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蔚子看她面色紧绷,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就隐隐猜到她要说的内容是什么了,轻轻地笑了一下,镇定道:“没事,你说。”
何灿就将那天在咖啡厅里听见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说给何蔚子听了,她边说边观察何蔚子的神色,斟酌用词,却意外发现何蔚子的面色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只是听到孩子两个字时,眼神里闪过一抹清晰却短暂的痛楚。
“姐,这该不会是真的?”何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早知道了?”
何蔚子拿起已经有些皱巴巴的纸巾细细地将自己的十指擦拭了一遍,动作很慢,看起漫不经心,但何灿分明察觉到她的手指在轻轻地发颤。何蔚子擦好手,将纸巾揉成一团放在一边,抬头看何灿,发现妹妹的眼眸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何蔚子说,“你姐夫这样条件的男人,欣赏他喜欢他,甚至倒贴他的女人一直很多,结婚后也没断过,我有这个心理准备。”
“姐……”何灿用手指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声音有些哽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何蔚子沉默。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何灿又问,“你和姐夫谈过没有?”
“我不知道。”何蔚子把玩着手里的长柄银勺,“灿灿,你现在也有婚姻,应该知道婚姻是有些复杂的事情,我需要一些时间考虑该怎么办。”
“你会离开姐夫吗?”何灿再次试探。
“离婚?”何蔚子的目光落在面前的水晶杯上,里面有片青柠檬片起起伏伏,细小的水珠子贴在杯壁上,像是小时候喝的那种汽水,她的思绪一恍,片刻后才回来,“有可能。”
何灿震惊。
“我才三十岁,还有很长的后半辈子要过,自身条件也不算太差,我想不至于离开你姐夫后就成了没人要的女人。离婚虽然有些复杂,但真的要离我也不怕那些繁琐的程序,爸爸妈妈那边有些难交待,但是我想他们最后会理解支持我的。”何蔚子耸肩,“现在社会离婚率很高,尤其是S城,分分合合的很多,我想我离婚了也不至于被人当做是异类吧。”她说着看了看何灿,“就是给你做了一个坏榜样,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你表情不需要这么沉重,我和你姐夫婚姻出了问题不代表婚姻就是错误的形式,这是因人而异的,譬如你和徐豫,我挺觉得你们现在过得很好。”
最后两人都没胃口吃饭了,何灿的眼眶都湿了,反而是何蔚子递给她纸巾安慰她别难过,说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何灿回家后难受了很久,徐豫回来后发现她一个人蜷缩在客厅的角落里呈现郁郁寡欢状,赶紧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脸蛋,问她怎么了,她瞟了眼徐豫,悠悠道:“你们男人都是混蛋,都是早三暮四,见异思迁的混蛋。”
徐豫立刻笑了:“你在骂谁呢?不带这么连坐的。”
他说着坐下贴着何灿,拉起她的手问她怎么了,她正郁闷无处宣泄自己的负面情绪,哗啦啦地将实情告诉徐豫,越说越激动,还使劲揉捏手里的抱枕泄愤:“姐夫真是个混蛋!早知道他会这么对老姐,当初还不如让老姐选择徐湛呢……”说起徐湛,她转了转眼睛,飞快用手拎着徐豫的衣领,“徐豫,要是老姐和姐夫真的离婚了,我们立刻撮合她和徐湛在一起吧,徐湛相貌堂堂,职业也好,感情史清白,而且喜欢老姐很久了,这样老姐就不会孤单一个人了。”
徐豫蹙眉直接反对:“你太天真了吧,现在具体情况都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你就开始瞎乱撮合。”
“为什么不行呢?徐湛一直是喜欢老姐的,你干嘛反对?难道是嫌我姐离过婚?”
“灿灿。”徐豫伸手箍住了她的腰,认真道,“你别胡思乱想了,你姐姐自己会做决定的,你可以陪伴她支持她但代表不了她做任何决定。”
何灿的眼眸顿时水雾朦胧,徐豫低头亲吻了她的眼角,吮吸了她眼角的湿意:“怎么那么傻呢你。”
“你以后不会也这样吧。”何灿闷声道。
“什么?”
