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唤着他的名,他第一次见她便是在这宣宸殿里,细碎的橙黄色光线点点洒在她娇嫩的肌肤上,她蝶翼般的睫毛在他的呼吸里轻轻颤动,双手双脚都勾住他的身子,说着要跟他走……
呵……
原来他都记得,一点一滴,关于她——那雕刻在心底最柔软地方的记忆……
抬脚跨出门槛,一股浓重的酸涩强烈地涌上喉咙!
楚夜阑蹙眉,一手撑住殿门,闷咳出声,仅仅是一瞬间,那浓郁的血腥味就冲撞进喉咙之间,他攥着殿门的手狠狠用力,强压下那即将咳出来的鲜血,生生吞咽下去,于是胸膛之间撕裂般的疼痛就蔓延开来,虚脱成一片……
“皇上!”有小太监焦急无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颤抖着要过来扶他。
楚夜阑稳住身躯,俊逸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疲倦,却用冷冽的眼神制止了那太监的靠近。
迎着那样刺眼的光,他迈步走出宣宸殿,浑身散发出凛冽的嗜血气息,仿佛又变回多年之前,那个满手血腥冷酷无情的年轻男子!
从此之后,他楚夜阑,再不动情!!
……
“暗想当初,有多少,忧欢佳梦,岂知聚散难期,恨成雨,覆云愁。”
承景十四年,楚王立储,四皇子楚歌担当太子之位,同年腊月,将丞相花谦德之次女花熙熙指婚给太子,于其及笄之年奉旨完婚。至此,楚国上下太平祥和,朝中重臣集权心向帝王,皇城喜庆满地,百姓其乐融融……
……
两年后——
……
皇宫,总是个变幻莫测的地方,仅仅是个瞬间就颠倒乾坤,翻云覆雨,如若始料未及,就只能落得个狼狈的下场。
如此说来,后宫也算是安稳了许多——自从那花语嫣执掌凤印以来。
话说,介是为毛?
很简单,想想就知道,虾米地方打架斗殴最多?当然是出头鸟最多滴地方。那虾米地方最安静捏?这就分两种了,一种是有高人坐镇,米人敢造反,还有一种,就是现今这皇上的后宫所处于的状况——
皇后无能,奈何不了帝王,而这后宫的妃子们个个雨露均沾,米有半点可以挑衅的霉头。
所以,没有专宠便没有争斗,就算有也就是小打小闹,众位嫔妃都晓得,皇上政事繁忙无暇顾及这后宫琐碎的小事,而且皇上最不待见的就是后妃们叽叽喳喳折腾个不停,若是惹恼了他,那每个人都没好日子过!
于是乎,和平共处,其乐融融,这鸡飞狗跳的后宫从来就没这么宁静过。
某一天,这众嫔妃聚在一块聊家常,说着说着就提到那时候在晨曦殿住着的那位娇嫩的“小宠妃”……
想想那时候,后宫是多硝烟滚滚的地方啊,几个妃子之间斗得你死我活,那个迷糊到爆的小丫头还真的屹立不倒,霸占着帝王的人,更霸占着帝王的心,每天想起争宠这个事儿就激情澎湃,可如今呢?哪里来的半点乐趣?
“姐妹们啊,这皇上从那以后,就算是转了性子了?”一个素白衣衫的娇美女子柔柔问道。
一干莺莺燕燕团作在亭台中央闲聊,半个下午也便就这样混过去了,直起身子的时候便觉得腰也酸,腿也痛。
“唉……算是吧,”一个女子正无趣地喂鱼,“皇上如今既不贪恋后宫美色,又毫不遮掩男人的真性情,真是时而撩拨时而正派,让咱们姐妹思念成疾却又欲罢不能……啧啧,天下最好的男人也莫过于此,可是,不能独占,真是件恼人的事儿!”
想起那帝王威严肃穆又充满邪魅的模样,那女子不禁脸红。
“哼……”某女子冷哼一声,“姐姐啊,您想什么呢,皇上如此宽阔的胸襟,怎么可能记得那么久远的事儿?距离皇子立储……已经差不多两年的光景了吧?就花熙熙那个小蹄子?你指望皇上能记多久啊!”
