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心神,缓缓回头,望向芷云。
“呵呵,昭军医别多心。此处毕竟是两军交战之地,营外危机四伏,不如我派一队兵士,随昭军医一起去寻贵师?好歹也有些照应。”
宋昭暗暗吁了口气,拱手称谢,却明确拒绝道:“多谢夙将军美意。此时,师傅想必也在归途,昭只是在营门附近迎接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
说罢,微微点头致意之后,转身,感受着背后那道盯视的目光,宋昭行走洒然,心里却已做出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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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完颜柟在温泉谷外踯躅徘徊许久,心中患得患失。明明近在眼前,她却似乎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相思的煎熬,知悉举家获罪后的担忧焦虑,还有没入青楼的震惊和愤怒……曾经的种种之后,又在十八户相遇之后,加了诸多的疑问和悲痛。
他为了那大殷太女冒死拼命,甚至不惜对自己连下杀手……
她似乎又突然回到那个黑沉的黎明,当她利刃出手,将那名形容猥琐瘦小的殷军士兵伤在手下,却蓦然有一缕若有似无,却让她几乎惊骇欲绝的幽香冲入鼻中……
那瞬间剜心挫骨般的剧痛,潮水般席卷而来的恐惧,如今想起,仍让她战栗不已……
不,她不能再失去他。
既然,上天让他失而复得,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无论如何,也绝不会再次放手!
不只不觉间,她的手握紧了,完全没有理会手中拿的不是利剑,也不是铁弓。那不过是给他准备的一只金黄的烤乳羊。
再无片刻的迟疑,完颜柟旋风般卷进温泉谷。
山谷中,仍旧是绿草茵茵,淡淡的白雾,浓浓的硫磺味儿充溢口鼻……
只是,温泉池畔,大石之上,那抹慵懒闲适的身影,却并不在。
难道他取酒未归?完颜柟猜测着,却在看到大石上的物事后,那颗心犹如沸腾的油锅,瞬间降到冰点。
--两只酒袋随意地放在大石之上。
完颜柟似乎从那随意摆放的酒袋之上,看到放下它们的人,那慵懒优雅,却毫无感情的容颜。
那张清秀的容颜和心底那日日思念的绝色容颜渐渐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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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怔怔转身,完颜柟目光散乱哀绝,却仍旧下意识地向峡谷四下搜寻。她明明知道,自己又一次的错过了,但心里却仍旧不甘地期望,能够在下一刻,那个慵懒却优雅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就像每一次那样,懒懒地拿起酒袋,一口口轻啜慢饮。
一遍遍看过每一个角落,得到的只是越来越多的失望的叠加。
浓重的悲伤和失望,就像一层层乌云,在她的心头聚集,并渐渐地压迫下来,几乎窒息。
蓦地,她伸手抄起一只酒袋,扯掉塞子,抬手仰首,流水声响,咕嘟咕嘟声音不断,不过盏茶功夫,一袋烈酒已经入喉。
烈酒沿着喉咙灌入腹中,犹如一道火线,在腹中轰然燃烧。这滚滚燃烧的烈焰,瞬间燃烧了腹中的五脏六腑,又同时沿着经络脉搏,燃向四肢百骸……
灼烧的痛楚之中,那满腔的苦涩悲戚,也如滚滚沸腾的岩浆,喷涌出来,最终化作一阵狂笑。
纵酒狂笑,肆意畅意。
但此时这声嘶哑哀嚎般的凄厉长笑,听在宋昭的耳中,却让他那颗冰冷的心,也禁不住一颤。气息一滞之下,他的手脚一滑,含在口中的草茎,瞬间没入水中,让那微细的气流一滞,来不及反应下,一口水已经呛进他的喉咙。
胸中一痛,宋昭急忙收摄心神,压下那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咳嗽。将自己的身形和气息,完全隐匿在那块大石后的缝隙的水中。
半晌,狂笑声方渐渐止歇。
完颜柟脸上的笑容陡然一收,瞬间换成一片空洞。
她挥手抛去那只空酒袋,又随手将另一只酒袋抄到手中,身形微微一晃,目光再次转过这个小小的峡谷,最后在那块大石之上,定格。
那空洞的目光在看到大石的瞬间,瞬间变成丝丝缕缕的刻骨的温柔。
“夕儿,你生我的气了么?你是怪我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么?你是不是怪我去东殷求婚?还是怪我不该伤害那轩辕云志?”
