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皇帝所效仿。中国最后一个皇帝的年号，是伪满洲国皇帝溥仪的年号“康德”（1934年至1945年）。帝王的年号共延续了二千多年。
不可否认，作为一代帝王，弟弟是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他已远非我记忆中那个单纯、率性的大男孩了。我渐渐感觉出他身上帝王的冷酷和绝情。有时候，甚至他看我的目光，我都觉得是冷的。
元鼎三年，这是异常平静的一年，转眼间到了元鼎四年。
注：本章也属于知识性内容，即使略通历史知识的人，也未必知道第一个使用年号的皇帝是汉武帝，这里对年号，这一延续二千多年的纪年方式有了一个确切解释，希望能给读者一个很好的解说。
（六十二）长生不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帝王富有四海，掌握人间最大的权力，享受世间的荣华，可以说，没有什么能令他感到恐惧。可是他却抗拒不了自然界生、老、病、死的规律，这也是历代很多帝王追求长生的原因。可试想一下，人如果连死都不怕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方士们能预测过去未来，也就能预测出自己是怎么死的，死这么可怕的事情，自己却先知先觉，不是更可怕的事情吗？所以说，根本就没有所谓长生不老。可惜历代帝王都不会听得进这些说辞。
在继位之初，他平定边患、开拓疆土、削弱相权、加强皇权，可后来自己的统治处在文汉武功的高潮中时，他逐渐像其它君主一样转向了长生之术。于是形形色色的方士就出现在他周围。
一开始是李少君，他隐瞒了自己的年龄和经历，自称七十多岁，能使用神秘物品防止衰老，又无妻子，遍游诸侯。人们得知他使人长生，争相馈赠、款待他。后来来到皇帝身边，因为懂得祠社等长生不老的方术而颇得皇帝敬重。我曾见过他一次，他是位清癯男子，眼角鱼尾颇深，颔下留髯，须发皆白，颇有仙风道骨之气，看模样像是有个五六十岁了，可瞧他迈步的架势，却又身轻矫健，仿若壮年。
可惜没过多久，李少君病死，皇帝则以为他化面为仙，并未死，就令人继续研究他的遗方。因此燕、齐的方士纷纷到皇宫里来谈神仙一类的事情。
后来齐人少翁出现，他以能通鬼神之术来到皇帝身边。据说还在夜晚让弟弟从帷幕中看见了逝去很久的李夫人。我想不过是皮影吧，李夫人若真有魂魄，也一定第一个来找我索命，怎么可能去找她那薄情丈夫皇帝呢！去看他干吗，看他如何后宫如云，如何与其它女人恩爱吗？但少翁也因此颇得皇帝的敬重，拜文成将军，并待以宾客之礼。他还说，皇帝想与神交往，宫室被服就要像神，否则神就不降临！于是皇帝制作了画有运气的车子，又兴建了甘泉宫，中间有台室，画天、地、太一诸神鬼，设置祭祀的用具，希望能迎来天神。过了一年多，少翁用的方法都没有效，神仙并没有降临。不久，少翁因骗术败落被杀。
弟弟迷信方士、相信方士的胡说八道，一旦发夙自己受骗上当时，又诛杀方士。可见其内心的矛盾。即使如此，仍有人前赴后继的来到皇帝身边，以为自己骗术高明，想谋得富贵。少翁刚刚死去，皇帝身边又多了个栾大。
初听到这个名字，我只觉得耳熟，后来恍然想起来，他就是后世电视剧里演过的那个方士里最大的骗子，皇帝为了求仙，甚至将自己的长公主嫁给了他。难道，这个人就是菊儿未来的丈夫吗？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进宫了！自己与外界隔绝得太久了。可是，栾大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不久骗钱、骗官，还骗色，到底是他什么样的魅力让皇帝不惜以自己的女儿来笼络他呢？隐隐约约地，我感觉到这个栾大与其它方士不同，他的来历不单纯！
（六十三）神汉栾大