一群无聊的女人听这话题,立马来了兴致。
“妹妹,我可听说,太子殿下极其疼爱这个小东西,还没有及笄就将她留在宫殿里面,丞相府也不敢忤逆太子的意思……而且呀,当初皇上会下旨赐婚,就是因为他们早就有鱼水之欢,反悔不得呢!”女人八卦起来的样子,煞是惊悚。
“啊?有这等事?!”
“妹妹你入宫晚,不晓得这事儿,可在两年前,还真传得沸沸扬扬呢……”
“那那个花熙熙……岂不是个淫/荡的小女娃?这样的人,怎么就能被太子殿下给看上?!”某女煞是愤愤不平。
“切……这个谁知道……”
坐在旁边的一个小妃子瞧她们谈论得热火,不由得想要插一句嘴。
“姐姐们……不如,我们后宫弄个赏花会,请这宫里的女眷们都来参加,吟诗作对,附庸风雅,若赢了彩头还有奖可以拿,反正姐姐们也是无聊,不如就看看这今后的小太子妃,是哪般人物,可好?”
清甜的嗓音荡开圈圈涟漪,众嫔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愣半晌,纷纷附和起来。
他们欺、负、我!
所以说,千万不要让那些脑残的嫔妃们聚在一起,因为一堆脑残聚起来,就是个贼能出馊主意的“智囊团”!
……
宣宸殿里,莺飞燕舞。
一堆青衫宫装的小太监盘腿聚在石桌边上,中间围着一抹摄人心魄的粉红,乐颠乐颠地下棋。
某熙眼巴巴地瞧着那堆得满满当当的棋盘,整个小身子都几乎趴上去,小手里紧紧攥着那几颗黑子,粉嘟嘟的小脸满是防备。
“熙主子,奴才要下了啊……”小太监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哄着,缓慢落子。
“啊!”某熙惊叫一声,澄澈的眼睛瞅着那小太监一颗一颗地将她的黑子拿走,嫣红水润的小嘴合不拢了……
“啊啊啊,不干!”某熙急得要哭出来,扑上去抱住那小太监的手,勾魂摄魄的小脸满是招人疼爱的委屈,“乃不要拿我的棋,我就剩下那几颗了,呜……乃松开!米得下了啊!”
小太监被她的小手掐得脸部都开始抽搐,差点就嗷叫出声!
“熙主子,这是围棋,奴才刚刚那是在吃你的子……”小太监被掰得手指发酸,却还是诱哄着她,脸部抽筋地坚持着。
哈?
某熙眼泪汪汪地抬起小脸,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睫毛,华丽丽地反应过来鸟……
好吧,刚刚算是她激动鸟,她不抢棋,她遵守规则……某熙乖乖蹲到棋盘另一边去,抽抽搭搭地看着自己的棋被拿走。
小太监吞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棋拿走,此刻的棋盘,几个孤零零的小黑子还在孤军奋战。
“额……主子哇,要不然咱不下了,奴才去御膳房给您做最爱吃的莲蓉糕,好不好啊?”某小太监很是狗腿地笑着,看见那小主子掉眼泪他就肝颤,心里那个抖,抖抖抖,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丢出去喂狗。
某熙更加委屈,小手攥着仅剩的几颗黑子,都攥出汗了还舍不得松手,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下!”小太监“嗷”得一声险些跳起来,“主子,奴才错了,奴才陪您下到结束!!”
比熙主子眼泪最可怕的东西,就是熙主子那张沉默的,却委屈无限的娇嫩小脸……
吼——!某太监握拳挥泪,咱家忍,咱家必须忍,谁叫咱在宣宸殿当差,谁叫咱家的昏君太子往死里宠这个白痴小祖宗!
正想着,一颗白子落下,最后那几颗零落的小黑子也米有摆脱被吃掉的命运。
众位围观的小太监华丽丽滴冒汗:
话说,这小祖宗有受虐滴倾向昂?每次不被赢得一颗子都不剩,丫就绝对不喊停啊!!
熙主子的每个习惯,在宫人们的眼中,都是极度惊悚的事情。
正想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已经靠近过来,邪魅的眼睛眯起,淡淡轻问:“在做什么?”
