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趁着上菜的间隙开了口,同大皇子的声音很像,司样的温和平缓,“众爱卿,去年的一年里,大昭战祸不断,是靠着众爱卿的齐心协力,才保佑我大昭平安的过了这一年。”
众臣又忙着俯身跪拜,无外乎是此歌功颂德的话。
皇帝难得的露出了笑意,“在开宴之前,联想嘉奖两个人,一个是沈立言,他还在边境为我大昭镇守着领土,另一个是沈钰,少年英才。”
丹年听到了皇帝提及了父兄的名字,心便不由自主的狠狠跳了起来”大殿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听着皇帝说话。
皇后依然是面无表情,听到皇帝夸赞朝臣时,依日是庄严肃穆的表情,甚至连眼皮都不动一下,丹年着实搞不清楚皇室夫妻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子。
等皇帝说完,沈钰适时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向前去,磕头跪拜道:“微臣代父亲领了皇上的夸奖,然而微臣和父亲傀不敢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保家卫国乃是大昭男儿的本性,微臣和父亲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一番话,说的有情有义,正义感十足,皇上果然开心的笑了,抚掌笑道:“好一个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你们沈家果然是人才辈出啊!”
沈钰暗地里笑的颇为得意,这“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还是他看丹年练字时看到的,现在用到了这里,也算是用对了机会。
说罢,皇上在高台下的人群中拨索了一番,找到了沈立非,笑道:“立非也不错,女儿也个个都是好样的!”
沈丹荷原本听到皇帝赞赏沈立言父子时,心里颇有些不快,经过皇帝这么大张旗鼓的夸奖,沈立言父子的地位和影响力必定会再升一级,而沈丹年也会随着水涨船高,一想到农村来的土鳖沈丹年以后会和她一样成为名门小姐,闷气就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怎么都抑制不住。
然而又听到皇帝说起了自家,虽然没有指名说是自己,可沈家嫡亲的女儿就她一个,除了她还能有谁,那沈丹年的父兄再如何出色,她在众人眼里也只是个乡下来的土丫头,沈丹荷的心里畅快了不少。
然而沈立非在听到夸奖后并未有多大喜色,带领着儿子女儿叩拜谢恩后便沉默的坐到了座位上,看着沈锋吊儿郎当的样子,再想想沈钰小小年纪已经是名震天下的将军,愈发觉得自己儿子不成器。
沈丹荷注意到了父亲阴沉的神色,顺着眼光看到了毫不理会外界,只顾自斟自饮的哥哥,心里也是一阵阵的悲哀,将来若是父亲不在了,哥哥又不成器,自己空有一个国公府主母的身份,又怎么镇的住人呢。
就在皇帝夸赞群臣跪谢之间,菜也已经上齐了,皇宫里的菜色并不如丹年想象那般有满汉全席那样的奢华,精致的点心和烤肉占了大半。
其实只是丹年想多了,这个时代冬天里哪有什么蔬菜,有也只是普通的白菜萝卜,拿不出台面来招待人,所以冬天里举行宴会,即便尊贵如皇帝,也只有点心和烤肉来招待客人,所幸皇宫的厨子水平不是盖的,点心卖相不错,口味也不错,烤肉更是喷香入味。
还未酒过三巡,一个坐在东侧下首的年轻人跳出来向皇帝行礼笑道:“皇上,久闻沈将军不但武艺了得,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考上武状元之前还是举人出身,小侄和几个朋友不成器,想借着皇叔的宴会之际,向沈小将军讨教讨教。
丹年闻言不禁放下了筷子,她原本就不喜(炫书…提供下载)欢这些油腻十足的烤肉,吃了几口便觉得饱了。清清附在她耳边说道:“那人好像是裕郡王的儿子,叫什么齐衍冰的,按辈分算是皇上的侄子,他是去年的新科状元,会写两句酸诗,人挺傲气的。”清清愤愤的说道,自然不会跟丹年说出来,自己父母有意向两家结亲,结果被人家嫌弃了。
既是状元,又是皇亲国戚,这小子必定是从小生活在光环之下的,乍一看到“武夫”出身的沈钰夺了他们的风头,现在心存不满,想要与沈钰比试出丑。
“要比也是比武艺,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书生瞎叫唤什么,居然要比琴棋书画,还有没有廉耻!”丹年低声骂道。
丹年的骂声简直是骂到清清心坎里了,清清笑咧开了嘴,“可不是,跟你那个姐姐的什么荷花诗社一样,他们成立了个叫清流社的,不可一世的不得了,号称什么京城双社,除这两社之外,大昭再无文人。”
放屁!丹年心里恨恨的骂道,你那皇帝叔叔也没参加你那劳什子诗社,照你那理论,皇帝也是粗人一个了。
那齐衍冰话一出口,便立刻招来了不少人附和,甚至还有年轻男子叫道:“让沈小将军给我们耍上一段,不然宴会岂不是过于单调了!”
