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我强作淡定地问道。
素素咽了口唾沫,平静下来,“王府被人给包围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应该是五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我慌忙穿好衣服出去,晓莺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哎哟”,我惊了一下,晓莺已经被撞倒在地上。
“王妃……”
看到晓莺惊魂未定的样子,我竟然平静下来,沉声说道:“天塌下来了吗?慌成这样!”
晓莺没见过我怒成这样,慌忙低下头不再言语。
我快步走到门外,王府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雍和王府在城北,离皇宫很近,这一带几乎没有民宅,门口的巷子虽然被黑压压的羽林军挤满,倒也不显得拥挤。见我出来,本来还有些嘈杂声的人群,一下子寂静下来,定定地瞅着我。
我脑海中浮现出红楼梦里抄贾府的情景,深呼一口气,以十二分的勇气抬头去看还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人,是一个面容清瘦的武将,留着微髭,本来有些刚硬的脸看起来有些许柔和。
“不知将军这般是为何事?”我冷声开口。
清瘦的将军沉着脸开口道:“清晨来打扰王妃,多有冒昧。雍和亲王生前欺侮主上年幼,任意妄为,惑乱朝纲,本将军此次来,只是奉了皇上密旨,查抄王府。”
我在从浣月居来到大门口的几十步里就已经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容珏还是决定不放过容恪。但看眼前的情形,那可比荣国府被抄的时候温和多了。容珏虽然想撕破脸,但是他还远远没有这个实力,他能够调动的估计也就眼前的这几十个人,他想抄我的家,也只能用一个所谓的“密旨”,连圣旨都不敢下。
看来萧青莲还真站在了我这一边,但此刻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想清楚萧青莲为什么要帮我。
不过,就这“密旨”也已经够让我万劫不复了,容珏现在要是把我给杀了,那就是定案了。
我心思急转,缓缓抬起头,冷笑着开口:“密旨?就凭你带来的这几个人,本宫就要相信你是奉了皇上的圣谕来的?”
清瘦将军被我一顿抢白,脸上有些挂不住,开始微微泛白,我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接着说下去:“就算是朝堂上有人贬低王爷,以王爷的身份,一道密旨就想查抄雍和王府,怕也是很难服众的吧?我朝皇上向来英明神武,怎么可能如此没有轻重?今天莫说将军休想动王府一毫,本宫现在开始怀疑,你在假传圣意,乱我法纪。”
我话音刚落,素素已经把王府所有家丁全都召集起来了,正在我后面站定,容若也来了,怀抱一柄寒剑,面色冷峻地盯着马上的人。
容若这一盯不要紧,几十个羽林军兵士都有些骇异,能够勉强面不改色的也就是马上的这一位了。
清瘦将军缓过神来,厉声说道:“哼,刚才本将军费那么多口舌,完全是看在和王爷曾经同袍的份上,你竟然敢怀疑皇上的密旨。都给我拿下,有阻挠者,杀无赦!”
看来是准备大开杀戒了,不能说我不害怕,他的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我还是有些冷汗涔涔。不过容若并没有给他们机会,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容若的剑已经抵在了清瘦将军的喉结上,我隐约看到一抹殷红的血丝。
再看那本来疾言厉色的将军,脸已经彻底白了,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双手紧紧抓住缰绳,生怕一不小心瘫倒下去。哼,原来也只是个色厉内荏的绣花枕头。
我的目光移到容若的脸上,容若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只是风轻云淡地看着我,等着我发话。
这就是我喜欢的美少年啊,锦绣的衣袍被清晨的微风吹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清隽的气质中又多了份潇洒和从容!
我冷冷地扫过披甲执戈的羽林军那边,戈矛锋利,映照着朝阳,要是不去看这些人脸上的神情,个个都显得很英挺。可惜,这帮人的脸色和身上的银甲相比,那显得也太难看了,怎一个“煞白”了得!
