣，一边轻声答。
“倒不用那么麻烦，我到了于嫔宫里用早点也是一样的，早些进宫也能早点安心。”
南宫琉璃不以为意地摇头，“你带些府里的羊皮送到店铺里去，就不必陪我进宫了，店里若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梳洗完毕，管家派了侍卫送南宫琉璃入宫，她在嫁入王府前便得到过皇帝的特许，可以随时入宫，到了宫门口侍卫也不阻拦，看她是独自前来，还自觉地找了小太监来给她引路。
其实到于嫔的听雨轩这段路，南宫琉璃早就记熟了，只是这小太监既然得了令，就一定要把她送到，不然便是玩忽职守。
第3卷 第106节：皇帝病危【9】
南宫琉璃也乐得瞧瞧路边的景致。
到的时候于嫔正在用早膳，南宫琉璃也不客气，立即让双儿加套碗筷。
“璃儿今日怎地想起我来了，这么一大早就过来。”于嫔放下碗筷，轻笑。
南宫琉璃假意一嗔：“姐姐这是不欢迎我吗？怎么来了倒不好了。”
“你这丫头，你来我自然高兴，只是怕你休息不好，你到反过来怪我了。”于嫔好笑地点点她的鼻尖，“今天来是有事情吧，绝不会是单独找我。”
“也算是。”南宫琉璃收了嬉笑的神色，接过双儿递来的碗筷放在一边。
接着凑近了于嫔耳边，“姐姐，琉璃蓦然想起一事，如果可行，那么姐姐就能脱困离开皇宫，自此天下之大，姐姐愿去哪便去哪。”
啪嗒~
却是于嫔手中的银筷跌落在地，她神色惨淡：“璃儿，往日姐姐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出得宫去，只是如今怕是不行了。璃儿莫要想这些事，正好你今天过来，姐姐还有事要交代与你。”
“为什么不愿？”南宫琉璃一脸诧异。
于嫔轻叹一口气，双儿识趣地遣退了屋中的丫鬟们，又关上门窗。
于嫔这才压低声音，说：“皇上，他只怕要不好了，璃儿还是要早作打算才是，现在朝中形势多半倒向太子，而且有皇后撑着，齐王如果再不加快脚步，只怕……”
南宫琉璃只觉得心头一紧，不可能的，皇帝虽然身体欠佳，但也不会这么快就病危。
而且，如果皇帝真的出事，北承枫怎么能坐的住，昨儿夜里还有心和她玩笑，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前天皇上不是还好好的吗？”南宫琉璃一脸狐疑。
于嫔愁容满面，却是双儿凑过来小声道：“王妃莫要不信，这两日皇上总来咱们宫中陪娘娘坐一会儿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整日靠着轮椅，到了宫中也是沾塌就睡，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许是累的也不一定，皇上平日朝政多，累些也是有可能的。”
明知于嫔和双儿不会说谎，可南宫琉璃就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如果皇帝真如他们所说，也就是说夺位之战要愈演愈烈。
如果老皇帝临死前不能确定皇位继承人，或者皇后来阴的，篡改传位遗诏什么的，只怕帝王驾崩后朝中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皇上今日还会来吗？”南宫琉璃突然抬头，见双儿点头，她再不迟疑，起身道，“姐姐，我先出去一趟，到午时便回来见皇上，璃儿倒要看看现今是个什么情况。”
出了听雨轩她急忙往冷宫跑去，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尽量挑了无人的路走，好在这会儿正是早膳时候，各宫的宫人侍女都在服侍自家主子，也没有功夫出来闲逛。
说是冷宫，不过是一堆废墟，南宫琉璃缓步走在里面，白雪掩盖了地上的荒芜，只是偶尔有几只墨黑的断木从雪中伸出来。
第3卷 第107节：皇帝病危【10】
尸体已经被人清理干净，南宫琉璃循着记忆里的路线直往那日摆放尸体的寝宫走去，寝宫是最初的起火点，烧的一点木头渣也不剩。
南宫琉璃细细地在雪地里寻找本该出现的物件。
那天北承枫离去，一定是带了证据的，可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证据是什么。
终于在昨天才想到，各宫的侍卫都有一块腰牌，地位尊贵的是玉牌，一般的为木质牌子。如果这些人是皇后的人，那么他们身上一定有玉牌。