一片吸气声响起,众位小太监慌忙噗通噗通起身跪下:“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薄雾晨曦,淡淡的光影中,楚歌一身衮服显得俊雅飘逸,又有着储君应有的威严尊贵,浑身散发着摄人的气场,靠近过来。
某熙一下子激灵了,趁着那帮小太监跪下请安的空档,整个身子都趴上棋盘,将刚刚输掉的棋子全部扒拉过来,小脸红扑扑的,满是输棋之后的倔强和不甘,小手攥着大把的黑子,得意地笑。
楚歌温柔的目光笼罩着那娇美可人的少女,忍不住俯身下来,温热的手掌覆上她柔滑的青丝。
“又输了?”清浅如泉水的嗓音缓缓流淌,他靠近她白皙中泛着粉红的小脸,软语轻问。
“啊……”花熙熙语塞,两手将装棋子的小盒子捧在怀里,澄澈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委屈无限。
楚歌心里砰然一动,眼神有些迷离,也不管是不是太监宫女跪了满地,唇瓣就清浅地落在了她唇上。
花熙熙一怔,呼吸有些紧。
暖暖的光照耀在两人相触的唇瓣上,散发着暧昧的光,她不太敢动,只是刚刚那样雀跃的小心脏有些黯然。
她是太子妃,就算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太子亲热,也没人敢说个不是。
只是……
花熙熙澄澈的眼眸看着那在眼前放大的俊脸,愈发觉得他脸部的轮廓开始像那个人,眉眼之间,满满的都是跟那个人一样的温柔和宠溺,让她每每看着看着就恍惚了,那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嗯……”心里排斥那样的不舒服感,花熙熙眨巴着睫毛避开他的吻,小手一伸,指着那帮跪下的小太监,气鼓鼓地说:“他们,欺、负、我!”
依旧是绵软细腻的嗓音,褪去了稚嫩,甜美得更加撩人心弦。
楚歌意犹未尽,对她的躲开有微微不满,不耐的眼眸里带着凛冽的光,望向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
一帮小太监倒吸一口凉气,扑在地上喊冤:“太子殿下,饶命啊!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哪里敢欺负太子妃,您就是借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楚歌邪魅的眼睛里满是玩味,挑眉问着:“刚刚,是谁赢了她,嗯?”
众太监瞬间沉默,只有一个浑身冒着冷汗,哆哆嗦嗦被众人往前推了两步:“回……回太子殿下,是奴才……”
“唔……”楚歌轻叹一声,不由分说将花熙熙整个绵软的身子都搂进怀里,在她甜甜的惊呼声中,笑得温暖而邪气,“那本殿下就罚你,跟太子妃一直下,不管用什么方法,把刚刚赢的统统输回来……听懂了么?”
此刻,宣宸殿的宫人们纷纷听到天上有阵雷滚过,轰隆轰隆,响的很**。
某只小太监脸色抽搐,看看棋盘,再看看某只躲在太子爷怀抱里煞是无辜的丫头,他有种想去撞墙的冲动。
有什么惩罚会比这个更重么?丫丫滴,跟太子妃下棋,想赢容易,想输,还得跟她输的一样惨,那太难了啊!!
见没有动静,楚歌环抱着某只猫咪般得意的小丫头,眼睛一瞪!
“是!奴才遵命!”某小太监扑在地上,颤抖着作垂死状。
此时,好死不死地从外边跑回个小太监,举着个请柬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低眉顺耳道:“太子殿下,奴才奉后宫娘娘们的命令过来送请柬,请太子妃于三日后参加后宫的赏花会。”
不再束缚她
花熙熙瞅着那红艳艳的请柬,缩在楚歌怀抱里默不作声。
楚歌微怔,眼眸里闪烁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下意识地缓缓抱紧她,手掌梳理着她柔顺乖巧的长发:“熙儿……想去么?”
小小的少女,小脸迷茫,有着些许慵懒,伏在少年的胸口呼吸平稳,没有丝毫情绪波澜。
“你叫我去,我就去啊……”她一向如此,对宫里的事情,米有虾米兴趣,奉行着能少招惹就少招惹滴黄金原则。
楚歌蹙眉,权衡不定。
后宫的确宁静了足够久,虽说花熙熙一直乖乖地住在皇宫里面,可她从来就不敢跑出去殿外去玩,顶多就是在御花园里面扑腾扑腾,见个不认识的人就立马蹦达回来,绝不停留半刻。
小丫头滴想法是,宣宸殿外滴所有人都是披着狼皮的狮子!看似凶狠,实则,更凶狠!