早就听说北衙禁军其实都是些富家子弟,这些人,斗鸡走狗是强项,保家卫国从来就不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
一瞬间,这条巷子又恢复了它本该有的清晨的寂静。
只可惜这份难得寂静并没有维持很久,正当我准备开口慷慨陈词的时候,急雨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破晓之声,惊醒了多少春梦中的人们。
马蹄声最终消失在我的面前,后面跟着的整齐划一的步伐也逐渐停了下来,我呆呆地看着他们身后扬起的尘土慢慢落下,一时没回过神来。
马上的人慌忙下马,因甲胄在身,不便行礼,只抱了抱拳,但言辞相当恳切,“王妃受惊了,末将前来是奉皇上圣谕,宣王妃觐见。”
我愣住,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此人面容甚是普通,但却让人觉得他英气逼人,而且,我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凛冽的气势,直觉此人不简单,他应该有非常高强的武功,绝非容若所能抵挡。
我心中有些骇然,转头向容若看去,容若的眉头微蹙,还真被我猜中了,来了个厉害角色。不过,我在余光中倒是看到了容爱山,我心里盘算着容若和容爱山两个人是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我心中叹了口气,不管他是敌是友,和他硬拼,我不一定能占到便宜,一不小心将小命玩完,那就亏大发了。
我深呼一口气,淡定地开口:“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末将姓花,左羽林军副都统花铸。”
花铸日后名动天下,被称作是靖朝第一剑客,但此刻,我只知道他叫花铸而已。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肩上,左肩上配了一个金属牌,上面纹着繁琐的图腾。我转头看向容若那边,不是看容若,而是看刚才和我蹬鼻子上脸,上串下跳的,嚷着要抄我家的那个清瘦将军,他的金属牌是戴在右肩上的,原来是右羽林军的。
左右羽林军今天都上我这来报到了,我不禁坏坏地想,要是谁想在此刻发动一场政变,取皇宫还不是探囊取物?
对于今时朝堂上的格局,我不甚了解,大概知道,南衙府兵都统是卢济民,就是上次差点买了暗香的那一个,他是萧家这一派的无疑。北衙禁军分左右羽林军,左羽林军的都统是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萧初过,名动天下的飞雪公子;右羽林军都统,应该就是现在容若剑下的这一位了,好像是姓曾,什么来头,倒不是非常了解。我猜出他是正的,因为他头上戴的头盔和花铸有些区别,羽毛的颜色也有些不同。
这一切不用我打听,随便在大街上转转,酒庄茶肆总会有人议论的。
萧青莲要救我?
此刻我脸上呈现出的肯定是难以置信,匪夷所思的神情,昨天凤凰虽然有提及,但是我仍然不敢相信萧青莲会帮我。
头脑中万千纠结过后,滑进脑海中的想法是:萧青莲想通过我拉拢西岳!
这是能说得通的,找一个外国盟友,为自己的政治前途添加砝码,不失为一个高明的策略。这样推开去说,现在萧青莲已经位极人臣,找个时机夺了容珏的皇位,那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如果这样的话,今天一大早发生的这场变故就很有可能是萧青莲一手策划并导演的,为的就是我对他感恩戴德。
原来是一场政治风波!
当然这些只能算我的推测,不管怎样,今天我要去会会容珏了。
“花将军稍等,本宫进去换身衣服,随后就走。”
“末将再此恭候。”
我示意容若放了那个曾将军,容若会意,但也仅仅是将架在他脖子上的剑移开,人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有些失笑,这个美少年还真是倔强得厉害。
我也不管他,径直向屋内走去,花铸追了上来,我自是一惊,余光扫到容若,他也是全神戒备。
花铸轻轻地开口:“王妃借一步说话。”
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有所行动了,默默向前走,花铸跟在后面,到了王府内,花铸停了下来,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是萧将军让末将请王妃去见皇上的,将军让我转告王妃,以退为进。”
我呆呆地看着花铸,半天回过神来,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哪个萧将军?”