不过他们来时一定把身上所有可能暴漏身份和来处的东西卸掉，但是有两人却是不会想到这一层的，那便是最初在这冷宫看守的两名守卫。
前皇后在这里住了十多年都没有人来探望，这其中一定是皇后搞得鬼，是她派人拦住前来探视的北承枫，所以……
运气好的话在这里可以找到玉牌。
可是遍寻了一圈也没见除了石头和木块之外别的任何东西，难道是她猜错了？
正在南宫琉璃懊恼的时候，忽而眼前一闪，只见不远处的雪中泛出一点绿光，果然，确实有玉牌。
捡起牌子收于袖中，她才缓缓离开此地。
玉牌虽然找到，但是单单这个东西做证还不够硬，可是她没有时间了，如果真如于嫔所说，皇帝已经病危，那她就要改变策略。
因为一旦皇帝驾崩，到时即便找出证据，皇后也不会害怕。
南宫琉璃是和皇帝一同到听雨轩门口的，张公公推着轮椅，皇帝双眼微眯，似乎适应不了外面的阳光。
可是，今天的阳光明明是极淡的。
他眯缝的眼睛瞄到南宫琉璃的身影，微微笑了：“琉璃今日进宫，怎么没有提前通报一声，朕也多日不见琉璃了，若不是朕来，琉璃是不是就不愿见朕了？”
虽然恼皇帝对北承枫冷淡的态度，但是乍然见到皇帝这样虚弱的神情，南宫琉璃还是有些心酸。
连忙上前见礼：“皇上说笑了，琉璃正是问过于嫔姐姐皇上今日会来听雨轩，这才没有去御书房拜见的。”
“随朕一同进去吧，该是用膳的时候了。”他说着执起南宫琉璃的手，那神情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也许，他也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好，“琉璃身上怎么一股火星子的味道，可是去了哪里？”
南宫琉璃帮着张公公把轮椅抬过门槛，这才淡然道：“琉璃方才四处转了转，兴许沾上什么东西了，皇上先去用膳，用罢午膳琉璃有些事想与皇上说说。”
到底是皇帝，观察力果然敏锐，南宫琉璃不由得敛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屋中暖炉生香，皇帝的腿已经完全不能走动了，只能靠着轮椅被人推来推去。看到这副情景南宫琉璃神色黯然，前日他还中气十足地在宴会上赏了她，不过两天就病的这么厉害。
于嫔望着皇帝的眼神也愈发悲哀，想来，她对皇帝还是敬爱的，只是，不是男女之间的情意罢了。
第3卷 第108节：皇帝病危【11】
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特别是于嫔这种善良温顺的女子，如果皇帝就这么去了，她还是会伤心的吧。
午膳很丰盛，但是三人都没什么食欲，随意吃了一些便让丫鬟撤了下去。
“琉璃方才说有事要说，是什么事情？”皇上被扶到榻上靠着，面色蜡黄，连须发都是干枯的，唇色发紫，竟是中毒的症状。
南宫琉璃心中一凛，轻声对于嫔说道：“姐姐，璃儿有些事情想和皇上单独谈谈。”
于嫔了然地点头，引着丫鬟们出门。
“皇上。”南宫琉璃突然跪倒在地，神色凝重，“皇上可知您得的这个是什么病？”
“琉璃看出什么但说无妨。”皇帝双眼微眯，可是眸中再没了往日的气势，两眼浑浊，分明是毒气已经入了五脏六腑。
他轻叹一口气：“朕近日只觉得身子不爽，却也没有觉得哪里疼痛的厉害，太医来瞧了也瞧不出朕得的是什么病，只说是案牍劳顿，让朕多加休息。”
南宫琉璃默默摇头，轻声道：“皇上明明已经看出是中毒的症状，为何还要瞒着呢。”
青花瓷的杯盖滑落在桌上，皇帝缓缓收回手，神色黯然：“琉璃果然聪慧，朕现在都不知道把琉璃嫁给枫儿是对还是错。”
“无论对错，琉璃已经嫁了，幸好齐王没被人害死已经是琉璃的大幸了。”眼眸定定地看着皇帝的表情，棕黑的眸中带着疲惫和无奈。
“琉璃想说什么？”
“皇上您不会不知，前些日子皇后派人给齐王下毒，又害死冷宫中的前皇后，如今……”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
皇帝静静地望着掉落的茶杯盖子，带着些沧桑与无力。
“琉璃想说，如今皇后又给朕下药是吗？”
“皇上不信？”南宫琉璃微一挑眉，看这个情形，想必皇帝是早有打算的，无论如何，她也要先确定皇帝对皇后是个什么态度。
窗外一片静谧，侍女们都走得远了，想必是于嫔交代的。
“皇后做了什么朕心里明白，朕有那么多的孩子，如今却只活下来两个，一个是太子，另一个便是枫儿。”皇帝的声音透着疲惫，似乎对于现状他已经无能为力。
他知道，他竟然都知道！南宫琉璃觉得，从她到这个世界开始，所有人给她的惊讶加起来也抵不过面前这个老人。