这分明是把沈钰看成了是街头耍刀枪卖艺的了!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沈钰这个地方,就看沈钰如何应答了。丹年咬着牙,暗暗记下了那人的长相,和清清低着头,悄声问道:“那人是谁?”
清清也愤愤然,半晌,来了句:“我不认识!”
丹年几乎要跌下座椅了,“连你都不认识?”清清分辩说:“每年都会有外地的藩王进京,兴许是哪个在自己领地里作威作福惯了的小王爷。”
丹年恨恨然,记下了那人的长相,既然是外地来的,那她总有圭场优势吧,只要他有落单的时候,不管是打闷棍套麻袋,还是下套讹人,总有整治他的机会。
此时,很多人都看向了一直品着酒,含笑看着众人争论的白振繁,朝中很多人以他为首,然而白振繁只是品着酒,一句话也不说。
就在这时,一直冷脸未说话的苏允轩开口了,“既然世子如此爱慕沈小将军的武艺,不如上场去亲自领教一番,印象岂不更深?”
苏允轩话一出口,原本一心想看好戏的围观者立刻安静了下来,他们那群世家子弟,平日里斗鸡走狗还成,要真刀真枪的和沈钰打,十个他们都不是沈钰的对手。
坐在西侧上首的大皇子也发话了,语气温和的笑道:“苏郎中言之有理,沈小将军一直在边关忙着守卫大昭,难得回来一趟,没想到弟弟如此崇拜沈小将军的武艺,如今正好有了机会,不如……”
皇后看到大皇子居然为了沈钰而站出来说话,不禁有了微微的疑惑,眼睛也不留痕迹的朝大皇子那边看了好几眼,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妥,大皇子依日微微勾着唇角,神态稳重祥和,好像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般,大皇子旁边的二皇子,一脸畏'TXT小说下载:www。3uww。com'惧的看着眼前颇有些混乱的景象,皇后不禁有些心烦,如此的怯弱不成器,如何争的过大皇子,又如何斗的过如狼似虎的雍国公。
受到众人围观的沈钰却依然是一脸闲适的笑意,而皇帝也微微笑着,两人仿佛是都没听到眼前的论战一般。一旁的黄震却坐不住了,大笑了起来,他认得那人是驻守甘州藩王的小儿子,今年才送进京里来做质子的,平素便如惹事的泼皮无赖一般,若是沈钰得罪了他,日后沈夫人和沈小姐日子必定受到那泼皮的骚扰。
皇帝微微眯了眯眼神,笑道:“黄卿有何事啊?”