“夕儿,我不但是你的夕柟,还是西狄的王女,是西狄的庆王爷,当时我与你分别回到西狄,本欲立刻派人前去求婚,却不想母汗病重,我那些姐妹又都对汗位虎视眈眈……这些,你能理解我的是不是?”
“夕儿,你可知道,我派人前去东殷皇族求亲是假,暗中探查你的情况并将你带到我的身边才是真?可惜,我那老师,为了我,却丧身在东殷京郊……”
“夕儿,当我知道这些都是轩辕云志做的手脚时,我又怎能无动于衷?更何况,那东殷二皇女轩辕云霓与我约定,只要杀了轩辕云志,除了东殷皇位江山,她可以为我做一件事。夕儿,你可知道,我此次兴兵,为老师复仇只是其一,更主要的,我是想要逼迫东殷将你送到我的面前……”
她的目光中的万千柔情,随着声声低喃,渐渐转为贯彻心肺的痛楚……
深深地凝视,然后完颜柟低低地,几乎是哽咽着一字一顿道:“夕儿,再等我一次。这一次之后,我定会将你找到,带到我的身边。并让你从此再无烦虑,再无烦忧,再无忧怖……夕儿,等我!”
说完,转身,迈步,身形一晃,一个踉跄之后,蓦地长啸一声,提气飞奔而去。
许久,确认再无气息,宋昭才从水中浮出。一口夹着硫磺和酒香的空气入喉,一阵咳嗽响起。
咳嗽地几欲撕胸裂肺,宋昭心里却通透了许多。
雇佣碧水宫刺杀太女的线索早就断了,让他追查许久,却始终未能查到幕后之人。此次,他算是终于明白了,原来那位温文尔雅的二皇女,才是最阴毒的一个。
心里思索着,宋昭手下不停,麻利地生火,脱下衣物烤干。并顺手将轩辕云志带来的烤乳羊,放到火旁。
不久,衣服全干,狭小的山谷里,也溢满了浓郁的肉香。
宋昭穿好衣物,刚刚扯了一条羊肉放进口中,细细品尝那肥而不腻的羔羊肉香,就听得背后一个阴测测地鬼森森地声音蓦然响起:“这么好的羊肉,就小公子一个人吃,岂不无趣?”
宋昭仍旧慢慢地细品,丝毫没有理会来到身后之人。
须臾,一个清瘦的人影,倏然窜到宋昭身边,嘻嘻一笑,伸手拍向宋昭的左肩……
宋昭神色不动,肩膀却是一斜,刚刚好将那拍向他肩膀的那只手掌让开,听得背后低低一声叫好,懒洋洋地再吃了一片肉,这才慢慢地用目光斜睨着。那个不请自来,此时已经做到自己师尊座位上的人,脸色瞬间一冷,道:“神医不在军营救死扶伤,到这个狭小憋闷之处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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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身世雷死人
第七十六章
“或者,我不该叫你神医,而应该叫你一声美丽姐姐?”宋昭声音本是懒懒的,说到这句话时,骤然冰冷,同时目光如电,倏地盯住那个正涎着脸往嘴里塞羊肉的女子。
“呃……”那女人往嘴里狂塞羊肉的动作一滞,眼睛圆瞪看了宋昭一眼,又倏忽笑眯了眼,“嘻嘻,不愧是我看好的徒儿,果真是像极了你师傅我,够聪明!”
说到这里,那女子突然收住了满脸的得意笑容,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眼巴巴望着宋昭道:“乖徒儿……我的易容从未被人识破过,你是怎么看穿的?”
