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进一个寻常屋舍吧?”
岳云不以为然,可能想说太过奢侈的器皿,过日子压根就用不着。我便说着说着,又故意做出惆怅表情,感慨道,“或许朕这一辈子,再也无缘见到下一位皇家帝姬出嫁。”
岳云闻言沉默,赵构所有的女儿已经死在金国,姐姐妹妹们除开柔福逃归之外,全都沦落为金人侍妾。而我虽然已经没有那“暗毛病”,却不愿再和后宫妃嫔共寝,只爱与他厮守…………想到此,岳云的神色变得柔和,静静与我挡了挡风,不再言及铺张之事。
我看着他,仰头一笑,低语道,“但朕却能得见来日伯琮伯玖娶亲…………你可是太子妃的爹爹,到时候咱们亲上加亲,朕定要让全临安…………啊,不不!那时一定已经收复了汴梁,朕要让汴梁全城都为一场旷世皇家婚礼做见证。”
岳云听我画饼,突然道,“官家,若是来日敏儿另有心思,不愿入宫呢?还望官家恩赐她自主婚嫁。”
我笑道,“朕堂堂皇家,岂会沦落到逼人女儿进宫?当然朕知晓女子的苦楚,纵然身为太子妃或是皇后,也免不了要与其他女子佳丽分享丈夫,而岳家男子素来是不纳妾的,敏儿心中也会渴盼一生一世一双人吧?唉,敏儿不知有没有他爹爹的造化?”
岳云听闻扯到他自己,略红了脸,道,“什么造化?”
“要似你一样,让皇帝对他死心塌地,再不瞧一眼旁人就好了。”我喜滋滋彰然道。“所以呢,朕希望从小培养两个孩子的感情,想常常将敏儿接进宫来玩耍教养,好不好?”
岳云略一思索,道,“此事要我爹爹应后才行。”
我道,“你便只管说,朕膝下空虚,渴盼天伦之乐。岳卿定会答应。”
说话间,不知不觉嗅得一缕芳香,我们携手定睛一瞧,暗夜背景中,银辉下,花苞已经翘起,仿佛细微不可闻的“啪”一声后,令箭般的花瓣微微颤动,一丝一珞向着人伸展,像极了纤细洁白的可爱小手。
岳云极少经历这种闲情意趣的场面,当即连声音都压低了不少,像是生怕惊扰了花朵。
“从前只听说昙花一现,今夜方眼见了。”他道。
我却只管肆意瞧着岳云,他唇际绽笑,神采勃勃,眼中如蕴清露,这般岂不是胜过昙花千百倍?我拉着他的手,道,“昙花也有昙花的故事,云儿可要听?”
…………朕在佛经上看到,从前昙花并非只在夜间开放一瞬,而是每天绽放,四季开花的花神。只因为昙花与每日给自己除草浇水的男子相爱,触犯天条才被贬为只开一瞬的花儿,而男子也去了佛祖身边,出家习佛,名叫韦陀,忘记了心上人。可纵然如此,昙花依旧不肯认命死心,它借着韦陀夜里要给佛祖采集露水的机会,凝聚精元力气就在夜间,心上人的身边绽放。
岳云被我吸引过来,乌湛湛的瞳仁满是好奇,“开花后如何了?”
我遗憾摇头道,“没如何,正因为韦陀想不起来前尘往事,所以昙花才年复一年只余夜间绽放一瞬,希望心爱的人终有一日能记得吧,所以昙花又叫韦陀花呢。”
岳云听得有些感慨,颇为怜惜地盯着已经渐渐绽放开满的昙花,忽然清清嗓子,庄重又响亮地喝道,“韦陀韦陀…………你忘了昙花吗?”
我与他一并抬头仰望天空,也开腔大声道,“韦陀!!你忘了心爱的昙花吗??”
