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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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天录-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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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佑笑应一声,抱元守一,神志一静,浮躁之气立时尽去,未及三招,果然又将右边短须僧人的长剑震飞脱手。

“罗汉剑阵”,已显得凌乱不堪。

陶羽又叫道:“舍良宫,抢坤位,实攻右侧,虚迎左方……”

秦佑得同羽呼声指引,步步为营,不消片刻,便已冲开了严密的阵势,剩下的残阵,欲罢不能,却再也无法困住他了。

慧空大师听陶羽所述,竟全是“罗汉阵”虚弱所在,心头大震,袍袖一拂,厉叱道:

“智字辈弟子撤阵暂退,慧字辈师兄弟重新结阵,使用血光大法……”

“血光大法,乃”罗汉阵“中最毒辣的杀着,一旦施展,布阵的人首须自断一碗,只攻不守,不死不休,乃是排着两败俱伤的打法。少林开寺以来,只使用过一次,就是三十年前,当飞云山庄庄主陶天林崛起武林,独闯少林寺时的一次。

当时的少林掌门方丈若意大师,也曾有下罗汉阵,与陶天林激战三日三夜,不能取胜,一怒之下,使出“血光大法”。那一战,少林“若”字辈高手,几乎丧亡殆尽,若意大师羞恨自缢而死,明空大师含泪接掌方丈大位,从此少林一派,便忍辱屈服在飞云山庄的统御之下。

如今慧空禅师急怒之下,也叫出“血光大法”四个字,全场僧人听了,都不禁人人激动,个个紧张……

那知这当儿,突听一产冷冷的声音喝道:“慧空,你疯了?”

慧空禅师扭头看去,原来掌门方丈明空禅师,不知何时,已立在空场边上,连忙合掌垂首,躬身道:“弟子该死!”

明空禅师向场中瞥了一眼,长眉一阵掀动,轻叹道:“你们只知逞一时之快,忘了三十年来,我们少林所受的羞辱,难道还不够吗?”

慧空满面愧色,屈膝跪倒,肃然道:“弟子罪孽深重,望方大师叔慈悲。”

明空禅师挥手,道:“撤阵,不许再胡闹了。”

慧空躬身应诺,站起来,大声向场中叫道:“方丈有命,撤阵。”

阵中群僧霍地两下一分,俱都剑尖垂地,默然无声,让出一条宽敞的通路。

他们心中各怀悲凉,少林罗汉阵,又遭到了一次可悲的失败,这一次,却败在两个无知少年手中。

秦佑耸耸肩头,缓步走出阵来,陶羽弃了手中长剑,拉着他的手,道:“秦兄弟,你没事吧?”

秦佑笑道:“没事,不过,少林罗汉阵,的确妙绝天下,若没有大哥指引,只怕我已经落败了。”

陶羽也笑道:“我也一样呢!方才一急冲进阵里来,要不是辛弟帮我夺了一柄剑,也许我早伤在和尚手中啦……”

秦佑道:“罗汉阵已破,我们可以找明空和尚说话了……”J慧空在后面冷哼了一声,道:“施主大言不惭,若非掌门方丈严令撤阵,鹿死谁手,尚难预测。”

明空禅师面色一沉,横了慧空一眼,示意他住口不准胡说,然后缓缓转过身来,向陶羽等三人凝目打量。

当他目光扫过陶羽的面庞时,心潮中不由深深一震,骇然忖道:“武林传言,果然不假,这位陶少庄主,怎会和罗大侠长得如此相似啊?”

他暗自叹息一阵,双手合十,冷冷问道:“陶公子和令友急欲面晤老衲,不知何事见教?”

陶羽扬目望见老和尚一脸肃态,相貌庄严,忙拱手为礼,道:“我们惊搅贵寺,乃是要向禅师打听一个人……”

明空禅师微微一怔,问道:“公子要打听何人?”

陶羽道:“你曾经参与泰山第二次武会,想必一定知道罗伟其人吧?”

“罗伟”?明空禅师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神情顿时显得有些激动,诧道:“泰山二次武会,令外祖亦曾亲临。

罗大侠即于该时丧命在令外祖手下,这件事天下武林皆知,公子突然提及此事,老衲实感意外。“

陶羽叹了一口气,道:“我正因感到意外,才特地赶到贵寺,欲向禅师请教一件不明之事,秦兄弟,你把那封锦囊,给禅师看看吧!”