宋昭斜睨了一眼,对她毫无营养的问题不予理睬。
那女子得不到回答,只急得抓耳挠腮,两手沾满烤羊肉的油腻,摸了一脸油渍尚不自知。仍旧摆出一副慈祥的样子,瞪着一双大眼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想要绞尽脑汁从宋昭的口中抠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但是,对面那个淡然自若的男子,却让她很失望地,连看着她的目光都没有什么波动。不气馁地,女子继续碎碎念:“乖徒儿,告诉我好不好?我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让你看出了破绽……”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宋昭目光一转,淡淡的一句话,成功地让耳旁不间断地噪音,安静了下来。他睨她一眼,优雅地撕一片羊肉,放进口中,慢慢地咀嚼,缓缓咽下,接着道:“我连你是谁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女子的脸色一阵青白,瘪着嘴憋了半天,却憋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得悻悻地撇撇嘴,哀怨无比地嘟哝:“至少,我还救过你一命,还救过你的太女……”
“是大殷太女,不是我的。不要搞错!”
宋昭淡淡地声音,配上那仿佛置身事外的平静眼神,让女子终于有些气馁起来。她垂下眼睛似乎仔细地琢磨了许久,方才终于下定决心般抬起头,神情肃然地望向宋昭。却不想她这一副严肃相,那满脸的油腻配上这样一幅肃容,着实滑稽万分,让宋昭几乎忍不住失笑,只能强迫自己扭转头去。
“属下姓夏,命承志……”夏承志目光深远,幽幽一叹,“其实,属下姓谁名谁并不重要……”
夏国?大殷建国的前朝?夏国皇嗣……宋云夕是夏国皇嗣?他肩负着复国的大任?而且,他这一代皇室遗孤,竟然是天命所定的光复者?
随着夏承志的诉说,宋昭再也顾不得忍笑。他只觉得身心俱寒,皮肤上的汗毛集体倒立,鸡皮疙瘩簌簌地起了一身……
雷!太雷!平地一声惊雷!简直把他雷的外焦里嫩,黯然销魂!
听着夏承志的讲述,宋昭竟有一种看电视剧,开篇就有那么两句:此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雪花飘舞,清冽冰凉的空气,从打开的车门吹进来,仅穿着一身锦袍的宋昭,却丝毫不惧,弯腰踏出车厢,在车辕上站直身子,抚抚袍角,凭高眺望。
车前赶车的女子早已经跳下车去,在车辕下放好踏凳,抬头恭敬道:“主子,枕霞关到了,再往前就是云望山脉!”
女子一张清秀的脸略显苍白,正是恢复了真正面目的夏承志,也是曾经在红袖招的美丽姐姐。
“嗯。”宋昭点点头,走下车。
数九寒天,飞雪萧萧,行人稀少,让这个百年边关重镇,显得有些冷清。
路旁一间木色暗沉,却很整齐的客栈,门前一根灯杆儿,挂着一串灯笼。此时天色尚早,灯笼还未点燃,又加之风吹雪掩,那上面的字迹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步进客栈,一股温暖的气息,夹着乱纷纷闹哄哄的人声,扑面而来。
大雪天,别的行当生意受阻,却因着天气,路途受阻,让这客栈的生意比平日好了许多。
在房间里简单洗漱后,宋昭一身竹青色女装长袍,一方同质地竹青色淑女巾将头发束于头顶,走下楼来用餐。
夏承志亦步亦趋,随在身旁。宋昭有些无奈地斜他一眼,自从爆出那个什么狗屁夏皇后嗣的身份,这夏承志在他面前就想换了一个人,恭谨的让宋昭都觉得压抑。他也说过几次,她却依然故我。宋昭除了调节自己无视她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大堂里乱哄哄的,夏承志引着宋昭来到窗畔的一张桌子前坐了,转首,才注意到,那扇紧闭的窗户中央,居然镶嵌着一块分米见方的玻璃。透过玻璃可见窗外漫天雪花飞舞,空灵的如一个个圣洁的精灵在翩然舞动。就这么看着,这满室的噪音喧哗和那浓重的几乎让人窒息的浑浊空气,都似乎不再让人那么难以忍受。
看着雪花,绿晓鬼怪精灵的模样,不期然地浮现在脑海。宋昭嘴角微弯,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还未与那个小东西分开这么久,不知道他在洱海又琢磨出什么新鲜玩意儿来了。
宋昭正自出神,一个清晰的女音在他身后道:“西狄来势凶猛,本一副势在必得之心,却突然收了兵,你们可知什么原因?”