回音在传荡,空旷的星空越发璀璨晶莹,忽闪忽闪的星星仿佛是谁在眨眼回应。质问天神的岳云仰视空中,眼里潋潋,气魄不凡,面上,更有一股笃信护卫之色…………这般艰难不渝的爱情,他怜惜不平。
听得城门鼓楼上传来悠远当当大钟敲响声,我们一行启程回宫。这时我觉得秋夜越发冷了,虽然是坐在有遮挡的舆车内,也能感到一阵阵凉意自脚底蔓延上身。
我搓搓手,掀开帘子望向护卫在我身侧的岳云,见他脊梁挺得笔直,端坐在飒露紫上,全神贯注也瞧着我…………我看他手背光秃秃紧握缰绳,心里恨不得立时搂着亲一亲取暖,但众目睽睽之下,不得造次。
我干脆叫停步,唤牵御马来,弃了安稳舒适些的车子,也同岳云一般骑行。待回了福宁殿,被收拾得暖香融融的内殿一熏陶,身上的寒意才有逐渐化去的感觉。
解了外袍,岳云见我先自个搓手,含笑走到我跟前,道,官家,今日我来暖着官家。
说完捧起我的双手,往他襟内一笼,胸膛间的灼热隔着衣料源源不绝地传到我手内,真是体贴舒心透了。岳云一会后见我抓着他衣襟不松手,挑眉浅笑道,官家又作甚?
我眼珠一转,贴鼻子过去道,“好香啊,云儿,方才昙花香味沾染了。”说罢便对着他的颈脖,轻轻龇咬…………因怕留下吻痕,我只敢用一份薄力,直添吻得他仰起头,喉结颤抖滑动,那般地欲罢不能。
温泉 上
经过十余天的暗暗布置准备,我以查访当地招募军役情况的理由,只带领五百精干骑兵,往临安城南面的武艺县去。待到了近郊,下令军士们在此安营扎寨,命岳云在军中挑选五位高手,统统脱了戎装,随我去县里镇上逛一逛。
此地距离天子脚下很近,治安尚可,民生也还算富足。我留意到居民们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在屋舍天井后,用竹叶熏烤腌渍过的猪肉,便对岳云道,云儿,朕瞧着这些肉,能储存很久时间。
岳云点头道,“年初爹爹生日时,家乡的叔伯们也送了一些熏肉,我带了几块给官家,只不过…………”说着他扬眉提高声调道,“官家以为那是乡野粗俗之物,不愿品尝吧。”
嘿,这小冤家,我轻轻在他胳膊上拧了拧,哭笑不得道,“早就改头换面吃到肚子里了,怎么胡乱冤枉人?喝的粥里有,汤里有,朕记得有一次你很爱一味莲子冰糖樱桃乌梅调和的咸肉片,不就是你送来的那些熏肉是什么?”
岳云闻言有些尴尬,乌溜溜的眼睛避开去。我笑着摇摇头,行了行了,云儿,朕想要用此物充当我大宋军队的口粮肉食,不吃得饱饱的,健儿们哪有气力杀敌呢?
岳云思索一番,道,“军中吃食,不可能像宫中那般调理。只要简易拾掇了能入口便成。”
“这是自然。”
恰巧街边有一家小市肆,在档口红绿绳子挂着一排晃悠悠的脯腊,从猪头兔子到鱼肉鹅鸭都有,我一眼就瞅准了一根琵琶状的猪后腿,对岳云道,“臂如此物,割下肉随意蒸食就着面饼即可,剩下的猪骨敲碎了在大雪冬天熬汤,岂不让军士们暖洋洋的?”
岳云见了也点头直笑。我立即道,“咱们便先来尝尝吧。”
说着领着一干人走到位置上坐好,岳云与我同坐已是习惯,但那五人只敢站着…………我便道,罢了,朕与应祥一席,你们都在身旁落座便可。
又对小二号令指点道,“咱家要外面拴着的那整块腿,只管切成块状蒸了送上。至于骨头剁成块,用瓦罐速速烧汤。你家若有路边挖来的薤白荠菜,便切碎了待沸后下汤里。”
小二脆生生的应了,更琢磨我的胃口,道,“客官可还要尝尝咱这自家腌的姜油辣瓜儿?”
我瞧瞧岳云,爽快道,“只要是能储存良久时日的腌菜,你全都给朕来几筷子!”
“好嘞!”
岳云见我如此事必躬亲地操持实验军粮一事,心情大好瞧我的眼神更是笑眯眯的,我便在桌下悄悄牵起了他的手,小心翼翼摩挲着…………他也没抽手。
待一大钵香气四溢的猪骨汤和切腿肉上了桌,我眼明手快,一把用筷子狠戳起一片熏腿肉就往嘴里送。岳云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我咀嚼…………我不住吸着凉气,赞道“满口咸香,云儿,你也尝尝?”