黄震抱拳朝皇帝低头道:“微臣也听说过沈小将军武艺了得,早想和沈小将军切磋一番,既然是世子想要看,那正好借这个机会圆一下微臣的心愿。”
丹年感激的看了黄震一眼,有黄震这样身份的人前来和沈钰比试,这场比试的性质就从表演跃升为两个武者之间的切磋了。而黄震话中提到了世子,也是在向那人发警告。黄震的职位,说的明白一点,隔现在像是警察局总局长一般,那人想必在京城也是个不安分的,听了黄震的话,果然缩头缩回去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文攻武斗(二)
皇帝见有人铺好了台阶,岂有不下的道理,当即龙颜大悦,在高台下面吩咐人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太监们送来了兵器,利刃部分都被包上了含着石灰水的厚布,这样既不会伤到人,如果有人被砍到,身上也会留下石灰水的印记,作为判断胜负的标准。
丹年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沈钰和黄震已经走上了宴会中间的空场地,虽然说是点到为止,但丹年心里清楚,沈钰表面上玩世不恭,实际上性子绝对是一等一的骄傲,受了如此的羞辱,他是绝对不能允许自己输掉这场比试的。
不出丹年所料,沈钰选的是他最顺手的长枪,看来沈钰一开始就没打算放水,禁卫军的总头领,想必武艺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沈钰不得不认真对待。两人一上场,整个宴会厅便寂静无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两人身上。
丹年看多了沈钰和父亲在自家后院里的比试,可以看的出,沈钰一开始就没给自己留下后路,全是不停的进攻,几番凌厉的攻势下来,黄震只有勉强抵挡的份。
黄震原本的想法就是两人上去走上几招,最好是握年言和,既能全了各自的面子,也能堵了那些富贵草包们的悠悠之口,他在京城做官做久了,首先想到的就是两边都不伤和气的做法。然而他看到沈钰前几招攻势凌厉时,便心知肚明了,沈小将军可不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等他重新再摆开架势,眼神也接到了沈钰眼神传来的信息,那意思走刚才只是热身,接下来沈钰便要全力以赴了。
沈钰的长枪仿佛是灵蛇一般,方向角度诡异,不停的刺向黄震,而黄震使的一把剑,也舞的很有气势。
就在丹年以为两人要握手言和之际,沈钰举着枪一个翻转,黄震的剑便直直的刺入了沈钰的胳肢窝,丹年虽然知道剑上包了布,不会伤到沈钰,却还是紧张的差专叫出来。
一旁的清清倒是看的很有趣,连连小声的说精彩,丹年捂住了自己的嘴,拼命抑制着自己的尖叫时,沈钰的长枪已经伸到了黄震的喉咙处,只要再伸上前去一寸,黄震的咽喉就会被刺穿,而沈钰本人,也只是手臂胳肢窝处有一消浅浅的白色水痕。
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间完成的,周围人还未能看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了眼前静止的那一幕。
皇帝首先是反应了过来,拍着手大笑道:“两位爱卿真是好武艺,各有干秋不分上下啊!都是我大昭的栋梁之才,都有赏,都有赏!”
明眼人都看的出,获胜的人是沈钰,皇帝此举也是为了和稀泥,既不能委屈了和皇后雍国公有姻亲关系的黄家,也不能委屈了还在大昭边境上卖命的沈家。判成平手,也正好都顾全了两家的脸面。
黄震对实际上自己输了这回事并没太过于在意,他本身就是个胸襟开阔的人,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稳坐了禁卫军总管的职位了,在他看来,如何懂得做官是最重要的,至于武艺,那是次要的。
等黄震和沈钰谢恩领赏后回到了座次上,清清兴奋的越过丹年,冲沈钰和黄震说道:“沈大哥,黄大哥,你们可真厉害!”
黄震笑笑,摇摇头,说道:“沈老弟才是真正的厉害,我这身武艺,上了沙场能够自保就是不错了,哪像沈老弟,还能领着万军杀敌。”
清清惊奇道:“到了战场就不一样了吗?不都是打架杀人吗?”