秦佑取出谷腾的第一封锦囊,递给了明空禅师。

老和尚细读纸上语句,面上神情,渐渐变得激动异常,看完之后,眼中已热泪盈眶,含泪向秦佑稽首低声说道:“原来是秦师弟,方才多有不敬,师弟休要见怪,此处不是谈话之所,请三位移驾方丈室待茶。”

说罢,便领着陶羽等三人,匆匆进人方丈室,摒退随侍僧人,用客人座。

慧空等人,个个诧异骇然,不知秦佑拿出一张什么书信。连掌门方丈都称他师弟,恭恭敬敬地迎进方丈室,一时直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明空禅师在方丈室中,听秦佑说完荒岛奇遇,感慨不已,正容说道:“当年云虚大师逃禅还俗,少林弟子,多不相谅,引为奇耻大辱。殊不知云虚祖师正是为了追寻达摩先祖绝传的三十六种神功,含辱忍垢,坚抱舍身人世宏念。这件事,数百年来,只有接掌掌门大位的人,才略知内情,现在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旷世奇书,已被秦师弟所得。老衲愿立即鸣鼓聚众,行开坛大典,宣布秦师弟为少林第十五代掌门人。

秦佑吃了一惊,忙道:“这怎么使得?我身在俗家,年幼历钱,何况……我也不愿做和尚……”

明空禅师慨然道:“那本秘册,乃达摩先祖绝传武学,将来光大少林一派,全在秦师弟一人身上。老衲愧居尊位,于少林了无寸功,使寺中弟子,屈从他人三十年,实感汗颜惶作,罪孽深重……”

他忽然想起陶羽正是飞云山庄少庄主,忙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陶羽何等聪慧,自然已从他话语中。猜出那未尽之意,但他却不以为什,反而深深一叹道:“唉!我外公以威欺人,行为乖戾,天下各派,对飞云山庄只是口服心不服,这一点,我也和禅师的想法一样,可惜外公……”言下之意,竟对天下武林,寄于莫大同情。

明空惮师喟然道:“公子兰质惠心,出污泥而不染,深令老衲钦佩。久闻武林传言,公子容貌,酷似去世的罗大侠,今夜一晤,更证传言不谬,其中可能真的隐藏着一桩惊人的隐秘,否则,公子焉能有此种胸襟气度?”

说着,微微一顿。又遭:“承谷老前辈转介老衲,但老衲对罗大侠虽景仰万分,对他和身世来历,也极模糊,也许会使公子失望呢!”

陶羽诧道:“你们都说我和罗大侠长得很像,谷老前辈甚至疑心我和他有什么关系,这件事,真把我弄糊涂了,我真的很像他吗?”

明空禅师正色道:“出家人不打狂语,若依老衲看来,公子不但容貌酷似罗大使,甚到言行气度,也无一不像,活脱脱就是罗大侠重生——”

陶羽又问:“听人家说,罗大侠武功很高,是不是?”

明空禅师道:“少年英豪,身负绝世武学,罗大侠是三十年来的武林第一人。”

陶羽道:“那么,他怎会死在我外公手下的呢?”

明空禅师闻言深深一震,半晌没有开口。

陶羽叹道:“他的来历,那么神秘,而且年纪很轻,武功就高得无人能敌,照理说,他不应该死在泰山之会上才对啊?”

明空禅师忽然神色沉重地说道:“据老衲所知,十五年前,泰山第二次武会上,罗大使是在毫无抵抗的情形之下,丧命在令外祖拿下的……”

陶羽和秦佑不约而同地惊问道:“他为什么一点也不抵抗?”

明空禅师道:“这个疑问。不止老地不解,就是所有参与二次武会的人,谁也解不透其中缘故。那一次,武林各派,几乎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罗大侠身上,但谁也料不到,他竟然一招也没有出手,便惨死在陶天林拿下……”

他一时激愤往事,又忽略了陶羽在场,直呼陶天林的名字,脸上更隐含着一种愤愤不平之色。

秦佑道:“是不是他自知不是飞云庄主的敌手,而束手待毙呢?”