岳云接过筷子,一口就咬下上面戳着的肉条,大嚼几口后也点头称是。我瞧得他的痛快吃相,心里又开始痒痒地,幻想着如果这时候能把舌头伸过去他皓白牙齿间卷一卷……哪怕被他牙尖咬一口也值啊!
但……横眼看着邻桌几个也在大块朵颐吃肉喝汤的军士们,再看看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街巷,唉,还是作罢吧。
这一顿饭我是用实际行动来对岳云表示他疑心我“不屑乡野粗俗吃食”实在大错特错。我不用再多分辨一句,就能让他暗自反省惭愧,不敢再犯。
吃饱喝足后,我仍不回下令营地,而是凭着大致对方向的把握,我领着众随策马一路游荡往东而行。
待到天都黑了,岳云请我掉转,我摇摇头,用马鞭一指前方道,不如寻个寺庙暂住一晚,明日再归吧。朕可是相信赢官人及麾下武艺精湛,能保护朕周全。
岳云无奈,只得手持火把照明,驭马一步不落地紧紧跟着我。终于终于,我瞧见蜿蜒官道旁,山麓间露出星星点点的灯火,依稀能瞧见寺庙的飞檐,万幸找到了。
…………我早已命人将此明昭寺修葺得焕然一新,这段时日在寺内投宿的“过路客商”也全部是皇城司的暗探候驾,将这个古寺可谓护卫得滴水不漏。
寺中方丈只知将有位大有来头的客人驾临。我叩门递出信物后,就有小和尚毕恭毕敬地领我们入内,也不拜殿拜佛,直往后山干净的禅房安排住宿。
一合上门,我就对皱眉直盯我的岳云坦白道,“云儿也看出来了,朕是特意安排来此的…………云儿安心,咱们附近除了皇家密探外,再无闲人,那些和尚们也都在前殿晚课诵经,不会来此打搅。”
“你别不高兴,朕花了一番功夫,是要给你个惊喜。云儿,你可听到水声?”
“屋后有极好的温泉汤沐,朕不是对你说过吗?天凉了咱们定要来温泉休憩几日…………从即刻起,朕就要与你在此做一对平平常常的伴侣,过三天舒坦日子。”我一边说就一边脱了身上的大衣裳,从禅房床上枕头下翻出一件宫中规制的袍子,径自换上。
岳云瞧见床下竟也放了两双木屐…………我准备得万事妥帖,只好闷声也换了衣衫鞋袜,可终究他还是忍不住道,“官家应以国事为重。”
我笑道,“朕不是才处置完了一桩重大事务吗?况且另有什么事情,你韩大哥也会过来禀告。”完了再不多说,一把拉起他,携手往后厢去。
这处小院最是幽静,温泉涌出的水流被引导进了数个狮子麋鹿状的雕塑,哗啦啦沿着兽口流淌进了青砖砌成的浴池内。一进门,热气蒸腾扑面而来,我抬头看到室内四方高墙顶端都是精致缕空的雕花,想必是透气所用,而池水边卧榻座椅俱全,更有一篮黄澄澄的脆梨摆在台上等人享用,我当即点头赞道,都齐活了。
转头又对岳云道,“云儿,来,该你享受享受…………”
他瞧我一眼,无奈地褪下浴衫,精赤矫健的上身,修长笔直的双腿顿时暴露在湿气中,我立刻眼睛发光…………但见他仍穿了一条贴身麻布短裤就要抬腿下台阶。
“慢着云儿!你怎不都脱了?”
他闻言不语,但盯我一眼,有“你心知肚明”之意。
我一撇嘴,道,“谁见过泡浴洗澡还要穿犊鼻裤的?当着朕,你还有什么好遮掩的?朕早瞧过百回了,啊…………不,朕何止是瞧过,朕还摸过亲过……你怕个什么劲?”
他咬了咬牙,虎着脸飞速将自己剥得赤赤条条,我还没看个清楚,就听得哗啦一声,岳云硬是蹦到了水里,激起水花都溅到了我脸上。
我伸手一抹,也咬牙提高了嗓门道,“小冤家,你也不试试水温,不怕把自己烫伤了吗?”