黄震笑了笑,黄家和廉家本是世交,清清在他看来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沈钰慢慢喝了口水润嗓子,才低声说道:“在比武场上,把对手扔到台下就算胜利了,在战场上,任凭你武艺再强,陷入敌人包围之中的话,等你砍完几个人后,就没有力气再去砍下一个了,如何保存体力让自己不死,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在沈钰的诉说之中,清清只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万马齐齐嘶鸣,如同修罗场一般的战场,不禁打了个寒噤,顿时觉得还是自家的秦智靠谱,至少不用时刻担心他在战场上会送命。
丹年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对父兄愈发的心疼,看多了战争片的她,如何不知道冷兵器时代的战场更加的残酷。他们从军队底层一步步的打拼到今天的地位,不都是拿血和命换来的,自沈钰第一次从边境回来后,洗澡换衣服从来都不让人进去,丹年猜也能猜的到,肯定是身上有疤痕,怕家人看了伤心。
哪知宴席还未重新****方才嚷着要和沈钰比试琴棋书画的齐衍冰又跳了****似乎是方才没看到沈钰出丑有些不甘心,“皇叔,方才侄子和清流诗社的朋友们商量了下,都想领略下沈小将军的文采。”
丹年看着齐衍冰一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跟个小媳妇似的跟皇帝撒着娇,顿时心里一阵恶寒。
皇帝并未理会,然而一直沉默看热闹的皇后却发话了,“皇上,既然衍冰都提出来了,不如让他们比一比,也好让沈小将军展现下我大昭将士的风采,绝不是那只晓得打打杀杀的莽夫!”
皇后的声音并不高亢,甚至有些微微的低沉,然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皇帝垂着眼睛并未去看皇后,也没有接话,宴会厅里的气氛顿时就微妙了起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皇后却是不依不饶的盯着皇上看,眼神锐利,半晌后,皇帝突然笑道:“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那就比吧。”
皇帝终于发了话,底下的人也松了口气,丹年心惊胆战的看了场皇帝夫妻冷战的好戏,这皇帝当的也太憋屈了,想护着谁,自己的老婆偏要跟自己唱反调,偏偏还设有老婆强势,完全奈何她不得。
丹年偷偷瞧了皇带一眼,脸色愈发的苍白,几乎看不到血色,脸上还强撑着笑意,皇帝身体不好,多半也是闹心闹的。
再转眼看泰若自然的沈钰,丹年便顾不得去分析皇帝的心理了,沈钰的诗词歌赋并不差,但他已经很久没摸过书本了,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吟诗作画,他只是一个举子,若要和这群以吟诗作画为本职的文人去比,那恐怕是没多少胜算的。更何况,向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评判谁好,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就在丹年担心之时,齐衍冰那块已经站出来了几个人,年岁都在二十五上下,一脸的踌躇满志,誓要把沈钰丢脸再也不敢在京城出现的模样。
“琴棋书画都要比的话,未免过于耽误时间,不如只比画吧。”皇带淡淡的发话了,丹年也稍微松了口气,皇帝也是在暗暗的帮着沈钰跟皇后较劲。
琴棋书画,尤其是棋,很容易就能判断出高下,只有画不好说,种类多,各花入各眼,也难有一个标准去判断出到底哪种好,皇帝此举,已经是相当帮着沈钰了,估计也是存了和皇后较劲的意思。
沈钰整了整衣服,就要到前面去,在他看来,有人来挑衅岂有退缩的道理,丹年拉住他,有些担心的问道:“你会画画吗?”
沈钰轻松的笑了笑,“作画有何难的,画出心中所想的就是了。”
丹年见沈钰并不担心,自己也稍稍放下心来,能画什么样就画什么样。毕加索画的那什么抽象画,打死她都看不懂,不是照样有一大票人哭着喊着追捧,说不定画的太好看,还会被这帮文人批斗没文化。
原来比武的空场地上,早已有小太监匆匆收拾走了地毯和刀枪,搬来了两张桌子和笔墨纸砚,还有各种颜色的颜料,每张桌子旁还分配了一个小太监专门磨墨。
沈钰率先上前去选了西侧的桌子站定,朝皇帝所在的高台处行了礼,便躬身执笔在早已摊开的雪白宣纸上龙飞凤舞起来。
而齐衍冰那一方几个人,一直凑在一起低声争论到底该谁上,谁都不想放过这么个露脸展示才华的好机会,明摆着沈钰只是个粗鄙的武夫,打架赢不了他,画个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