所以,她还是乖乖滴躲在楚歌怀里比较好。
随着年龄一点点增长,她倾国倾城般的魅惑也逐渐破骨而出,一颦一笑都勾魂摄魄,那身为储君的少年极为宠爱她,只差将她捆绑在身边不许她离开半步,随时随地地逗弄疼爱一番,但凡有人到太子寝宫造访,那抹颠倒众生的娇娆也甚少露面。
他,宠她宠得上天入地,羡煞旁人。
楚歌此时却是在想着,他将她像鸟儿般关着,封闭得足够久,是不是也该放她出去透透气?
一直很在意地将她隐匿在那个男人看不到的地方,可是,又能隐匿多久?她是他的皇妃,将来总要面对皇宫里百般的争端,也终是逃不过那个男人的眼眸。
一声轻叹,楚歌浅吻上她的额头,“去吧,多几个人跟着,不许出任何事。”
他的口吻坚定得米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而花熙熙缩着扮小白兔状,把玩着他腰间细碎的玉石,纤弱的小手碰着,叮当作响。
“熙儿……”他有力的臂膀困住她,手指抬起她的下颚,眼眸里温柔如水,“记得,不管她们说什么都不要在意,宫里的规矩我也教过你许多,不会犯什么大错。就算是有不得体之处,你也是太子妃,有我在你身后,什么都不要怕,懂吗?”
花熙熙认真地听着,甜美的小脸少了些迷糊,多了些惹人怜爱的懂事。
“好!”她甜甜应着,酒窝里满是笑意。
楚歌浅笑,那唇边荡开的弧度,是这两年来有她相伴的温馨与甜美……
但愿。
但愿再有多点时间,他能够连她的心,一起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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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赏花会,在某只小妮子的理解里很是单纯。
所以,当她跨进那热闹的大厅,澄澈的眼眸扫视过大厅内的一切时,煞是纠结滴问了一句,“花呢?”
身后的小宫女屁颠屁颠跑过来,小声解释着:“太子妃,殿下交代了,莫怪,莫问,少说话,多看事,明白?”
花熙熙顿时挺直了腰板,点点头:“明白!”
围聚在长廊深处的一堆莺莺燕燕说着说着话就凑了过来,自打她进门就开始盯着,如今赶忙凑了上去。
“哟,瞧瞧这是谁来了,本宫还说呢,太子妃那么得宠,太子究竟会不会放她过来跟姐妹们一切赏花呢……”一声娇笑,铜铃一般,身着盛装的宫妃笑得妩媚,脚步款款地踱了过去。
花熙熙一听这声音就浑身发麻,澄澈晶亮的眼睛里面有着些许畏惧的光。
她一身雪莲般的精致宫装,恰到好处地衬出玲珑的身段,脚腕上有细碎的玉石点缀,领口如花瓣绽开般微微遮掩,柔润丝滑的青丝在胸口垂着一丝半缕,衬着凝脂般的肌肤,端的是魅惑横生,让人移不开目光!
众位嫔妃早就见多了天资绝色,此刻却都倒吸一口凉气,纤手缓缓在袖口里攥紧了。
花熙熙习惯性地默不作声,小手抓着宫女的衣服就想往后面躲,却被那小宫女拉住,在耳边悉心交代:“太子妃,要礼貌……给娘娘们请安……”
清纯脱俗的少女脸色绯红,澄澈的眼眸扫视过那堆莺莺燕燕,水润的小嘴微张:“各位娘娘好。”
对后宫的妃子,她一直有种莫名的抗拒感,仿佛看到她们的挺胸翘臀,就可以隐约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她们脸上的笑,她们身上的奢华,统统都是那个人赐予的,后宫这个鸟地方就是如此杯具,一群女人靠着一个男人活着……小丫头想到这里就黯然下去,咬咬薄唇,虽然那个男人,她也曾想要……
“皇后娘娘驾到——”尖锐的嗓音划破寒暄的气氛,门口自动让开一条路,喧闹声渐渐低落下去。
一抹鲜红的身影晃进来,脸上有着红润的光泽,步步窈窕,勾人心弦。
花语嫣一步一步走得稳妥,目光却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直到凝视到众嫔