我问翠儿才知道栾大的来历，栾大原是胶东王府的宫人，与少翁是师兄弟，后来成为胶东王府的主方药的官吏。胶东王刘寄在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死后，王妃想媚于皇帝，就让其弟乐成侯丁义上书，荐栾大见皇帝谈成仙之方。皇帝在诛杀少翁之后，又后悔其早死，可惜他求长生不老、成仙的方子没有全献出来，在此情况下见了栾大，十分高兴。
皇宫我已是再熟悉不过，可今天来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出来！所到之处，看到更多不是内监、宫女，而是穿着道袍的小道士，宫殿原有的庄严肃穆已被道士们亦真亦幻的气息遮掩，我心中奇怪，皇帝再好方术，也不至把皇宫搞成这样啊？于是径直来到子夫所住的长秋宫。
我们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面，因为襄儿的原因，我已经好久未入宫了！踏进宫门，通报的是一位陌生的面孔，怎么不见当年的梅儿？子夫看出我的疑问，先解释道：“梅儿年纪不小了，她陪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不想让她像我一样，老死在这里！”
我理解她话中的含义，皇帝曾有意于梅儿，但都被子夫拦下了，后宫妃嫔无数，过了一阵，弟弟自然也就忘了！我有意提起：“你就不曾想过，让梅儿列于后宫？”
子夫笑了，却有点凄凉，：“不让她留在这里，正是因为心疼她！这后宫里的女人，哪有几个是幸福的？”
是啊，看似金尊玉贵、锦衣玉食，却是用一生的孤苦换来的！昔日那个美丽、灵动的姑娘已成为典型的皇室木偶人，从她的脸上，已经分辨不出喜怒哀乐了。
“姐姐此次进宫，是不是有什么事嘱咐子夫？”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客气！我确实有事，我想见一见栾大！”
子夫低下头，沉思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后，说：“行！只是陛下十分宠信此人，他的炼丹房任何人不得随意靠近，姐姐看一下，千万不要被他和手下的人发现啊！”说话间，吩咐身边的宫女找出一身道袍来让我换上。
看来这个栾大真有些本事，我好歹也是个公主，来到皇宫某个地方还要乔装！按照子夫的指引，我来到了栾大的炼丹房，这是一皇宫座废弃已久的偏殿，稍加修饰，也颇具气派！远远的看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威严在站在那里调度的一切，遗憾的是没有看到脸，虽然只看到背景，但可以断定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子，大约有一米八左右吧，沉稳、干练，完全没有后世人眼中那么猥亵、庸俗。
无意中的一个回头，我正好看到他的脸，天啊，怎么会是他？不，不是！只是太像了！这是一张绝美的脸，美得会让女人嫉妒，而且，栾大的容貌几乎与董偃一模一样，可董偃早就死了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有两个小童弄打了手中的器物，当时栾大只是皱了皱眉，也没见他如何动怒发火。我原还暗赞他好脾气，可没想到，紧接着他身后有人过来粗暴地将那两个小童拖下去打了二十板子。看着两人哭天喊地地被拖走，栾大却仍是无动于衷的表情，联想到刚才子夫犹豫、甚至有点胆怯的表情，我终于有点理解她的惧意来自何处了。
世上不会无缘无故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难怪皇帝会如此宠信他，可他究竟是谁？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第9卷
（六十四）私通公主
栾大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就如同当年的董偃！自己久居康王之地，可康王不相信他，又说康王不过是诸侯王，不值得传授方术。他欲向皇帝求得官位、权势，却不直接说，而是说自己的老师精通方术，世人多求于他，如果皇帝请他来，就应提高全都的地位，使其尊贵，让其有亲属，以客礼相待，不能卑视他，让他们各佩印信，才可使他们说话。神人来或不来，就要看皇帝是否让使者尊贵了！