明空用力地摇摇头,道:“不,罗大侠的武功,只在飞云庄主之上,不在他之下。”

“那么,一定是措手不及,被人暗算了。”

“也不,当时时间充裕得很,何况天下高手云集,岂会措手不及?”

“是因为飞云山庄人多势众吗?”

“更不是,那天情势,实说起来,各派赶到泰山的高手,几乎多过飞云山庄五倍以上。”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啊?”

明空禅师喟然一叹,说道:“据老衲目睹,那一天,罗大侠实际上已失去了武功,几成一个平凡的废人!”

“什么?”陶羽和秦佑都惊叫起来:“他怎会失去了武功的?”

明空摇摇头,道:“这是武林中一件绝大秘密,三十年来,无人猜得透,但是,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罗大侠在赶到秦山之前,(奇*书*网。整*理*提*供)便已经失去了功力。”秦佑自语着道:“这是多么奇怪,他身负解救天下武林的重任,临事时,却突然失去了武功?”

明空禅师道:“是啊!武林中人,谁也想不出其中是什么原因,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一招未出,就默默地死在飞云庄主掌下,却又不能不承认这件可悲的事实。”

陶羽忽然跳起来,叫道:“骗局,骗局,这一定是个骗局,那死去的罗大侠,是个假的……。”

明空禅师神情一动,目射精光,矍然问道:“公子怎见得?”

陶羽道:“一定是我外公见天下武林,都拥戴罗伟,跟他作对,乃故意弄一个人,假扮成他的模样,然后一拳打死,绝了大家的希望。”

明空禅师微笑点点头,道:“公子所恻,未必没有可能,但如果死的是假的,那么,真的罗大侠,又到那里去了呢?”

陶羽一时语塞,想了片刻,才道:“也许真的一个,已被我外祖父暗地派人擒去,囚禁了起来。”

“果真如此,令外祖大可将真正的罗大侠带往泰山,当众杀死,实不必另找一个假的去冒充了。”

陶羽细细一想,也觉自己的想法未免天真,回头向秦佑道:“秦兄弟,咱们到泰山去看看,也许能帮我们解答一部分疑问。”

秦佑道:“一好吧!不管死的是真是假,但罗大侠威名传诵武林十余年,我们去祭奠祭奠,也是应该的。”

明空禅师点点头道:“公子之言,确是正理……只是那本秘册上,尽是旷世奇奥武学,老衲未敢说欲为少林据为己有,但二位带在身边,倘或风声传扬出去,必会引起许多事故,不如存放寺中,且待……”

陶羽道:“这东西原是谷老前辈托我保管,既然它应该属于少林寺,就把它留下来好了。”

秦佑却道:“不,师父已把这本秘册,转赠给了罗大侠,在未确知他的生死以前,它还不能算是少林寺的东西,大哥仍应带在身边,等将来再作决定。”

明空禅师显然有些失望,但却未再强求,亲送三人出寺,依依而别。

这时正是一夜逝尽,东方微曦隐现,黎明将临的时候。

第 六 章 绝岭孤坟

晨光熹微中,三骑骏马,奔驰北行。

他们在少林寺中激斗一夜,所得到的,只是一句话——罗伟在泰山武会以前,就已经失去了武功。

他怎会突然失去武功呢?死在陶天林掌下的,是真的罗伟?还是假的?

这些疑问,不住地盘旋在陶羽和秦佑脑中,只有辛弟头脑单纯,除了紧随着二人趱程赶路之外,神情木然,似乎尚未感染任何烦恼。

马蹄敲击着地面,一声声,是那么的单调而落寞,就像纷歧的思维,在耳旁心际,纠缠不去。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仿佛只要一开口,心头刚攫获的一点灵光,便会从口中溜掉了似的。

沉默的行列,掠过旷野,渐渐进入洞宫山区。

走在最前面的陶羽,忽然勒住坐马,回头向来路上张望着,轻轻说道:“秦兄弟,辛弟,你们听,那是什么声音?”

秦佑和辛弟也不约而同勒住马匹,侧耳倾听,秦佑道:“咦,好像是马队行动的蹄声,别是蒙古鞑子的骑兵吧?”