花铸似乎也愣住了,半响道:“左羽林将军。”
我(炫)恍(书)然(网),原来是一直和我只是神交的萧初过。
我朝花铸颔首,然后进屋换衣服,对于今天发生的这一系列变故,我到现在大脑里就剩下一团浆糊,心中像是被塞了团棉絮,有一种微微的压迫感。
如果理智不能帮我判断,那我只能用直觉了,我倾向于认为,萧初过是没有恶意的,至少目前还没表现出恶意,他给我的建议无疑也是针对我目前处境的上上之策了。
容珏现在还没有正式下旨抄家,我就有机会申辩,更何况我的特殊身份,也容不得容珏对我说翻脸就翻脸,毕竟事关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
而在策略的选择上,以退为进,在任何情况下都会有些用处。
当然,我选择相信萧初过,还有一点原因,凤凰昨晚也说萧青莲是帮我的,他也说我会没事,对于凤凰的判断,我从来都是有八分相信的。
与容珏交锋
作者有话要说:文文有些慢热,请亲们不要着急我换了朝服,头上别了朵白花,毕竟我还在为容恪守孝。我看着铜镜里的这朵小白花,心中涌起一丝嘲讽,和容恪不过是个假夫妻,这会儿还要给他戴孝!
当我到外面的时候,外面除了阳光稍微烈了些,照在戈矛上的光泽刺眼了些,其他没有一丝变化,左右羽林军都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上面,没有挪动一丝一毫。我看着被挤得黑压压的巷子,轻叹一声:“本宫还是从侧门走吧。”
王府的马车刚驶上官道,向皇宫方向驶去,花铸的左羽林军已经在两侧为我开道了,后面跟着的自然是右羽林军了。
这个阵势还真是……叹为观止!
我想到了警车开道,小小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只不过,我这次进宫可是去负荆请罪的,一想到我将要面对的天家威严,手心里还是忍不住冒冷汗。
我上次去皇宫都没这般紧张,这才发现,上次是和容恪一起去,天塌下来由他顶,而这次,就剩下我一个人去面对步步惊心的朝堂争斗。
原来,容恪不仅是我物质上的支撑,还曾经是我精神上的支柱。
这一番喟叹之后,马车已经停在了宫门口。
“雍和王妃觐见。”一声接着一声的细长的音调响彻金銮殿,直上云霄。
我紧赶慢赶,等我挪到殿前的时候,已经是好几百步下去了,而我也是累得气喘吁吁。上次进宫是坐着马车到大殿的,这次为了摆低姿态,我特地从宫门处下车,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大殿门口。
凤凰此刻正站在大殿门口,看到我,脸上本来有些僵硬的肌肉柔和了些,当是给我的鼓励吧,我的嘴角也扯了扯,投桃报李。
我一步一步迈到大殿中央,然后强压下狂跳不止的心脏,跪下朗声呼道:“臣妾慕容氏凌夕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上,让我想起小学里朗朗的读书声,那么遥远的记忆涌起,一瞬间竟然有一种昏黄的暖意在心头。
但是一个还嫌稚嫩的声音,说出一个夹着冷意的话语,我瞬间从云端跌到冰冷的地上。
“平身。”
我深呼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垂着眼睑,听到殿上之人缓缓说来:“皇婶此刻觐见,不知所谓何事?”
一年不见,真是成熟不少啊,不过他这般装傻充愣倒是让我有些始料未及,在我那漫长的徒步劳役之时,他大概也猜到我还没成为他的阶下囚。
他装傻充愣,而不是疾言厉色,说明他下的那个所谓密旨其实是有些见不得光的,也就是没有法统依据的。这么想着,我的底气也就足了些,一扫刚才的忐忑,我肃穆道:“臣妾此番觐见皇上,是为三件事而来。”
大殿上安静无声,没人说话,殿上之人也没有说话,我仍然半低着头,去看地毯上精致的龙纹,心情波澜不惊。我发现自己有一个非常良好的优点,就是越到关键时刻,越容易冷静下来。
终于,殿上之人的童音再次想起:“皇婶请讲。”
想想容珏也算不简单了,这种情况下还能对我表现得这么友好亲切。
我把话在心中快速整理一番,缓缓开口道:“臣妾想问皇上,右羽林军今晨去查抄王府,说是奉了皇上密旨,不知是否有此事?”