皇帝要检验他的小伎，让他斗棋，果然棋子互相触击。这下子我更相信他是个骗子了，这点小把戏哄一哄公元前的古人还可以，若瞒我就太低级了！其实不过以鸡血磨针、铁杵，用磁石作棋头，放在棋局上，即可互相撞击。可皇帝并不知道这些，短短的一个月，皇帝就已经拜栾大为五利将军，佩带了四颗印信：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五利将军。又封乐通侯，食邑两千户，赐给列侯的住宅和僮奴千人、帷幄器物以充实其家。于是，满朝的文武重臣争相备宴款待他，并献赠厚礼。
朝廷上下都感到栾大贵盛已极，这时，又传来消息，皇帝将寡居的皇后长女卫长公主嫁与栾大，婚礼于三日后举行。看来皇帝真是疯了，菊儿毕竟是我的儿媳妇，襄儿才逝去不久，怎么可以匆忙改嫁？而且嫁的是这样一个货色？不行，我要阻止这场婚礼。我首先去找菊儿的母亲，皇后卫子夫，可子夫的一番话让我彻底死了心，：
“姐姐，在外人看来是皇帝指婚，皇帝发昏，可实际上，这是菊儿自己要求的！”我更为惊讶，这绝不可能！
子夫又抛出一句话：“这也要怪你！你当初为什么同意她出府居住？”
这又是哪跟哪儿啊？“早在栾大进宫前，二人就已经相识，而且现在，菊儿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
我不仅死了心，也凉透了心！历史的真相怎么会是这样？后世眼中可怜的皇家女卫长公主怎么会是如此的不堪？
又一场盛大的皇家婚礼举行了！我的头脑很乱，即使是拥有未来人的智慧也不明白菊儿的行为，索性不去想，我又一次像襄儿去世后那样，深居简出、不问世事！
***
转眼间，到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秋天，即使我再不问世事，也不可能不知道朝野上下发生了这么大事____栾汉要被处死了！与自己的几个前任一样，皇帝发现栾大是个大骗子，遂下令处斩栾大与推荐他的乐成侯丁义。我忽然有点好奇起栾大来，他就要被处死了，有好多事，如果现在不问清楚就永远随着他埋在地下了！而且，这次我可以不用易装的去见他了。
以我的身份想去探望一个死囚，不用太费周折。见到我，栾大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惊讶，好像早就知道我要来似的，说实话，他拥有与他身份不相匹配的儒雅气质，更像一个书生，可听他说过事情的真相时，我突然感觉到一阵无力，临别前，栾大递给一副简牍，：“公主，父亲临去时说过，您是皇室中最聪明的人，什么事都瞒不过您！我的到来、我的离开，都是一场骗局，可无辜的菊儿，一开始我确实是在欺骗她，可现在，我不想骗她了！这上面写着我最后对她要说的话，请公主带给她吧！”
带着心愿完成的满足和满腔的仇恨，栾大去了！可我没有把简牍交给菊儿，就让她认为自己的丈夫是个骗子吧，毕竟他骗的只是他的父皇，对她还是真心的。我无法想象，当菊儿得知真相后，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六十五）自我了断
李少君、齐人少翁、栾大的死并没有阻止弟弟求仙长生的步伐，相反，弟弟对此事更加热衷了！就在栾大处死的同一年，皇帝在大病初愈后，在甘泉宫内建造寿宫，供奉诸神君，其中最尊贵的一个神叫泰一。
所谓“泰一”，“泰”者大之极，“一”者壹统也，泰一神即至高无上的大一统之神，五帝虽尊，但都是泰一的辅佐之臣。这个捏造出来的泰一神，事实就是人世间至尊无上的皇帝在天国中的折射。没有人间独尊的皇帝，也就不可能有天国中独尊的上帝。反之，皇帝是上帝之子，谓之天子。只有上帝独尊，他在人间的代表皇帝才能是无上的。