陶羽摇头道:“不,这些蹄声急而不乱,其中好像还夹杂着车轮的声音,不像是鞑子的骑兵。”

议论间,马蹄声已由远而近,接着,来路上尘头大起,奔驰过来一群健马。

这些健马,一色纯青,俱都是雄伟高大的异种,六匹一列,两列共是十二匹,井辔蜂涌而至。

陶羽忙向二人挥挥手,各将自己坐马,退到路旁靠山坡的林子边,让开大道。

一忽儿,十二骑健马,从林边掠过,马上坐的,却是十二名青衣少女,一律疾服劲装,肩上斜插着长剑。

十二名青衣少女驰过,一转眼间,蹄声雷动,后面又风驰电奔冲来十二匹枣色骏马,马背上,却坐着十二名红衣负剑少女。

陶羽和秦佑初时只当是蒙古鞑子的骑兵马队,及至见了这二十四名负剑少女,个个眉目娇美,綺年玉貌;端然纵马驰过,连正眼也没看他们三人一下,不觉都暗在心头啧啧称奇起来。尤其辛弟从来生长荒岛,平生何曾见过这般美貌女郎,此时遽尔目睹,两个眼珠,竟瞪得你们铃般大,瞬也不愿稍瞬。

过了片刻,山径上由南向北,又驰来一辆装饰华丽的四轮马车,车上锦缎覆盖,四角坠着金黄色的珠穗,车窗幔帏低垂。左右各一名老年锦衣大汉簇拥,车后却又紧随十二匹青色马、十二匹枣色马,马上坐的,却是二十四名稚龄少年,也是肩插长剑,丝穗飘扬。

陶羽虽然生长富贵之家,飞云山庄也算得富堪敌国的豪门,但却从未见过,但这辆马车所拥有的气派与豪华。心里不觉大感诧异,忍不住低声对秦佑道:“这车上坐着的,不知是武林巨室?还是帝王贵胄,要是武林巨室,不会有这种气派,要是帝王贵胄,又怎会带着少男少女劲装剑士呢?”

秦佑笑道:“中原武林巨室,除了你们飞云山庄,那儿还有旁的人物,敢这般行径?”

正说着,那辆豪华绝伦的马车,忽然在林边六七丈远处公然停下,前后四十八名少男少女,一齐勒马,整整齐齐停在那马车两侧。

车旁一个红衣少女,忽然轻抖丝缰,驱马驰近山坡,娇声说道:“哪一位是飞云山庄的?

我们公主召他谒见。”

陶羽一怔,悄声问秦佑道:“公主?不知是什么公主?”

秦佑笑道:“管他呢!大哥你就去见见她,或者公主对你有意,要招你做驸马……”

他这话虽说得很轻,但对面那红衣少女却陡地柳眉倒竖,厉声喝道:“打嘴,什么蠢物,敢在公主驾前胡说,活得嫌腻了吗?”

秦佑被她一顿叱责,不觉激起豪念,索性大声回答道:“你走你的,我们走我们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谁叫你拿什么公主的头衔来压人?去告诉你们公主,咱们要赶路,没有闲工夫跟她相见。”

那红衣少女听了,气得粉脸泛白,但却未再开口,一圈马,又回到马车旁,叽叽哝哝,向车中低语回报。

陶羽道:“秦兄弟,你这番话,八成要闯祸啦!”

秦佑哂笑道:“怕什么?这是他们自己大言不惭,别惹恼了我们,那时……”

一句话未完。蓦闻蹄声如雨,对面已如飞驰来三匹红马。

马上三名红衣少女,在她到近前两丈之处,突然勒缰收马,各挺柳腰,从马背上飘身落地,身法竟十分轻灵矫捷,同时,人未定身,呛呛呛,三柄剑便已撤到手中。

秦佑扬声笑道:“当真要动手了,辛弟,这一阵让给你,好好收拾这三个狂妄的女娃儿。”

辛弟应声下马,将包裹向鞍上一搭,大步迎了上去,喝道:“女娃儿想干什么?”

这声厉喝,恍如春雷乍作,那三名红衣少女都不过十五六岁,陡见辛弟面目狰狞,吼声如雷,倒被他吓了一大跳。

其中一个横剑当胸,娇声道:“你是什么蠢物,大呼小叫,惊了我们公主,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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