说完,我微微抬头去看容珏,只见容珏的脸有一阵发白,我接着说下去:“曾将军之言,臣妾也是不相信的,王爷生前乃先皇临终托孤之臣,又是皇上的亲叔叔,就算查得王爷生前有过失,皇上英明,定会交司法衙门秉公处理,而不是以口谕就来定王爷的罪行。所以,以臣妾愚见,曾将军不过是假传圣意,瞒寐主上。臣妾第一件事就是想请皇上惩处这个惑乱朝纲之人,以正国法,也还王爷一个公道。”
我慷慨陈词完毕,又下了一个猛料,扑通跪下,头一直碰到地面,幸亏铺着地毯,而且地毯的质感很柔软,否则,以我这么大的幅度,我的脑袋上肯定得起大包。
大殿上立刻又安静下来,我心思急转,想着容珏该怎么答复我,要么弃车保帅,要么和我玩狠的,杀了我。但他在宫外没能把我怎么样,在群臣面前更不会把我怎样。
这时候,大殿里有人说话了,是个浑厚的男低音,年龄大概在四十岁左右,“启禀皇上,微臣认为,此事有待调查清楚才能做决断,不可因片面之言而乱了法纪。”
缓兵之计!
殿上之人立刻顺着梯子往下爬,接口道:“曾爱卿此言甚是,此事就交给刑部查清楚再做决断。”
也姓曾?!
我心中冷笑,不过是想和稀泥,下面自然有刑部尚书接着说了声:“臣领旨。”
不过我也没什么好气恼的,我本来就没打算要和容珏和姓曾的过不去,我只是想保命,要保命就得保住容恪。这个世道真是荒唐得可笑,我竟然和容恪拴在一根绳上。
“皇婶平身,不知皇婶另外两件是何事?”
我站起来,顾不得揉腿了,慌忙出声:“臣妾的第二件事,刚才臣妾有提及,臣妾听到一些对王爷不利的闲言闲语,虽说清者自清,王爷毕竟曾是天国股肱之臣,兹事体大,臣妾想恳请皇上,将此事调查清楚,以平息谣言。如果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也好还王爷清白;如果确实有王爷的过失,王爷已经仙逝,人死为大,臣妾恳请皇上念在骨肉亲情上,让王爷安息。对于王爷的一切责罚均由臣妾来担当。”
我尽量说得大义凛然,大殿上不出意外地又是一阵沉默,我猜想,肯定有人在内心里将我好一番嘲笑:人都不在了,还在这装恩爱!
不过,我这么说也太危 3ǔωω。cōm险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容珏明摆着要和容恪过不去,他让刑部挑容恪的问题,能挑出一堆来,我这不明摆着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推么?
我就算不这么说,容恪遭殃,我也不会逃脱干系!
我这不过是置于死地而后生,至于怎么“后生”,我也已有腹稿。
我静默了会儿,小皇帝还没开口,我接着娓娓道来:“臣妾在来皇宫之前,已经写信给家父,告诉家父,臣妾已经是靖朝的臣民,如果我朝皇上有责罚臣妾,那也是为使法纪不偏废,臣妾就是死,也是毫无怨言的。臣妾在信中恳请家父,要以两国关系为要,切不可因私情而埋怨皇上。臣妾及笄后嫁为人妇,远离故土,生不能侍奉家父左右,现在还要让家父为臣妾担忧,臣妾真是……”说着,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我希望的效果是“眼泪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可惜,泪水一滴都挤不出来,只能低着头拼命揉眼睛,以期能有痛哭后的效果。
本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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