现今听他如此说，原本心中的一点同情和不忍尽数飞到九霄云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竟然知晓皇后所做的一切却不出言阻止。
南宫琉璃缓缓支起身子，冷声笑道：“包括皇后前些日子害得姐姐小产的事皇上也知道吗？”
“这是朕欠她的，她想要后位，朕给了，想要孩子朕也给了，如今……她想要朕的天下……”皇帝轻声叹息，“她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他现在不是皇帝，仅仅是一个垂暮的老人而已，南宫琉璃不想打断他的回忆，任由多少疑问在心里憋着。
第4卷 第109节：皇帝病危【12】
只听皇帝继续说：“琉璃，枫儿是朕所有皇子中最适合做皇帝的一个，所以朕保住了他，朕知道，他一直在恨着朕，恨朕信了皇后的话把他母亲关进冷宫。”
皇上的话语有些错乱，他眼神悠远：“他的母亲，是个聪慧温婉的女子，是朕的结发妻子……当年，在朕还是皇子的时候，为了这个皇位，娶了她为妻。”
“为了帝位皇上抛弃了现在的皇后？”南宫琉璃诧异，这等宫闱的事情听得多了，可从一个皇帝口中说出来却是带了许多别人不曾有的伤感，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不知皇帝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却见皇帝微微摇头，干枯的胡须也跟着颤动：“朕把她送到沃国，嫁给沃国太子，以此换回了两国二十年的和平，解决了边境问题，正是因为这个，朕才能坐上皇帝之位。后来，沃国太子早亡，朕便把她接了回来，排除众议立她为妃。”
“若是皇上想要弥补皇后，那为何不下一道圣旨，在皇上您有生之年让太子继位，也好过两位皇子拼力厮杀。”
南宫琉璃嗤鼻，皇帝的故事固然感人，但她却不能感同身受，她能感觉到的，是那日在冷宫中北承枫抱着自己母亲遗体时的哀伤，还有皇后的残忍。
“朕心里清楚，以德儿的能力不足以做皇帝，等朕百年之后，必然外戚专权，我朝危矣。”杯盖在桌上滚着滚着，终于啪嗒一声落到地上，碎成两半。
南宫琉璃看了一眼，却不想弯身捡起：“皇上既已明了，又何必这样踌躇不前，难不成要眼看着外戚专权不成。”
太子她也见过，论理也是人中龙凤，却不是治国之才。
浑浊的眸子终于从茶盅上移开，转到南宫琉璃脸上，若不仔细看很难捕捉到眸中微弱的生命气息，他说：“朕今日见得琉璃，便不再矛盾了。”
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南宫琉璃微一闪神，只听他继续往下说：“惩治皇后，朕下不去手。”
“所以皇上留下北承枫，用他来和太子一派对抗，若是侥幸赢了，便是我朝之幸，若不慎输了，皇上也对得起皇后了，是吗？”
南宫琉璃嗤笑，话到此处，想让她对这皇帝有丝毫的尊敬却是不可能的了。
讥讽的笑意在她脸上晕开：“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皇后娘娘，太子、北承枫，他们不过是你手中的棋子，琉璃想问问，谁才是你的孩子？”
“孩子……呵呵，他们都是朕的孩子……只是生于皇家有许多的无可奈何罢了。”
“是吗？”南宫琉璃嗤笑，垂眸敛神，衣袖微抖，一块玉牒从袖中滑落，落到皇帝面前的案桌上。
“琉璃原本要说的话，都尽数被皇上堵了回来，如今得知皇上与皇后的恩怨，这块玉牌想是用不到了，不过琉璃还是想将它盛于皇上面前，话尽于此，琉璃也无话可说。”
翠绿的玉牌在红木的案桌上散发着幽冥的绿光，
第4卷 第110节：风起云涌【1】
翠绿的玉牌在红木的案桌上散发着幽冥的绿光，像是从地府散发出来的，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皇上干枯的手指捏上翠绿的玉牒，他前后翻看几次，忽而一声长叹，他叹得沉重，像是要把一生的无奈和悲喜都叹出来一样。
“这块玉牒你拿着，朕允你一个赏赐，日后如果枫儿和德儿到了最后关头，这块玉牒能保你和枫儿无事。朕日后会把它写进遗诏里，见玉牒犹如见朕。”他的声音很小，却落地有声。
南宫琉璃被他的话震得晃了一晃，明白过后却又微微摇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