也是在这一年，皇帝借口酎金的份量和成色不足，削夺了106个列侯的爵位和封地，占当时列侯的半数。早些年淮南王、衡山王诸侯王谋反案，或压或杀，弟弟已经解决了诸侯王的问题，但全国还有列侯数百位。按当时政府的规定，在诸侯王、列侯的封国中，田租、算赋、口赋由诸侯王、列侯征收，但要交一部分给皇帝作为献费或祭祀宗庙的酎金。所谓份量和成色不足，只是个借口，皇帝说不足，谁还能亲自与皇帝争辩不成？不仅仅是列侯，丞相赵周也因没有举发而下狱汉罪，最后列在狱中。接替他的是御史大夫石庆。
皇帝一边追求长生，一边牢牢抓住手中的权力，看得出他对权力的追求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愈加强烈，大抵每个君主都是如此吧！每次政治大变动后都会经历短暂的平静，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就是这样平静的一年。
元封元年，就在皇帝刚刚封禅泰山不久后，传来消息____卫长公主自杀了！
我虽然对菊儿再嫁的事耿耿于怀，但乍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仍是一颤，毕竟，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连忙让翠儿去打听消息！后来才得知，好在下人发现得及时，菊儿有惊无险！我长出了一口气，翠儿试探地说道：
“大长公主，这次没事了，可下次呢！心病还需心药医，奴婢听说……听说……卫长公主是因为……”
翠儿没有说出的下半句话让我的心一揪，她为什么死？可不是因为我的儿子，是因为那个骗子，我为什么要去帮她？也罢，看在襄儿的情份上，我就最后帮她一次！
“你不用说了，是不是皇后托你帮忙的？”
翠儿沉默着表示我说的正确，我又说：“上我房中衣柜的首饰盒旁有一副简牍，你拿去交给她，她自然就没事了！”
我并不担心翠儿会偷看上面的内容。两千年后的信息传播，大量使用电子、网络，现代人为了保护私密信息不受泄露，一般会以密码来防盗。而两千前的古人也不笨，虽然可以书写用的纸张还没有出现，但赖以传递信息的牍简，笨重之余却也并非不能防止被人私自拆看。像栾大交给我的小木槽便是专为防止信笺被私拆而设，在捆缚牍简的绳端交叉扣上小木槽，槽内捺入粘泥将绳结封住，泥上再盖上专属的印章。收到信笺拆看时，只需先确定封泥完好无损即可。
我可以想象菊儿端坐在榻上，脸上露着迫不急待的神情，指甲又不得不轻轻刮着小木槽内的封泥的模样。虽然没有看过上面的内容，但我能想象得出。栾大的父亲就是董偃，母亲则是馆陶公主府里的一个婢女，董偃虽自小被馆陶公主收养后来成为男宠，但他并不爱这个年龄堪比自己母亲的女人，他也向往着有一个年貌相当的妻子、过着正常人家的日子，又放不下馆陶公主府上的富贵，于是与府中一个婢女偷偷走到了一起。显而易见，馆陶公主不可能容忍二人在自己眼皮之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婢女被赶出府。不久她生下一个男孩儿，就是栾大。从此，她也恨上了馆陶公主，恨上了皇室之人，栾大自小就被灌输了母亲对皇家的仇恨，他的生存就是为了报仇，就是为了让皇家出丑！包括后来去胶东康王府、进宫为皇帝炼丹药、引诱菊儿，贵盛之后又故意败露、惹怒皇帝被诛杀，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只是菊儿是个意外，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菊儿的真情打动，他报了仇心中却对菊儿怀着深深的愧疚！
事情就是这么回事，而始作俑者却早已命黄泉了！但愿菊儿得知真相后，能早日走出困境！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副简牍却成了她的催命符，菊儿看过简牍后就疯了！不久再一次自杀，这次是真的死了！
我原以为得知菊儿得知真相会减少她对栾大的爱，却没有想到，她与我不同，自幼生在帝王家，她过的是真正的公主的生活，身边的人从未对她说过一个不字，及笄后所嫁之人又对她极为呵护，可以说，她的一生太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