“做出和姐夫一样的事情,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何灿扭过头,“徐豫,我先说好了,要是有那么一天,我绝对会和你离婚的。”
徐豫的眼眸骤然一缩,低头凝视着何灿,冷冷道:“何灿,在你眼里,我徐豫就是这样的男人吗?”没给何灿反应的时间,他又说,“结婚的时候我们说好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提离婚两字,刚才你竟然那么轻易地说出来了,你不觉得这两个字很伤人吗?”
“我只是假设……”
“你的假设是因为压根信不过我,还是对我没有感情呢?”徐豫松开了何灿,起身有些烦躁地扯下领带,扔在一边。
何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跟着起身,从徐豫背后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算是我说错话了,徐豫,我收回刚才的话,没有假设,没有如果。”
徐豫双手叉腰,站如松,纹丝不动。
何灿软软道:“老公,老公您别生气,我错了,以后绝对不会提这两个字。”
“你保证?”徐豫严肃道。
“我保证,向毛主席保证!”何灿立刻承诺。
徐豫低头拉起她绕在自己腰上的手,挪到唇边轻轻亲吻了一下,又重重咬了一口,何灿吃痛地叫了一声。
“这是小教训,痛是让你记住有些话说不得。”徐豫的声音很沉。
chapter26
…
何蔚子住到单身公寓后;发现自己常用的沐浴露没有从湖畔湾别墅拿回来,她用那个牌子的沐浴露好几年了,换其他的真不习惯,看了看时间不到八点,她想了想拿着包和车钥匙出门了;开车到附近最大的购物中心;到地下一楼的进口超市采购。
难得来超市一趟;何蔚子推车慢慢地逛;买了不少东西;周围有不少夫妻手拉手地逛着生活区;很细致地商量该买什么牌子的纸巾,该买多少大的电子锅;她脑子里浮现了以前和叶斯承来逛超市的情景,叶斯承是个不太讲究生活细节的男人,买什么颜色的杯子,买什么材质的茶具,买什么口味的饼干都由她定,他除了对太花哨,味道太怪的东西比较排斥之外,基本不挑剔,但他有一方面很细心,会记住她想吃的东西,譬如香槟味道的巧克力,每次都会提醒说:“你的巧克力还没买。”
何蔚子推车速度很慢,买了一堆东西后漫无目的地逛来逛去,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名字。
“蔚子姐姐!”
她抬头,看见了熟人,叶斯承好兄弟楚蔚然的太太麦珂,说起来她和麦珂交情还算不错,当年她和叶斯承一起参加楚蔚然和麦珂的婚礼,还亲自挑选了一套饰品送给麦珂,麦珂非常喜欢,后来楚兜兜出生了,她又和叶斯承去医院看望,还认了楚兜兜为干儿子。
麦珂怀里抱着白白胖胖,咬着奶嘴的楚兜兜,楚兜兜正调皮地伸手去抓货架上的一把软绵绵的清洁刷。更巧的是,麦珂旁边站着的正是那日在医院里和徐湛吵吵闹闹的耿小攀。
何蔚子微笑:“麦珂你好,耿小姐你好。”
“你们怎么认识的?”麦珂惊讶了,耿小攀是和她一个设计学院毕业的师妹,两人交情不错。
何蔚子简单解释了一下,耿小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何蔚子,笑而不语。
楚兜兜朝着何蔚子嗷嗷地叫,何蔚子很友好地伸手握了握楚兜兜软软的小手:“兜兜,你越来越可爱了。”
“他可皮了,我真的吃不消了,白天一直睡觉到了晚上就不停地闹腾。”麦珂笑道,怀里的楚兜兜一直伸手朝何蔚子脖子上的项坠探去,何蔚子贴近了他,弯腰让他好好玩了一会她脖子上的项坠。
耿小攀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何蔚子看。
双方聊了一会,何蔚子推车离开了。
“对了,这个何蔚子几岁了啊?”何蔚子离开后,耿小攀立刻转头问麦珂。
“蔚子姐姐啊?她好像刚过了二十九岁的生日。”麦珂实话实说。
“二十九了啊?那保养得算不错啊。”耿小攀眼眸里笑意盈盈,“你和她交情不错啊?”