“听闻是咱们东殷太女,代御驾亲征,还未出京,那边的西狄狗就已经怕了……”
“哈哈……是啊,那些该死的西狄狗吓破胆了……”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大声说着,语言中的自豪,仿佛她就是随太女西征的一员,“你们知道么?咱们大殷军中有了一种弩枪……”似乎看到了身旁人投来的少见多怪的眼神,这名年轻女子赤红了脸,焦急地辩解道,“你们不知道,那不是一般的弩。那种弩是咱们太女殿亲自制造,无论远近,百发百中。那西狄狗就是被这种弩枪吓破了胆,连她们的骑兵,在这种弩箭下,也是来一个杀一杀一个,来一对死一双……”
恰在此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那如狂风骤雨般的马蹄飞奔之声,在呼啸的寒风和满屋的喧哗中,仍旧清晰而沉重,仿佛整个客栈在这席卷而至狂风前都不堪一击。
闹哄哄的客栈,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眼中不自觉地都染上了一丝夹着疑惑的恐惧。
马蹄声在客栈前戛然而止。整齐的就像有人挥刀斩断一般。
哐当!门开,一阵寒风夹着雪花卷进屋里。
与寒风雪花同时踏进屋门的还有十几名灰衣女子。
本来集体关注着门口的目光,在刹那间,纷纷避开,各自佯装专心着自己的事情。
“小二!”流利的东殷话在门口响起,整个客栈刹那间又仿佛活了过来。
刚才激昂演说的女子偷偷擦去鬓角的冷汗,豪迈一笑:“我就说,那些西狄……呃,西狄人不敢再来……”
豪情万丈进门的灰衣人一个冰冷的目光扫视下,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就连侮辱性称呼和语气也改变了,豪迈的语言再也说不下去,只能低头对着饭菜抒发自己的豪情壮志。
宋昭的目光并没有向那些人一样,装作若无其事,还不住地偷偷打量这些灰衣马客。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在她们进门前,就透过玻璃看清了她们的形容。相对于她们的衣着和语言,宋昭更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些马客都是一人双马,所乘的马匹皆是一色的西狄赞布马。这些人衣着语言掩饰的似乎天衣无缝,但是她们却忽视了,在西狄常见的赞布马,在东殷却极为名贵。这样一水的二十几匹赞布良驹,慢说东殷民间,就是东殷大军的骑兵,也不可能如此奢侈。
若是以后再见到夕柟,他是不是应该提醒她一句?
宋昭也没发现,蓦然间出现在脑际的这个念头有啥不对,嘴角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收回目光专心吃饭。
再次喧哗沸腾的客栈大堂中,隐约传来那名为首的灰衣女子与小二的对话:“捡好的酒菜尽管上来……剩下的银子赏你了……对了,你们这里见过这个人么?”
宋昭状似不经意地回首,恰看到小二极认真地趴在灰衣女子手中的一张羊皮画卷上,细看了半晌,终是略带歉意地摇摇头。
灰衣女子也不责怪,将画卷起揣进怀里,随手打发了小二。却在回眸间,猛地遇上宋昭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两人同时一怔。宋昭自然地点个头致意,转回目光,心里暗想,这个人,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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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再见
第七十七章 再见
枕霞关,之所以重要,在于它是北丰山脉和云望山脉之间为数不多的几个隘口,更在于它位于西狄、东殷,往南渡过洱海就是南齐的特殊位置。在和平年代,这里是三国商旅交通的要道,自从殷狄交恶,战争爆发之后,这里就因暂时的和平,成了殷狄边境上,唯一未遭战火涂炭的边城。
洱海位于望月山脉东麓,介于西狄、东殷和南齐三国的交界地。此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