边说我也将自己脱得一览无余,试探着一步步迈到了温泉中,那水热乎乎暖烫烫,从脚趾一直蔓延向上,舒服得我筋骨都要酥了。雾气升腾中我骨碌碌瞧着岳云,他整个身体都沉入了水面之下,只留出一颗脑袋来观望…………一瞧见我向他淌过来,抿抿唇,眼睛更乌亮机警几分。
“朕给你揉揉肩膀,松乏腰肢……”我恬着脸道,就把手搁到了他身上。
岳云还是不语,但似乎后背更贴紧了青石砖壁。
我心跳毕毕,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附耳在他热红的耳际低声道,云儿记不记得咱们在飞瀑后恩爱的那次?
他道,不记得了!
我嬉笑道,无妨无妨,那朕就让云儿快快记起……说着双臂一揽,伸手一环,就在水下搂住了他那韧劲十足的腰肢,一路向下抚摸,果然听得岳云呼吸也一般粗重,星眸凝视我,红润的嘴唇也略略张开…………我当然迎贴了上去,亲得咂咂作响。
温泉流淌的活水一波波地漾着簇着我们,彼此的肢体灼热更甚平日。我听得自己贴着他的耳朵,摩挲轻咬,贪婪嗅他身上的水香。
就在我捧起岳云一只足踝,要架在自己肩膀上,进一步为所欲为时,忽然听得外面有紧叩云板声…………岳云猛然警醒,一个蹬腿便巧力脱了身,又呼啦伸手将我挡开,飞速淌了几步沉下身,又只露个脑袋在水面上与我眼瞪着眼。
我泪奔…………终究还得站起身来,皱眉冲着雕花空格的高处大声喝道,“何事来惊驾?”
只闻其声的密探恭敬答道,官家,韩大人手持官家信物,赶来求见。
我只得道,让他在禅房等待,朕即刻过来。说着又故意大声道,“赢官人,朕另有要事,你护驾辛苦,特赐你在此沐浴洗尘吧。”
温泉水中,岳云掂腮,冲我笑得飞扬得意,仿佛在庆幸韩言直来得及时。我忍不住又贴近过去,亲一亲他湿漉漉的眉眼,笑道,“等着朕。”
说完我爬上池子,胡乱擦拭,却听得水声响,只见岳云也要迈出来…………“云儿还是多泡一会吧,挺舒服的。”
岳云摇头道,“我要贴身护卫官家,半步不离。”
我道,“但朕方才那么大声说,你这般出去,别人以你抗旨是小…………坦白说吧,云儿咱们都是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要叫子温瞧见了,他心细只怕便会知晓咱们共浴……”
岳云闻言,面庞唰地一下更嫣深了,张口结舌道,“这、这…………”
“所以,朕才叫云儿在此安心等待,朕去去就来,更何况此地护卫严密,安全得很。你只管松乏松乏,等朕回来,给你揉揉背脊腿脚,可不许再推攮朕了。”
岳云被我哄得终是继续留在温泉内,我自己勉强穿整齐皇帝的直领对襟背子,并未在湿发上戴幞头,而是用一龙头玉簪束好,满面红光春风地往另一树木幽深的禅房去。
韩言直已在那行礼恭候,待我挥退密探近卫,他上前将一份本送至临安的折子给我:原来是秦桧的结案陈词。
好一个懂得皇帝心思的秦桧。在他的引导下,假赵桓一案就是这么个情况:金人狼子野心,利用汴梁旧事刻意培养了几个与真正赵桓颇为相似的人,只待立为傀儡与我大宋抗衡…………这个假货嘛,其实只不过是北方的一个贱民,碰巧在金人府邸当差伺候那几个傀儡,无意得知此事,便被迷了心窍,胆大妄为南逃而来,自己先一步冒充官家,为的是混些金银细软再潜逃夭夭。
真好,滴水不漏。在市井间传扬开去,定会让百姓对金人这般举鄙夷动愤慨不已,待到来日真赵桓登基,因我抢一步彻底占了先机,他只能沦为天下皆知的假货罢了。
我心满意足道,“就依相国的章法办理。这贱民也算是无意中暴露了金人的盘算,便赐他一个痛快吧。”
又对韩言直道,“此事只管在民间传播,让百姓们知晓金人歹毒。要记得说,朕的大哥赵桓,宁死不肯当金人傀儡,所以金人便只得找人来假冒。”
韩彦直痛快应下。完了我赐他品茗这寺里的清茶。刚一入口,就听他道,官家,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