麦珂挺喜欢何蔚子的,就详细和耿小攀讲了何蔚子的事情,包括她和丈夫叶斯承一起创办恒鑫的经历,耿小攀听了好奇道:“恒鑫?就是城中心CBD的那个很高很豪华的写字楼啊?”
“对啊。”
“那个写字楼我喜欢,设计得挺好的,不像其他那些又肥又壮的写字楼,难看死了。”耿小攀撅起嘴巴。
说话间,楚兜兜的奶嘴掉到了地上,耿小攀低头捡起来递给麦珂,用手捏了捏楚兜兜的脸:“兜兜你真的是一分钟也不停歇。”
何蔚子买好东西,开车从地下室出去,刚开出路口便看见抱着楚兜兜的麦珂和耿小攀在正门口打车,她将车开过去,摇下窗:“我送你们吧?”
麦珂笑着摇头:“不用了啦,我住城西,小攀住边郊呢。”
“没事,开车过去还是挺快的。”何蔚子说。
“真的不麻烦你了,我打电话给蔚然好了,让他来接我们。”麦珂说。
何蔚子不再勉强,挥手和她们说再见,耿小攀刚才一直低头给徐湛发短信,直到何蔚子说再见的时候她才礼节性地抬头应了一声,这一抬头却意外地发现何蔚子车头挂的是一串非常熟悉的彩贝铃铛,铃铛下是蓝绿红黄相间的编织彩绳,她怔住,攥着手机的手不由地用力,低头咬了咬唇,心像是被一根针刺到一般痛。
这串彩贝铃铛是她同年级的一个朋友亲手设计,纯手工制作完成后拿到网上卖的,她当时要徐湛捧场买这个朋友店铺里的东西,徐湛不耐烦道:“你们这样自产自销有意思吗?”她不依不饶地拿着本本点开网页指着其中一个图片给他看,说我喜欢这串铃铛,示意他买来送她,他被迫无奈看了好一会,最后中肯地评价了一句你朋友的手挺巧的,这铃铛做得不错。过了两天,她那个朋友说那串铃铛被买走了,是ID叫做湛蓝之海的男人,她知道那是徐湛的ID,心里很开心,想着徐湛这个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但是等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等到徐湛拿出来送她,她终于忍不住上前问徐湛,你买了我朋友那店里的那串铃铛了吧。
徐湛当时表情很自然:“对,我买了。”
“拿来。”耿小攀笑嘻嘻地摊开手掌。
徐湛瞥了她一眼:“我买来是送给朋友当生日礼物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耿小攀当时气得不行,反复追问他到底是送给哪个朋友,男的女的,徐湛就是不说,后来她也累了,事情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在这个叫何蔚子的女人车上看见了这串铃铛,而刚才麦珂提及何蔚子刚过了二十九岁的生日,又联想起那日在医院里徐湛对何蔚子避而不谈的态度,一切都瞬间明了。女人本就有敏锐的观察力和联想力,她曾隐隐怀疑徐湛心里藏着别人,现在猜到七八分了。
何蔚子开车回到自己的公寓,在楼下却看见了叶斯承的卡宴。
叶斯承坐在车里,双手按着方向盘,目光凝视着她。
何蔚子不意外他会找到这里来,官哲哲的叛徒行径她早料到了。
何蔚子下了车,叶斯承快步朝她走过来,他穿着她熟悉的那件savile row手工定制的西服,胸口还有暗色的皇室图案,贴身的西服将他的身材勾勒得很完美。
“蔚子。”他走到她面前,轻声道,“我们谈谈好吗?”
正巧何蔚子也有话和他说,拎着两个大袋子看了他一眼:“上去吧。”说完快步朝楼口走去。
他跟在她后头,两人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她的鼻尖立刻嗅到了属于他的那股冷冷的香味。
进屋子的那一刻,叶斯承的眉峰不由地微蹙,这地方太小了,高度也不够,看上去很逼仄,室内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她不会习惯住这样的地方。
“蔚子,跟我回去吧。”叶斯承开口了,“我们可以暂时分开睡,你没必要住在条件这么简陋的地方。”
“这里挺不错的,我住得很习惯。”何蔚子说着抬眸看了一眼叶斯承,他眉眼间有些淡淡的疲倦,身上也有种风尘仆仆的味道,每次他出差回来就是这样。
“你何必这样呢?就算你讨厌我,不想看见我也可以找一处大一点的房子。”叶斯承认真道。
“我看不必了,等到我们财产清算好以后,我会卖掉属于我的房产再买一处新的,住这里只是过渡。”
叶斯承的眼眸急骤缩了一下,手指微微蜷缩,看着何蔚子略微苍白的脸,沉吟片刻后开口:“蔚子,你要和我离婚?”
“对。”何蔚子说,“我们协议离婚吧,大家好聚好散。”
“这就是你这几天考虑的结果?”叶斯承问。
何蔚子点头:“是的,我决定离婚,叶斯承,我可以原谅你,但没法再信任你了,婚姻中没有信任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的缘分已经到头了。”
“我们结婚快六年了,一直相处得很好,你不能否认这一点。”叶斯承说,“这些感情不会是假的,我们共同的经历不会是假的,你现在要一笔抹去?蔚子,我请求你别这样轻率地做出决定,请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极力做好的,给你信任和安全感,我保证会做好丈夫这个角色的。”
“丈夫这个角色你一直做得很好,我给你打满分,但你想过没有,也许这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的。”何蔚子说,“你看当年是我先喜欢你的,也是我主动向你表白的,还等了挺久,现在想想也够憋屈的,我不想再这么憋屈下去了。叶斯承,我们好聚好散吧,勉强再在一起也不会快乐了,你不想我以后一直对你阴阳怪气吧,你也不想我们以后一有争执我就拿你的错误说事吧,多累啊。”
“就因为这次的错误,你将我所有的全部都抹杀了,这对我而言公平吗?”叶斯承伸手按住何蔚子的肩膀,神色紧绷,语气沉沉中带着微急,“蔚子,我不想为自己解释什么,但每个人都会犯错误,杀人纵火的量刑都可能有终止的期限,你就这样直接判了我死刑?”
“要是你犯的错是杀人放火就好了,我会等你到死的,偏偏你犯的错是一个女人最难以忍受的。”何蔚子说,“你背叛了我们的承诺,欺骗了我们的婚姻,你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前就该明白有今天结果。”她顿了顿后说,“或许你没料到我会选择和你离婚吧,你可能觉得选择离婚这条路最得不偿失的就是我,因为我是弱者,所以你大胆地欺负我。”
“蔚子,我没想过要欺负你。”叶斯承用力按了按她的肩膀,他修长的手在灯光下显得很白没有一点血色,神色越来越严峻,将她按在沙发上,“你冷静下来,听我说,我和阮绪绪真的是个意外,之前完全没有……”
“没有意外!”何蔚子提声,“这世界上除了天灾还有什么意外?如果不是你放纵自己,她可能会接近你吗?就算是她主动勾引你,你如果不回应她,她能得逞吗?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比起她,我更恨你,因为她和我非亲非故,大可以伤害我,而你呢,你是我丈夫是我最亲密的人却来伤害我。”
“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恨说明什么?”叶斯承一字字地说,“你以前总和我说爱和恨本质是一样的。”
“对,现在我恨你,但随着时间的过去,我对你根本不会再有任何情绪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抵得过时间呢?”何蔚子吸了口气,“你别太自信了,其实从恨到淡忘也不是难事,我做得到。”
叶斯承俯身,双手按在何蔚子身上,目光又深又利,完全攫住了她的眼睛,她感受到自己的肩膀像是被压了千斤的重,整个人被他一双手的力量钳制住,无法动弹。
他沉默了很久后说:“蔚子,我不会答应离婚的。”
“那我选择诉讼离婚,我会请律师。”何蔚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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